第七十七章青頭王八鬼頭鑽
白花如雪,宅邸豪華,金錢寶樹,皆是鏡花。這些多是臨時定做的,實際之前鳳吟心裏就有數了,去紙紮鋪子一打聽就知道能來多少人。也有親自帶祭品的,綢子的,鳳吟一看那名字,還不認得。
按説親朋好友來,就是給個面子,幾刀紙足夠了,至親才上這些,這實際也是大客的規矩,但這些好漢為圖表個情誼,還就故意破了這規矩。
雖説人死如燈滅,生前沒跟上,死後這些都沒什麼大意義,但是見朋友趟上的還給這份面子,動心動情,與生者也頗感欣慰。
都道戲子無情,這次是兩撥劇團的登門領請做吹手,就連錦城變臉沖天紅都來了,也夠分量了。上塋其實很簡單,將那些花啊樹啊堆了一座小山,撒了香火引燃,光卸車就忙活了一陣,等着燒盡又得好一陣。自己人嚎啕幾聲,小輩的至親的跪伏於地,賓朋也跟着叨咕幾聲懷舊與不捨的言語,最後下一番搞不懂的誓言保證,就“請兄弟安心”幾個字還聽得清晰。
三魁倆孩子太小,就沒帶來。有女人默默燒着,多虧三魁媳婦沒跟來,跟來怕能打起來。裴秋實也跟到了,鳳吟問:“孩子呢?”裴秋實道:“我來問問你還要不要了。”鳳吟道:“這哪有不要之理,你真是!”裴秋實道:“大不了我再走一趟。”
鳳吟在北京時是見過那孩子的,是個挺可愛的女孩,裴秋實的老孃還着實不捨得給,裴秋實肯定是聽他孃的,故意不給。
鳳吟也沒急,還沒來得及跟康氏好好説呢。鳳吟看裴秋實看劉太勇的眼神多了鄙夷少了仇視,不似看孫青麟那般,也大概猜到了些許,定是上次説事隱瞞了事情,對此對裴秋實另有了看法。
裴秋實也知道鳳吟的心思,沒敢招惹他,離劉太勇遠遠的。
這仇就怕誤會與隱瞞,一旦有了過節又不能坦然相知,問題會越來越多。人啊。
火烤的人臉發燙,總感覺衣服會突然被燒着,近火者皆有引火燒身之隱患。鳳吟看着火,對裴秋實道:“裴兄,幫個忙,且帶眾兄弟回寨入席吧,回頭我本家人趕上。”
裴秋實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就勸大家且回去吧,意思到了就好了。鳳吟、伯芳、青面就留了下來,劉大勇哭着不走,裴秋實知道意思,也就沒拉他,拉他反而顯得自己有隱情。
袁成恭也在那哭哭咧咧地擦淚,鳳吟道:“二叔,可以了。三叔泉下有知也會欣慰。”
袁成恭在那瞎咧咧,他就連三魁什麼樣他都不知道,也沒什麼哭詞,哭“咱哥倆就沒一個桌吃過飯”?那不像啊。
鳳吟一再勸,實際鳳吟真不知道他來哭什麼。袁成恭終於被勸説住,還依依不捨地一步三回頭,道“哥哥再來看你。”
鳳吟看着他上了馬,跟女子一路回去了。
鳳吟拉起劉太勇,道:“老哥,雖説將進伏天,但正是地氣蒸騰之時節,別傷了身子。”
什麼傷了身子,這身子就夠遭罪的了。劉太勇有點顫顫巍巍的樣子,抹一把老淚站起來,對“三魁”意味深長地擺擺手。
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恩仇化解怎麼講?鳳吟很是感慨,道:“老哥,對不住你了。”
“嗨,還留下我一條狗命,害死了三哥,又害死了……嗨,這麼些個人。”
鳳吟知道他想説誰,只是沒臉説,看來這一身傷就是三魁給打的了。
“也怪不得三哥,是我無理在先,幾經挑釁,活該當如此,枉為人啊,我是個畜生,只配趴着走。”
劉太勇不用鳳吟問,就主動説起來了:“鳳吟啊,我幾次想來跟你説清楚,可是我這老臉,我這熊樣,我沒臉來啊。每當我想起閨女,心痛如刀絞,與後輩何干?我都圖了些什麼?為出一口氣,越出越來氣,窩囊啊。
後來我眼見誤會越來越深,青頭鱉那王八羔子也歸西了,青雲鏢局,恆信鏢局,連帶孫老先生的鏢局,都關張了,多少兄弟落了難,落了草,家破人亡啊這是,我的老恩師哦……”
説着又是一陣捶胸頓足,鳳吟看着他慘兮兮那樣,開始懷疑這不是三魁給他打的,是他自己給擂出來的。那胸已經塌陷了,再擂擂死了。
“……我該死啊,可我該死,但該萬死。我糊塗啊,鬼迷心竅了我。我這一天不如一天了,也沒個什麼盼望了,但我怕我不説,你老弟就一輩子不得安生啊,我沒臉下去見三哥。我要是把這事在活着的時候説清楚了,我下去見了三哥我就不用繞道走了。”
這個已然殘疾的大勇就把這之間的事情一五一十就給説了一遍,“當着三哥的面,我假一個字我下輩投胎做個瘸腿王八。”
鳳吟就聽着大勇説這事,合了裴秋實跟向東向楠説的,就把這事情給串透徹了。
就是這劉太勇跟孫青麟,幾次打三魁都打不過,又暗下殺手還是不行,中間聯合兄弟還不行。本來沒那麼多事,就是一次次地受辱,越級越深,這叫都變態了。
這二人是瘋了似的練拳,想辦法,還是不行,感覺沒天理了。最後一合計,請刀客。
中原的殺手好手要麼入了山寨,要麼開口太大,就其手段,還不如自己。後來就想到了邊城那二人,專殺高手的刀客,一刀鮮,沙裏枯。
這二人就分頭去找,劉太勇抵出了鏢局都不幹了,這口氣不出,什麼都幹不成。説是這麼説,主要也是他辦錯了事情,把他師父出賣了,結果兄弟憤慨分離,鏢局又被衙門查封,他也沒什麼可折騰的了。
孫青麟本來就靠這個“搗逼搗”吃飯,這下也沒地兒搗了。南邊那斷了線,還有人要拿他們試問,這二人就分了路,劉太勇去邊城請刀客,孫青麟打探袁三魁行蹤。
後來一刀鮮沒求着,“沙裏哭”卻被請到了,沙裏哭竟然爽快的答應了,説就愛殺高手,殺得爽了價錢都好商量。這話兩個意思,一個是原意,説做事看心情,另個意思就是讓人“聽着分量看着給”。
請的是二人,沙粒哭跟他的兄弟鬼頭鑽。去之前沙裏哭跟鬼頭鑽哥倆都露了一手,沙裏哭將磚立起來隨便擺了個花樣,就踩着立轉耍了一套拳。雖然沒表演殺人的技術,但就其功底劉太勇有數了,就沙裏哭那細高挑的身材,原地站着都怕站不穩當,他怎麼就那麼穩當輕靈。果然是天外有天,就這兩手,他就敢正大光明找三魁比試。
那個鬼頭鑽更玄,一個冬瓜矮墩子似的死胖子,竟然那麼靈活。他在葫蘆架子底下,在架子上掛滿了刀,這胖子把眼蒙了,就摸索着在刀劍裏耍起拳來,越耍越快,先是擦着刀片走,後來把刀片打得都蕩起來了,竟然就傷不着他。就這手,讓三魁打都打不着。
沙裏哭高手本事但無賴性情,很快就跟劉太勇打成一片了,後來一形容三魁,人家説了,轉收拾這種貨色。
那邊孫青麟也對上了,就趁三魁出去辦事,半路弄死他。而且點也踩好了,未防萬無一失,還佈下了機關暗器。這手狠,只要沙裏哭將袁三魁引入林子裏,管他怎麼樣,兩個一起弄死都沒問題。
一切安排妥當,事不宜遲,四人就碰頭了。
鬼頭鑽去跟梢踩點,這一踩不要緊,回頭差點嚇尿褲子,説這一趟活説什麼也不幹了,説絕對無法下手,不是對手。沙裏哭不願意了,就非去不成。
劉太勇也火了,不要命也罵他們慫。鬼頭鑽交代,不是三魁多謹慎,是他身邊有個人太厲害。沙裏哭一再追問,鬼頭鑽道“是大哥啊。”
劉太勇道:“我也不知道這個大哥什麼意思,但我聽那沙裏哭也面色驚駭,道‘沙裏枯’?
原來這是個冒名的,我道管是正名冒名,這功夫是看見了,不影響業務啊。後來鬼頭鑽説什麼也不幹。哥倆竟為這事翻了臉。
後來這檔子事就黃了。我跟‘青頭王八’再想辦法,可就這時,那沙裏哭偷偷回來了,道説只要能把三魁身邊那人引開,他就有辦法下手。這好啊!結果陰差陽錯,還沒下手呢,這人就先出事了。如果真是動起手來,三哥或許就沒事了,可是這……”
説到這也明瞭了,鳳吟不想聽下邊了,道:“就這些了,我感謝你告訴我。”
青面聽他一口一個“青頭王八”是真想捏死他,但看他那個齷齪樣又不忍不屑。
鳳吟這就對上了,只是他還不知道後半段,就是打三魁出來那家,陝西的響燕子老先生,在得知三魁出事後,查到有人請刀客屢次暗算袁三魁一事,就去邊城找着了一刀鮮論理,結果不敵,讓人一刀斃命,這才有後來小虎氣沖沖那架勢。後來向楠怕這事越來越複雜,哥三個商議,權且放下這節外之枝。
“後來那沙裏哭跟鬼頭鑽呢?”
“後來就匆匆分手了,我後來也好奇,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早期沒休養好,舊傷復發,形同廢人,就一直躲着養傷,這稍能動彈,才想來看一下三哥身邊到底有個什麼凶神惡煞,竟然能把沙裏哭兄弟嚇成那樣。”
“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一號人?三叔身邊就是我啊。尋見了麼?”鳳吟故意引導劉太勇。
劉太勇臉色帶着懼怕之色道:“我沒見過那人,也並不知道沙裏哭到底是何人,但是就方才,我見到鬼頭鑽了!”
“在哪?我怎麼沒注意有這麼一號。”
“就在人堆裏,他個子頗矮,雖然肥實,但容易隱藏。白紗繞面,人們喚他童掌櫃。”
“操!”青面唾一口唾沫,“大勇,咱倆還有筆賬沒算呢!”
“這位兄弟是?”
“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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