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鴻漸於陸利禦寇
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都沒有看明白怎麼回事,只見是蘇師哥上去一拿卻似被燒了一般就退了回來,簡直不可思議,難道對方身上有什麼閃電般的法力不成.
蘇辛茂道:“袁師傅既然屈尊來到舍下,自然不能讓袁師傅失望而歸,也顯得我青雲鏢局待客不敬,袁師傅不是要借哨棒一條麼?那個簡單,我號裡有得是。”
然後轉身對後邊夥計道:“兔子,取一條哨棒送與袁老師。”
一個小夥計就去兵器架子上取了哨棒,回頭遞過來,袁三魁一使眼色,牛牛兒上前去接。
剛在接的時間,從院角廂房後邊出來一位,人沒過來聲音先到了:“是誰來我家要東西呀?”
“哎呦!老爺子出來了!”蘇辛茂沒回頭就聽出來了,立馬有幾個夥計就迎上去了。
見頭先出來一隻大黃貓,養得有點肥碩,晃著大圓腦袋威風凜凜不緊不慢地先走過來,後邊才出來一位老爺子,六十多歲的年紀,個子不高,身形很好,頷下威嚴的鬍鬚,白的多,黑的少,兩腮無肉,嘴巴顯得一嘬一嘬的。小眼睛有點陷,卻透著機靈,弄眉毛,黑亮黑亮的,跟描過一般,鼻根鄒文堆壘。穿一身寶藍色金邊福壽紋的馬褂,額外的精神,但又有點不太合適的感覺,貌似是什麼人贈送的。左手託著兩枚鐵球正在轉著。
一聽喊他老爺子,估計是那老貓猴的父親,三魁一看他那樣子,頓時有三個字往外冒“老妖猴”。
見這一位老爺子慢條斯理走過來,生怕弄髒了衣服一般,先上下打量了袁三魁一番,道:“恩,小夥子精神。”
又轉臉問蘇辛茂:“幹嘛呀這是,吵吵嚷嚷的?”
蘇辛茂道:“爺爺你怎麼出來了,吵著你了吧?”然後簡簡單單地跟老爺子交代了一下,實際那老爺子在屋裡早聽得一清二楚了,就是過來走個過程,觀察一下局面,心想,你們這麼多人怎麼就沒個敢動手的,這點出息。
待蘇辛茂交代清楚,老爺子一拱手,拖著腔兒道:“這位朋友,我老頭子向你行禮了。”
袁三魁見出來這麼一位老頭子,就感覺有點不忍鬧了,但一想,這老頭子也不定是不是個好東西,也一抱拳道:“老爺子好,不敢當。”
老頭一轉臉瞅了眼兵器架子道:“這位朋友,我們傢什麼兵器都不缺,為什麼單單選一條白棒子呀?”
袁三魁道:“哦,無心攪擾,所以借一條幹乾淨淨的。”
“呵呵呵呵”,老頭子笑起來,“這個我家有的是,可是你這一根白棒子管什麼用啊?”
袁三魁掃視一週笑道:“挑擔子用。各位都用什麼樣的呀?”
蘇辛茂剛才已暗自領教過了三魁的厲害,此時湊一步偷偷對老爺子道:“爺爺,這人樁功好生了得,來頭不小,不敢大意。”
老頭子對三魁道:“這位朋友,打哪方來,吃什麼飯呀?”
袁三魁道:“蒙朋友關照,吃白家飯,穿百家衣,居無定所。”
老頭子呵呵笑著:“朋友不說我也不追問,朋友要一條哨棒白杆子也不為過,撂地賣藝,也能戳個場子了。”
袁三魁道:“方才正與蘇師傅商議,借一趟鏢用用,可惜蘇師傅做不了主,既然您老人家出來了,那晚輩問一句,信不信得過晚輩,肯不肯借?”
老頭子哈哈一笑:“朋友有那本事,我兒出門在外,老朽自然是求之不得,那也比出來門被朋友劫了得好,你說是吧?”
袁三魁一抱拳道:“老爺子既然賞臉給了一條棒子,晚輩也是乾乾淨淨地來,乾乾淨淨地走,就學這棒子,不生枝節。”
“好!”老頭子左手託著那鐵球一頓,指著場子邊上那一套練功器械道:“那些物件,都是我傢伙計平時鍛鍊之用,也是鏢行必須的功課,這位朋友不知道能演練幾樣,恕老朽無禮,還請朋友走走場子,我老朽也能指點一二,免得不出滄州就倒了鏢旗。”
這一來一往實際暗藏機鋒,三魁對答如流,但牛牛兒就有點根不上了,感覺三哥怎麼突然不實在了,說話彎彎繞繞的。
袁三魁等得就是這話,將大氅一撩,大步走入場中,展胳膊踢腿兒,開始轉著圈兒溜腿。
呵,就這兩下子,頓感氣勢高漲,這人都貌似高大起來,長胳膊長腿兒的,三魁就這麼走著,從各器械之間穿過,踹一腳槓鈴,踢一腳石鎖,抽一腿沙袋,踏一腳斜板兒,一副傲慢之色,邊走邊對這邊道:“老爺子!我家練功不用這些外用器物,難道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就不能練功了嗎?”
那邊有夥計看不過眼,就準備往前衝了,老頭子“哼”一聲一使眼色,不讓輕舉妄動。
見三魁遊走之間,雖然對待這些器物很是外行的樣子,但一動一停間無不顯示出渾厚的功力。
就這麼走的那步子就滑動起來,彷彿一些節奏下來,連綿不斷。
那器物拜訪並不規矩,東一個西一個的,袁三魁看都不看,就在之間走轉,走著走著就似乎牽動了周圍的氣場一般,反正感覺周圍的器物都在跟著他轉,這夥計就面面相噓。
袁三魁到了梅花樁邊,沒往上走,而就在梅花樁間穿梭遊走,老頭子開始點頭。
眾人還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身法,步眼,都看入了迷,不知何時三魁已經走到這邊來了,就在眾人之間穿梭,到老頭子面前時緩緩停住道:“老當家的,這物件兒是死的,人是活的,玩死物件沒什麼用,若玩死物件,莫說這一跟槓子,就那柱子我也搬得動啊。”
說完三魁用手遙遙一指那支撐房簷的柱子。想這房子在建築時就是為了方便演武,廂房是小格局,沒有廊柱,但正房卻是出來廈簷的,大熱的天氣可以遮陽通風,即便雨天也方便師傅在簷下觀望指點。那廈子下邊正有四條廊柱。
老頭子眯縫著小眼睛微微一笑,一語雙關:“朋友不是來我家拆臺的吧?”
三魁看一看天,日已中天,料想過一陣子那幫水賊該趕回來報信了,事不宜遲,玩一把空城計就走,迎面再找著那撥人打上一頓,讓他們兩下一碰頭乾生氣沒地方撒。
於是道:“晚輩只會走兩步,打人也是一張手,愛誰誰,老當家贈送這一條棒子,晚輩就收下了,走在路上提及是自青雲鏢局來,想必一路也會受到關照。若老先生依然不肯接濟,那我出了門去也只是道老當家門風威嚴,自不會說些無聊話語。”
這一句就是逼著老頭子發火了,你要給了我哨棒,那就代表被外人從自家取了兵刃,鏢局兵器讓人借了,說好了,是交情,說不好,那就是不太光彩了;如果不給哨棒,那就是青雲鏢局多疑心,小家子氣,不肯協助江湖朋友,萬一在外邊結交另外的同行,談起此事也是一樁笑料。”
老頭子退一步掃視兩旁,道:“袁師傅有要事在身,不打算久留,老朽也不挽留,既然袁師傅來了,還請袁師傅留下些手藝,指點指點這幾個徒兒。”
當下就有夥計明白了意思,上前一抱拳:“袁師傅,請賜教。”
“哈哈哈”袁三魁道:“不瞞各位,非袁某自誇,袁某在中原江湖道上有個字號叫作“六陽”鐵扇仙,我反反覆覆就使一招雙把,若用二式,不算贏人。自此不再踏足東三府,若我僥倖勝了各位,還望各位給我揚揚名,待我從此路借路之時,還望關照三分,請!”
《易》經山下風上漸卦有辭道““鴻漸於陸,夫徵不復,婦孕不育,利禦寇”,大意是說大鳥漸離陸地如壯士遠征又如婦女難產,前途兇險。漸,進也,漸進,不速之進。《易》實際有很多版本,解釋也不同,即便文字也有不同,大多版本後一句為“利禦寇”,大意是鴻起空羽翼舒張,大有虛張聲勢之勢,一旦落與高丘,便可高瞻遠矚,有利禦敵。而帛書周易卻寫道“利所寇”,意思為虛張聲勢而孤立,利於敵人。
但不管利於哪一方,兇險是肯定的了,所以後來三魁就在賬本上記了這麼一句,“德水之東青雲臺,鴻漸於陸利禦寇,顯心月狐谷立間,一條高杆撐半天。魁牛百祿,猴父辛茂。”。
鳳吟在查看賬本時就明白了,分別說的是地點,對方字號,事情的概況,屬於什麼帳,時節,結果如何,主要人物等等一些信息。下邊才附屬著具體的賬目,如果不知道的,還只道是附庸風雅的習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