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一窗昏曉送流年
鐵萼堂的槍丟了,什麼時候丟的,都不知道。也沒什麼蛛絲馬跡,婆子發現的。
這還了得,袁家沒了大槍,就好似人沒了脊樑,那是精神支柱。
動了大槍,就是動了袁家祖宗,就是動了袁家的根基,就是當著兒孫的面打了祖宗一巴掌,誰這麼大膽。
這槍原本不是一直在堂上的,過去是各房輪番供養,每當過年拜年,各房都要早早趕到跪拜。
後來家業大了,輪流的也就多了,得若干年才輪迴一次。
後來傳到河西,河西欺負人,守著三年就是不送出來。河西開始排行低,但排著就排出個大輩份,過年的日子又不好自極兵威,各家就只能按規矩大清早趕往見拜。
但是鐵萼堂這邊卻是祖上給長子長孫不動盪根本,哪能這麼空著。
一連幾年,河西越來越過分,清早不開門,各家總在過年這一年大清早立雪門外。
各家確實老早就有各類摩擦,親兄弟做買賣,做冤家,這個關係總不好處理,沒成家分家倒還好,一旦各有妻室,都是床頭商議事情多,哥們商議事情少,問題就多了。
早先當哥哥的都能教育弟弟幾句,弟弟也聽。當弟弟的勸哥哥幾句,哥哥也接納。
後來就不同了,都不愛聽,都聽媳婦的。越親的越有忌諱,似乎生怕提及小時候那些破事。
但關於生意上磕碰,一直是用柔和互利的方式解決,也有了一種規則。
但卻都明裡暗裡的從一些事情上佔點小便宜出氣,得點爽快,這就越積越深。
但河西在這件事的處理上,卻引起了族裡的公憤。後來河南各家一商量由大當家這邊出手,取回槍,跟老祖宗永遠在一起。
這邊就出了個主意,提前讓人潛入河西宅子,偷出了大槍。
這下鬧翻天了,大過年的一門反目,惹起一場械鬥,死了很多人。
從此兩地仇恨加深,撕破了麵皮,過年也互不上門,稍有機會就殺氣騰騰。
這次不用說,別家不敢當,一準讓河西給取了。取了本也取了,都是自家人,但是不打招呼不承認,這口氣就下不去。這年還怎麼過!你不讓我過年,我也不讓你吃飯,砸了他的鍋。
說什麼都沒用,出了這種事,人多嘴雜也藏不住,整個山會被人利用了,瞞天過海,真他媽好生惱火。
多害相權取其輕,袁成孝搞了一個演說,本想鼓舞鬥志,沒想到直接激化了兩村的矛盾,一時間劍拔弩張,收拾不住。
這一下子,許多小矛盾被激化誇大開來,各家磨刀霍霍。只要當家的一句話,就洗了河西也要翻出來。
河西從離開此地就一直做著準備的,河西是有城牆的,人家也不怕。
敢做,就不怕。還是袁四爺。四爺公開道:“本是家事,不必外揚。謝謝鄉親關心,我深表感激。
但槍只是祖宗的一個器物,器物都是以舊更新,祖宗神靈還在鐵萼堂,都是一脈相承,祖宗也不想看著因為一點器物就鬧得不可開交。都希望過安定日子。這沒什麼。
而且,作為一門,也不必如此偷偷摸摸不打招呼,取了也就取了。
但以我見,不是河西所為,本不必如此,若是想取,臺上奪了頭魁,又不能不給他。
正大光明。若如此無信義,那也令祖宗蒙羞,必不得佑護。我料河西也沒有糊塗到這種地步。
想是另外有人所為,如今世道有變,故意挑撥我一門和氣。
而祭日剛過,讓他河西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
槍是聖物,神器自光,藏不住的,稍住時日就會顯出來。他河西若是取了,自然也不會密不示人。
這定是有人慾取漁人之利,挑撥我們兩家關係,我們不能上當。且按兵不動,河西那邊,我自有打算。
各位千萬不要為了一門家事大打出手,千萬不要妄動,毀我袁家於一怒。
在我祖宗面前拿走器物,在我眼皮底下取有器物。
想顯我根基不固,真是痴人做夢,這個玩笑開大了。
我袁宅家大業大,光施仁義,取信於鄉里,才夜不閉戶。
有人視我仁義於兒戲,我鐵萼堂乃為一方禁地,竟然有人敢私自偷入。
就別怪我袁老四心狠了,我自有安排。”
袁老四一字一字地講完,就在當街環顧四下,竟說得人大氣不敢出,又想極力表達清白,又怕表達有誤,一個個憋得臉紅脖子粗。
袁四爺繼續道:“若有調皮小子尋點樂子,想耍一下手段,我袁老四也不與他見識,我開門九日,再給我送回來。
我不怪他。鄉里,莊戶,只管各司其職,平常以對,我老四這裡謝謝了。
與河西之事,自有我一家交涉。
另外宅內家丁不濟,看護不嚴,有辱家風,我定當以家法嚴懲。
此事我家劉掌櫃是萬萬脫不開干係的。家法不嚴,怪我一人,我自不維護,袁家留不得他了。”
天,就像袁老四的臉色,陰沉著,說翻就翻,卻一直沒有爆發。
夜裡突然大雨瓢潑,砸得窗戶啪啪響,袁廣廷與老劉在祠堂對坐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