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童走進議事廳時,尹斷崖等四大高手早已等候在這裏了。西門殘月和薛可兒也被尹斷崖請來了。尹斷崖告訴他們,蘇莊主今天要宣佈一件事,請西門殘月幫幫忙。
西門殘月答應了。他來流雲山莊的目的是想查明一個秘密。這事只能暗中進行,而且不能急躁。
尹斷崖見蘇童眼中佈滿了血絲,心頭頗為不滿。他當然知道其中原因。
“莊主,屬下等已恭候多時。”尹斷崖拱手道。
蘇童滿臉歉疚之色,還禮道:“各位兄弟,讓你們久等,實在抱歉。”在上首位置上坐了下來。
尹斷崖又道:“莊主招我們大家來,不知有何吩咐?”
蘇童道:“前天晚上,‘感時花濺淚’等人被殺這件事,我已查到了兇手。”
眾人一凜。金歧路大聲嚷道:“莊主,是什麼人乾的?我好久沒用過‘傷神掌’了,這回讓我試試掌力。”向天笑接過他的話頭道:“對,也叫他吃一把我的獨門暗器。”皇甫愁仍是滿臉愁容,口中卻道:“莊主,是不是失魂堂的人進來乾的?”
蘇童道:“兇手的確是失魂堂的人,但不是潛進來的,而是早已安排在咱們內部的卧底。”
眾人不由得聳然動容。
蘇童道:“而且兇手只有一個人。”
尹斷崖叫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我仔細查看過屍體,那些弟子分別是被十多種不同武功殺死的。”
蘇童悠然道:“尹大哥難道不知道,江湖上有些天質絕佳、稟賦特高的奇人,能一人身兼數門武功,博廣而精深?”
尹斷崖遲疑道:“這……”
向天笑等面面相覷。薛可兒大感疑惑。大廳內只有西門殘月一人在冷眼旁觀。
向天笑道:“難道這裏有這樣的人?”
蘇童點點頭:“有。”
“誰?”
“你!”
這個字不啻在大廳中炸響一聲巨雷。眾人的目光一齊射向向天笑。
蘇童掃視了大家一眼,目光在皇甫愁身上頓了頓,隨即挪開了。
皇甫愁神色依然如故。
向天笑起初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莊主真會開玩笑。”
蘇童道:“我像是在開玩笑麼?”他的語氣平平淡淡,但目光卻分外凌厲。
向天笑這才臉色一變,澀聲道:“莊主有何證據?”
蘇童搖搖頭,道:“沒有證據,但我想問你,你加盟流雲山莊前,是幹什麼的?”
向天笑一怔。
蘇童繼續道:“凡屬新加入流雲山莊的人,我都要調查他的身分來歷和武功家數,只有你對這些事諱莫如深。當時我明裏將你招納莊中,表示不在意你以前的一切,暗中卻派人進行了查訪。”
“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只知道了一件事:五年前縱橫南五北七十二省的獨行大盜樊非,忽然從江湖上神秘地消失了。過不多久,武林中卻冒出了一位暗器高手‘花雨漫天’向天笑,而且同蜀中唐門第一高手唐獨比試過暗器。”
向天笑冷冷一笑,道:“不錯,我就是樊非。”
眾人驚詫莫名,立即展動身形,將他團團圍住。
蘇童道:“江湖上人都知道,樊非學究天人,而且生平有一個習慣,喜歡先學到對手最拿手的武功,然後用這門武功來殺死對手。所以其武功非常廣博而精深。”
樊非傲然道:“你真聰明。”
蘇童又道:“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改頭換面,加入我們這裏,現在我總算知道了,你原來是失魂堂的人,被派來充當卧底。”
樊非冷笑不止,道:“你胡説,我改變身分,是因為仇家太多,無法對付,所以躲進流雲山莊,但我跟失魂堂毫無瓜葛。”
蘇童叱道:“事已至此,你還想狡辯?”他臉色森寒,欲振衣而起,猝然,啪地一聲,從他所坐那把檀木椅椅背,赫然彈出三根鐵片,牢牢地箍住了他的胸膛、腰肋和雙腿。
人影一閃,向天笑如一陣急風,搶至他身旁,手中一把匕首抵住了他喉嚨。
尹斷崖怒叱道:“你──”
樊非一聲獰笑,道:“諸位千萬別輕舉妄動,蘇莊主身嬌肉貴,我可不願一個不小心,傷了他的性命。”
蘇童雖然性命捏在他手上,卻毫不懼色。
尹斷崖身上骨骼如炒豆般響個不停,顯然已將功力運遍全身。金歧路和皇甫愁也作好了出手的準備,但投鼠忌器,都不敢動手。
西門殘月神情自若,但心裏也很焦急。他對蘇童印象不壞,不願看到他血響當堂,而且,要揭開那個秘密,更不希望他死。
薛可兒的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兒裏,總算她江湖歷練多了,沒有尖聲大叫。
尹斷崖面色冷森凝重,衝樊非道:“你想怎麼樣?”
樊非道:“我不想怎麼樣。本來,我待在流雲山莊,是為了躲避仇家。現在蘇莊主不肯容我,我只好另擇去處。不過,我走的時候,要帶一件東西走,作為這些年來替流雲山莊賣命的報酬。”
尹斷崖道:“你想要什麼?”
樊非道:“流雲山莊富可敵國,但能讓我看得上眼的東西並不多,只有一樣,我拿了之後,或許可以做為另擇門徑的見面禮。”
尹斷崖不耐煩道:“到底是什麼東西?”
“蘇莊主的人頭。”
尹斷崖額角青筋暴突,一張臉由紅變白,由白轉紫,怒罵道:“混蛋!”金歧路和皇甫愁也叱罵不休,蠢蠢欲動。
樊非喝道:“別動!”
眾人一怔。
樊非又道:“失魂堂林堂主想必非常想要蘇莊主的腦袋。我過去後,他絕不會虧待我的。蘇莊主,你別怪我心狠手黑,那些人根本不是我殺的,你硬要栽在我頭上,我只好認了。這是你逼我叛主。”
蘇童冷笑不止,忽然道:“你殺了我,能活着離開麼?你以為在椅子上裝上機關,就能制住我麼?”話音未落,椅子陡地朝後翻倒。
樊非一刀刺出,刺了個空。
尹斷崖搶先撲上,出手如電,扣向樊非喉嚨。
樊非應變奇速,手中刀劃了道弧線,化解來招,同時左手一震,十幾道暗器挾着鋭風,暴打猛攫而來的金歧路和皇甫愁。
趁尹斷崖未及變招,而金、皇甫兩人閃避暗器那一剎那時,身形拔地而起,欲撞破屋頂逃逸。
這電光石火之際,已有一道藍瑩瑩的光芒飄然而至,截向半空中的樊非。
西門殘月。
樊非身子繼續上衝,雙臂卻一震,朝西門殘月打出幾十道寒星。
西門殘月倏地刀一變,削落寒星。
樊非已破洞而出。
西門殘月緊追其後。
尹斷崖將蘇童扶起,欲替他弄開鐵皮,被他擋住了:“煩尹大哥和金四哥去追樊非,皇甫三哥留下來。”尹、金二人應聲離去。
皇甫愁滿眼關切之色,走到蘇童跟前,道:“莊主,你沒事吧?”
蘇童搖搖頭:“我沒事,請三哥替我把這些鐵片弄開。”
皇甫愁答道:“好!”目光倏地變得陰損森寒,一指閃電般戳出,直取蘇童胸門。
薛可兒在一旁瞧見,尖聲大叫一聲。
叫聲中,那緊緊捆住蘇童的鐵片突然倏地彈開,像三條毒蛇,嗖地刺向皇甫愁。
皇甫愁猝不及防,三處要穴被刺中,委頓於地。
蘇童慢慢地站起來,冷冷地瞅着皇甫愁。
皇甫愁的表情此刻不是憂愁,而是悽慘悲驚,他嘆了口氣:“原來這是個圈套。”
蘇童冷冷一笑:“你沒想到吧?”
“你早就知道是我?”
“不錯,但我始終不願意相信。你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浴血奮戰過的兄弟。所以我想驗證一下。”
“我的確對不起你,但是,我也是迫於無奈。”
“無奈?”
“我在外面有個女人……你知道,我一直沒有成親,只有她這一個紅顏知己,誰知她是失魂堂的人。我知道這件事以後,已經離不開她了。”
可兒乍聽此言,真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成天滿臉愁雲悲霧的男子,居然還是個用情至深的人。
只聽蘇童厲聲道:“為了一個女人,你就要出賣兄弟?”
皇甫愁長嘆一聲,道:“你想把我怎麼樣,隨你的便,但請你不要為難她。”
蘇童斷然道:“好,我答應你,但你必須替我辦一件事。”
“什麼事?”
“我知道這幾天來,失魂堂的四堂主‘小邪神’譚風、五堂主‘瞌睡蟲’李胖子,就在這附近活動,監視咱們的動靜,我相信你有一種非常獨特的聯絡方式,能在極短時間內,告知他們剛才莊中所發生的事。”
皇甫愁大驚:“你想──”
“不錯,我們剛才演的這出戏,除了要試出你的真面目來,另一個目的就是要對付這兩個人。”
※※※
古城以東方圓百里是流雲山莊的地盤,西面則是失魂堂的勢力範圍。
樊非逃跑的方向一直是向西。他的輕功非常佳妙,西門殘月追了他老半天,也沒追上。
當然,西門殘月並未盡全力。
樊非朝蘇童猝然發難,然後逃出壁壘森嚴的流雲山莊,這一路之上,儘管有不少流雲山莊高手攔截,但西門殘月能看得出來,他們並未全力施為。不然,縱使樊非武功再高,也不會那麼容易就逃出流雲山莊。
這件事有些蹊蹺。
※※※
樊非已逃入一片茫茫蒼蒼的大森林中。
這裏剛好是流雲山莊和失魂堂兩方地盤的交界處。
遠遠地,他身後跳動着一個小白點。這小白點當然是窮追不捨的西門殘月。
※※※
密集的大森林,參天古木,枝柯糾纏在一起,遮住了陽光,林內陰暗、冷森、神秘。
西門殘月站在林外,遊目四顧,然後像顆彈丸般掠入。
驀地,他四面八方蕩起勁鋭的風聲,十二個鬼魅般的大漢悄無聲息地出現,將他團團圍住,寒光森森,十二把毒蛇般的劍刺向他周身要穴。
西門殘月倏地出刀,全身化做一道藍色光芒。
十二把劍幾乎同時被擊飛。
那十二個大漢呀地一聲,作鳥獸散,突然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西門殘月一步步往前走。
他周圍忽然又出現四個人,這四人就像從地底冒出來的。四雙眼睛冷冷地盯着他,殺氣大現。
西門殘月沉聲道:“你們最好不要逼我殺人。”四人不語。
西門殘月繼續道:“蘇童把我當作朋友,他的事我不能坐視。”
話音剛落,四人雙肩聳動,上百道暗器已打向西門殘月。西門殘月身形拔起,飄搖閃避,猝然,一張巨網倏地罩着西門殘月,從天而降。
西門殘月再也沒法避開。
那四人大喜,從身上拔出兵刃,各展身形掩了上去,衝着網中一陣猛砍亂戳。只聽叮叮之聲不絕於耳,火星四響。四人急忙住手,定睛一看,網中哪裏有西門殘月的影子,分明是一塊大石頭。
四人大驚,背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心頭一寒,回頭一看,一個身着月白衣衫,神情自若,眉宇略帶笑意的年輕人,不是西門殘月是誰?
四人嚇得全身哆嗦。
西門殘月緩緩道:“我不想殺你們,你們走吧。”
四人如蒙大赦,立即跑得比兔子還要快十倍。他們未見到西門殘月之前,儘管聽説他非常厲害,卻沒想到他厲害到這樣的程度,沒把命給他,的確算是大大的幸運。
他們都是失魂堂弟子中的精英,武功不能説不好,但都怕死。
只可惜他們還是死了。
西門殘月沒有殺他們,他們卻自己撞死了,腦袋撞成了爛冬瓜,紅紅白白的腦漿四處響。
他們是撞在了一個人的大肚皮上。
這肚子似乎不是肉堆成的,而是用石頭砌成的,甚至比石頭更硬。
這恐怕是江湖上獨一無二的大肚子。
這人是江湖上罕見的怪人。
他當然就是“瞌睡蟲”李胖子。
他不知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倚靠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呼呼大睡,對林中的一切似乎渾然未覺,甚至那四個大漢莫名其妙地撞死在他肚子上,也不知道。
西門殘月冷冷地盯着他:“你好像總是睡不醒。”
李胖子連眼睛都沒睜開,口中卻道:“你好像總是喜歡管閒事。”
“樊非想必被你收留了。”
“不錯。”
“你應該知道,他既然會背叛流雲山莊,説不定將來也會對不起失魂堂。”
“我不管,只要他現在對失魂堂有用處,我就收留他。西門殘月,這件事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為什麼要插手?”
“不錯,我沒有必要捲入流雲山莊跟失魂堂之間的仇怨之中。我只是想查出一些事,而這些事跟流雲山莊有關,所以──”
“看來,你沒有辦法查下去了。”
“哦?為什麼?”
“因為我要你死。”李胖子的眼睛此刻猛地睜開,兇光暴射,身子像只圓滾滾的大肉球,挾勁疾彈而至。
西門殘月身形疾退。突然,從他身後的大樹樹幹中伸出一隻手來。
一隻很小很白的手。
食指蓄着長而捲曲的指甲,此刻指甲倏地一舒,如一把長劍,不帶絲毫風聲地刺向西門殘月背心魂門要穴。
西門殘月防不勝防,只來得及稍稍偏了偏身子,便感到背肋微微一痛,指甲已釘入肉裏。這時李胖子和身撞來,疾如寒星飛渡。
西門殘月冷哼一聲。
倏地出刀。
彎如殘月的袖刀,夾着嗚嗚急風,划向李胖子咽喉,同時西門殘月左手一甩,已到了身後,五指如鷹爪,深深地抓進樹幹。
李胖子抽身後掠,那隻手也不見了。
西門殘月一咬牙,冷冷道:“想不到‘小邪神’譚風,居然會暗箭傷人。”説着,他慢慢地轉身。
那棵粗壯的大樹樹幹居然是空的,此刻從裏面跳出一個人來。
一個侏儒。
看他的身材,分明像是個五六歲的孩童,但他臉上皺紋密密麻麻,縱橫交錯,又分明已飽經滄桑。他穿着一身漆黑衣裳。兩隻眼睛閃着碧綠的光,詭異而陰寒,如殘夜荒郊四處飄蕩的鬼火。
不用問,他就是令黑白兩道為之膽寒的人物:“小邪神”譚風。
他笑嘻嘻地看着西門殘月。李胖子滿臉堆歡,衝他道:“四哥,你真有兩下子。”
譚風道:“五弟,你知不知道西門大俠心裏此刻在想什麼?”他説話時還帶着極濃的童音,神態也很像個幼童。
李胖子道:“一定在想找個機會逃。”
“為什麼?”
“因為他中了四哥一記‘三陰絕户劍’。這‘三陰絕户劍’是四哥揉合了天下最歹毒陰損的七種功力,苦練而成的獨門絕技,誰若中了劍,不管他有多大能耐,內功多高,其功力都會飛快泄漏,須打坐練氣四個時辰,方能保住性命。”
“嘿嘿,你説咱們會讓他在這裏悠閒自在地打坐麼?”
“當然不會,我馬上要殺了他。”李胖子説着,一步步走近西門殘月。
西門殘月冷然不語。他知道他們説的一點不假,同時自己也感覺到真氣正如流水一般不斷地外泄,但他無計可施。李胖子越走越近,他強提丹田,一刀揮出。
※※※
這一刀雖跟往日一樣精妙靈動,但刀上所藴勁力已大大減弱。李胖子輕而易舉地躲過這一刀,出指連封西門殘月幾處穴道。
這一來,西門殘月全身有如萬針鑽刺,説不出地難受,而真力損失得更快。
譚風和李胖子哈哈大笑。
笑聲中,從遠處樹後施施然走出一個人來,赫然是樊非。
樊非笑得非常開心:“西門殘月,江湖上每發生一件事,你好像都要插手,這回後悔了吧?”
西門殘月不理他,卻衝李胖子道:“你不是要殺我嗎?為什麼還不動手?”他的臉色已變得跟月光一樣白。
李胖子笑道:“你現在這個樣子,還值得我動手麼?”
西門殘月淡淡道:“你剛才不殺我,現在恐怕就晚了。”話音未落,不知從什麼地方射來幾粒石子,速度奇快,勁道卻非常巧妙,打在西門殘月身上,解了他的穴道,但未傷及他絲毫。
譚風和李胖子正自錯愕,兩條人影已疾如鷂鷹般攫至。
尹斷崖。
金歧路。
尹斷崖猛撲譚風,施展出凌空鎖喉指的絕學,出手錯落凌厲,變化無窮。
譚風兇睛圓睜,矮小身子微微晃動,避開尹斷崖攻勢,同時乘隙發出“三陰絕户劍”。
尹斷崖一發動,金歧路的“傷神掌”也出手了。一雙肉掌上下飛舞,如彩蝶亂飛,落英繽紛,旋起一道道狂飆罡勁,罩住李胖子和樊非。
蘇童手下四員大將中,以金歧路內力最為渾厚強韌。他的掌法走樸實嚴謹一路,出手氣勢堅凝,猛悍無儔,是以一敵二,亦毫無懼色,搶得先機後,一味猛下重手。
李胖子和樊非對望一眼,奮起反擊。
李胖子用肚子做兵器,朝金歧路猛撞過去,打算撞他個骨折筋裂。
樊非雙手打出五把飛刀、十顆毒蒺藜和十五粒鐵彈。
金歧路一震,雙掌捲起疾風,一擊李胖子面門,一掃樊非暗器。
李胖子只練過鐵肚功,那張肥嘟嘟的臉跟常人無異,見金歧路掌風勁疾,只得撤招。樊非出的暗器被金歧路掌力反激回來,不由得心頭一凜,慌忙出手一一接下。
兩人面色蒼煞,怔立當場。
尹斷崖和譚風人影倏分,相視而立。
在剛才這轉瞬之間,尹斷崖出手十三招,只捏破了譚風的衣服。
譚風攻出了十五記殺着,也只在尹斷崖衣襟上露了幾個小洞,卻未傷着他皮肉。
這兩人鬥了個不分勝負。
譚風、李胖子和樊非慢慢地散開,結成犄角之勢,將尹斷崖和金歧路圍在中間。西門殘月坐在一棵樹下,凝神運息練氣。
尹斷崖衝樊非道:“你這混蛋,蘇莊主對你一向不薄,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樊非叱道:“放屁,蘇童那小子乳臭未乾,胡亂懷疑手下人,怎能成就大事?”
尹斷崖一沉臉,喝道:“殺!”身形一震,已然攫起,掩向譚風。金歧路也掠起身形,雙掌拍向李胖子。樊非健腕一翻,寒光閃處,兩把飛刀已脱手打向譚風和李胖子。
譚風和李胖子動了動。不知怎的,那兩把飛刀已嗖的暴射向尹斷崖和金歧路。而樊非卻被譚風一把抓住了背後魂門、志室二穴。
尹、金二人慌忙頓住身形。
譚風得意地一笑:“蘇童那小子真是太不聰明瞭,這種讓人笑掉大牙的苦肉計也拿出來騙咱們。”
李胖子晃了晃腦袋,道:“你們演了一出非常精采的戲,只可惜戲剛開場,咱們就知道了結局。”
譚風接口道:“聰明反被聰明誤,設計對付別人,千萬要當心反而中了別人的圈套。這個道理你們今後一定要記住。”
李胖子悠然道:“四哥,他們還會有‘今後’嗎?”
譚風故意嘆了口氣:“恐怕沒有了。”
“恐怕是這樣。”
尹斷崖和金歧路的心猛地一沉,似乎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密林中瀰漫着一種詭秘氣氛。
以尹斷崖的武功,可以應付譚風。金歧路的身手略勝李胖子一籌,但要贏他們卻非易事,何況他們抓住了樊非。看來這場較量,流雲山莊又落了下風。
譚風饒有興趣地瞅瞅尹斷崖,又看了看金歧路,道:“我知道你們至少帶來了紅衣死士、黃衣刀客和白衣劍士各五十名,將這座密林包圍起來了,並且還安排了許多強弓勁弩,以為這次行動萬無一失。只可惜我們的三不殺大師也來了,有他出手,你們的一百多個高手恐怕早已命喪了。”
尹斷崖感到心痛。
撕肝裂肺般地痛。
他不甘心失敗,更不願死在這裏。金歧路也滿臉憤色。他們倆都在苦思脱身之計,但當他們看見一個牛山濯濯的和尚足不沾塵,像一團棉花掠過來時,便知道一切計策都是枉然。
這和尚並不老,白色僧衣,芒鞋白襪,看上去眉宇慈祥,令人感到親切,但只要知道他的綽號的人,不但不會感到親切,還會嚇得魂飛魄散。
“喝酒的時候不殺人,睡覺的時候不殺人,死人不殺”的三不殺大師。
其實他並不是真正的和尚,以前腦袋上長滿了頭髮。據説他每殺一個人,便掉一根頭髮,漸漸地,殺的人多了,頭髮也掉得差不多了,他便乾脆請人剃了個光頭。
這樣一個殺人魔王一到,尹、金二人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他們暗暗運氣,打算拚死一搏。
譚風和李胖子見到三不殺大師,大喜,齊聲喚道:“三哥,你來得好快,小弟還剛放出信鴿不久。林外的那幫人想必都讓你給料理了吧。”
三不殺大師鼻孔裏哼了哼。
李胖子笑咪咪地道:“三哥喜歡殺人,所以我們特意把這三個人留下來,讓你享受享受殺人的樂趣。”
“好。”
此字一吐,三不殺大師便出手了,雙袖揚起,兩股沉雄剛猛的勁道直襲譚風和李胖子面門。
兩人大驚,李胖子急忙朝旁趨避,譚風則用樊非擋在身前。
誰知“三不殺大師”此招只是虛招,氣勢雖亢奮凌厲,實則未用多少真力。電光石火間,“三不殺大師”右手五指箕張,繞過樊非,直取譚風胸門,這下出手快若奔雷,招法靈動奧妙。
譚風一愣神,慌忙鬆開樊非,後掠數步。
眾人均錯愕莫名。
譚風和李胖子更是大驚失色,譚風訝然道:“三哥,你──”
“三不殺大師”狂笑一聲,伸手往臉上一摸,現出另一張臉來。
蘇童。
尹斷崖等人又驚又喜。而譚、李二人則驚怒交加。
其實蘇童的易容術並非一流,只是因為林中光線太暗,所以眾人都沒瞧出破綻來。
譚風一咬牙,道:“姓蘇的,你把我三哥怎麼樣了?”
蘇童悠然道:“他想必還在失魂堂總舵等你們的好消息。”他接着解釋道:“我只不過將你的信鴿射了下來,又將計就計,扮成了他的模樣。”説話間,尹斷崖等人慢慢將譚李二人圍了起來。
尹斷崖剛才還準備以死相拚,現在形勢逆轉,他卻並不感到很高興。
蘇童又一次用行動證明,比自己強。他感到有些惱火,卻衝譚風陰惻惻地道:“姓譚的,你剛才好像説過:設計對付別人的時候,千萬要當心別反而中了別人的圈套。這句話,你下輩子投胎的時候,千萬別忘記了。”
話音未落,便有人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