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堅微一欠身,道:“晚輩就此謝過……”
“不必,我們算兩不相欠!”
“晚輩還有事請教。”
“説吧!”
“聽説江湖中有一種藥物,可以改變人的思想,受這種藥物控制的人,如何才能分辨?”
“造化老人”目芒一閃,道:“又是誰的思想受制?”
方石堅略作躊躇之後,道:“只是發生了類似的疑案,有人被別人冒充,最親近的人而不自覺,也許另有別的原因,不過據判斷這原因的可能性很大。”
點點頭,“造化老人”道:“這容易分辯,只要細心觀察,凡是被變性或制神的藥物控制的人,有的目光遲鈍呆木,有的呈現桀傲兇野的光焰,而且有一個共同的特徵,眼球必佈滿血絲,而且稍稍突出。”
方石堅把“造化老人”的話默想了一遍,牢記在心,然後又道:“有藥可解嗎?”
“有!”
“能見賜嗎?”
“可以,如果無效,便證明並非藥物所制。”説完,再次,進入石窟,只片刻,又出來,把一個紙包與一隻小瓷瓶遞與方石堅,道:“紙包的可解失心瘋之禁,瓷瓶裏的藥末,消思想被制之毒,只要抖些許在掌心中,使受害者吸入,便可奏效。”
方石堅接過手來,深施一禮,道:“晚輩謹此致謝!”
“造化老人”神情一黯,道:“緊記一點,‘造化老人’從此不在人世,此地將出現師徒倆的墳墓,你能替老夫守口嗎?”
言中之意,他是打算永遠埋名遁世了,方石堅誠形於色道:“晚輩誓必永遵所囑!”
“造化老人”深深注視了趙禮文的屍身一眼,然後揮手道:“你可以走了!”
方石堅再次施禮作別,下了半壁平台,朝澗外奔去,由於他一怒之下殺了趙禮文,心中覺得不太自在,不管趙禮文如何該死,他總是“造化老人”一手培育的傳人,當着師面殺徒,事先沒徵求意見,多少有些不當,但事實已經形成,説什麼也不能改變,雖然“造化老人”沒有責備之意,但為人行事,總要求心之所安,當與不當,中間只差了那麼一絲絲。
南越桐柏山,便是隆中。
他毫無考慮地決心赴隆中尋父母遺物“乾坤玉劍”,照“九天神龍”佟威的説法,玉劍埋在隆中山武侯祠殿後,從石價下右數第五塊石板之下,劍是他個人秘密埋藏,連妻兒都不知道,想來不會再生枝節。
武侯祠,不知建了何年何代,形式已相當蒼古,由於地點荒僻,沒有人照應香水,除了每年祭祀之期外,平常只有樵子獵手偶爾涉足,是以顯得有些荒敗。
這一天時未過午,方石堅來到了武侯祠,踏入祠門,他有些緊張,“乾坤玉劍”是武林四大奇兵之一,父母因之而喪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穿過大殿,到了後院,只見石苔砌草,入目盡是枯枝敗葉,他懷着一顆狂跳的心,從階沿居中石級,向右數到第五塊,拔去砌縫裏的野草,用鐵劍削開了一個孔,插入手掌,向上一揭,石板應手而起,然後把石板挪在一邊,用劍撬挖積土。
一尺,兩尺,三尺,土還是土,什麼也沒發現。
他開始不安了,“九天神龍”沒理由騙自己,怎麼不見東西呢?
他把旁邊鄰接的石板揭開,挖徑丈的坑,深到了五尺,什麼也沒有,他頹然坐在階沿上,望着土坑,透心冰涼。
是“九天神龍”騙了自己,還是被別人取走了?
五尺,不會埋得這麼深,被人取走也屬不可能,十一年來,沒聽説過任何有關玉劍的傳説,而且這是相當秘密的,如何解釋呢?
看石板上的青苔和石板縫的砌草,沒有動過的痕跡,只有一個可能,“九天神龍”騙了自己……
再掘,深到了八尺,已經挖成了一個土井,他完全絕望了。
被騙的感覺,形成了怒火,再轉變成殺機,非要找“九天神龍”理論個清楚不可,不管怎麼樣,玉劍非追回不可。
他不死心,用鐵劍在坑裏戳探,突地,劍尖似觸到了什麼東西,不由精神大振,迫不及待的用手刨土,目光觸處,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刨出土的,赫然是一個骷髏頭,另外還有些骨片,他發了一陣呆,繼續刨挖,脊骨,脛骨,一一出現。
他住了手,這祠年代久遠,又不是墓地,怎會有死人骨頭呢?
死者是誰?怎會被埋在院地裏?
土中隱約露出一樣黑忽忽的東西,他用力拔了起來,竟然是一個粗如酒杯口,直徑尺餘的鋼環,他心中又是一震,這是一種外門兵器,看來死者是武林人物。
仔細審視鋼環,並沒有嚴重的鏽蝕,看來是百鍊精鋼打造的,用手拂視之惠,發現環身上隱現龍紋。
現在,尋找玉劍的希望是徹底破滅了,這白骨鋼環之謎,説不定“九天神龍”可以解釋。
他拋下鋼環,縱出坑外,堆土平坑,再蓋上石板。
懷着失望與幻滅的心情,離開武侯祠,日頭已經偏西了。
剛剛轉過一道山環,一聲暴喝倏告傳來:“喂!站住!”
方石堅倒是吃了一驚,目光掃瞄之下,卻不見人影。
接着,一個粗獷的聲音道:“報上姓名來歷?”
聲音發自路邊的林中,方石堅才知道不是對自己而發的,心想,既與自己無涉,還是少管閒事為妙,心念之中,舉步繼續前行。
粗獷的聲音又告傳來:“此地三十里範圍之內,不許閒雜人等走動,朋友既已闖入禁地,還是交代明白來路的好。”
一個低沉的聲音應道:“此地什麼時候劃為你們‘金龍幫’的禁地?”
“金龍幫”三個字使他不期然地止了步。
那粗獷的聲音道:“朋友,你可管不着。”
低沉的聲音道:“區區並不想管,是你們攔阻區區的。”
“報出來歷!”
“如果區區不報呢?”
“此地無人敢説不字。”
“嘿嘿,金龍幫還不能一手遮天……”
“那就請朋友到分壇一行。”
方石堅心中一動,原來金龍幫在此地設有分壇,自己來的時候,沒遇到阻撓,想來是正好碰上對方哨戒的疏漏。
那低沉的聲音道:“區區沒這份空閒。”
“朋友是敬酒不喝嗎?”
“就憑你們?”
“上!”
方石堅折了回來,淌入林中,才發現了這片林子其形如帶,林外另有一條大路,自己走的是小路,七八條人影停在路中央,全都亮出了兵刃,被阻截的,是一個灰衣人,頭戴闊邊笠帽,帽沿壓得很低,看不見面孔。
阻路的金龍武士,為首的是一個彪形大漢,只見他氣勢洶洶地道:“朋友還是識相些的好!”
灰衣人仍以低沉不變的聲音道:“算區區走錯了路,回頭如何?”看來他已軟化了。
彪形大漢嘿嘿一笑道:“回頭嗎?太晚了!”
灰衣人掉頭便走……
暴喝聲起,七八支劍分攻而上,灰衣人身手不弱,身形一晃,便滑出了劍圈之外,朝來路大步走去。
人影彈動中,灰衣人又被圍在當中。
方石堅不由怒火上衝,金龍幫未免欺人太甚。
灰衣人寒聲道:“你們定要迫區區拔刀嗎?”
為首的彪形大漢嘿嘿一聲怪笑道:“想不到朋友還會用刀,亮出來吧!”
灰衣人緩緩從肩上解下一個長形布包,橫拿在手中,想了想,道:“算了,區區不想殺人!”
彪形大漢手中劍一揚,獰聲道:“在下卻極想殺人……”
灰衣人用手指一頂笠沿,抬起頭來,兩道目芒,如電炬乍閃,迫射在那大漢面上,大漢面色一變,驚悸地退了兩步,手中劍不自覺地垂了下來,他看出對方是罕見的高手。
其餘的武士了紛紛向後挪步。
連遠的數丈外的方石堅,也覺出這灰衣人不是等閒之輩。
就在此刻,數騎怒馬遙遙奔來,轉眼間便到了現場,齊齊勒住,方石堅一看當先的馬上人,不由大感激動。
現場的武士齊齊躬身施禮。
他正要找“毒心公子”佟大業,以揭開佟大業認賊作父而不自知之謎,想不到會在此地碰上。
灰衣人又垂下頭,手裏布包的東西仍橫在胸前,想來那是兵刃。
“毒心公子”佟大業躍上馬背,立即有下人接過繮繩,隨從的武士也跟着下了馬,圍了上前。
彪形大漢躬下身去,道:“弟子武榮華,隆中分壇頭目,司巡邏之責,這位朋友闖入禁區,不肯報名來歷,請少幫主定奪。”
“毒心公子”口裏“唔”了一聲,凌厲的目芒,迫射向灰衣人,冷聲道:“朋友怎麼説?”
灰衣人沒抬頭,低沉地道:“少幫主,幸會!區區路過,誤闖寶地,請原諒。”
“毒心公子”冷陰陰地哼了一聲,道:“是誤闖還是有意?”
灰衣人道:“是誤闖!”
“毒心公子”大刺刺地道:“報上姓名來歷?”
灰衣人抬起頭,四目交投,“毒心公子”暗吃了一驚,他看出對方不是泛泛之輩,半晌,灰衣人才道:“有報名的必要嗎?”
現在方石堅看清楚了,灰衣人面目威稜,年紀約在半百之間。
“毒心公子”陰聲道:“當然有必要。”
“如果區區不呢?”
“哈哈,那朋友就得留下腦袋。”
“區區生平不受威脅。”
“那好,本公子一向也不願聽有人説不字。”
“準備怎麼樣?”
“朋友可以憑本事保住腦袋離開。”
“哼!”
“與我拿下!”
四名隨從武士齊齊應了一聲,拔劍前欺,灰衣人穩立木動,四柄長劍迅厲從不同角度刺出,劍身映着夕陽,發出層層刺目金光。
灰衣人手中布包一劃,使出“夜戰八方”之式,四支長劍被蕩了開去,竟然發出金鐵碰撞之聲,看來布包裏裹的是兵刃無疑。四武土一退之後,又電攻而上,同樣的情況,又被布包掃開。這一回合灰衣人似加了力道,四武土各退了兩三步不等。
看來四武土絕對收拾下這灰衣人。
“毒心公子”抬手道:“你們退下!”
四武士立即收劍退開,“毒心公子”眸中射出陰殘的光焰,右手五指箕張,緩緩上場,手掌齊腕以下,頓呈赤紅之色。
灰衣人還是保持冷靜的神情,不疾不徐地道:“有機會領教少幫主的‘金龍血爪’,還不錯!”
“毒心公子”冷哼了一聲,血爪電閃抓出,勢道相當駭人。灰衣人仍以布包格架,招式詭奇萬分,雖只是那麼一劃,“毒心公子”的血爪竟然抓不進去,一縮一伸,血爪再次抓出,凌辣得令人咋舌,“嗤拉”聲中,布包被抓碎,露出刺目毫光,灰衣人彈退三尺,抖落碎布,他的兵刃赫然是柄寒森森的大刀,“毒心公子”突地大聲道:“原來朋友是‘神刀客趙龍’,實在是幸會。”
“神刀客”趙龍五個字入耳,方石堅登時血行加速,對方是當年參與奪劍殺人的分家之一,正愁他下落不明,想不到天假其便,巧逢巧遇。
“神刀客”臉色一變,道:“不錯,正是區區!”
“毒心公子”放下血紅的手爪,沉聲道:“本公子有個建議!”
“什麼建議!”
“閣下是否願意加入本幫?”
“加入貴幫?這個……歉難應命。”
“為什麼?淺水養不了大魚!”
“不是這意思,區區已經厭棄江湖生涯,準備躬耕力田。”
哈哈一笑,“毒心公子”道:“想不到名動中原的‘神刀客’,居然要棄刀扶犁。”話鋒一頓,又接下去道:“閣下是在逃避嗎?”
“神刀客”面色大變,栗聲道:“少幫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毒心公子”陰陰地道:“你我都心裏明白的,是嗎?”
“神刀客”咬咬牙,道:“區區不會改變主意!”
“毒心公子”口角一撇,道:“天下雖大,恐怕沒有閣下藏身之地,‘冷麪修羅’、‘招魂幡’、‘要命老人’等,正在窮搜當年‘乾坤玉劍’血案的兇手,所謂尋得大樹好遮蔭,閣下還是明智地三思的好。”
“神刀客”面上的肌肉起了抽扭,色厲內荏地道:“這是區區個人的事,告辭!”
“毒心公子”目芒一閃,道:“閣下想走嗎?先交代擅闖本幫禁區的事。”
“神刀客”挫了挫牙,道:“那是要手底下見真章了。”
“毒心公子”點頭道:“正是這句話!”
“神刀客”手中刀一橫,道:“如此,上吧,區區還要趕路!”
“毒心公子”血爪暴撥,旋身撲擊,“神刀客”舉刀迎架,一幕驚心動魄的搏鬥疊了出來,刀光爪影錯落交織,使人眼花繚亂,簡直分不清招式。
轉眼過了二十個回合,雙方仍是軒輊不分。
一聲暴喝傳處,“毒心公子”爪熱突變,在刀光閃爍穿梭,盡指要害大穴,迫得“神刀客”接應不暇,左封右攔,險象環生。
一輪疾攻之後,氣勢稍馳。“神刀客”立還顏色,刀光亂閃,如瑞雪紛飛,控制了每一寸空間,風雨不透,每一閃動,都使人心旌搖晃。
“呀!”厲吼挾着悶哼俱起,人影霍地分開,“神刀客”的笠帽被抓落,連發帶頭皮抓了一大塊,登時血流滿面,只要再抓實數分,勢非頭骨盡碎不可,而“毒心公子”胸衣也被劃裂了半尺長一道口子,皮翻肉轉,鮮血淋漓。
由於“神刀客”這一後退,站在他身後的三名武士,閃電般發劍急襲。
人隨刀光轉了一圓,又恢復原來姿勢。
慘號暴起,三名武士一人失劍,另兩人被攔腰斬成四段,五臟六腑流了一地,凌厲,駭人,果然不愧“神刀”之號。
“毒心公子”雙目盡赤,其餘的手下卻被驚呆了。
厲吼聲中,那名彪形大漢彈身撲擊。
“嗆!”接着是一聲短促的悶嗥,那大漢一顆頭滾出老遠,他像是故意把脖子迎上刀鋒,血泉狂噴,無頭屍身“砰”然栽倒。
金龍武士中,有人撮口發出長哨。
“神刀客”轉身朝路邊林子走去……
一個藍衫書生,鬼魅般的從中掠了,攔在頭裏。
“神刀客”厲喝一聲,手中刀迎着現身的書生揮去。
烏芒乍閃,與刀光互相碰擊,“鏘”地一聲大響,“神刀客”退了兩個大步,一看刀鋒,缺了兩三分一道口,登上亡魂大冒,厲喝道:“你是誰?”
那邊,“毒心公子”驚叫了一聲:“冷麪修羅!”
“神刀客”像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全身一震,帶血的臉立起抽扭,一個倒彈,退回路當中。
方石堅如影附形而上,星目中盡是煞芒。
“毒心公子”也告臉色大變,為了“無回玉女”他與方石堅怨隙極深。
“神刀客”顫聲道:“你……就是‘冷麪修羅’?”
方石堅咬牙切齒地道:“不錯,‘鴛鴦雙劍’的遺孤,你當明白了。”
“神刀客”臉孔已變了形,頭頂上的傷口,又涔涔滲出了鮮血,他已完全被方石堅所表現的煞氣懾伏了。
方石堅振了振手中的鐵劍,冰寒肅殺地道:“趙龍,你聽着,當年的血案的元兇該是誰?”
“神刀客”口唇翕動了半晌,才道:“昊天一劍父子!”
方石堅一咬牙,道:“昊天一劍的兒子叫什麼名字!”
“神刀客”微一搖頭,道:“不知道!”
方石堅心念電轉,“昊天一劍”是“無回玉女”的師叔,找到她便可瞭然一切,當下向前迫近了一步,道:“魔心人是否有份?”
“神刀客”退了一步,道:“沒有!”
“嗯!除了‘昊天一劍’父子,‘一劍斷流’耿由義,‘巴氏雙虎’、‘七海毒梟’司徒強,‘地龍’黃柏楓之外,還有誰?”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你必須説。”
“神刀客”雖然暫時震攝於“冷麪修羅”的名頭,但他是成了名的人物,在經過一陣狂亂之後,又冷靜下來,求生是人的本能,他不能束手就縛,困獸猶鬥,何況是人。心意一動之下,猛聚畢生功力,以雷霆萬鈞之勢。猝然劈向方石堅。
事起倉促,方石堅橫劍封攔,一個蓄勢,一個是應變,形式上便有差別,方石堅只覺對方的勁道重逾千鈞,手腕一震,人也倒退了一大步。
“神刀客”的目的只求脱身,就在一刀劈出之後,朝斜裏彈身飛遁。
“哪裏走!”厲喝聲中,彈身電撲,快得簡直不可思議。
“神刀客”一聽風聲,知道逃不了,沉氣,回身,掄兀拉掃。
雙方都是急勢,刀劍交擊,進出一溜火花,方石堅內力深沉,這一劍已用足了勢,“神刀客”刀被盪開,踉蹌退了一步。
也就在“神刀客”退步的電光石火之間,方石堅的鐵劍,已筆直刺出,談不上招式,只是快,另外就是挾關無比的怨毒。
“嗯——”一聲長長的悶哼,鐵劍刺入心窩,只剩下劍柄,劍尖透出背脊。
“神刀客”面孔急扭,身軀劇烈地地震顫,“嗆”神刀墜地,口裏溢出鮮血,雙目暴突着象金魚眼,光焰逐漸消失。
方石堅星目圓睜着,拔劍,屍身仰面栽倒,鮮血噴起數尺高。
激越的情緒隨着仇人的伏屍,而平息了下來。
呆了一會,他想起了“毒心公子”,回頭望去,哪裏還有人影?除了死的,活的已經走得沒了蹤影。
此地設有“金龍幫”的分壇,是否該找上門去?
方石堅想了又想,覺得不妥,如果找上門去,免不了一場廝殺,因為彼此間結怨很深,而最重要的是去難免打草驚蛇,使冒充金龍幫的人,有了準備,要查明真相可就更難了,這件事由“傷心客”與灰衣老人來處理,將更為恰當。
心念之中,他舉步離開現場。
暗中,有不少樁卡在監視,但沒有人敢出面,“冷麪修羅”誰也惹不起,連“毒心公子”那等人見了人怕的人物都抽了腿,別的就不必提了。
現在,他又得趕回頭路,一面給蕭美玲解藥,另方面還得去找“九天神龍”佟威,追查“乾坤玉劍”的確實下落,他幼遭孤零,由“芒山老人”扶養長大,這柄劍是父母唯一所留的遺物,無論如何,必須找到。
夜色溶溶中,他出了隆中山。
大路,在曠野中像一條死僵的巨蛇,方石堅寂寞地緩緩挪上,顯得那麼的孤獨與無依,伴着他的只有影子。
世間,他已沒有半個親人,記憶中也搜不到。
他雙想到了身懷有孕“無回玉女”蔣蘭心,彷彿又看到茅屋中木板牀上的刺目猩紅,她到底遇到了什麼無法想象的意外?她是“辣手無鹽”的門下,誰敢乘危動她的手?
想到這裏,心頭頓呈一片泥濘,連恨都無從恨起。
走着,走着,突然發現身側地上多了一條人影,不由暗呼一驚,趕緊收斂心神,不動聲色地繼續前行,心裏卻有了戒備。
突地,他敏感地想到,此地是“金龍幫”的勢力範圍,對方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心念之中,立即止步回身,一看,不由大感震驚,緊盯住自己而行的,竟然是“一統會”的太上護法“五嶽神魔”童一貫,他的確是想象不到的事,“一統會”與“金龍幫”水火不容,他來此何為?心念之中,拱拱手,驚訝地道:“想不到在此地碰上閣下。”
“五嶽神魔”忽地彈退數尺,口裏發出一長串陰笑。
莫明其妙的笑聲,使方石堅心裏發了毛,劍眉一緊,道:“閣下笑些什麼?”
“五嶽神魔”由陰笑變成了狂笑。
方石堅心火大發,怒聲道:“閣下到底是什麼意思?”忽地,他感到一陣暈眩,立即意識到着了道兒,殺機陡起,伸手拔劍,劍還沒離鞘,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五嶽神魔”揚起枴杖,朝方石堅雙腿砸下……
眼看方石堅的雙腿,就要廢在“五嶽神魔”的杖下,數點黑而忽忽的東西,挾尖鋭的破風聲,疾射向“五嶽神魔”的後背。“五嶽神魔”飛快地撤杖閃開,那幾點黑星,破空飛過,落到數丈之外,勢疾力猛。
“五嶽神魔”藉閃讓之勢,飛瀉而去。
恍惚中,方石堅似覺身軀被人挾起,越野飛馳,速度快得驚人,不知奔行了多遠,他被放落下來,不但渾身無力,連思想都無法集中。
夜月正明,方石堅清醒過來,一看是置身在一座小土地祠的階沿上,背靠着石香爐,腦海裏還有昏沉沉的感覺。
他咬着牙在想:“是誰伸手救了自己?‘五嶽神魔’為什麼巴巴地趕到‘金龍幫’的地盤上向自己下手?……”
一聲輕咳,起自頭頂,方石堅翻身彈落祠前空地,抬頭望去,一個人影端坐在祠頂屋脊上,仔細一辨認,不由精神大振,那人影竟然是灰衣老人。當下忙抱拳道:“前輩好,是您出手……”
灰衣老人長身而起,飄落方石堅身前,道:“想不到‘五嶽神魔’經不起唬,居然會開溜。”
方石堅咬咬牙,道:“晚輩想不透他為什麼會對晚輩下手……”
灰衣老人沉聲道:“老夫也想不透,大名鼎鼎的人物,居然使用江湖下三濫的迷香,不過,看樣子他沒存心要你的命。”
方石堅星目一閃,道:“何以見得?”
灰衣老人道:“事實很明顯,第一,他用杖劈你的兩腿,目的可能使你成殘,如果要你的命,朝有腦袋下手豈非乾淨利落?第二,憑老夫用幾粒石頭子當暗器把他唬走嗎?他是自動離開的,第三,就算他閃讓暗器,但盡有機會返身下手,但他沒有,他走了。”
方石堅更加困惑莫名,灰衣老人分析得極有道理,可是自己曾與“一統會主”約法三章,非不得已互不侵犯,這老魔對自己下手的目的何在?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他,轉了話題道:“前輩為什麼湊巧到此地來?”
灰衣老人目光四下一掃,道:“還不是為了‘九天神龍’佟威那樁子怪事,對了,你見到了‘造化老人’沒有?”
方石堅點點頭,道:“見到了。”
“噢,怎麼樣?”
“造化老人已不在人世了。”
“什麼?他死了?”
心念一動,方石堅陡地想起了“五嶽神魔”向自己出手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