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冢”“神燈”,困惑了中原武林近十年,無數想一探究竟的高手,因此而喪失功力。
“神燈”不再亮,沒有人知道原因,接着,“鬼冢”在不久之後被徹底推毀,但什麼也沒發現,這是樁武林大事,極快地傳遍了整個江湖,而這分案的謎底,卻落在傳説中的“神燈”的傳人身上。
於是,“冷麪修羅”方石堅便成了某些江湖人物追逐的對象。
荊山,層巒疊嶂中,飛馳着一條人影,輕巧快捷,有如山獐野鹿。
這人影正是“冷麪修羅”方石堅,他聽到了“鬼冢”被推毀的消息,所以日夜兼程地趕了來。他雖然不是真正的“神燈”的傳人,但化身“鬼冢之主”的歐陽仿,對他有輸功授技之德,歐陽仿自封於“鬼冢”,他不能坐視他遺體遭受損毀。
“鬼冢之主”江湖人稱為“神燈主人”。
是何許人物推毀了“鬼冢”?
照傳説,“鬼冢”是空的,什麼也沒發現,沒有提到屍體,這是怎麼回事?
方石堅不相信歐陽仿沒有死,他已經把本身全部真元給了他,不死也得死。目前的問題是“鬼冢”既然空無一物,屍體呢?被人移走,還是被摧毀了?
被摧毀得留下痕跡,被移走事實上不可能,屍體本身有何價值?
日正當中,禿頭峯在望。
方石堅懷着忐忑又激憤的心情,登上峯頭。
石林奇陣已被摧毀了,到處是折斷碎裂的石筍,情景一片怵目驚心。方石堅直奔石林正中稍後的“鬼冢”,一看,不由呆住了,原本隆起如阜的“鬼冢”,變成了一堆亂石,看樣子是被強烈的火藥炸的,後半部,留下半個殘缺的石窟,那是“鬼冢”的底部。
情況便是如此,毀得很徹底,什麼也看不出來,要查究屍體的下落,得先找到毀陣破冢的人。這應該不難查出,但卻不易着手,因為“鬼冢”被毀,是事後被人發覺而轟傳江湖的。
方石堅面對殘冢亂石,心頭像一片泥濘。
一聲呼哨,破雲而起,方石堅心頭一震,一條人影,從數丈外的石筍後冒起,接着,兩條,三條……四面八方都是人影,總數不下於二十,老少高矮不等,但每一個神色之間,都透着十分精悍。
這些都是什麼人物?毀冢的?
人影徐徐迫近,形成一個包圍圈。
方石堅轉動身形,遍掃現身的人一眼,然後面對其中一個年紀最長的,俊面一片森寒,他沒開口。
老者陰惻惻地開口道:“你就是新出道的‘冷麪修羅’方石堅?”
“不錯?”
“神燈的傳人?”
“亦無不可!”
“你既然承認,好極了。現在請説出歐陽仿的下落。”
方石堅不由心頭劇震,對方怎會知道“鬼冢主人”是歐陽仿?這秘密除了自己,只有田大娘一個人知道,是田大娘泄露的秘密,抑是……當下冷極地道:“閣下什麼來路?”
“你不必管!”
“此地是你們毀的?”
“老夫不否認。”
“意欲何為?”
“找歐陽仿。”
“閣下怎知歐陽仿是此間主人?”
“這麼説,你也承認了?”
方石堅為之氣結,原來對方並未確知“鬼冢主人”便是歐陽仿,自己一時大意,倒被對方賺了,但對方剛剛説,毀冢的目的是為了找歐陽仿,這內中仍大有蹊蹺,對方破了“鬼冢”,應該看到屍體,是無法辨認嗎?但自己實際上也沒見過歐陽仿的廬山真面目,只聽過他的聲音,當下靈機一動,道:“歐陽仿死了!”
老者目芒一閃,大聲道:“什麼,歐陽仿死了?”
方石堅寒聲道:“爾等破冢之時,沒看到他的屍體嗎?”
老者怪聲叫道:“什麼,那具白骷髏便是歐陽仿嗎?”
方石堅又是心頭大震,白骨骷髏,這話從何説起?
老者的面孔起了扭曲。
方石堅身形一晃,欺近到老者身前丈許之處,語冷如冰地道:“交代你們的來路?”
老者向後退了一個大步,厲聲道:“老夫斃了你!”隨着喝話之聲,雙掌挾着畢生的功力,猛然推出,勁氣暴卷隱挾雷鳴之聲,這份功力,一般江湖高手,決接不下。
可惜,他碰到對手太強,強得似乎已超出人力所能的極限。
他敝開幾近兩年修為的內元不説,方石堅得自歐陽仿的“捱打功”由於內力再增,使奇功的妙用,發展到了極致再加上護身寶甲,等於是鐵鑄銅澆的金剛,再強勁的掌力,在他絕不算一回事。
勁氣上身,他像塊頑石,連晃都不曾晃一下。
老者亡魂盡冒,他一輩子沒聽説過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武士,能具備這種深不可測的能耐,就在他喪魂失魄之際。方石堅一個暴進,扣住了他的左腕,同一時間,老者出自本能地右掌疾劈而出。
砰然一聲,結結實實劈中了方石堅的心窩,在一般高手,這一掌足夠送命而有餘,但方石堅面不改色,手一緊,老得勁道全泄。
栗吼聲中,四五支劍從不同方位進襲,劍芒撒襲空氣,發出絲絲之聲。
方石堅右手扣住老者,左掌猛圈,勁風雷動中,四五個進擊的劍手,紛紛倒撞而回,悶哼齊傳,其中之一,倒地不起,他眼角都不掃一下,冰聲向老才道:“閣下説是不説?”
老者臉孔已扭曲得變了形,額汗滾滾而落,咬牙顫聲道:“冷麪修羅,你就是功力通了天,也活不了多久……”
方石堅五指一用力,怒聲説道:“交代你們的來路?”
老者慘哼了一聲,眥牙裂嘴,他的腕骨已經被抓碎了。
又有三名劍手,彈身閃擊。方石堅依然信手一揮,把對方震了回去,心想:“江湖中竟也有這多憨不畏死之徒……”口裏又道:“你不説的話,將不會有半個活口離開峯頭。”這不是恫嚇之詞,以他的功力,輕而易舉便可辦到。
老者面上的肌肉連連抽動,牙齒咬了又咬,終於道:“老夫‘一統會’……”説了半句,便頓住了。
“一統會”三個字,使方石堅“砰”然心驚,“棺中人”是一統會的,“追命雙尊”也是,莫不成歐陽仿當年也是該會弟子,不然老者剛才不會説出執法這名詞,心念之中,寒聲道:“説下去!”
驀在此刻,一陣女人的尖厲笑聲,破空而至,老者頓面現死灰之色。
方石堅大感震驚,這突如其來的女人是誰?看老者的神色,似乎這發笑的女人,是個極恐怖的人物……
心念未已,只聽一個女伯聲音:“身為香主,竟然如此貪生怕死,你知道該如何做。”聲音十分冷酷,似發自不遠的地方。
老者全身發起抖來,雙腿直打哆嗦,像是連站都站不穩了。
方石堅高聲道:“什麼人?”
突地,老者扭轉頸子,伸長舌頭,去舐襟上的第一顆扭扣,這動作使方石堅駭異不已,意念未轉,老者全身忽起痙攣,癱下去,方石堅不由得鬆了手,四肢一陣划動,老者翻眼氣絕。
他竟然服毒自盡了。
方石堅駭然,“一統會”沒聽人提起過,竟然有這麼嚴厲的會規,難怪這批人個個不怕死,不是不怕死,是怕那殘酷的會規,死,大於一切,天下還有比死更可怕的嗎?如果有,那就是求生不可得,求死不可能,介於生死之間的折磨,那是最可怕的,可以使一個鐵打人的崩潰。
女人的聲音再告轉來:“你們可以走了!”
那些幸而不死的“一統會”的高手,如逢大赦,如喪家犬般紛紛彈身疾離。
方石堅眼望那些人離開,沒有追殺,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發話的女人,不用説,她是“一統會”中有相當地位的人,他再次發話道:“芳駕何不現身!”
“目前用不着!”
“怕死嗎?”
“哈哈哈,那又何妨,我何必要逞匹夫之勇?”
“敢留名嗎?”
“執法總監。”
“這也算名號?”
“隨你怎麼説,砍你腦袋時我們會見面的。”
方石堅哼了一聲,循聲撲去,但石筍如林,什麼也沒發現。在這種境地,藏身隱跡太容易了,想了想,他掠上原先懸掛神燈的那根高而巨大的石筍,由於石林死角太多,依舊一無所見,忍不住又發話道:“要想知道歐陽仿的下落,何不現身面對談上一談?”他有心要激使對方現身。
聲音從更遠的地方傳來:“不必了,遲早是會知道的。”
方石堅高聲道:“你永遠不會知道。”
女人的聲音更遠了,只能夠隱約可辯:“那是你説的。”
方石堅不由有些氣沮,這女人夠厲害,什麼話也打不動她,看來她是絕對不肯現身的了。聽聲音,她當已到了石林之外的峯邊。
女人,天生的韌性,激將法對她們是很少能發揮作用。
方石堅又回到了被毀的“鬼冢”前,現在,他發現了石隙中果然有些散碎的白骨,要想收撿已不可能,他悲憤填膺,歐陽仿竟落得如此下場,但事情並沒算完,因為對方根本不相信歐陽仿已經死亡。
他又想到因愛歐陽仿而發瘋的蕭愛玲,真是紅顏女子多薄命,瘋了,什麼也不知道了,活在一個混沌地世界裏,最難堪的,還是一些活着但清醒的人。
她的胞妹蕭淑玲似乎有把握找到她,然而找到了又能怎樣?
如果蕭美玲沒發瘋,當她知道歐陽仿的下場,又將怎樣?
“一統會”毀了歐陽仿的遺骨,又因江湖中訛傳了自己是“神燈”的傳人而殺害了恩同再造的“芒山老人”,這兩筆血債非清理不可。
突地,一個問題閃上心頭,“芒山老人”,死前曾在地上留字,少林兩字是完整的,以下是一點一橫,當初認定殺人兇手是少林寺失蹤多年的“廣覺”大師,而現在業已證明兇手是“一統會”屬下的“追命雙尊”,那老人所留的遺字用意是什麼?
想不透,除非能找到“廣覺”大師本人,也許能揭開這跡底。
正在沉思之際,一個頗不陌生的蒼勁聲道:“小哥,你的名頭更響亮了!”
方石堅陡吃一驚,轉身望去,一個灰衣老人,站在兩丈不到的石筍間,正是那贈還自己護身寶甲的神秘老人,不由大喜過望,也許這老人能為自己解決一些疑難問題,當下忙拱手道:“前輩,幸會!”
灰衣老人點了點頭,道:“小哥,你這一身功力,堪稱年輕一代中的空前人物。”
方石堅訕訕地道:“前輩過獎了,剛才的事……”
“嗯,老夫恰好趕上,開了次眼界。”
“前輩見到那自稱執法總監的女人了?”
“見了?”
“她是誰?”
方石堅雙眼發亮,靜待答覆。
灰衣老人搖搖頭,道:“是個蒙面女子,不知道是誰,只有一點,便是她的功力高得驚人。”
説了等於沒説,方石堅大感氣沮,記憶中的黑衣蒙面女子,是“無回玉女”的師姐餘瑩,灰衣老人曾請自己阻止過她對左家堡施辣手,老人當然認識她,現在所説的蒙面女人,當然不會早餘瑩,心念之中,又道:“前輩對於‘一統會’有所瞭解嗎?”。
灰衣老人道:“説起來,‘一統會’在江湖中有很深的歷史,一甲子前開壇立舵,當時的會主是‘字內奇客’莫昀,該以多年來已經被人淡忘,其名不彰,後起的‘金龍幫’,取代了它的江湖地位,自詡中原第二幫。看樣子,該會似圖東山再起,以現身的人物而論,盡是牛鬼蛇神,已經步入了邪門。”
“現任的會主是誰?”
“這就不得而知了!”
“會壇設在哪裏?”
“不清楚。”
方石堅默然。
灰衣老人歇了一歇,沉聲道:“小哥,你真是‘神燈’的傳人?”
方石堅想了想,道:“不是,但有點淵源,晚輩……曾受過他的好處。”
“但江湖中認定你是?”
“這是沒辦法的事。”
“歐陽仿當年老夫曾見過數面,想不到他會是‘神燈’的主人,老夫隨便問一句,小哥有困難可以不必回答,歐陽仿現在何處?”
“他真的死了!”
“不可能,照剛才自裁的那位老者的説法,‘鬼冢’破後,發現的一具白骨,曾幾何時,還有不少人被廢了功力。人不可能一下子變成白骨。”
“晚輩也曾經這麼想過,可是……歐陽仿曾經透露,他生前遭人暗算,身中奇毒,也許……也許是奇毒所致!……”
灰衣老人移步走向石堆,揀了塊白骨,看了又看,搖頭説:“不像,骨殖上沒有中毒的痕跡。”
方石堅困惑了,難道歐陽仿真的沒死?但人呢?冢裏的白骨又何來?同時,他的內元已給了自己,如果他不是真的面臨絕境,便不會這麼做,這倒是個難以想像的謎,心念之中,期期地道:“也許他早有安排,死後化骨?”
灰衣老人“唔”了一聲道:“也未必沒有可能,目前只能暫作如是解釋。”
方石堅忽地想到了一件事,沉疑地道:“晚輩想請教一件事……”
“什麼事?”
“曾經任少林寺藏經樓住持的‘廣覺大師’,聽説已失蹤多年,前輩聽説過他的行蹤嗎?”
“廣覺?”
“是的!”
“你問對人了,老夫在一個月以前,就發出了這秘密……”
方石堅大感振奮,迫不及待地道:“請前輩指示。”
“你為什麼要找他!”
“有個私人問題要澄清!”
“嗯!要找他路途不近,他在洛陽白馬寺掛單。”
“白馬寺?”
“不錯,但沒有人知道他便是少林‘廣覺大師’,都稱之為野和尚。”
“啊”了一聲,方石堅激動地道:“晚輩知道,就是那長髮齊耳,滿面于思,破爛邋遢的怪和尚,不久前晚輩曾見過他,可惜睹面不識,失之交臂。”
灰衣老人頷首道:“半點不差,就是那副德性。”
得到了這消息,方石堅便沉不住氣了,恨不得插翅飛去,找到那怪和尚,揭到“芒山老人”留字之謎,當下勉強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道:“前輩此次到禿頭峯來,有什麼貴事嗎?”
灰衣老人笑道:“沒事,江湖中沸沸揚揚,傳説鬼冢被毀的事,所以特地跑來看個究竟,小哥,你得提防‘一統會’的人,他們將不擇手段地對付你。”
方石堅不由慄然,但隨即又淡淡地道:“事已至此,只好與他們周旋到底了。即使他們不找晚輩,晚輩也要找他們討公道,‘芒山老人’不能白死。”説完,面上突現悲憤之色。
灰衣老驚聲道:“什麼,‘芒山老人’死了?”
“是的,兇手便是‘一統會’的屬下‘追命雙尊’!”
“噢!‘芒山老人’鐵一凡是武林中的慈善老者,對方行兇的目的是什麼?”
咬了咬牙,方石堅悲憤地道:“真正的原因還不知道,不過,據推測可能事緣晚輩而起,因為晚輩曾追隨他老人家多年,而江湖中又訛傳晚輩是‘神燈’傳人,所以才引起了這樁血案。”
灰衣老人搖頭道:“奇怪,歐防仿與‘一統會’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會不會是‘一統會’的人?”
“這倒沒聽説過,這些年來,該會根本沒活動。”
“前輩可以……見示名號嗎?”
“不能!”回答得很乾脆。
“……”
“小哥,別生氣如果我隨便捏造一個名號……對不起,如果説出真正名號,顧慮太多,而且也有違生平原則,等有機會能告訴你時再説吧!”
“晚輩並不一定要知道。”
“對了,順便告訴你,左家堡那樁公案已經有了眉目。”
“找到了‘壺底和尚’了?”
“還沒有,但已有了端倪,老夫得趕着辦事,要先走一步……”
“請便!”
灰衣老人走了,方石堅還留在現場,他真的迷糊了,到底歐陽仿是還活着,抑是死了?活着想來不可能,死了又疑竇頗多,除了白骨可疑之外,就是這“鬼冢”何以如此乾淨?歐陽仿在這裏匿居了十年,難道什麼用具什物都沒有!一個沒有功力的人,又能到哪裏去呢?
驀地,一陣尖厲的女人喝叫破空傳來,聽聲音並不太遠。
方石堅不由心中一動,循聲撲了去。
石林外,接近峯邊緣的地方,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嫗,被一黑一白兩名少女聯手合和,打得慘烈十分,不遠的地方,站着一個美如在仙的女子,木然望着天際,她似乎完全無睹於場中的拼鬥。
方石堅掠到鬥場邊的石筍後,目光掃處,不由震驚莫名。
那木然痴立的美人,赫然正是歐陽仿的愛人蕭美玲,她不知在想些什麼,一個心神失常的瘋女,行為是無法理解的。
拼鬥的是黑白雙妞與田大娘。
她們本是一家人,為什麼會來此拼上命?真是拼命,對方出手,都指向要害大穴,一望而知彼此都想要對方的命。
這到底是為什麼?令人無法理解。
真相不明,方石堅不想冒昧現身。
雙方的身手,都相當驚人,出手都是奇絕武林之學,由於是二對一,田大娘處在下風。
蕭美玲卻都不曾動一下,可憐,瘋女,她是活在另一個屬於她個人的渾噩世界之中,説起來是一具行屍走肉。
方石堅激奇不已,滿頭玄霧,根本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雙妞愈戰愈通,狠招疊出,迫得田大娘手忙腳亂。
又過了半盞熱茶工夫,田大娘已呈現不支之勢,在白妞一輪疾攻之後,黑妞一掌拍中了田大娘的後心,“哇”地一聲,田大娘口血飛迸,但她仍咬苦撐下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支持不了多久了。
突地,田大娘淒厲地大叫道:“小玲,大娘我不能照顧你了!”
蕭美玲回過目光,傻傻一笑。
田大娘又厲叫道:“小玲,大娘死不瞑目啊!”
由於出聲分神,連中兩掌血箭噴處,坐了下去。
蕭美玲幽幽地道:“大娘,他怎麼還不來?”他,指的當然是歐陽仿,她不知道田大娘已面臨死亡,在模糊的意識中,拼鬥的雙方都是自己人。
雙妞住了手,白妞冷陰陰道:“大娘,你這着棋子下錯了,天下雖大,能有你倆藏身的地方嗎?”
黑妞接上話道:“要逃走該找個荒僻的地方躲起來,為什麼要來禿頭峯呢?這不是明擺着找死嗎?……”
田大娘沒有答腔,只慘絕地望着遠在兩丈以外的蕭美玲。
蕭美玲可能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娥眉皺了起來,柔聲道:“大娘,什麼事啊!”
田大娘的眸子裏孕滿了淚水,顫慄地大叫道:“小玲,這是命,你……你……唉!連逃命都不會!”短短兩句話,道出她對她關切的全部感情,不殊斷腸之音,説完,仰面向黑妞道:“下手吧,還等什麼?殺了我,再殺她!”
這的確是不可思議的事,同室操戈,為什麼?
黑妞冷酷的道:“殺你不到時候,先廢你的功力倒是真的,帶回去由主人處理。”
田大娘咬牙掙起身來,厲聲道:“倒行逆施,天地不容。等着瞧吧!你們可以帶屍體回……”
白妞一聽口風,知道她要自絕,手一揚……
方石堅大喝一聲:“住手!”閃電般掠過去。
三人陡吃一驚,接着齊齊發出一聲驚呼,方石堅會在此時此地現身,的確太出人意料之外。田大娘把手附在額上,她此刻像是即將滅頂的人突然抓到了塊浮木。
方石堅冰涼的目光一掃黑白雙妞,道:“二位,久違了!”説完,又向田大娘道:“大娘,你去照顧蕭姑娘。”
蕭美玲目不稍瞬的盯着方石堅,粉腮上綻開了笑容。幽幽地吐語道:“仿哥哥,你來了!”
田大娘蹣跚移步,過去拉拉她的手,柔聲道:“小玲,你靜靜,現在別説話。”
蕭美玲鼓起腮幫子,道:“仿哥哥變了,他不理我!”
田大娘悽苦一笑道:“小玲,他沒有變,等會再説。”
白妞脆生生地一笑,道:“方少俠,真是幸會,我家主人很關心你……”
方石堅寒聲道:“盛情心領!”
黑妞接口道:“方少俠,我家主人希望能再見你一面?”
方石堅口角一撇道:“有機會時在下一定拜候,兩位……為什麼與田大娘動上了手?”
“明知故問嗎?”
“什麼意思?”
“少俠心裏很明白,是嗎?”
“在下一點也不明白?”
白妞冷冷地道:“到時就明白了!”了字脱口,手指已隔空疾點而出,咫尺之隔,指點即至。
方石堅只覺脊下一麻,由於寶甲護身,夷然無損,向後退了一步,冰聲道:“這算什麼意思?”
雙妞駭然,面上變了色,黑妞陡地亮起了雙掌,方石堅十分清楚對方“天魔掌”威力,“綵衣仙娘”“毒心公子”等都不敢櫻其鋒,幾乎是出自於本能般的快速,雙掌疾圈而出。這是得自“招魂幡”的“旋風掌”。
勁氣狂旋中,黑妞驚叫一聲,如黃葉舞秋風,旋出兩丈之外,差那麼一點點,但將墜巖,一張黑俏的臉孔,黑裏透出了白。
田大娘老臉驟現驚震之色,她想不到方石堅在短別之後,功力精進到如此的地步,實在是菲夷所思。
白妞粉腮一變,鐵掌平胸一亮。
方石堅早料到她會接着,幾乎是同一時間,雙掌猛登,用的是一般掌功。
“砰”然巨震,挾以一聲悶哼,白妞踉蹌退了四五步,櫻口掛下了兩縷鮮血。
黑紐已彈了回來,卻不敢再輕易出手,事實業已證明,功力懸殊過巨。
方石堅冷如冰霜地説道:“現在可以説一説原因吧?”
白妞鐵青着粉腮道:“方少俠,你甘犯江湖的大忌嗎?”
方石堅微感一愕,道:“什麼意思?”
白妞道:“不久你就會明白的。”説完一朝黑妞使一個眼色,雙雙彈身奔離。
田在娘急聲道:“千萬不能放她們走!”
方石堅窒了一窒,飛身疾追,石筍如林,只差那麼一步,便失去了雙妞的身影,正以目光搜索之際,一聲淒厲慘叫,震耳傳來,方石堅暗叫一聲:“不好!”彈身反撲回原處,一看不見驚魂出了竅,田大娘躺在地上,蕭美玲無影無蹤,他連呼吸都窒住了。
惶急地繞了半個圈子,一無所見,只好返回田大娘身旁只見她口裏血沫直冒,雙眼緊閉,不知是死了還是活着?咬咬牙,蹲下身去用手一按腕脈,脈博,若斷若續,探鼻息,已然停止了。
他急出一身冷汗,不知該如何着手救治?
不能眼看着田大娘就此一瞑不視,想了想,只好以“芒山老人”所傳的一般救傷之法來試試他輕輕側轉她的身軀,然後以右掌附在她的“命門”,以本身真元由掌心緩緩迫入。
盞茶工夫之後,田大良有了鼻息,脈搏也旺了,但人沒醒轉,方石堅只好繼續施為,又過了盞茶工夫,還是沒有甦醒的跡象,突地一個陰森刺耳的聲音道:“冷麪修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