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兒子!”米媽媽伸手推了一把正躺在床上發呆的米陽,“怎麼了媽?”米陽兩眼無神地看了一眼米媽媽。“你電話響了,沒聽見啊?”米媽媽無奈地把手機拿起來遞到他跟前。米陽眨眨眼,手機屏幕上清楚地閃爍著“何隊”兩個字,米陽一個猛子坐了起來,米媽媽把電話塞給他,然後出門去了。
咽口吐沫潤潤嗓子之後,米陽才按了接聽鍵,“隊長?”他自己不覺得,可那邊的何隊聽著他嗓子發緊的聲音,只無聲的嘆了口氣,然後以平常的聲音說,“大米啊,你現在來局裡一趟到我辦公室等我,對了,把你那檢查帶上,寫得夠深刻吧?”最後一句何隊故意玩笑著問。
米陽稍稍鬆了口氣,“隊長放心,絕對深刻,要是按照我那檢查的內容,槍斃我三次都富裕了!”“呵呵,”何隊微微一笑,“行了,快過來吧!”米陽掛上電話就趕緊找衣服,“媽,我那警服呢?我要去趟局裡!”“這兒呢,這兒呢,早給你洗乾淨了!”米媽媽一直躲在屋外伸著耳朵聽,見兒子找衣服,趕緊去自己屋裡把早就洗乾淨熨平的警服給拿了過來。
米陽穿利索之後,拿著手機和公文包走了出來,一轉頭看見老媽把一雙擦得乾乾淨淨的皮鞋放在了自己跟前。從昨天開始,米媽媽沒有了平時的驕縱厲害,做家務活都是輕手輕腳的,雖然米陽沒告訴她具體經過,可看兒子那裝出來的笑臉兒,就知道事情不妙。偏巧這幾天米爸爸在外出差,她心裡擔驚受怕又憋屈還沒處說,一大早起來發現白頭髮都多了好幾根。
“媽,那我走了啊,”米陽一邊提鞋一邊說,古利經過昨天也老實了許多,就縮在米媽媽腳邊眼巴巴地看著米陽,而不像平時那樣撲過來咬鞋子搗亂。
米媽媽強笑著點點頭,眼看著兒子要出門,“哎!”她忍不住叫了一聲。米陽回頭看她,“還有事兒啊?”“喔,沒事兒,我是說,你路上小心點兒,別騎你那破車了,打個車去吧!”米媽媽話到嘴邊兒換了詞。“好嘞!”米陽心知肚明,也不想多說轉身出門去了,只是關門的時候下意識地輕輕關上。
“咦?你怎麼在家啊?”韋晶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米陽眼皮子哆嗦了一下。活動了一下面部表情他才回頭笑說,“你不是也在家嗎?幹嗎去?”韋晶一拎手裡的垃圾袋,“我下週一才正式上班呢,現在奉老孃懿旨,去樓下倒垃圾!”米陽嘿嘿一笑,“對了,還沒恭喜你呢,外企白領啊,牛啊!”韋晶故意得意的揚了揚下巴,“那是!”
米陽邊說邊接過韋晶手裡的垃圾袋,“你回去吧,這天光腳穿拖鞋出門你也不怕感冒!”說完拎著垃圾往樓下走。剛到五樓就聽見韋晶喊了他一聲,“喂!”米陽抬頭看去,韋晶從欄杆上伸出個頭來,“我說你這是為人民服務吧?”米陽一愣,韋晶指指他手裡的垃圾袋,“什麼意思?”米陽問。
“要是收費的話那還是我自己去吧,一百大元兒呢!”韋晶做了個鬼臉兒說。米陽想了一想才明白怎麼回事兒,笑了,“嗤,瞧你那雞賊勁兒,不就昨天打車那一百塊錢嘛,您都大白領了還在乎這個,就當小費了!”說完米陽笑著大步地走下樓去。
韋晶趴在欄杆上看,那頂深藍色的警帽時隱時現,一會兒就消失了。“哎?我說你怎麼還在門口啊,也不關門!”屋裡的韋媽媽探出頭來問。“垃圾米陽給帶下去了!”韋晶頭也不回地說。韋媽媽又叫,“那你還不回來?哎喲你還趴那欄杆上,瞧那些灰!這八百年沒擦過了,合著衣服不是你洗是吧!”
韋晶趕緊直起身來,果然胸前多了些灰道子,伸手撣了幾下,弄得更髒。韋晶吐吐舌頭回了屋,果然韋媽媽看見了又是一通兒數落,末末了問了一句,“剛才你扒那兒看什麼呢?”韋晶拿了根黃瓜啃著,“媽,我怎麼覺得米陽有點不對勁呢?”
米陽打車沒一會兒就到了公安局大門外,可平時風風火火進出慣了的地方,自己這會兒竟然有些畏懼和遲疑。傻站了一分鐘,直到看門的保安叫了聲米警官之後,他才醒過味兒來,胡亂地應了一聲之後刻意地挺胸抬頭進了大門。
“大米!”一直守在辦公樓門口的釘子一眼瞅見了,竄過來先把米陽拉到了一邊兒松樹後頭,嘴裡噼裡啪啦就是一梭子。“哥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我昨兒個在那邊兒盯了一晚上,今兒上午才被老劉替回來,一到局裡就聽說你出事兒了?”
米陽聽他得吧完,好像不明白似的問,“我出什麼事兒了我?”釘子直翻白眼,“裝,還裝!我一回來就有人跟我說那手機卡讓一狗吃了,又有人說是給野貓吃了,嬌滴滴特意把我拉一邊巨神秘地問,聽說米陽吃了一個手機卡?!”釘子惟妙惟肖地學著麗姐的聲音和樣子。“咳!”米陽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嗆了一下,邊咳邊說,“她才吃手機卡呢!”
看釘子還要說話,“行了,別說了,”米陽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釘子目瞪口呆地看了米陽半晌,才吶吶說了一句,“你丫忒黴了!”“我知道,麻煩您別一再強調了成嗎?我先進去了,隊長等我呢!”米陽說完就想走。
“哎,”釘子一把拉住了他,“隊長和局長他們開會呢,九成九是在討論你的事兒,你現在進去也找不到人,先去宣傳辦公室待著吧,他們那兒的人今天都不在!要是回咱們辦公室,等著看戲的一大堆呢。”米陽煩躁地一點頭,“那走吧!”
倆人一路上饒是躲躲閃閃,還是碰到不少人的“關心”,在米陽即將爆發之前,他們總算進了宣傳辦公室。還沒等米陽喘口氣,一個帶笑的聲音響了起來,“喲,這不是米大警官嗎?聽說你吃了一張手機卡?”釘子沒好氣地罵了一句,“X,牛子你丫找抽呢吧!”
一個帶著眼鏡的小胖子嘿嘿一樂,一邊擦鏡頭一邊笑說,“米哥,你也別急,又不是什麼大事兒,那卡也找到了,不影響破案不就得了!”釘子踢了他一腳,“你懂個屁啊!對了,今兒宣傳科的人都不在,你跑來幹嘛?我說你不是想拿大米這事兒整個花邊兒新聞吧?”說到最後釘子的臉色一肅,米陽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小胖子趕緊把手裡相機小心放下,然後舉起一隻手做宣誓狀,“哥們是那樣人嗎?!再說我跟米哥什麼關係啊,能幹這事兒!”釘子一笑,走上前摟住小胖子肩膀一晃,“這還差不多!”
小胖子大名牛犇,跟一位老演員同名,可惜身上沒有半點藝術細胞,倒是打了一個擦邊球,幹了藝術記者。這是好聽的,說白了,就是狗仔隊。天天追在那些明星藝人屁股後面挖八卦,整整幹了三年,從專抓三流小明星的秘聞晉升到大牌明星的新聞發佈會也會邀請他,勉強也算得上晚報的一個腕兒了。
後來有一天因為某件事兒(他打死也不說是什麼事兒),他突然覺得自己老子說的對,自己這工作特沒意義。因此跟社長哭著喊著調到了社會組,後來專跑政法口,結識了米陽他們。都是年輕人,又都有正義感,所以配合起來很對胃口,彼此關係不錯!
這會兒看見米陽心情不佳,牛子走過來拍拍他肩膀,“米哥,這事兒我也聽說了,你是有錯,不過一來沒耽誤事兒,二來你一向表現良好,三來你們何隊最護犢子不可能不管你,四來何隊是林局長的愛將,林局是正局長,說話管用,所以你先別瞎操心!”
牛子這一番一二三四一說,米陽和釘子琢磨著還真是這麼回事兒,米陽臉色好了許多,釘子也樂了,“行啊,牛子,夠會分析的!”牛子一抹鼻子,“你才知道啊?”釘子嘖嘖有聲,“我還以為你就會追在小明星屁股後面拍照片呢!”牛子憤怒了,剛要反擊,米陽說了句,“這回我算是露大臉嘍,說我吃手機卡的謠言都出來了。”
“米哥,沒聽人說過嗎,真理還在穿鞋的時候,謠言已經在街上跑了,太正常了,這就是你,要是換了那些小明星,不知道有多高興有人幫他們造謠呢!你要是彆扭,走哪兒都帶一大蛤蟆鏡不就完了!又酷又擋臉!”牛子玩笑著說。
米陽只無言一笑,釘子則不屑地說,“你那什麼狗屁主意啊,吃飯也帶著墨鏡,那還不得把筷子捅鼻子眼兒裡去!”牛子斜眼四十五度看著釘子,“沒見過世面吧,我告兒你,我跟過一女明星,人就帶著墨鏡吃火鍋,那從鍋裡夾出來的還都是肥牛,一點兒都不帶錯的,你不服不行!”
釘子哈哈正笑著,米陽的手機響了,他嗯啊了兩聲之後掛上電話說,“我去隊長那兒了,你們先聊吧!”屋裡這兩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米陽出門去了。過了會兒牛子說了句,“米陽應該沒事兒吧?”釘子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你剛才那1234不是說的頭頭是道的嗎?!”
牛子撓了撓後腦勺,壓低聲音說,“小道消息,聽說林局快要退了,補上來的是陳局!”釘子無語地看了他半晌,“呼……”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報告!”“進來!”米陽走了進來,先敬禮,“隊長!”“坐吧,”何隊用下巴指了指椅子,等米陽坐下之後又甩了顆煙給他。看見何隊要點火,米陽趕緊站起身來幫忙,何隊藉著這工夫打量了一下米陽,他臉色還好,只是眼裡的血絲是怎麼也遮不住的。
何隊真的挺心疼的,從米陽畢業分配來,自己就帶著他,看著他一步步成長。突然何隊覺得自己有點不敢跟米陽對視,他眼裡既帶著慌張又充滿了希望,那希望是寄託在自己身上的吧……何隊忍不住低了頭,眼光卻正好落在一張紙上,之前林局的話不期然浮上腦海,“何振興,你我該做的都做了,有些事情會上你也看明白了,你想保米陽,先想想怎麼保全你自己,你是隊長不是小兵了,眼光要放的長遠些!”
“那個,隊長,”米陽拿著煙也沒心思抽,看著何隊在那兒出神,他心裡越發地沒底。忍了半天還是叫了一句,何隊一抬頭,“怎麼?”米陽舔了舔嘴唇,“那什麼,對了,我的檢查!”說完他趕緊從包裡把寫了一夜的檢查雙手遞了過去。
何隊點頭接了過來卻沒看,米陽心裡一沉,就看見何隊跟下了決心似的拿起桌上那張紙遞了過來,“你自己看吧。”米陽的心怦怦亂跳了幾下,他低頭看去,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要說後果米陽不是沒想過,扣工資,罰獎金,通報批評,但是這個……
米陽攥緊了拳頭真想大吼一聲,這是為什麼啊?!又憑什麼啊!但是他一抬眼就看見何隊在煙霧的包圍下依然無法掩飾的無奈與愧疚,米陽閉上眼出了口長氣,站起來默默地給何隊敬了個禮,轉身往外走去。
“米……”何隊不自覺地張嘴想叫他一聲,但聲音噎在喉嚨裡就消失了,就算叫住他了又能怎樣呢,說那些清湯寡水的安慰話有個屁用!辦公室門“咔嗒”一下關上了。“一定要扛住啊,米陽……”何隊在心裡說。
“大米,怎麼樣啊?”米陽一出門就看見在樓梯口衝這邊張望的釘子和牛犇,釘子三步並作兩步就躥了過來,開口就問。米陽還沒開口,就覺得四周的眼神跟針扎似的落到身上,可轉頭四望時,卻其他同事好像都在忙自己的事兒,根本沒人關注。
米陽看見同隊的老劉正猶豫著朝這邊走過來,顯然他已經知道結果了。可現在自己沒有半點心情去面對這些善意的安慰,米陽衝釘子一咧嘴,把那張調令塞到他懷裡,又輕捶了下釘子的肩膀,說了句,“小意思!”然後轉頭就走。
“米哥?”經過牛子的時候聽見他叫了一聲,米陽只衝他笑笑,沒停步。牛子剛想追過去,就聽見釘子大罵了一聲,“我X!”一回頭,看見釘子想往何隊的辦公室裡衝,卻被趕過來的老劉扭住了,正往一隊的辦公室裡拽,就算被捂住了嘴,依然能聽見釘子憤怒地大罵聲,那張紙在掙扎中飄在了地上。
眼瞅著其他警察都在伸頭探腦地往地上瞄,牛子上前一步給撿了起來,低頭一掃,“雞場路派出所?”他扭頭看了一眼米陽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一臉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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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上班要有眼色,幹得再多,也沒有討領導喜歡重要!比如給提前領導打開水呀,幫著擦擦辦公桌什麼的,別傻了吧嘰的乾站著,沒聽人說,不打勤的不打懶的,就打那不長眼的!你有點眼力架兒!”韋媽媽手裡忙著給韋晶擦皮鞋,嘴裡還不忘了叮囑。
“嘁,我說媽,你這都是二十年前的經驗了吧?還打開水,現在都有飲水機了,再說你知道人喝咖啡喝綠茶呀?”韋晶對老孃的這番囑咐不以為然,對著穿衣鏡整理頭髮。
韋媽媽啪的把擦好的鞋子給放下,瞪著韋晶,“經驗就是經驗,要是沒時間考驗,那還叫經驗啊?!”看著韋晶還想反駁,而韋媽媽又帶了三分火氣,韋爸爸趕緊來和稀泥,“你媽也是為你好,聽著就是了,行了,你也別說韋晶了,再說她就該遲到了,要是第一天上班就遲到,她就是給領導打一桶開水也沒戲!”
韋媽媽一抬頭看掛鐘,果然時間不早了,一邊催著韋晶穿鞋走人一邊仍數落,“我就說讓她早點起來,非磨蹭,你說你……”不等韋媽媽說完,韋爸爸湊上來說,“老婆我走了啊,來,親親,”說著韋爸爸故意把嘴巴噘得高高的。
“去,去,”韋媽媽把他的臉拍到了一邊,但臉上已經有了笑模樣,見老孃不生氣了,韋晶趕緊湊上來給了她一個響吻,“老媽放心吧,我走了啊,有空給你打電話!”說完拉著韋爸爸就出了門。
下樓的時候韋晶笑嘻嘻地挽著韋爸爸的胳膊說,“老爸,謝了啊!我媽現在越來越能嘮叨了!”韋爸爸微笑著說,“你媽說的沒錯,你真的得多點心眼兒,別跟你老爸似的,竟得罪人,社會就這樣,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甭管你幹了多少好的,別人都未必記得,只要有一件事幹錯了,好多人幫你記著呢!所以工作要認真踏實,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明白嗎?”
“是…….”韋晶拉了個長聲,“放心吧老爸,我又不是第一天上班,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韋爸爸疼愛地攥了攥女兒的手,“我相信我閨女沒問題!”等到了馬路邊的公交站,韋爸爸放下韋晶,自己騎車上班去了,韋晶開始倒公交再倒地鐵再倒公交,等擠出一腦門子汗的時候,她終於到了BM大廈。
周圍都是形色匆匆的男女們,或西裝革履,或爭奇鬥豔,手裡要麼拎著個電腦包,要麼拿著一杯星巴克咖啡,走路揚起的風都帶著自信兩個字。經過韋晶身邊的也不乏金髮碧眼的老外,“Hi,Morning……”充滿洋味兒的問候聲不時傳入耳中,韋晶做了個深呼吸,也揚著頭向旋轉門走去,心裡大喊著,“BM,我來了!”
“你就是米陽吧,來了就快進去啊,站在外頭幹嗎?”米陽被一個歲數看著不小的警察熱情地拉到了院子裡,之前他正在六角園派出所大門外徘徊。雖說當時他硬氣地認了,不就是當片兒警嗎,小爺一樣幹得好!可真到了跟前,看著幾乎可以稱之為破舊的派出所,再想想局裡那幢光鮮的,去年剛竣工的辦公樓,米陽眼前頓時是一片灰色。
老警察很熱情,非要幫著米陽把自行車推進去,米陽怎麼推辭都不行,只能隨他去。一邊走一邊看著那警察肩上的一槓三花,米陽忍不住琢磨,看著他歲數不小了,怎麼才這個職務?
正納悶呢,一個胖乎乎的警察從屋裡探出個頭來,“老胡,那個奧迪車主找你,說是作價什麼的?這麼會兒仨電話了!”老警察應了一聲,“來了來了,那個周兒,你過來,這是咱們新來的同事,米陽!先招呼一下!”他邊往屋裡走邊說,那個胖警察眼睛一亮,唰的一下彈到了米陽跟前。
米陽嚇了一跳,靠,會輕功啊?“你就是米陽啊?”胖警察用一種看稀罕物似的表情打量著米陽。米陽心裡有點不爽,但是第一天來新單位,怎麼的也得給未來的同事們留個好印象吧。米陽扯了下嘴角兒,“是,我是米陽,因為以前只來過咱們所兩次,所以這人基本上我都不認識,您是?”
“周亮,你又跟誰貧呢,快點兒,這邊人數統計好了,人家醫院就送藥了!”胖警察還沒開口,一箇中年女警從剛才那間屋裡走了出來,五官端正,通身透著利索勁兒。她這一出來才看見米陽,“喲,這是誰啊?”看見女警肩上扛著兩槓兩花,知道她職務不低,米陽一個立正,正想開口報道,就聽那胖警察興奮地說,“副所,這就是那吃了手機卡被踢來咱們所兒的米陽啊!”
米陽抬到眉際敬禮的手“嘎巴”一聲握成了拳頭,個死胖子…….
“行了,大概情況就這樣,咱們所地方不大,可管片兒大,事兒特多,一時半會兒也和你說不清楚,慢慢來吧,邊幹邊學,聽所長說,你是公安大學的研究生,高材生,是咱們所兒建所以來學歷最高的了,希望你能發揮自身優勢,讓咱們所更進一步!”副所長瞿燕梅帶著米陽在各個屋裡走了一圈,大致介紹了一番,最後把他領到了值班室,例行公事的交待了幾句。
“是,我會努力的!”米陽言簡意賅地回答道。瞿所點點頭,“好!”她的態度很正常,既沒有對下放的米陽不聞不問,也沒有過度的熱情,米陽心裡放鬆了些。“周亮,今天應該是你在值班室吧?正好米陽來了,他先替你,你把那統計表趕緊給我做好了,下午就得開始了!你跟他交待一下吧。”
瞿所跟周亮說完,又對米陽說,“你先在值班室吧,所長開會去了,咱們大部分同事今天上午都陪著消防走訪檢查防火安全工作了,等他們回來,咱們再開個歡迎會!”
米陽趕緊笑說,“沒事兒,我就一下放的,沒什麼好歡迎的!”瞿所淡淡一笑,“是嗎?我倒覺得都是警察,在哪兒不是幹工作啊?沒什麼下放上調的!既然這樣你先忙吧,下午正好支援一下我們。”說完瞿所出門去了。
米陽有點尷尬,其實自己不是這個意思,但人已經走了,再說也有點越描越黑的意思。“哼,你還真點兒背啊,高材生,以後得跟我們在基層所工作了!”一旁的周亮特意強調了一下基層所三個字,顯然他對米陽說的下放有點不愛聽。米陽一皺眉頭,想解釋卻又被周亮的陰陽怪氣激的什麼都不想說。
“這是值班記錄,上面都寫著要求呢,要是有人來報案,這些項目都得填,身份證要複印,如果夠大案標準,立刻上報,不得拖延!”周亮邊說邊扔過來一個硬皮夾子。“那我先去忙別的了,暖壺在那兒,廁所在那兒,要打開水出大門右轉十米左轉二十米右手邊兒即可,有什麼不明白的來問我,”說完周亮也轉頭出去了。
屋裡頓時安靜了下來,米陽傻愣愣地拿著那夾子,茫然打量著四周。脫落的牆皮,一張破桌子,一張爛椅子,一個已經七扭八歪竟然還能站住的書架,還有一個油漆已快掉光光的破暖壺,勉強能看見上面寫著六角園幾個字。
分局裡總是熱鬧的,每個人都忙的不行,永遠亮著燈,永遠不安靜。米陽從袋子裡掏出米媽媽給他帶好的大水杯,拎起暖壺想要倒水,一入手覺得極輕,再一晃,譁稜稜只有一點點水聲,“X!”米陽忍不住罵了一句。
“警察同志?”一聲輕喚在米陽背後響起,米陽唰的一個回身兒,發現一箇中年男子正畏畏縮縮地站在窗外。這值班室在朝街面的方向開了一扇窗,上頭搭了個遮陽篷,是為了方便老百姓問訊個事情,也省得隨隨便便什麼人都往派出所裡進。
愣了愣米陽才反應過來是叫他的,他趕緊放下暖壺往窗邊走來,走一半又想起那報案夾子,趕緊回去拿。“您什麼事兒?”米陽客氣地問。不管這工作你願不願意做,只要是是你的工作,就必須做好!這是米爸爸在米陽第一天上班時唯一囑咐的一句話。
“那什麼,警察同志,我家那鑰匙能不能還給我了,要不然我進不去家門啊?”米陽的溫和對那個男人好像沒起什麼作用,他說起話來依舊吞吞吐吐,有點遲鈍的樣子。
“鑰匙?你家的鑰匙丟了?”米陽問。那男人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說,“不是,是你們給拿走了。”“警察拿你鑰匙幹嘛?”米陽有點奇怪。“那個,不是我媳婦兒前幾天在家讓人給殺了嗎,你們說要封現場,我回不去家呀!”那男人愁眉苦臉地說。
米陽吃了一驚,殺人案,什麼時候的事兒?他也認真了起來,“這什麼時候的事兒啊?哪個警察拿的你鑰匙?”“就,就是上週三,”米陽臉色一嚴肅,那男人越發緊張,一個勁兒的咽吐沫,“周亮警官拿的,他告兒我他的手機號是139158XXXXX,讓我找他!”
上週五?不對啊,上週五自己還在局裡,沒聽說發生殺人案啊?可這人還知道周亮的手機,“你等一下,”米陽轉身想去找周亮。正好周亮拿著一張紙走了進來,沒等米陽開口,他就看見那男人了,“哎?老王,又幹嘛來了?”
那個叫老王的男人畏縮地一笑,“拿鑰匙。”“鑰匙?什麼鑰匙?”周亮粗門大嗓地說。米陽湊過去小聲把剛才的事兒說了一遍,周亮一笑,歪頭對老王說,“你那鑰匙啊我下午給你!你先回去吧!”老王磨磨蹭蹭,猶猶豫豫地還嘀咕,周亮嗓門全開,震得屋裡嗡嗡的,“不是說了嗎!下午給你,趕緊走吧!”
那老王嚇了一跳,嘴裡叨咕著那我再回去找找,沒有再來找你什麼的騎上自行車走了。周亮從書架上找了一個文件袋出來就想走,米陽拉住了他,“怎麼回事兒?幹嗎不現在給他,他媳婦又是怎麼回事兒啊?”周亮一揚下巴不耐煩地說,“誰拿他鑰匙了,再說真有殺人案,你們局裡能不知道?對了,現在得說他們局裡了,等下午你就明白了。”
看著牛皮烘烘離開的周亮,米陽很納悶,他什麼意思啊?結果等到下午他還真就明白了,以一種他絕不想要的方式……
帶著白手套,拿著繩子和手銬和警棍,警察們近乎於全副武裝的去……發藥丸。“胡哥,咱們所兒還管這個啊?”米陽悄聲問。胡哥就是上午那熱情的老警察,其實人家一點也不老,只不過少白頭加上天生老相而已,其實也就比米陽大個六七歲。
“是啊,春天是精神病的高發期,由居委會牽頭,聯絡精神病院和警察,免費給那些貧困的精神病患者發藥,抑制病情,他們沒錢去看病拿藥,只能政府管,”老胡壓低嗓門說。
“唉,沒當警察之前一直以為春天是發情的季節,沒想到還會發瘋,浪費了這大好春光啊,”周亮在一旁搖頭感嘆。周圍幾個警察立刻噴了。“嗯哼,”老胡咳嗽了一聲,使個眼色,周亮側眼一看,瞿所正狠狠地瞄著他呢,他咧咧嘴趕緊把表情整嚴肅了。
“好了,我也就不廢話了,這活兒大家夥兒也不是第一次幹了,還是那八個字,執法有禮,安全第一,幹漂亮點!”瞿所說著看了一眼米陽,“老胡,米陽第一次參加執勤,你帶著他點兒。”“是!”老胡答應了一聲。“好,出發!”瞿所一揮手。
警察,居委會大媽還有安定醫院的醫護人員一行人開始向衚衕裡進發,路邊停著一輛救護車,這是為了以防萬一有人犯病好直接送醫院的。沒一會兒走到一戶人家,周亮大咧咧地上前敲門,“有人在家嗎?警察,請開一下門!”
米陽忍不住跟了過去,老胡一怔就沒拉住,正敲門的周亮斜眼看他,“你幹嘛?”米陽一挑眉頭,“萬一裡面的病人正犯病,你一人站這兒不怕危險啊?”周亮敲門的手停頓了一下,突然哈哈笑了起來,然後低聲說,“拜託,不是所有的精神病人都是瘋子,見人就砍,我們都有統計,心裡有數兒,這戶充其量是個精神恍惚!”
米陽的臉登時一紅,轉身就想走,周亮一把拉住了他,笑嘻嘻地說,“這戶你認識。”米陽沒明白他什麼意思也就站著沒動。後面的老胡笑著和瞿所耳語了一句,“這小夥子不錯,”瞿所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來了,來了,”院子裡面一個女人一迭聲地應著,一開門,是個很普通的中年婦女,“喲,周警官你們來了,快請進!”“不用了,你家老頭在家吧?”周亮問。“在,在,前兒居委會一通知,我今兒除了買菜就沒敢出門,老王,老王你快點!”她邊說邊回頭叫。
一個男人點頭哈腰地走了出來,米陽一瞧眼睛立馬瞪圓了,“怎麼是你啊?”那個男人嘿嘿笑著,“您好!”周亮掏出一小瓶藥來跟女人說,“籤個字兒,回頭盯著他吃了啊。”然後又問那個老王,“你鑰匙找著了,媳婦沒事兒吧?”
老王連連點頭,“找著了,找著了,不瞞您說,我中午八寶山都去了一趟了,一回家,她在家壯壯實實的呢,嘿嘿。”周亮笑瞥了無語的米陽一眼,“壯實就好,行了,我們走了。”那女人直說,有空來坐坐。
“這回放心了吧,”周亮對米陽說,米陽苦笑了一下,周圍警察一聽上午的事兒也笑了。這就這樣就走了五六戶之後,來到一個看著很破舊的院門口兒,沒等警察叫門,門突然自己開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靠在了門邊說了句,“來了?”她穿了一條牛仔褲,一件紅背心,雖舊,倒也乾淨。眉目說不上好看,皮膚倒挺白的,就是眼珠子總是轉來轉去的。
“喲,小鳳,怎麼是你開門啊?你姥姥呢?”老胡退後了兩步問。姑娘用手指繞著辮子似笑非笑地說,“我姥姥買菜去了。”“喔,”老胡笑著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往院子裡掃了一眼。
“咦,帥哥警察你來了?”小鳳突然看向米陽的方向。米陽一愣,琢磨著這是跟我說話呢嗎?“小鳳,你好,”他身旁的周亮答了腔。小鳳也甜甜一笑,“你好,”說完她眼睛滴溜一轉,把米陽也打量了一番,卻只一笑,接著又去跟老胡嘮家常。
米陽不落痕跡地打量著這個姑娘,就表面上看來她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是米陽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也許是警察的直覺,但他自己也不確定,周圍其他警察也沒什麼異常的反應。想了想,米陽扭頭悄聲問周亮,“是她有病嗎?”
周亮因為之前米陽話裡話外不經意透露出來的“高人一等”而對他很不滿。心說你小子不就是個研究生嗎,不就是刑警出身嗎?那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被弄到派出所來了,牛什麼呀?可剛才米陽想保護自己的舉動又讓他的想法有所改觀,現在聽米陽問,他雖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卻還是嘴皮子微動著說,“你怎麼知道?”
米陽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可看著周胖子那副臭拽的德性也很不爽,就低低說了句,“都管你叫帥哥了,不是有病是什麼?”“嗤!”挨著他倆站的兩個警察立馬噴笑了出來……X,周亮剛做了個罵人的嘴形,一聲高亢的不像是人類發出的聲音直扎入耳,米陽頓時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