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在門口半晌的米媽媽終於醒過味兒來了,她一個箭步衝上去把古利從米陽手裡搶了出來,“古利?古利你怎麼了?別嚇媽媽呀?!啊!你說話呀!”被米陽甩得暈頭脹腦的古利別說說話,喘氣還喘不利索呢,只剩下哼唧的份兒了。“我說媽唉,您就別裹亂了!把狗給我!”心情急躁的米陽伸手想把那破狗再揪回來接著嚴刑逼供。
米媽媽這叫一個氣,她一手抱著京叭兒,左右尋摸了一下,轉手就抄起茶几上的老頭樂就開始梆米陽的腦袋瓜子,“我讓你撒癔症!我讓你撒癔症!”“汪!汪!”這時的古利也回過勁兒來了,扯著嗓門汪汪!
“哎喲,媽!你幹嗎啊!”米陽一邊兒跳著躲一邊兒拿手擋,“疼死了!媽你聽我說!”米媽媽一棍子正好敲在米陽手腕上,米陽疼得一咧嘴,一個反手奪槍,把老孃手裡的兇器給搶了過來。
不等自己老孃再翻臉,米陽大聲說,“媽就你護著它吧,我這兒都快死了,您還打我!”正橫眉立目的米媽媽嚇了一跳,仔細看了看自己而自,米陽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
嚥了口吐沫正想再解釋一下的米陽就覺得眼前一花,米媽媽飛速地挪到了兒子跟前,上下打量著,“兒子,你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趕緊告訴媽!”米陽一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沙發,米古利正擺出一個四腳朝天的造型,傻乎乎地看著這邊,似乎不明白,剛才還在幫自己報仇的媽媽,怎麼轉眼就把自己扔到了沙發上。
“嗤!”米陽忍不住笑了出來,“這親媽和後媽她就是不一樣啊!”
“我說你幹嗎呢?”韋爸爸拿著報紙從廁所一出來,就看見自己老婆攥著一抹布正全神貫注趴在防盜門上傾聽著什麼。“老頭子你聽,對門可真夠熱鬧的,你說他們家幹嗎呢?”韋媽媽眉飛色舞地衝他招招手。“你管人家幹嗎呢,閒的!”韋爸爸小聲叨咕了一句。韋媽媽眉頭一豎直起身來,“我說你那兒嘀咕什麼呢,有話說,有屁放,大點兒聲!”
韋爸爸趕緊陪笑,“沒說什麼,我就是想問,今兒咱閨女不是找著工作了嗎,按她那個性,肯定要求大吃一頓,咱們是在家做還是出去撮一頓啊?”韋媽媽先白了他一眼才離開了大門,“我菜都買回來了,出去吃什麼呀!外頭那餐館兒油大又鹹還不乾淨,花那冤枉錢呢!再說中午她和陶香一起吃飯,虧不了你閨女油水兒!”
“呵呵,也是,也是,”韋爸爸邊說邊若無其事的向餐桌附近移動,一邊瞄著走去另一個屋收拾的老婆,一邊悄悄地伸出了手……“韋大勝,你別碰那啤酒啊,說好了一天兩瓶,中午已經喝過一瓶了,你要是現在就喝,晚上就別喝!”眼瞅著已經摸到酒瓶子了,那邊屋子裡傳出了韋媽媽的聲音。
韋爸爸尷尬地縮回手撓了撓頭,嘴裡卻不承認,“誰說我拿酒來了!”韋媽媽拿著抹布從屋裡走了出來,臉上一抹笑,那笑就別提多有內容了,笑得韋爸爸直毛。“你少來,我還不知道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什麼屎!”韋媽媽得意且篤定地瞥了自家老頭子一眼,經過他身邊進了廚房。
韋爸爸覺得很沒面子,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為自己表白,“說的什麼話,真難聽,你又沒看見我拿,再說就算我拿了,那也是有原因的,今天閨女找到了一個好工作,我高興,慶祝一下還不行!”韋媽媽哼了一聲,稀里嘩啦的沖洗著抹布,“你拉倒吧,逮著個茬兒你就慶祝,什麼過節吧,獎金多發一點吧,哪天多幹了點家務吧,一到春節您能從小年慶祝到正月十五,這一年你也就饒過那清明節沒慶祝一下了!”
“你還別這麼說,要是你再這麼管著我,清明節我也只好跟著慶祝了!”韋爸爸義正言辭地說。韋媽媽又好氣又好笑,“瞧你那點出息!”韋爸爸訕笑著,“琴啊,再來一瓶,就一瓶,晚上我也就喝一瓶,我保證,啊,就這樣啊……”他一邊說一邊迅速轉身從桌下拿了一瓶燕京啤酒“呲”的一聲打開了。
韋媽媽從廚房探出頭來嗔道,“你就沒出息吧你!你答應我什麼來著?”韋爸爸嘿嘿笑著,品著小酒,“今天不是真特殊嗎?就這一回,以後保準不再犯了!你嚐嚐?”他殷勤地把酒遞到了韋媽媽嘴邊,韋媽媽一歪頭,“我才不喝呢!”
韋爸爸這會兒心願得償心情大好,哼著歌兒,喝著啤酒開始幫著擇菜。韋媽媽猶豫了一下才假裝聊天似的說,“老韋,你那退休報告交上去了?”韋爸爸點點頭,“是啊,一早就給劉副廠長了,反正讓我去什麼鬼基地我不去,這麼些年我一直都是先進,拼死拼活地給廠裡幹,剛建廠那會兒非把我調過去,經常夜裡一兩點鐘派車接我去修設備。喔,現在想變天了,我還不伺候了!”韋爸爸越說越氣,咕嘟咕嘟倒了滿滿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韋媽媽心裡嘆了口氣,自己這老頭子什麼都好,老實,憨厚,能幹,肯吃苦,對自己對女兒對家裡那是一百一的好。可是人他就有缺點,韋爸爸的缺點就是自尊心太強,韋晶曾說過,這人太過自尊就意味著自卑,當時韋爸爸還為這句話發了一頓火兒。可韋媽媽瞭解自己老頭子,從小被他爸爸打大的,下面幾個弟妹誰犯了錯誤都算在他頭上,所以他特別需要別人的承認,還有讚美。
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也是韋晶說的,韋媽媽現在覺得這句話特別有道理。如果不是因為這過分的自尊心,韋爸爸怎麼可能只幹到了一個小小的科級,還是在基層的那種。而對門的米紅兵跟韋爸爸是一個技校同時畢業的同學,人家現在已經是總公司銷售中心的副總了。
算了,只要自己老頭子高興,身體健康,他願意幹嗎就幹嗎吧。雖然兩個人的退休工資不算多,但也餓不死,再說女兒又找到了一個好工作,前途一片光明,這就是命,想那些有的沒的幹嘛!
一這麼想,韋媽媽的心情頓時輕鬆了許多,趕緊附和著韋爸爸說,“就是,他求咱們幹咱們還得考慮呢,現在閨女又找了個好工作,她說了,讓你該退就退,她養著!”韋爸爸聞言臉色立刻陰轉晴,咧著嘴樂了,“要說還得是我閨女!”
“知道了,我這邊兒有點事兒,你甭管了,跟你丁哥說一聲,看緊了啊!”米陽三言兩語打發了打電話問他到哪兒了的小實習。一回頭看見米媽媽正跪在地上用笤帚在沙發下掃,他突然覺得挺對不住自己老媽的,趕緊過去攔,“媽,我來,我來!”
米媽媽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臉上都見汗了,“不行,肯定沒有,這客廳我都找遍了,難道說真的被古利給吃了?你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一抬頭看見自己兒子躁鬱的臉色,她把剩下的數落又咽了回去。
“算了,只能讓古利受罪了!”米媽媽一咬牙,轉身進了廁所。米陽看了一眼縮在角落裡可憐兮兮的古利,剛想問媽你幹嗎去?“hello,Moto……”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看也沒看就接通了電話,沒好氣地說,“誰啊?!”
“是我!”何隊的粗嗓門在電話裡炸響,米陽不自覺地一哆嗦,“是隊長啊。”“你小子現在在哪兒呢!!剛才小趙說你一個小時前就回局裡了!怎麼還不見人影兒?你他孃的回河北公安局了是吧?!”
電話這邊的米陽張了張嘴還不及回話,“行了,不管你在哪兒,現在立刻把證物帶回來,二隊那邊有新情況了,你那SIM卡很可能是關鍵證物!馬上!”說完何隊“啪”一聲扣上了電話,那聲震得米陽耳朵嗡嗡的,跟著腦子裡也是嗡嗡的。
看著拿著手機發愣的米陽,從廁所出來的米媽媽問了一句,“誰的電話啊?”米陽心裡一個勁兒的泛堵,這回樂子大了,如果這證物不重要,自己還能想辦法把這事兒摺過去。這拿著證物回家本身就是違反紀律的,偏偏自己今天這肚子較勁,那嘴欠的破狗還……怎麼就這麼寸呢!不想讓老孃跟著自己著急,米陽勉強壓下心裡的煩躁,扭頭笑著剛想糊弄米媽媽一句,一眼就看見了自己老孃手裡的東西,他眼睛都直了。
“媽,您這是……”米陽囁嚅地問,米媽媽一揚手裡的她平時用來治便秘的開塞露,“既然它吐不出來,咱們就讓它拉出來!”說完就柔聲想哄騙古利過來……然後插肛!米陽真是哭笑不得了,趕緊攔,“媽你急糊塗了吧,古利的腸子又不是直的,剛吃進去怎麼可能立馬兒拉出來啊!行了,你別管了,我自己想辦法吧!”
已經沒了主意的米媽媽就呆呆地看著米陽撲過去,拿起自己買菜用的布兜子一翻,把菜都到地上了,然後把古利塞了進去就往外衝。直到門“咣”的一下撞上了,她才反應過來,緊趕幾步開門就喊,“米陽,你帶著古利幹嗎去?!你是不是想給它一刀啊?!”
米陽三步並兩步的衝下了樓,也來不及管米媽媽喊什麼了。倒是對門裡的韋氏夫婦彼此對看了一眼,韋媽媽回頭問韋爸爸,“這是不是就是雍正皇帝電視劇裡說的那個兄弟什麼牆?”
一下樓,米陽就看見一輛出租,再打眼一看,韋大小姐正慢悠悠地在後座上掏錢遞錢呢。米陽噌地一下竄了過去,一開門就把韋晶拎了出去,韋晶嚇了一大跳,連尖叫都忘了,出來先一個踉蹌,等穩住了再回頭一看,米陽已經把車門甩上了。
韋晶大怒,衝上去就要拉車門,米陽眼疾手快地把車門鎖上了,“師傅,開車!”司機師傅有點不知所措,“您什麼意思?”車外憤怒的韋晶一巴掌拍在了車門上,“死大米,你作死啊!”不等米陽開口,司機師傅先叫了起來,“哎,小姐,我這車可禁不起您那鐵砂掌,您要再拍,給我的可就不只這個數兒了!”他邊說邊搖了搖手裡那張壹佰塊。
米陽從半開的車窗裡喊了一句,“味精,我這兒有急事兒,咱們回頭再說!師傅趕緊開車!”韋晶一愣,順口說了一句,“他還沒找我錢呢!”米陽衝她一呲牙,“正好我沒帶錢,謝了啊!快開車呀!!”最後嗷的那一嗓子嚇司機一跳,他下意識地聽從命令,掛檔踩油門就走,只留了一堆尾氣給韋晶。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被尾氣嗆得直咳嗽的韋晶身影越來越遠,米陽心裡苦笑,回頭這丫頭不定得怎麼收拾自己呢,可現在也顧不上了。“哥們,像你這麼愛狗的可真不多,咱們去哪個獸醫院?”司機從後視鏡裡看著米陽。
什麼意思?米陽一怔,低頭一看,古利正從布袋裡探出個頭來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這破狗很識時務,知道現在命懸於米陽,所以特別的乖,從剛才到現在,愣一聲都沒叫。“什麼獸醫院,去區公安分局!”米陽說。
“分局?喔,您是給狗上戶口去是吧,您可真有錢,給一狗花錢落戶口,聽說得小伍千呢,嘖嘖……”司機師傅感嘆著,米陽懶得廢話,就撇了撇嘴角兒。司機師傅又說,“您說現在什麼世道啊,這北京人戶口貴就貴吧,媽的這北京狗戶口怎麼也這麼貴呢,一定是那幫子警察想錢想瘋了!抓人撈不著錢,乾脆抓狗!”米陽……
好在這司機嘴巴雖然碎道,開車的技術還不錯,沒有半個小時就到了分局,還特認真地找給了米陽九塊錢,米陽說不要都不行,說他是黨員,不能要資產階級小費!“米陽你可來了,你隊長都快跳腳了,快來!”一進門米陽就被嬌滴滴逮個正著,不由分說就拉著他就往何隊長辦公室走。
米陽正想掙扎開她的手臂,正好何隊長把門打開了,一眼就撩到了米陽,“你小子可算回來了,快進來!”米陽沒轍,只好緊跑兩步進了門,一邊想著該如何跟隊長解釋。好在何隊向來護犢子,應該會幫自己的。
一進門,米陽剛做出一個純潔無辜好青年的笑容,就被屋裡的飄散的煙霧嗆得咳嗽了一聲。用手揮散了一下煙霧,再定睛一看,米陽一頭磕死的心都有了,就算今天是愚人節,也不帶這麼涮人的啊……
不明所以的何隊衝他招招手,“大米,林局,陳局都很重視這個案子,正好二隊長也在,你趕緊過來彙報一下,剛才你路上堵車,我已經給領導解釋了,你就別耽誤時間了!”何隊邊說邊做了個眼色給米陽。
米陽惟有苦笑,心說隊長我對不起你這番苦心了。這時二隊長站了起來,“大米,那證物呢?”米陽閉了閉眼,一咬牙從口袋裡把古利的腦袋露了出來,一屋子人都神情古怪地看著京叭兒和米陽。過了半晌,德高望重的林局問了一句,“小米啊,這就是那手機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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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呢,對,輪休……嗯?沒幹嘛呀,打遊戲呢,什麼聚會呀,哪天兒?…….喲,真不巧,我手上有案子剛結,那幾天正好要開總結會,肯定騰不出空兒來,山子,你跟肥三兒說一聲兒吧,這次聚會就別算上我了!”米陽懶洋洋地靠在床上說,他兩隻手忙著打PSP,手機只能歪著頭用肩膀頂在耳朵旁邊。午後的陽光灑滿了一屋子,米陽整體看起來跟往日沒什麼不同,只是細看眼裡都是血絲。
“你不是找藉口不想去吧?又不用你出錢,肥三兒說他包了!”電話那邊的江山有點不信。“嘖,”米陽嘬了下牙花子,“我這兒真有事兒,別說不要錢,就是他倒找我錢我也沒功夫兒去呀。”“大米,你丫沒事兒吧?怎麼說話半死不活的?病了嗎?”江山有點疑惑,米陽一向是充滿活力的,今天卻感覺他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嗯?沒有啊,”米陽二愣了一下,暗叫糟糕,江山這小子向來精明。他不想讓好友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兒,趕緊換了付不耐煩的口氣說,“你少咒我啊,這辦案子幾天沒得休息了,我要是還熱血沸騰的,那就不是半死不活而是迴光返照了我!”“哧!”江山笑了一聲,放了心,“成吧,那你忙你的吧,注意安全啊,對了,那卡的事兒,你給我惦記著點兒!我那兒有任務呢!聽見沒有?”
“靠,你不提我還真忘了這茬兒了……哎喲,我X,又是這關,我都打二十遍了!”看著屏幕上閃爍的‘GameOver’,米陽忍不住罵了一句。江山在那邊兒幸災樂禍地說,“該!這就是你把哥們的事兒給忘了的報應!打二百遍你也得死在那兒!”
米陽把PSP扔到了一邊,坐起身先把電話換到另一邊,揉著右邊被擠壓變形的耳朵說,“唉,人性啊人性!不是我說你們銀行倒閉了還是怎麼的,閒得沒事兒是吧!要是真沒事兒,給我們當義務協管員去怎麼樣?配警棍的,反正你們銀行那制服看著跟保安一個色兒!”
“歇菜吧你!”江山笑罵了出來,又白話了幾句之後才把電話掛上。米陽合上手機蓋兒,愣了會兒神,然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個後仰把自己又砸回了床上。
發呆地看著刷了大白的天花半晌,米陽突然發現在窗簾盒上方有一個小小的蜘蛛網,雖然有幾絲破碎,卻依然頑強地掛在那裡。有潔癖的米媽媽居然沒發現這個衛生死角兒,而讓它存留了下來。
“你真幸運…….可我怎麼這麼倒黴啊!”米陽苦笑著咧了咧嘴,衝蛛網敬了一個美式軍禮。
鏡頭倒回昨天,一聽米陽說完經過,屋裡的人全都無語了,要說警察們什麼沒見過啊,可這今天這事兒也忒邪行了,一時半會兒都有點琢磨不過味兒來。但是!有一個人立刻反應了過來,前因後果在腦中唰地那麼一過,哈哈!副隊長楊大偉在心中狂笑,真是天助我也!
“大米啊,你是怎麼搞的嘛,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嘛,不曉得證物不可以帶回家的?這對案情會帶來多大的影響啊,枉費何隊還說你在路上堵車,你,唉……”楊大偉站起身說,他一臉的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
楊副隊長這番話猛一聽沒什麼不對,但是落在了有心人耳朵裡就不實那麼回事兒了。他既強調了米陽的錯誤,又指出了可能引發的不良後果,同時還在領導面前紮了何隊一針。讓領導們看看,什麼叫上樑不正下樑歪,有米陽這樣不守紀律的下屬,自然就有對領導說謊的隊長。
米陽雖然攢了一肚子懊悔和憋氣,也承認今天出的這事兒問題都在自己身上,但是聽楊大偉這麼一說,他只覺得一股邪火直往上頂。強壓了一下才說,“副隊,今天這事兒是我不對,不過是我跟隊長說堵車的。”看著米陽額頭上凜起的青筋,楊大偉乾笑了下沒搭茬兒,轉身坐回了原來的座位。他明白,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夠了,說多了才傻呢。
“簡直胡鬧!你還是個警察?!”陳局把手裡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哐的一聲。米古利哆嗦了一下,嚇得使勁往米陽懷裡拱,米陽則感覺被人當眾打了一耳光似的,極度的羞恥感讓他臉色蒼白,脊背卻下意識挺得更直。
何隊心裡又急又氣,他知道這件事兒最後的結果可大可小,弄好了寫檢查,扣工資,罰級,要是弄不好……何隊非常欣賞米陽,這小夥子年輕有幹勁,聰明又有正義感,是個幹警察的好苗子,要是因為這件事兒毀了,那實在太可惜了。
何隊就想幫米陽說兩句,一直沒開口的林局看了他一眼,何隊話都到嘴邊了愣生生給嚥了回去,他輕咳了一聲以做掩飾。“老陳啊,你是主管刑偵的,你的意思呢?”林局轉頭溫和地問。
陳局一直陰著臉,頓了頓才說,“林局,先把那卡弄出來吧!至於米陽……”陳局掃了一眼梗著脖子站在那兒的米陽,“先讓他停職反省吧,這事兒也得跟政委說一聲,咱們回頭黨委會議上再研究,您看怎麼樣?”
“好,我同意,案子最重要嘛,小何,小楊,你們隊裡有什麼意見嗎?”林局點點頭。“沒有,沒有,一切聽從局黨委的指示!”楊大偉趕緊站起來表態,何隊只點了下頭表示同意。
“那這樣,林局,陳局,我先跟米陽把那個卡想辦法弄出來再來彙報!”二隊站起來說了一句。他跟何隊關係不錯,以前因為案子也調米陽幫忙過,對小夥子印象不錯。這會兒看著緊握拳頭微微顫抖的米陽,就想先把他帶走,省得年輕人在這兒“受罪!”“嗯,”林局點點頭,陳局沒說話,何隊微微衝二隊長點了點頭,表示感激。
米陽一個立正,敬了一個很標準的禮,然後才轉身出了門。在門外等著的二隊什麼也沒說,只拍了拍米陽的肩膀,然後往物證科走去。米陽覺得自己眼圈兒隱隱一熱,趕緊吸了下鼻子,一低頭看見古利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米陽穩定了一下情緒,快步追了上去。
等到了物證科,本應遭受一場血光之災的古利同志既沒挨刀,也沒被強行灌腸,X光都沒照,甚至還吃了管鑑證的小姑娘一根雙匯牌火腿腸,那SIM卡就自己出來了。
同時掉出來的還有米警官的眼珠子,或者說差一點就掉出來了。當米陽看見那個要命的SIM卡的時候,終於理解楚霸王自刎於烏江時說的那句“天要亡我”是什麼意思了。
其過程就是小姑娘想要接近古利進行“物證調查”,可是被折騰了半天的古利拒不配合,甚至齜牙咧嘴以示反抗。米陽說這是帶它去獸醫院拔牙的後遺症,看見穿白大褂的這破狗就想咬,其實平時這傢伙對美女還是挺客氣的。
雖然米陽把狗按住了,可小姑娘還是不敢下手,跟古利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顯然沒意義。但人小姑娘腦子也挺好使,說了聲山人自有妙計,先脫了外套,然後去自己抽屜裡翻了一根當夜宵的火腿腸出來引誘古利。
“大米,回頭你陪我一根啊!”小姑娘撫摸著立刻叛變啃腸的古利聯絡感情,古利跟米陽掐了半天早就餓了,這會兒也顧不上那麼多,吃飯皇帝大!抱著古利的米陽心不在焉地說,“成,我賠你一箱子也沒問題!”
一旁的二隊笑說,“小許,一根火腿腸兒你還計較啊?”“喲,二隊,這是無澱粉無添加劑的,五塊錢一根呢!”小姑娘抬頭說。二隊說不是吧,不是一塊錢一根嗎?我們加班時配著方便麵經常吃!挺好吃的!小姑娘特不屑地說就那也叫火腿腸啊,加了那麼多澱粉和防腐劑,吃多了不是變豬就是變木乃伊!
還沒變豬也沒變木乃伊的二隊大為尷尬,過了會兒才幹咳了一下說,“我們這些糙老爺們沒那麼多講究,再說也沒那麼嚴重吧,那上面都貼著QS標誌呢!怎麼的也得差不離呀!”
“胡隊,您知道QS什麼意思嗎?”小許好奇地問,二隊點點頭,“啊?怎麼了,那不是質量安全的意思嗎?咱雖然不是你們這些大學生,但英文多少也懂點!”小許咯咯一笑,“可有人說那是漢語拼音去死的縮寫!”二隊聞言一愣,接著哈哈大笑了出來,一肚子心事的米陽也忍不住笑了。
這時“啪噠”一聲輕響,一個東西掉在了辦公桌上,三個人同時看去,笑聲頓消,一個SIM卡正大咧咧地躺在桌面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隊說,“小許,你這五塊錢的火腿腸還有催吐的作用啊?”
小許麻利地戴上塑膠手套,轉手拿了一把鑷子把SIM卡夾起來細看,二隊和米陽也伸著頭看。小許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然後又去打量了古利半晌,突然伸手輕拽了一下古利的項圈。“嘿,米陽,以我看這卡九成九是卡在你家狗的項圈裡了,你看,卡上還粘著狗毛呢!”小許把放卡的手送到了米陽鼻子底下。
米陽都傻了,下意識順著小許手的方向看去,果然卡上掛著兩絲狗毛。再看看古利的項圈,那是米媽媽親手用兩層粗麻線布紥成的,上面繡著古利的名字和家裡電話。
可能是因為時間有些長磨破了個口兒,也不知古利當時怎麼折騰的,那卡偏巧掉進了破口夾層裡,京叭兒的毛又長就給蓋住了。米陽和米媽媽找了半天,米陽是根本不知道項圈破了,米媽媽雖然知道,但是心慌意亂之下早就忘了這回事兒了。
再加上古利又有亂吃東西的習慣,米陽他們在家裡死活找不到,所以想當然以為是被它給吃了。這會兒可能是古利著急吃腸,伸脖子蹬腿勁兒使合適了,那卡又給倒騰出來了。如果這卡沒有這麼巧掉到這匪夷所思的地方;如果當時自己再仔細一點查看,如果這卡能在自己到達警隊之前掉出來,如果米陽突然想起電視中某歌星撕心裂肺地唱著,“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米陽苦笑著看了一眼二隊和小許,倆人臉上都寫著同一句話,‘你還真是倒黴催的啊!’小許搖著頭把卡裝入了證物袋裡。米陽先把古利放在了凳子上,拿過證物袋兒,轉身往外走去。二隊不自禁地問了一句,“米陽?你去哪兒?”
米陽回過頭特悲壯地說了一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