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塢迎來了建校史上峨嵋的第一次來訪。
下午未時,一艘兩桅豪華大船緩緩駛入了燕子塢正門前的港口。船上垂掛着各種色彩的絲帶,顯
得既美麗又喜慶,船頭插着峨嵋女子劍校的校旗,是一把女紅用的裁衣刀和一把寶劍交叉在一起。船
尾則插着兩面黑底金字的大旗,上面寫着安護的字樣。
燕子塢學院六百多名本科學生外加不到一百名研究生史無前例地全體站立在港口,引頸期盼着峨
嵋的師生。另外還有三大媒體的記者和畫師,一個個手執紙筆,滿臉的興奮和激動。當豪華的大船終
於停靠,船工將纜繩拴在燕子塢那塊有上千年曆史的門石上以後,一百零八顆各色的焰火珠,伴隨着
有節律的三十六聲禮炮,飛向天空,劃出一道道美麗的軌跡。燕子塢港的天空和水面同時被彩色焰火
和彩色絲帶映出一片繽紛。學生們掌聲雷動,爆發出熱烈的歡呼。
船一側的舷門打開,引橋放下,一位身着翠綠裙裝的美麗女子首先現身,踏上引橋朝燕子塢走來。她舉手投足間滿是一位成熟女子的風采神韻,但是看她的容顏,竟最多像是剛滿三十。
柳依仙子!學生羣中頓時又人叫起來。
看,佩着的是倚天劍!另外一邊也有人激動地高喊。
柳依仙子身後魚貫而出的是兩列穿紅色長裙,黑色披風的年輕少女,正是峨嵋的學生們。整個港
口頓時爆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那些紅妝少女每一個都容貌端莊,身材窈窕,緊隨着柳依仙子的那兩個更是豔冠羣芳。左邊那一
個是嬌俏的鵝蛋臉,右邊那一個是標緻的瓜子臉。
哪個是王素啊?人羣中議論紛紛。
左邊那個。明顯是右邊那個嘛。
許多學生從懷中掏出畫像以及《江湖人物》封面對比起來。
兩列峨嵋學生之後,是幾位着淡綠衣裙的年長女子,應當是跟隨出訪的後勤人員,最後壓陣的,
則是幾個穿着整齊的黑色裝束,體格健壯,目光炯炯的男子。他們的胸口,都統一地繡刻着安護
的標誌。
慕容校長率同各院系的系主任走到船橋之前迎接,雙方一番行禮寒暄之後,慕容校長便領着整個
峨嵋代表團前往燕子塢的千人大禮堂參合堂就坐。
參合堂是燕子塢上唯一在學院成立以後再專門建造的重要建築。這個長圓形的禮堂可以容納
燕子塢全體師生,開學儀式,畢業大典,聚餐,比武等各項重大活動都在此舉行。參合堂的頂部採用
琉璃,在多雨的江南既可遮蔽雨水,又可使陽光透過。
主席台設在禮堂的東首,一邊是慕容校長和各院系主任,另一邊是柳依仙子和峨嵋學生。安護的
鏢師們全都一臉嚴肅地站在她們身後。燕子塢其餘教師和學生以及媒體都環坐在參合堂周圍一排排呈
梯形向上逐漸高起的座位上,這樣即使是最後排的人,也可以毫無遮擋地看到禮堂中間的高台。
那裏一會兒將有令眾人無限期盼的峨嵋學生的劍陣表演和王素周雲松的比試。
周遠從昏迷中漸漸醒來,這已經是兩天來第二次這樣的經歷了。周遠緩緩地移動幾下身體,確認
肋骨沒有斷裂之後,才坐了起來。
這是一個昏暗的石室,裏面存放着許多已經積滿灰塵的課桌椅和大書櫥。石室沒有窗户,只有一
扇厚重的鐵門。周遠的眼前橫七豎八地躺着十幾具屍體,他認出其中一具是龐天治。空氣裏瀰漫着濃
重的血腥味,讓周遠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他轉過頭,看到丁珊躺在他的左邊,正睜着兩隻大眼睛看着他。
你終於醒了。她説。
周遠看到丁珊還活着,心裏湧起一股暖意,他不清楚這種暖意是因為意識到自己不是一個人孤獨
地被關在這間堆滿了死人的房間,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到底是怎麼回事?周遠問。
丁珊苦笑了一下,説,那個姓韓的騙了我們,校衞裏好多都是他那一夥的,他們殺了你們衞隊
總長,和其他校衞,然後他趁我不備,點了我的穴道
周遠握緊拳頭,痛苦地低下了頭,這是他剛剛開啓的江湖道路上的第一個慘痛的教訓。
可是,為什麼?他的目的是什麼?周遠説,事情敗露以後,慕容校長,還有姑蘇城的巡捕
不會放過他的。
我想,他應該和安護鏢局是一夥的丁珊説。
什麼?周遠聽了這話更加的迷惑,安護鏢局不是護送你們峨嵋出訪的那個鏢局嗎?
丁珊嘆了口氣。
黃毓教授不知所蹤,自己又被點了穴道囚於石室,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必要再隱瞞自己的使命。
安護鏢局,在路上劫持了我們,柳依校長中了他們下的毒丁珊説。
啊!?周遠驚得幾乎要跳起來,胸口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安護鏢局劫持了整個峨嵋代表
團?他們瘋了嗎?
丁珊躺在那裏,望着周遠,他們沒有瘋,劫持峨嵋,只是他們計劃的第一步,他們的下一個目
標,是燕子塢。那個姓韓的,應該就是他們的內應。
這這還是瘋了啊,周遠説,劫持燕子塢?這太荒謬了!那麼然後呢?然後他們準備殺
到少林武當華山去嗎?這根本就是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的計劃!
柳依校長説,他們的目的是奪取藏在燕子塢的一樣東西丁珊説。
什麼東西?周遠問。燕子塢裏的確藏有許多貴重的東西,比如許多價值連城的武林古物,還
有包括斗轉星移在內的神秘高深的武功秘笈。可是像這樣光天化日之下通過劫持峨嵋進入燕子塢明搶
豪奪,天下武林豈能善罷甘休?即便奪得那些寶物和秘笈,卻成為整個江湖通緝的逃犯,又有什麼意
義?
丁珊搖了搖頭,説,校長沒有告訴我,她只是讓我找到黃毓教授,説只有黃毓教授知道該怎麼
做。
你是唯一逃脱出來的嗎?周遠説,昨天在湖邊,那個黑衣男子是安護鏢局派出來追殺你的?
丁珊點頭,柳依校長幫我逃出來的,她自己執意留下,要保護其餘的同學
周遠深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慢慢平靜下來,兩天內發生的所有片段漸漸連接了起來。
周遠毫無江湖經驗,對校園以外的世界可謂近乎無知,對人性的瞭解更是幼稚天真。不過他與生
俱來的聰穎和邏輯思辨能力,成為了這次以及他日後行走江湖的重要武器。
周遠思索了一會兒以後,説,我們要想辦法離開這裏,趕在明天峨嵋到達以前通知慕容校長。
如果讓安護鏢局挾持着峨嵋師生進入了燕子塢,一切就都不堪設想了。
丁珊沒有説話,她知道周遠説的是對的。可是這樣只是保護了燕子塢,對峨嵋的處境卻沒有任何
幫助。柳依仙子囑咐她,必須要先找到黃毓教授,只有他能夠幫助峨嵋。
就在這是,突然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咳嗽。丁珊和周遠都渾身一顫。周遠轉過身,看到龐天治的身
體竟在緩緩移動。
龐總長,周遠跑到他的身邊。
龐天治滿臉血污,那是被周遠石塊擊中所致,胸口是一道很長的劍傷,血仍在汩汩流出。周遠沒
有內力,無法替龐天治封住穴道止血,他只能從旁邊人身上撕下衣服布片,包在傷口上。
龐天治痛苦地哼了一聲,用嘶啞的聲音説,你聽好了,峨嵋到訪的時間已經提前,下
午未時左右就會到。
什麼,可是現在已經是周遠驚慌失措地説。
龐天治一把拉住他,你先聽我説完這裏是歷史研究所的地下室,那個衣櫥後面
龐天治説到這裏,又痛苦地咳了起來,他閉上眼睛,喘息了幾口氣,才繼續説,後面有一個門
,通向倉庫你要想辦法出去,回到燕子塢校區,點燃梨花渡值班室裏的紅煙
龐天治的氣息越來越弱,彷彿是提着最後一口真氣在交代着這些事情。他積聚着全身的力量,一
字一句地説,燕子塢的生死存亡,就交給你了
賓主雙方在參合堂就坐以後,校辦主任姚伯楚走到高台中央,開始主持歡迎大會。燕子塢的全體
男生沒有一個看他,全部都痴痴地眺望着主席台右側的峨嵋美少女們。峨嵋的學生都正襟危坐,臉上
沒有明顯的情緒,這種矜持的姿態更是惹得男生們心癢難耐,議論紛紛。
慕容遲校長轉頭低聲問身旁的楊冰川,黃毓教授為什麼沒有來?
楊冰川搖搖頭。
你上午説的那個學生,是哪一個?慕容遲又問。
楊冰川往學生座席上掃了一圈,又搖搖頭,説,好像不在。
慕容遲皺起了眉頭,他平時很少過問具體的學生管理,但是如此重大的活動竟有學生擅自缺席,
讓他覺得很不滿意。他正準備叫來身後的侍者,讓他通知龐天治統計一下所有缺席的學生,姚伯楚在
台上高聲宣佈,歡迎燕子塢武術科學學院校長慕容遲致歡迎詞。
慕容校長在一片雷鳴般的掌聲裏走上台去。
慕容遲平時很少露面,只教授斗轉星移一門博士課程,所以大部分燕子塢的學生也沒怎麼見過他。慕容遲和楊冰川差不多高,比他的身材略魁梧一些。如果説楊冰川身上有更多的學者氣息的話,慕
容遲更像是以前門派幫會的掌門或者舵主,有一種雄霸一方的氣勢。
周遠跪在龐天治已經冰冷的身體旁邊,心中充滿了悔意。正是因為他藉着楊冰川教授注入他體內
的內力飛石擊中了他,才導致他被韓家寧刺中。周遠覺得自己很愚蠢,龐天治對學生的多疑殘暴毋庸
置疑,但畢業於燕子塢的他對於學校的忠誠也是顯而易見的。現在他和忠於他的校衞們已經都變成了
冰冷的屍體,燕子塢的防衞赤裸裸地落入了韓家寧的手中。
龐天治臨終前的話好像一直在這間石室裏迴盪着,周遠知道,只有一種方法可以挽回自己犯下的
錯誤。
他站起身,用盡力氣推開了牆邊的大書櫥。果然如龐天治所説,那裏有一扇小門。
周遠試着推了一推,發現門是鎖着的。他又用力推了一推,門紋絲不動。接下來周遠又踢又撞,
直到筋疲力盡,仍打不開那扇門。這扇小門和那大鐵門不同,並不是很牢固,後面最多隻是一根鐵質
門閂,有足夠內力修為的人,應該就能夠打開。
他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丁珊,説道,你記得他點你穴道時的手法和順序嗎?
神道、長強,然後是檀中、關元、伏兔。丁珊説。
周遠聽完後,陷入了深思。
你懂解穴理論?丁珊問。
周遠微微點了點頭。他今天早上逃的,就是解穴理論課。
近一百多年來,點穴和解穴理論經過了革命性的發展。最早的點穴,僅僅是用內力封住一些和人
體機能以及內力運行相關的穴位,以達到使人喪失行動或語言能力等目的,內力越強,封住的時間越
久。內力修為高的人,可以替別人推宮過穴,解開穴道,內力更高一些的人甚至可以衝擊解開自身被
封的穴道。總之,點穴解穴只是一個內力的問題。
隨着張三丰理論的建立和發展,武學界對人體的十二經脈一百零八要穴從微觀上有了更加準確的
認識。張三丰的二弟子俞蓮舟第一個創造性地提出了可以通過有順序地封閉經絡上的穴位使點穴變得
更難解。這方面的理論非常複雜,可以寫幾本厚厚的教科書,但是簡單地表述,就是説,給點穴加上
了一把密碼鎖。用俞蓮舟方法點穴後,要想解開,不僅需要高強的內力,更需要按照正確的順序
逐步地解開被封住的經絡和穴位。否則會徒勞無功,甚至會讓被封住的殘留內力誤入歧途,對身體造
成不可修補的傷害。
周遠聽丁珊説了韓家寧點穴的手法後,立刻意識到他使用了高深的理論,加上了很複雜的穴位組
合,要解開這樣的穴道,就好比要解一道極其複雜的數學難題。周遠通過自學已經領會了解穴的理論
基礎,但是他從來沒有真正實踐過。
石室的小門憑周遠的內力肯定是打不開的,丁珊的穴道要自行解開,則起碼要三個時辰,到那時
候可能一切都晚了。
周遠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對丁珊説道,丁姑娘,我現在要嘗試解開你的穴道,要找到你被封住的
穴道順序組合,我需要需要
周遠説到這裏,漲紅了臉,結結巴巴説不下去。
碰我的身體丁珊替他説了出來。她説完這話,臉也一下子唰地變紅。
沒錯,周遠説,我實在打不開那扇門嗯我需要趕回燕子塢呃點燃
你不用再説了。丁珊打斷他,然後微微地點了點頭。
周遠鬆了口氣,鼓起勇氣,走到丁珊的身邊。
要解開穴道,周遠必須要先按照韓家寧下手的順序,探測出封住的經絡穴道的順序和內力方向,
然後他要解出正確的解穴順序,再引導丁珊利用自身的內力進行衝解。
周遠深吸一口氣,先把丁珊翻過來,伸掌抵住她後背的神道穴。丁珊只感到一股細細弱弱的內力
傳進她的體內。探測被封住的經絡時,內力越微弱越好,否則會引起很大的痛苦。周遠奇小無比的的
丹田通徑,此時反而變成了優點。
周遠探了一會兒,手向下移,長強穴在脊椎的最末端。周遠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但是卻無法不注
意到丁珊纖細的腰和翹翹的屁股。周遠探測了一會兒,將丁珊翻回來,只見她一臉羞澀地扭過頭去,
不敢看周遠。
檀中穴在胸口,關元穴在小腹,而伏兔穴在大腿上。周遠的手掌在丁珊的身體上移動、停留,這
是他人生第一次接觸年輕女子的身體。儘管隔着衣衫,手掌還是能感到那種柔軟滑膩的感覺。周遠細
弱的內力不會引起痛苦,但還是會有酥癢的感覺,丁珊不能用內力抵抗,只能強忍着,漸漸地,額頭
滲出汗來,呼吸也變得急促。周遠觸到她大腿時,感到她的體膚已經熱得燙手了。
周遠終於結束了探測,丁珊咬着嘴唇,瞪視着他説,你是故意摸了那麼久的!
周遠忙擺着雙手説道,不是不是我發誓我絕沒有
丁珊轉過臉,不再理他。
周遠閉上眼睛,頭腦中迅速根據剛才探測到的信息列出了一組方程,然後他思索着,尋找着。那
些方程在他的腦海裏移動,變換,一個又一個的未知數慢慢地被消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周遠的腦中
彷彿有一道閃電掠過,最後的障礙被消除,所有的疑團都散去,剩下的,是一個清晰的解答。
周遠睜開眼,丁珊訝異地看着他,你剛才的樣子好可怕,好像是發了失心瘋一樣。
周遠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沉浸在數學計算中時,常常會忘乎所以,失去自
控。他定了定神,然後對丁珊説道,你需要先打通足少陰腎經下的太溪分支先順着秩邊穴向下
衝擊至承山穴
慕容遲校長致完熱情洋溢的歡迎辭,台下掌聲一片。峨嵋的女生們仍正襟危坐,禮節性地拍着手。
姚伯楚接下來請柳依仙子上台發言。柳依仙子離開座位,輕盈地走上台去。
柳依仙子的真實年齡應該已經接近五十。二十九年前還是峨嵋二年級學生的她,在太湖一次對魔
教的大圍剿中一戰成名。武林日報上用洛神賦裏翩若驚鴻,宛若游龍來形容她優美的身姿和劍法
,首次把她稱為仙子。自此之後,所有的報刊雜誌都開始跟風使用柳依仙子的名號。再後來,整
個媒體索性拋棄了師太這一沿用千年的稱呼,將所有峨嵋學院的師生一律以仙子作為敬稱。
柳依仙子先朝主席台左側點頭致意,然後目光向右邊的峨嵋學生掃了一眼,七個安護鏢局的鏢師
面目表情地站在女生們的後面。
柳依仙子朗聲説道,這是我生平第二次來到美麗的江南,二十九年前第一次來的時候,你們當
中大多數還沒有出生。那是一次劍和血的江南之旅,充滿了艱苦和殘酷,嚐盡了危險和痛苦。這其中
,既有大快人心的鏟惡除魔,也有令人扼腕的犧牲傷亡,既有廣為流傳的決定性勝利,也有不為人知
的驚險曲折。我們最終戰勝了邪惡的魔教,正義的刀劍如水火般摧毀和盪滌了武林中的污穢殘渣,卻
也不可避免地付出了許多沉重的代價
柳依仙子説道這裏聲音突然減弱,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異樣,她略停頓了一下繼續説道,甚至
在一些時候,自私,貪婪和慾望一度湮滅了善良,理智和崇高
慕容遲校長本來一邊喝着茶,一邊聽着柳依仙子的講話,聽到這裏,他猛地停下了手中的杯子,
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與此同時,峨嵋學生們身後那排鏢師裏靠左首的第一個快速朝前走了一步,手
按到了腰間的劍柄上,最後一排至少有四名學生處在他一擊的劍程之內。
這些柳依仙子都看在眼裏,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嘴唇微微顫抖着,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繼續説道
,而這些流血,死亡,殘忍和爭鬥,都是為了今天,在我第二次來到江南的時候,可以在和平和安
寧中,和有着光榮悠久歷史的燕子塢的師生們進行純粹的武術交流。願那些不堪回首的暴虐和黑暗一
去不復返!
台下再度爆發出海潮般的掌聲。
慕容遲轉頭去看楊冰川教授,發現楊教授也正一臉蒼白地看着他。除了他們和主席台對面的峨嵋
學生和安護鏢局鏢師以外,沒有太多人注意到柳依仙子剛才短暫地失態。那些覺察到的,也理所當然
地認為柳依仙子是因為回憶起了往昔的崢嶸歲月而感慨萬千。
好,現在只剩下最後一步了,把剛才幾步導引過來的內力一起一定要同時衝擊檀
中穴。周遠大聲地指示着。
丁珊閉着眼睛,按照周遠説的做最後一步的衝擊。她只感到檀中穴一陣火熱,然後一下子彷彿一
個滯塞的水管突然被打通了一樣,一股真氣順着任脈和督脈運轉了一個周天,然後擴散到其餘的經絡
分支。丁珊長長吐了口氣,一下子坐了起來,渾身感到一陣舒暢。
成功了!周遠在旁邊激動的説。
丁珊想對周遠説句感謝,可是回想起剛才解穴時的種種情景,令她臉上又泛起一波潮紅。她一言
不發地站起來,走到小門旁邊,運起內力,拍出一掌。整個門劇烈地晃動起來,丁珊又跟着踢出一腳
,門終於嘩地一聲裂成兩半,向外倒去。
丁珊回頭對周遠説,一起趕去梨花渡?
周遠鄭重地點了點頭。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想方設法趕到梨花渡,點燃示警的煙火,為了龐天治總
長,也為了燕子塢。
兩個人出了門,進入到一個很大的倉庫中,倉庫的另一邊還有一扇大鐵門。他們來到門邊,發現
這個門是從裏向外開的。周遠鬆了口氣,正要去拉門閂,丁珊攔住他,輕聲説,門外或許有守衞。
兩個人輕手輕腳地卸下門閂,然後慢慢地打開門。外面的陽光灑了進來,周遠認出來這裏是歷史
研究所背面的地下一層。丁珊靜靜聽了一會兒,然後朝周遠點點頭,沿着前面的台階走上地面,周遠
在後面緊緊跟隨着她。
兩人一走上來,就看到兩名校衞橫躺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周遠認出來其中一個就是剛才把自己打
昏的人。既如此,這兩人應該是韓家寧的手下,周遠正納悶是誰打暈了他們,丁珊突然唰地拔出劍來。幾個身影從他們身後的窗户裏躍出,將他們圍在當中。周遠嚇了一跳,抬眼看時,竟是袁亮、毛俊
峯、章大可和季菲。
袁亮冷冷地對丁珊説,剛才在渡船上就看着你可疑,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來燕子塢?
周遠正要開口,丁珊已經回答,我是峨嵋劍術學院二年級學生,是柳依校長派我來的,峨嵋代
表團和燕子塢現在都處於危險之中
你是峨嵋的學生?袁亮臉上滿是懷疑的表情,我憑什麼相信你?
他的劍直指着丁珊,手卻微微有些發顫。
在和平時期習武、成長的袁亮,即使是高材生,初次面對這樣真刀真槍的局面,也難免會有緊張。旁邊的三個人也都各執兵器暗器嚴陣以待,臉上表情也都是僵硬嚴肅。
丁珊冷冷地對袁亮説,你想確認的話,有個很簡單的辦法。
她話音未落腳下已經斜插上一步,一揮劍朝袁亮刺去,袁亮一直戒備着,急忙用劍格擋,但是丁
珊早已劍鋒一斜轉向他的小腹。這一轉角度精妙,袁亮的劍已經無法再擋,但袁亮畢竟是燕子塢劍法
系最優秀的學生,他並不躲閃,而是將劍一橫,正好掠向丁珊的咽喉,這一橫利用了剛才格擋的慣性
,所以後發先至,但是丁珊早已身形晃動轉而從側面連刺三劍。這一招頓時出乎袁亮預料,他急忙向
後一躍,運劍從上至下以優美的弧線劃出三道劍花。
這是燕子塢高級劍法裏著名的一招風簾翠幕,在急退時使出,可以封住對手多個角度的攻擊。這招其實是毫無針對性的應急防守,但是卻設計得大方瀟灑,既最大限度地保護了自己,又不會顯
得狼狽。
不過丁珊那三招只是虛招,袁亮後退時,她也向後輕靈一縱,退回了原地。
袁亮忙抱拳説,曉芙劍法果然精妙,剛才得罪了,請問姑娘的芳名是?
丁珊還禮,報了姓名,然後説,見識了大名鼎鼎的風簾翠幕,不勝榮幸。
章大可,毛俊峯和季菲也都認出丁珊的曉芙劍法,於是也報了姓名行禮相見。
丁珊一一還禮以後,立刻將安護鏢局劫持峨嵋代表團,並意圖進入燕子塢劫奪重要寶物的事情告
訴了四人,同時也説了韓家寧可能是安護鏢局的內奸。
四人一時都震驚得説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章大可才説,韓家寧是內奸的事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剛才在茶花渡看到他帶人殺了那裏的值守。
他帶了有十幾個手下,我們不敢貿然上前質問。季菲説,之前我們看到龐總長帶人往歷史
研究所去,就過來尋找。
結果看到這兩個校衞在這裏守衞,毛俊峯接着説,我們猶豫很久,決定控制住他們訊問一
番,可是沒控制好力度,他們就都昏死過去了。
丁珊剛才看到那兩個橫躺着的校衞的時候,已經注意到其中一個左胸肋骨明顯斷了好幾根,另一
個則是頭部遭了大力重擊。剛才幾招比試下來丁珊已經知道袁亮的劍法不凡,其餘三人看樣子也都是
燕子塢的高材生,對付這兩個校衞其實綽綽有餘,不過看他們緊張的模樣,一定是因為初次對敵,難
免要使出十足的功力。
這時候周遠用低沉的聲音説,龐總長已經死了,是因為我
韓家寧在他身邊安插了自己的人,丁珊打斷周遠的話,龐總長被他使奸計所殺。
袁亮等四人聽到這話,面面相覷,更是驚訝萬分。
這麼説整個校衞隊現在已經都歸韓家寧指揮了,那我們該怎麼辦?季菲説這話的時候已經有
點帶哭腔。
龐總長死的時候,囑託我要想辦法去梨花渡,點燃那裏示警的紅煙。周遠説道。
對,章大可説道,我們要趕快去通知慕容校長,還有系裏的老師。
可是韓家寧已經控制了茶花渡,袁亮説,這裏所有的老師和研究生剛才都坐渡船去燕子塢
那邊迎接峨嵋了,整個曼陀山莊,現在恐怕就剩我們幾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