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印信在我身上,我一直隨身攜帶的啊!”次日一早,在諸葛駿的詢問下,察貝赤洋馬上搜尋身上,發現印信並無遺失。
“這麼說是他假造印信了。”諸葛駿搓著下巴沉吟道。
“他騙我!那印信就跟父王的唯妙唯肖,簡直難以辨其真偽。”伊蘭難以相信支文燕為了達成目的,竟是如此的無所不用其極。
“我回去得好好跟他說,叫他別再這麼處心積慮的想扳回什麼局勢。唉!這孩子就是脾氣倔,面子裡子都想要。”察貝赤洋搖著頭,滿懷苦思。
“還好印信沒被盜,不過,您回去還是得多提防他。”
諸葛駿心口老是覺得沉悶,有股忐忑不安的情緒一直潛伏於其中,依他過往的經驗,一定有事要發生了,他直覺支天燕絕不會如此輕易地善罷干休,搞不好還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我會的,投誠書我已交予你,皇上那邊還請你多美言幾句,多幫點忙,我們西突厥的命運就託付給你了。”察貝赤洋以虔誠的神情望向諸葛駿,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
“我不敢向您承諾什麼,但我定會盡我最大的力量,您儘可以放心。”這可說是諸葛駿目前最大的難處,就怕唐太宗不領情。
“謝謝,還有我女兒伊蘭……”他不知該如何接口,畢竟自己過去未曾給過她一絲父愛,又有何立場要求他呢!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這點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諸葛駿以其寵愛有加的眼神看了看伊蘭。
“爹,您真要回去,不多留些時日?”如今要分隔兩地,才感受到父女親情,這教伊蘭怎麼不難過。
“不了,我再不回去他們又要起內訌了,再加上個任性胡為的天燕,不盡快回去看看,我還真是不放心。”
察貝赤洋雖有一堆子嗣,除了可沙,個個都是扶不起的阿斗,現在可沙死了,他們除了爭權奪勢之外,什麼都不會。
這也是他為何愈來愈蒼老無助的原因,若他們都似可沙這麼的驍勇善戰,又何需他來到大唐丟老臉呢!
“若大唐皇上真的肯接受我們的投誠,到時候我就可以回去看你了。”伊蘭眼角泛著淚光說。
“我會等著的。好了,我也該啟程了。”他頷首,帶領著他的隨從走向來時路,並頻頻回首,像是在說著:一切交給你們了!
隨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遠離,她眼眶中的淚水也愈蓄愈多,終至像斷了線的珍珠掉落了下來。
“別難過了,我答應你,待皇上一下旨,我就帶你回去。”每見她的淚水,他的心就似被拉扯般的難受。
“有你在身旁,我不會再哭了。”她拭去眼角的淚,以微笑回報他。
“這才對!”諸葛駿輕輕擁著她嬌柔的身軀,不捨的說。
就在此時,諸葛擎與田蜜已慢慢地走向他倆,其實他們已在一旁隱身很久了,只不過礙於氣氛不對,所以遲遲不敢現身。
眼尖的諸葛駿立即看見他們,“阿擎,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已來了好久了,只不過不方便現身。”調皮的田蜜立刻接腔,卻讓伊蘭一時羞澀的紅了臉。
“伊蘭,別不好意思,田蜜就是這樣,她沒心眼的。”諸葛駿笑著解釋道。
“對啦!你千萬則見怪,我這人一向就是這樣。”田蜜搔搔耳,不知如何是好。
“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我們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伊蘭也不再矜持,對眼前這位美麗中又不失可愛的女孩極具好感。
“好啊!聽阿駿說你養了一手好花,能帶我去看看嗎?”田蜜知道諸葛駿找阿擎商量事情,所以刻意想將伊蘭帶開。
“沒有那麼好啦!不過都是我用心去養的,那我們走吧!”
兩個一見投緣的女孩,就這麼高興的去賞花了。
※※※
諸葛駿、諸葛擎及楊泰懋三人坐在廳堂內,正計劃著如何將西突厥投誠一事呈給皇上知道,且不能讓他拒絕,而今整個事情已成功一半了,全都在諸葛駿的掌控之中,他絕不容許在最後關頭失敗。
他實在是厭倦透了戰爭,那種廝殺、血腥、殘忍的情景,每每都讓他難以忘懷,他發誓再也不願涉身其中。
“我倒覺得請風將軍代為轉達給聖上,是最恰當的。”楊秦懋站起身,首先表示了他的意見。
“這不失是個好主意,只不過我認為若能親自面聖,將其中的緣由告訴他,或許成功的機率會更大。”原本一直緘默無語的諸葛擎也提出他的見解。
“我覺得親自面聖是可以,但若將阿駿娶伊蘭的事也說了,那就太不智了。你想想看,皇上要是答應還好,若不呢!豈不是害了他倆。”心直口快的楊秦懋立即否決了這個主意。
“我覺得阿擎的主意倒滿可行的。”諸葛駿沉思許久後才說出他的決定,因為他實不想再讓伊蘭做個見不得光的妻子。
“這怎麼可以!”楊秦懋驚呼道。
“楊秦懋,你看我像短命鬼的樣子嗎?”諸葛駿笑問。
“瞧你濃眉大眼,耳厚額寬,是不像個短命之人。”楊秦懋仔細地端詳了他一番才說道。
“所以-!我死不了的。”諸葛駿恣意一笑,稍稍緩解了他鎮日來緊繃的情緒。
諸葛擎在一旁也為楊秦懋心無城府的話語笑彎了眉梢。
“但話不能這麼說啊!未來的事光靠面相是看不準的。”楊秦懋強行辯駁著。
“那需不需要奉上我的生辰八字,讓你詳詳細細的研究研究?”諸葛駿忍不住又想調侃他。
“拜託,這可是有關你的生死大事,你竟還有心情開玩笑。”楊秦懋頹然坐下,對諸葛駿他們這種漫不經心的論調實在無法苟同,似乎就只有他一個人在那兒提心吊膽,真是枉費他一番苦心。
“好啦!彆氣了,我的事還得麻煩你呢!你不消消氣我怎麼接得上話。”諸葛駿太瞭解他了,只要有任務派給他,他定會樂忘了剛才的捉弄。
“真的,什麼任務?刺不刺激?”果然被諸葛駿猜中了,瞧他一副興奮的模樣。
諸葛駿搖搖頭,“是想請你和阿擎替我進京面聖。阿擎,你沒異議吧?”他詢問著諸葛擎的意見。
“我沒異議,只希望能幫得上你的忙。”諸葛擎二話不說,很灑脫的答應了。
“可是我有異議。”楊秦懋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剛才是誰一副願為這件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的模樣,現在卻又退縮啦!”諸葛駿蓄意開著玩笑。
“不是這樣的,你要我做什麼都行,就是面對皇上我可不要,那種提心在口,就深怕說錯一個字的煎熬,我可不想承受。”楊秦懋一臉堅定,抵死不從。況且,他才剛和螢兒有好的開始,真怕他一去月餘發生情變,那可怎麼辦?
“好吧!那我就不勉強你了。阿擎,你一個人可以應付嗎?必要時,可以請求風將軍伴你一道去。”諸葛駿嘆了口氣又說:“本來應該是我去的,但這一來一回,可得耗費不少時間,我擔心那個支天燕會診我不在之際,又來騷擾伊蘭,那不是很危險嗎?”
“我懂,我會小心去處理這件事的,你別操太多心。”諸葛擎瀟灑的說。
楊秦懋見諸葛擎非常帥性的一口氣就答應了,倒為自己過多的顧忌感到滿難為情的,只不過真要他去接受這份任務,他又無法像諸葛擎那麼灑脫、無所謂。
諸葛駿看出他心中的掙扎及懊惱,於是乎安撫他說:“別這樣,楊秦懋。我不會怪你的,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好了,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但願一切都能夠順利圓滿。”
※※※
“我找你好久,原來你又埋首在花堆中了。”諸葛駿屋前屋後找尋不著伊蘭,最後在花園裡,看見了她清麗的身影隱藏在層層花叢中。
“你瞧它的色澤是不是很美?”她捧起一株鬱金香擺在他眼前。
“是很美,而且香味好特殊,我記得我沒栽種此花種,你是打哪兒弄來的?”諸葛駿掬起它品聞其馨美的芬芳。
“這是我自己配種的。”她甜甜的說。
“想不到才幾個月,你養花的功力已那麼深厚了!”他擰了擰她的鼻尖,極其親匿道。
“你每天都那麼忙,我只好日夜與花為伍-!”她偷偷一笑,故作嬌嗔抱怨狀。
“這麼說,你是在暗示我太冷落你-?真慘,我怎麼不知道我是個那麼糟糕的丈夫。”他拍著額頭,逗趣的說。
“我瞎說的,你也信。”她靈光閃爍的眸子凝視著他,唇邊漾著甜蜜醉人的微笑。
諸葛駿細細梭巡著眼前這位美麗不可方物的妻子,眼中盡是一串不暇掩飾的激賞,曾幾何時,她在他生命中已佔瞭如此重要的地位。他要感謝上蒼對予他的厚愛,無論他倆未來路上的荊棘有多少,他永遠都不會退卻的。
“你什麼時候有空也幫我配個種,看看我的後代在你的精心設計下,會不會像這些花一樣優秀。”他話中的含義已再明顯不過了。
“你喜歡孩子?”她不可思議的問,眼中更有一抹一閃而逝的喜悅。
“怎麼?這個念頭讓你那麼驚訝!”他揚眉撇嘴的問道。
“不是,而是你一直給我一種狂傲、霸道的感覺,並不像是個愛孩子的人。”她很老實的說出自己的感受,難以形容她目前有多麼興奮。
“天呀!我真該自我反醒了,想不到我在你眼中連一點柔情都沒有,還是個不愛孩子的男人。”他搖頭嘆息著。
“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在我心中,你是個最標準的好丈夫,只是你從未說過小孩子的話題,況且,也實在是我的依賴性太重了,才會說出那些話。”她垂首低語,臉紅的煞是好看。
“我哪會不知道你小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是不是覺得無聊、寂寞?也怪我這些天來,為你爹的事傷腦筋而忽略你了。”
他滿是自責的口吻,聽得伊蘭不勝愁苦,“不怪你,一點都不怪你,只怪我是個突厥女,我們本來就不屬於同一世界的人。”
“我不容許你胡說八道,你是我的,無論你是什麼人,已生生世世註定是我的。”
他的眼神盡是嚴厲的阻嚇。
“駿……”她投入他懷抱,無論他對她是愛或只是佔有,她永永遠遠只願守著他。
“放心吧!你父親是真心想歸順大唐,相信皇上會同意的。”他輕拍她細緻柔弱的肩,安慰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進京面聖?”她抬起螓首,以溫婉甜美的嗓音問道,在此一片闃靜的夜裡,更顯得滿分動人。
“我不去,由阿擎替我去。”諸葛駛經拂過她飄逸的秀髮,那種滑潤的觸感簡直好極了。
“你昨晚不是還堅持要親自跑一趟嗎?”
“因為我不放心你。”他以灼熱的視線看著她。
伊蘭插嘴一笑道:“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沒什麼好值得擔心的,是你太多慮了。”
他臉色凝重的說:“支天燕,你忘了嗎?他絕不會善罷干休的,鐵定會挑我不在的時候來找你,我不能讓你置於這種險境中。”
“他沒必要這麼做,我已經很明確的告訴過他我從沒愛過他,他這麼做又何必呢!”她眉頭深鎖,困擾不已。
她不明白支天燕為何非得糾纏著她不放,他已經羞辱過她、怒罵過她了,他還想怎麼做才能消他心中一口氣?坦白說,支天燕的外表也不俗,然而感情這回事又有誰能理解呢!或許她與他之間就少了份情緣吧!
“你太看輕你自己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美,而且不只是外在,就連內在也美得讓任何男人都難以抗拒、無法自拔,所以,我才會那麼不放心,就怕我一眨眼不注意,你就被人給奪走了。”
“即使我真被人奪走了,他也奪不走我的心。”她眼神清澈、毫不虛偽。
“伊蘭,你放心,我會盡快處理好你父王的事,相信憑阿擎的能力,他定會替我處理好的。”他緊緊擁住她,雖說他心中毫無把握,亦要給伊蘭信心。
她緊偎在他懷中,已將他視為心中永遠的磐石、永恆的依靠,無論天荒地老,此情唯有蒼天可鑑。
※※※
螢兒從廚房出來,卻被一道黑影擄掠至一旁,那人沉著聲激動的說道:“螢兒,我想去追諸葛擎,我想了好久,我不能置阿駿的生死於不顧,逼不得已,我們只好分離一段日子。”
“原來是你,楊秦懋!”螢兒撫著胸口,喘著氣。
“對不起,我嚇著你了。”楊秦懋苦笑道。
“你怎麼悶不吭聲的從旁邊冒了出來,還說了一大堆話,我根本嚇得忘了聽,你再說一遍好嗎?”螢兒緊蹙雙眉。
楊秦懋攤了攤雙手,無可奈何的又說:“好吧!我再說一遍。”他深吸了口氣,“我的意思是,我想和諸葛擎去京師面聖,現在……現在是來和你告辭的。”
他的確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就怕螢兒會不答應,聽別人說女孩子是最小心眼的,希望她不會表現得太過強烈。
“你是說你願意幫駿公子去一趟京師-!”她的表情卻是楊秦懋難以想像的喜悅。
他疑慮的問她:“你不生氣?”
“笑死人,我怎麼會生氣呢!我簡直是高興都來不及。”螢兒斜睨了他一眼。
“怎麼說?”他還是一臉蠢樣。
“你真傻,駿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還巴不得能多幫他點忙,本來聽說你拒絕替他跑一趟京城,我還生了一肚子悶氣,現在可好了,你終於開竅了。”螢兒興奮地扯住他的手,不停地搖晃著。
“這麼說,是我多慮-!”楊秦懋也笑逐顏開。
“本來就是嘛!可見你一點都不瞭解我,你的表現真讓我傷心。”她嘟起小嘴,嗔怨道。
“彆氣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笑一個嘛!”想不到楊秦懋這小子“撒嬌”功夫倒是一流的,只見螢兒噗哧笑出聲,兩人之間的誤會也就盡釋了。
“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突然想通了?”螢兒拭著眼角的笑淚,正經的問道。
聽了她的這個問題,楊秦懋足足傻了數分鐘,其實他並非“突然”想通的,而是老早就想去,在諸葛駿要求他的當時,他的心就已蠢蠢欲動,只不過太多的顧忌讓他拒絕了諸葛駿,其中最大的因素就是螢兒。
楊秦懋笑了笑,“這個問題應該不重要了,反正我已決定要去追諸葛擎。”
“你要去就快去吧!咱們四位公子的輕功都很了得,你再不快點,準會追不上的。”螢兒這下可急了,她連忙催促著他。
“好吧!那我這就去了。”他輕拍她的肩以示道別。
“你留下來幫我,別去了。”恰巧路過的諸葛駿立即阻止了他。
楊秦懋張口結舌的說:“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諸葛駿摳摳鼻翼,笑著說:“很抱歉,我有事找伊蘭,卻沒想到會在這兒撞見你。”
“那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他滿難為情的說。
“是聽到了,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真的很感動。”他用力拍了下楊秦懋的肩,真摯的說。
“那我馬上出發,希望能追得上諸葛擎。”楊秦懋轉身準備離開。
“不用了!”諸葛駿表情非常誠懇,“你為了我這個“酒肉朋友”已經付出不少了,多為自己想想吧!”
“就阿擎一個人行嗎?”楊秦懋還是不放心。
“你別為我操那麼多心,該談談你和螢兒的婚事了吧!”諸葛駿一提起這話題,螢兒羞怯地一溜煙就跑掉了。諸葛駿笑著搖頭說:“現在螢兒不在,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想不想娶她?”
“想,我當然想娶她!只不過她忽冷忽熱的,讓我搞不清楚她究竟愛我有多少。”
楊秦懋說出心中的苦悶。
“我看得出來她很在意你,只不過受到不少流言的刺激,讓她對愛情產生了排斥。”諸葛駿旁觀者清的提醒他。
雖說他已收螢兒為義妹,但仍無法扭轉她自卑的心理,只要其他丫鬟一兩句閒言閒
語,就會攪得她心頭大亂,唯今之計就是讓楊秦懋儘快娶她進門,才能杜絕那些傷人的蜚短流長。
“那我該怎麼做才是呢?”楊秦懋這下子可急死了。
“真傻,這種事還得我教你嗎?難不成求婚也得我幫你!乾脆洞房花燭夜也由我替你好了。”諸葛駿壞壞的糗他。
“好哇!我要是將這句話告訴了伊蘭……”他失笑的反將諸葛駿一軍。
“好傢伙,你可真懂得“過河拆橋”的藝術,虧我還苦勸你早些向螢兒求婚,我看算了!還是教螢兒多提防點好。”諸葛駿詭譎地掀起嘴角,得意的看著楊秦懋那遜斃了的表情。
“好吧!老兄,我投降了,殺人的喊被殺我,又有什麼辦法?”楊秦懋一副無奈狀。
“你說什麼?”諸葛駿故意做出凶神惡煞一般的面容。
“好!我不說了,就聽你的勸去找螢兒求婚,希望能一舉成功。”楊秦懋喜出望外的往螢兒閨房方向飛快的跑去。
諸葛駿燦爛的笑容隨即隱沒了,一抹愁思鑲在他立體分明的俊臉上,何時他和伊蘭才能擁有像他們這種沒有焦慮、沒有阻礙、沒有危機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