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坊”乃是比四軒園小巧但更精緻的宅院,它分為兩個單位,前院即是招待賓客、賞花、對奕的好地方,而後院即是一處大型倉庫,也就是大批毛皮的集中地。
諸葛駿領著大軍經過此處時,就將身上的重任交由風似海接掌,因為他壓根就不想去京都朝中當個傀儡似的讓人把玩觀看。再說且風似海的傷勢已趨痊癒,將十幾萬兄弟的安危交給他,正是時候。
“終於可以鬆口氣了。”一進毛-坊,楊秦懋就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大大地呼了口氣。
“瞧你,像是幹了場多麼轟轟烈烈的大事一樣,已經累得不堪一擊。”諸葛駿調侃笑道。
“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你說能不累嗎?”
楊秦懋現在可說是愜意極了,因為一脫離軍隊就沒有所謂軍法不軍法的,說起話來也自在多了。
想想這幾個月來連講話都要前思後想才能出口,雖說諸葛駿一向不拘小節不會在意,但軍中人多複雜,就怕口出是非,若惹得諸葛駿難以做人就不太好了。
“我叫你別去你不聽,現在悔不當初了吧!”諸葛駿拿了盅酒為他和自己各斟上一杯。
“也沒那麼嚴重,至少讓我遇見了樁有趣的事。”楊秦懋飽含興味地看著他。
“哦!幾個月下來,我怎麼沒發現什麼有趣的事?”諸葛駿明知他指的是什麼,所以避重就輕的說。
“喂,去看看她吧!你把人家放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該去安慰安慰嘛!不過喜歡歸喜歡,也得考慮清楚你們倆的身份。”楊秦懋乾脆挑明的說,當然是指那“不宜通婚”的大唐法令。
“你又來了,你怎能教我去安慰一個女人?”諸葛駿故意遺漏了他後面的幾句話,那實在太傷腦筋了,他不想去研究。
其實,他早就想去看看她,但生平從未把女人擺在眼裡的諸葛駿卻有些遲疑了,若他真這麼做,豈不是引人笑話。
“想去就去吧!別“假仙”了。”楊秦懋一點也不留餘地的譏笑道。
“楊秦懋!你還真夠朋友,竟敢開我玩笑。我累了,你回你的當鋪吧!”諸葛駿煩悶的下逐客令。
“你現在可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呀!算了,我就識相點走人吧!”他自以為幽默的開玩笑道。
諸葛駿搖搖頭,對於他有意的挖苦,實覺難以招架,“請你說話注意點,我可不希望軍中的謠言又傳回了“毛-坊”,到時候可真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沒關係,到時候我免費嫁給你,不要你半文聘禮。”楊秦您的玩笑像是已開上癮,似乎沒瞧見諸葛酸的臉色微凜。
這回諸葛駿真的發飆了,他沉著氣說:“你走不走!我數到三,一——二——”
這句話果然有用,二的尾音還沒念完,楊秦懋已一溜煙的不見了。
唉!諸葛駿禁不住地嘆口氣,突如其來有股倦意及落寞席捲著他,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她,不知道她習不習慣這裡的環境?
或許楊秦懋說的對,她已在他的內心深處撒下了些許不知名的東西,讓他變得有點患得患失,不再像往常那般的瀟灑自若。
※※※
伊蘭一進這塊充滿了皮革香味的地方,就被這裡的環境所深深吸引住了,第一次踏出塞外的她對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好奇極了,包括建築、衣裝,尤其是食物。
以往在西突厥,所吃的東西多半是肉類,要不就是麥制點心,在這兒竟能看到綠油油的蔬菜(這亦是由大南方快馬運來的),尤其是香噴噴的白米飯,看得她垂涎欲滴。
如今擺在她面前的即是一盤盤精緻的米制點心,四周用綠色植物做了點綴,伊蘭看得猛吞口水,但又不捨得吃,這麼漂亮的東西吃了多可惜呀!
於是她決定先沐浴好了,這些天來,她處在男人窩裡,根本無法好好梳洗,諸葛駿知道她的難處,亦會命令隨侍送熱騰騰的水進他的帳內讓她淨身。因為篷簾無法緊密,她始終不敢大膽的躺進木盆內享受熱水流竄全身的舒暢,最多隻是草草擦身了事。
但現在不同了,這兒的門窗能緊閉,有完完全全的隱密性,這也就是告訴她,今天是洗澡沐浴的好日子。
她先確定了一下四周的門窗的確安全無虞後,就開始輕輕卸下那雙捆綁了她好幾天的軍靴。
這種作戰用的靴子雖然牢固,但透氣不佳,而且,這些天來與那些男人在一塊兒,她根本不敢脫下鞋子,再加上長久的時間浸在冰寒的雪地中,她那雙雪白的腳丫子早就長出了凍瘡。
實際上,她已經痛了好久,只不過不想說也不敢說,就怕一說出來,又遭到那個惡魔的嘲笑。還好自幼練武健身的她受得了這些皮肉之苦,否則,她早就走路一跛一跛的被看出破綻了。
原本傷口因為捆綁甚久產生了麻痺倒還忍受得住,但等它們一脫離那雙鞋的束縛後,一種火辣的刺痛感一下子貫穿了全身。她咬著牙先將那雙傷痕累累的腳放進了浴盆內,一時間劇烈的疼痛讓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
然而,她這敏感的動作正被推門而入的諸葛駿看個正著。
“你的腳怎麼了?讓我看看。”他火速的衝過去,想從水中掬起她的腳。
她的腳一定出了問題!剛才從她絞緊雙眉的表情看來,那種感覺一定非常疼。想起這個可能,他的心霎時漏跳了半拍。
她俐落的躲開他,用一種看怪物的眼光看著他,聲音微微顫抖的問:“你是怎麼進來的?我明明鎖了門呀!”
還好她只脫了鞋,否則,她該怎麼面對眼前這個登徒子。
諸葛駿這才知道她緊張的原因,因此他興味盎然的說:“你可能還不知道這是我的房間,我當然有方法進來。”
“就算是你的房間,但現在我準備……準備淨身了,請你出去!”她顯然有些羞怯的說。
“你臉紅的時候更漂亮。”他出其不意的說。
“什麼?”她睜大無邪的大眼。
他淺笑了下,“沒什麼,要我出去可以,不過你得先讓我看看你的腳。”
“我很好,我的腳更好,請你出去吧!”她不敢直視他,卻很兇的開口,任誰都聽得出來她是在逃避。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受傷了,她要表現勇敢、剛強點,即使當了俘虜,也不能丟他們西突厥的臉。
她卻不懂她是唯一被諸葛駿禮遇的戰俘,還以為大家都有像她一樣的幸運呢!
他的唇色漾起一抹令人費解的笑容,好像她的回答對他來說並非很重要一般。“把腳給我看。”
“你就非得那麼霸道?”她驚懼的說。
“哈……你知道我叫諸葛駿,但或許不知道我在中原有個外號就是“霸道諸葛”,我想這兩者應該有點關聯吧!”
他很恣意的說,而後出其不意的拾起她的腳,當他看見這些慘不忍睹的傷痕時,一陣苦痛沁入心扉,他真恨自己怎麼沒注意到她的不適,也忽略了她只不過是個嬌柔的女孩子,又怎受得了和長年在戰場上與死神搏鬥的士兵們相同的苦難呢!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向來高傲的他從不曾照顧關心過女人,這些天來,他所表現出對她的關愛,已超出二十幾年來他所做的一切了。
他極輕巧的撫上那紅腫的傷口,在伊蘭目瞪口呆的情況下,他竟用嘴去吸取她腳上的瘡汁,完全不避諱,也完全沒有輕藐,只有很經柔很輕柔的處理她的傷口。
接下來,他即用整個掌心覆上她的傷口,伊蘭本以為會很疼,但卻沒有,反而有股熱熱的暖流回蕩在其間,漸漸地,她竟然看見他手指撫觸的地方再起了白色的煙霧。久久,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這是在運氣。
自小,她就曾聽爹爹提起過中原的武學不同凡響,現在親眼目睹後,果然名不虛傳,真的太神奇了。
片刻後,當他的手離開的那一剎那,伊蘭簡直是瞠目結舌;那些紅腫潰瘍的傷口竟然消失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她以戰慄的嗓音問道,更不解他為何要對她這麼好。
他只是以其均勻的力道繼續為她按摩,但不回答她的問題,“好了,你動動看有沒有舒服些?”
伊蘭聽從他的指示輕輕擺動了下腳踝,奇妙的很,果然一點痛楚都沒了!
她抬起興奮的雙眸,一耒佩服的色彩從眼底掠過,雖短暫但諸葛駿全都盡收於眼底,這可說是她第一回給他好臉色看,也是他第一次為女人服務而感到驕傲。
“水都涼了,我叫人替你再打盆熱水進來。”他幾近柔情的語調說。
“沒關係,還可以。”
“別逞強,我可不希望你腳傷才好,又染上了風寒。”他轉身準備邁步出去之際,又轉過身道:“待會兒我會來接你至後院賞花,動作快一點,否則,又讓我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我可不負責。”
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狂笑了幾聲後才又拾起步伐離去。
“你這個人是怎麼搞的,還是那麼霸道!”她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卻碰巧被他突然間的轉身給嚇了一跳,驀地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般。
他撇撇嘴,火樣的眼神上上下下瀏覽著她的倩影之後,竟朝她又走了過來。
“我本來想在女人面前當一次君子的,你為什麼又把我叫了回來,是不是想和我來個“鴛鴦戲水”?沒關係,我可以奉陪。”
“我沒叫你回來呀!你走!”伊蘭雙手環胸,好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說那句話。
“我既然被勾起了興趣,就很難平復下來,你說這該如何是好?”他故意調侃她,看她紅透的俏臉是他最大的喜愛。
伊蘭當然瞭解他指的是什麼,她自幼生長在男性主義高漲的西突厥,多多少少聽別的女人說一些對丈夫的不專情與跋扈的言論,當然也包括了“房中事”。
“你可以去找楊秦懋啊!”她脫口而出。
“我為什麼要去找他?”一聽她這麼說,他直覺不對勁。
“反正……反正這對你們來說,不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嗎?”她索性豁出去了。
“你指的是什麼事?”諸葛駿有些納悶又有些好奇的說。
“這麼噁心的事還要我說……你心知肚明嘛!”她秀顏低垂,簡直不知該做何回答。
諸葛駿似乎有些懂得她的意思了,他眯起眼眸說:“你是不是聽到了些什麼謠言?”
謠言!她可不認為是謠言,所以,低著頭不說話。
“你是不是聽說我和他之間有什麼曖昧不明之事?”他一臉嚴肅,觀察著她的反應。
她點點頭,不敢出聲。
他重重的拍了下額頭喟嘆道:“或許我太縱容他們了,才使他們敢肆無忌憚地在我背後說閒話。”
“是就是,還怕別人說。”伊蘭很小聲的在那兒嘀咕著,但卻逃不過他的耳朵。
“你不相信我,你以為我真是那種人?好,我可以以行動來證明他們說的全是瞎話。”他一步步的逼近她,讓伊蘭不知如何是好。
“你以為你這麼做就能證明什麼嗎?也有人兩性都來的!”她心一急便口無遮攔。
“你看起來也只不過十六、七歲,想不到懂得還真不少,是你未婚夫教你的嗎?”
諸葛駿簡直快瘋了,一想起她那個“未婚夫”便更生氣,像她這麼大年紀的女孩兒,也只不過是個愛作夢的年齡,怎麼她比一般人早熟呢?或許她早就不是什麼完璧之身,她們蠻夷不是一向都比中原人開放許多嗎?何況,她還有一個明正言順的未婚夫。
愈想他心中就愈肯定這個猜忌,也愈來愈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在意她。
“你被我挾持了這麼久,怎麼從不見你未婚夫來救你,他愛你嗎?”
“他很愛我的,我當初溜出來他並不知道,現在又被你挾持來這兒,他總得打探一陣子呀!”她說的這句話是實話,支天燕愛她很深。
“是嗎?那你呢?”
“我……我怎麼樣?”她故作不懂。
“你愛他嗎?”他捺住性子又說了一遍,只是掩飾不住他滿臉睥睨的神情。
“這還用說,我當然愛他了。”她有如蚊蚋般的說出,但諸葛駿一字一句都聽得很清楚。
“哦!我會讓你改觀的,從今以後你是我的,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而且只服侍我一人。記得我上回曾說過,待我用膩了,會把你還給他,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你一輩子待在我身邊。”他臉上的線條瞬間變得冷峻了起來。
沒讓她有絲毫反應的機會,諸葛駿已蠻橫的吻上了她的唇,雖強硬卻含著無限的溫柔。
伊蘭想反抗,但卻抵抗不了他那強壯有力的手臂;這男人怎麼能這樣待她!他們竟在浴盆中做這種事!
她壓抑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恐懼籠罩著她,因為她發現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都能讓她陷入催眠狀態,心中莫名產生無數的悸動,就讓他予取予求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突然間,他停下了動作,他原以為她不是處女了,所以他毫無考慮到她的疼痛,現在她僵硬緊繃的肌肉讓他為之心疼,卻已來不及了。
“對不起,伊蘭。我會彌補你的。”天知道他可從沒對女人說過這三個字。
他強忍住全身的慾望,放慢速度,撫平她的緊張,待她的疼痛全都銷匿無蹤之後,他才像一隻脫困的猛獸,以其狂熱的動作及強猛的旋律,與她一塊獲得最終的釋放。
盆中的水面也由原來激烈的晃動,慢慢趨於平緩。
他看著她良久,想從她臉上找到後悔;還好沒有,倒是微紅的臉色證明了她也得到了滿足。
諸葛駿這才鬆了口氣,“待會兒來接你一塊兒去賞花,我會叫丫鬟來為你加些熱水。還有,我再說一次,我不是雙性戀,更不會喜歡男人的。”
交代清楚後,他才踩著愉悅的步伐,不在乎全身溼淋淋的走出了房門。
此刻的伊蘭將她整個身子藏在浴盆裡,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是來為兄報仇的,怎能陷入這種情慾之中,而且更慘的是,她根本就拒絕不了他,潛意識裡竟還主動去迎合他,她悲哀的想,是否她喜歡上他了,喜歡上這個霸道又不乏柔情的男子?
※※※
伊蘭在諸葛駿的帶領下走出了毛-坊的廂房,來到偏門外的花園。其實,說它是花園實在是太小看它了,若是以花之國來形容它也不為過。
諸葛四郎愛花成痴是大夥都知道的事,所以只要有他們的地方,總缺不了花兒作伴。
以諸葛駿來說,在他的老窩四軒園,就有著佈滿櫻花的“櫻籬”,可見櫻花是他的最愛。如今毛-坊也不例外,一大遍土地上除了一些雅緻的百合、鬱金香外,佔地最多的就是櫻花了。
“你一個大男人竟會喜歡花到這種程度!”伊蘭實在難以將他這麼一個粗獷狂妄的男人和花聯想在一塊兒。
“不只我一個人愛花,我們諸葛四郎每個都愛。”他輕拂過櫻花的枝葉,那副疼惜的眼神彷彿它是一個初生嬰兒,就怕手勁一個太大,就傷了它。
這花真有那麼寶貝嗎?他對它比對她還好。
伊蘭自掌了下嘴巴,笑死人了,她跟花吃什麼醋嘛!
“你這是做什麼?”他為她這種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撫上她的臉察看有沒有痕跡。
“沒有……只不過有隻蚊子叮在臉上。”她隨意瞎編個理由。
諸葛駿輕撇了下唇角,彼此心照不宣的說:“愛花並不是女人的權利,我相信只要用心,男人依舊能將花養得很好。就像是我認定的女人一樣,我亦會用真心去對待她。”
“我們有仇恨在,我不是心甘情願做你的女人的。”她有些昧著良心說,因為可沙的死,給她的打擊實在不小。
自幼,她父王(西突厥王)即非常的重男輕女,壓根不把她們這些做女兒的放在眼裡,只有可沙是真心對她好。
後來可沙的才幹獲得父王的賞視,繼而加以重用,於是,父王在可沙的要求下,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才能以公主榮譽的身份跟隨在可沙身側,即使他上戰場做生死決鬥,他亦會帶著她。
“是這樣嗎?”他掬起她的下巴,“可是剛才在浴盆內,你是表現得那麼坦然,甚至樂於接受我所給予你的一切。”
“你……”她霎時酡紅了雙頰,不甘示弱的說:“反正我是屈服於你的威勢之下,有機會我還是會殺了你!”
“我不會給你這種機會的。”他輕笑著又說:“我今天心情不錯,不想和你計較,賞花吧!”
花,又是花,有了花,他竟然和她吵架的興致都沒,伊蘭很嘔的想。
不過,這花園還真漂亮,處處落英繽紛,也難怪他會這麼地沉迷其中。
※※※
今兒個一早,諸葛駿就因為眼皮直跳而臆測到有事即將發生,果然,不出半晌就瞧見楊秦懋像極了“急驚風”般的闖進了毛-坊。
“事情不好了!”
諸葛駿聞聲也衝出了大廳,“發生了什麼事嗎?”
“也沒有發生什麼事,而是我接到了一封從京裡發出的信函。”楊秦懋一進大廳就大剌剌的斜躺在大椅上,還不停地喘著氣。
“誰發出的?”
“是風將軍,他說聖上已下旨要你進京面聖。”楊秦懋行色慌張的看著他,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大麻煩。因為從不愛進京的諸葛駿,總不能因他個人喜好就違逆聖上的命令。
“看來,我這次不去都不行了。”他搖頭嘆息道。
他知道風似海的用意,他定是在聖上面前說了他不少的好話,想間接提拔他成為他的接棒人。但是他非常淡泊名利,對殘忍的戰爭本就沒興趣,再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何必將功名看那麼重。
“你藏著的那位突厥女,你要怎麼處理?”
“交給你照顧-!”說真的,他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沒問題,我一定會將她照顧的徹徹底底,說不定還可以把她接收過來。”楊秦懋嘻皮笑臉地開著玩笑。
諸葛駿一張臉瞬間變了色,“你如果想活著的話,最好別動她一根寒毛。當然,也不準別人動她,你聽懂了嗎?”
“懂,懂,當然懂,女人雖好,我的命更值錢哩!”就只有他敢去招惹諸葛駿,也只有他了解在諸葛駿霸氣的外表下隱藏的是一顆狂烈野性的心。
然而伊蘭就有那種能夠將他強硬的外表融化的熱力。
“知道就好,別又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諸葛駿有意調侃他。
“我什麼時候敢將你的話當耳邊風?”他睜大眼說。
“那天從戰地回營的路上,我不是吩咐你好好照顧她,你竟只顧著跟一旁邊的人嚼舌根,還讓她聽到了些謠言。”
“反正謠言處處飛,要聽她早就聽到了。她在意嗎?”他出其不意的問出這一句。
“在意?!她沒有權利說在意這兩個字。”諸葛駿自以為是的說。
“是嗎?算了,我也不糗你了。決定什麼時候上路就通知我一聲吧!”楊秦懋第一次自動告辭。
“今天怎麼了,竟然還我沒下逐客令你就知道要走人?”諸葛駿驚訝的說。
“沒辦法,我的臉皮一向薄的可以,被人趕久了,總會不好意思的。”他搔搔頭皮說。
諸葛駿輕笑著說:“你今天臉皮厚點,陪我聊聊天吧!”
“喲!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啦!好,我捨命陪君子。”楊秦懋稚氣未脫的笑道。
於是,兩個大男人就在這充滿茶香的斗室中,暢飲長談了一整夜。
※※※
伊蘭獨守在空閨中,無所事事的對著窗外發著呆,自從諸葛駿進京面聖後,她幾乎天天在這種情形下度過漫長的一日。
她不是沒想過“逃”,只是那個叫楊秦懋的成天陰魂不散的盯著她,讓她錯過不少機會,但回過頭想一想,自己好像也並非很積極,似乎已習慣這裡的環境、有他的日子。
相處的這段日子,他每晚都幾近溫柔的對待她,讓她狂亂、不能自己的掉入情慾的泥潭中。她懷疑他和她之間似乎正火速醞釀著一股她無法拒絕的情愫。
還記得諸葛駿臨去前所說的那些話。
“對於察貝可沙的死我很遺憾,留下那張字條只不過是跟他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請相信我絕無惡意。我甚至懷疑他真是因為那幾句話輕生的嗎?他雖重顏面,但我認為他還不至於以死來報復我吧!以他的個性,大可找我來對決,是不是?你是他的親妹妹,想想看我說的話,不要一味的只想復仇,被這兩個字矇蔽了你澄澈的心靈。我不在的這幾天,別打逃走的主意,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發誓我一定會找到你,因為你註定是我的。”
“你註定是我的”,一思及這句強烈的對白,伊蘭心中即起一陣莫名的激盪。為什麼他會要她這個蠻夷女子?她不懂,真的不懂。
他說的沒錯,她不能因為可沙所留下的那幾個字而判決了他的罪行。其中疑點真的很多,她當初為什麼沒注意到呢?
或許這就是促使她留下來最佳的藉口。
為了不再陷入這種迷惘的困惑中,她索性到後花園去看看櫻花,在諸葛駿不在的日子裡,伊蘭自動充當起花兒的保母,按時為它們施肥、澆水,簡直比孝順父母還過之。
本來對花不太瞭解的她,經過這些日子的摸索之後,已挺自豪的認為,自己已算是一名“大師級”的花匠了。
“小姐,回房吧!又颳起北風了。”螢兒催促著伊蘭進房,併為她披上毛裘。
伊蘭看著她,溫柔的點點頭。
螢兒是諸葛駿進京前夕派給她專用的丫鬟,看起來也不過十四、五歲,想也知道,這是諸葛駿故意安排在她身邊的眼線,好隨時注意她的行蹤,以防她真的溜走。因此,她和螢兒之間總因礙著這個原故,而變得極為客套。
若少了這層現實的關係,伊蘭是滿喜歡她的靈巧和善解人意,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上這麼一位朋友,伊蘭也覺得滿欣慰的。
伊蘭接過她手中的毛裘,微微點頭道:“謝謝。”
“小姐,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我是個丫鬟,你儘可以使喚我啊!”螢兒率真的笑了笑。
“我不是什麼小姐,只不過是個俘虜,哪有什麼資格使喚人呢!”自從諸葛駿離去後,她並不覺得輕鬆高興,反而更顯得多愁善感了。
沒想到螢兒卻在這當口大聲的噗哧一笑,道:“小姐,我告訴你個小秘密喲!咱們駿公子是從不抓戰俘的,更別說像你這麼美麗漂亮的女戰俘,你是第一位,也是我所見過僅有的一位“女客人”。”
“女客人!”
“就是他第一個帶回的女人嘛!駿公子做的那麼明顯,難道你還不懂?”螢兒俏笑道。
她該懂嗎?雖然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頗為感動,但他那種對她“強取豪奪”的個性又讓她滿驚慌的。
“你對他的事怎麼那麼瞭解?”伊蘭好奇的看著天真的螢兒。
“不是我臭屁喲!我不僅對駿公子瞭解,我對他們諸葛四郎,每個都清楚的很。”
螢兒很自豪的說。
“哦?”
“不要懷疑,我十歲時就被賣進四軒園了,那時我年紀小,駿公子還請夫子來教我讀書識字,就跟妹妹一樣,直到我滿十四,他們才讓我上工,對此大恩大德,我永遠都不敢忘記,永遠銘感五內呢!”說到這兒,可愛活潑的她眼角竟淌著淚水。
伊蘭還沉浸在她這段感性的話語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很快地,螢兒笑了笑用衣袖拭去淚水,“都是我啦!惹得小姐也跟著我難過,反正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能用心去感受駿公子的好,不要錯過了。而且,我也看得出來,他這次是真的陷下去了,別讓他傷心好嗎?”
“我讓他傷心!會嗎?他會為我這擄來的女子傷心嗎?”伊蘭納悶的想。
“螢兒,我會好好想你今天的一席話,這次好像是我倆交談最多的一次了。我發覺我們挺投緣的,以後我們就以姊妹相稱好了。”伊蘭很懇切的提出此一要求。
“我是很想,不過,這樣會不會太冒失了?”螢兒毫不做作的說。
“怎麼會?我今年十六,你呢?”
“十五。”
“那我虛長你一歲,你是我的妹妹-!”伊蘭執起她的手,非常的高興,雖說她本身已有十五個姊妹,但大都鉤心鬥角,毫無姊妹之情可言。今兒個卻有了位知心的異族知己,這不是上天跟她開了個大玩笑嗎?這倒使她感慨,過去兩國之間的殺戮、掠奪,不都是多餘的,而且是殘忍的,同樣是人,難道不能和平共處?
“伊蘭姊。真高興,我終於有姊姊了!”螢兒開心地又跳又叫,真是個善良天真的女孩兒。
伊蘭不解的想:就差一歲,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她如此的快樂?還是過去成長的環境已埋沒了她這份可貴的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