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拍手叫道:“好!秦少保.你為本宮出了這口氣。也不用將他們拿下,就地正法.看誰還敢邈視皇家!”秦瑤大驚.面前這兩個絕頂高手現下怎會如此的不濟,自己做夢也不敢想能同時震退他們。忽地明白過來,他們是因互拼內力損耗殆盡,心想:“可是我如乘機殺了他們.又豈是大丈夫行徑,不殺他們.在太子監督之下,如何能辦到?”向來恪守光明磊落將門遺風的他,當此處境好不為難。微犯思量,秦門代代盡忠報國,最是看重皇家旨意.只得捨棄英雄風範,做個順臣。再不猶豫,雙鐧大開大闔,記記殺手排山倒海地湧出,雙鐧若兩條惡龍盤空!袁龍二人在鐧風籠罩下,如暴風雨中的兩葉扁舟一樣,東飄西蕩,隨時都有被吞噬的危險。少林方丈法空低宣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眾位師弟,袁少俠是為我們少林擋場子才遭這意外。我們少林恩怨分明,大家見機行事,決不可讓袁大俠出任何差錯。”這幾句話是以武林絕學傳音入密説出,除法字輩高僧外,旁人無法聽到。靈猿玉雪誤飲毒水中毒後頗費力氣驅毒,早憋一肚子的無名火氣,這時見少保一鐧逼退主人,可算找到了出氣筒,迅若電閃躍上,猴爪如鈎,徑取秦瑤的咽喉!秦瑤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一隻猿猴竟如武林高手一般爪帶勁風,颳得自己皮膚隱隱生痛,不由得令他微愕,再想躲避已是不及,百忙中仰面自行摔倒,前胸護心寶鏡鏗鏘聲響,知道多虧自己全身披掛,不然已難免裂腹摘心之厄!暗道僥倖,棄了雙鐧向旁滾去,耳聽嘩啦聲不斷,感覺身子大輕,回視滾出的一丈內距離.怵目驚心!萬萬想不到目己那不懼刀斧的熟銅護心寶鏡.竟是不禁這猴兒一抓,已成數十塊散落在地。玉雪一招抓碎銅鏡.猴爪生痛.呲牙咧嘴二招又至!少林羣僧見靈猿出手,救了袁星,轉憂為喜,待見秦瑤遇難,又都轉喜為憂,知道這靈猴功力較那陸地乘舟龍乘風尤高,都替秦少保性命擔心.準備隨時相救,無論孰是孰非,佛門聖地絕對染不得半點血腥。袁星深諳玉雪之能,知道秦瑤雖非庸手,但於開始就失去先機的情況下,在它凌厲的攻勢下捱不過十招,忙道:“玉雪,不得無理,只需讓這些人知難而退,且不可傷人性命!”回頭道:“龍兄.你還不快快出寺.去給我找回晶芸!三日內你若不交待出她的下落,我們不能善罷甘休。”這番話用心良苦,只盼他聽得明白,又深恐龍乘風漢語不精,誤解己意,直朝他眨眼。果然不出所料,陸地行舟龍乘風訝然道:“袁大俠,我舟中的女娃逃出時是你親眼所見,並非高徒,你還向我要哪個?”天罡劍袁星苦笑一下,道:“龍兄,其中原本,三日後我們詳説,你快快去尋訪晶芸及方才要咱們吃苦頭的那姑娘。”那太子殿下機靈剔透,如何不曉袁星之意,怒道:“死到臨頭還想同本宮耍伎倆,當真該死刁民.弓箭侍候,本宮要你們成三個人猴刺蝟。”剎那幾百張強弓硬弩狼牙在弦,對準場中,將翻滾在地的少保也圍在弧心.袁星笑道:“你們便連秦將軍也不顧了麼?”太子大怒罵道:“秦瑤,你秦家世襲公侯,不想出了你這麼個不屑子弟,沒出息到與猴兒相撲相戲地步,還是一起死了的乾淨!”秦瑤暗暗叫苦.但靈猿玉雪出手若電,不容他分神分辯。想起父親臨終前的遺囑,“的確,伴君危於伴虎。虎尚有個獸性,君心難測,做臣子的朝不保夕。”侍衞們望着少保,沒有一個忍心下手。殿下高聲道:“射呀!快射!放跑一個反賊,都把你們下到天牢裏。”有的人將眼睛一閉,便要放箭。腳步聲響動,一名小沙彌跑來急報道:“稟太子殿下、方丈住持,達摩堂的兩位師祖帶傷回來,寺外隨後跟來位道姑,高呼什麼救命靈丹.”法空等高僧正愁無法相救袁、龍、秦三人之命,此刻聞報,立時有藉口.法圓急向太子道:“殿下,這裏的事是小,外面定有大熱鬧,老僧護駕出去瞧瞧如何?”法空道:“那道姑來路不明,老衲們要不離殿下左右,以保龍體安康.”回頭向那小沙彌道:“出去對那道姑説,方丈請她偏殿敍話.我們這便去偏殿。”“不勞大師玉趾,貧道已經來到這裏.”一角突出的飛檐上立着位雞皮鶴髮的老道姑,手執拂塵,風動道袍,頗是威儀。輕若落葉飄下,單手打個問訊道:“無量天尊,貧道不請自來,冒昧之處,尚祈原宥。”轉而向太子道:“身不在三界中,心早出五行外,所以一切俗禮也就都免了。”心道:“哼,若不是逍遙浪子那該死的破壞,這時當朝太子應是我的乾兒子,那又是你這混蛋小子!我的命薄,既做不成皇帝,無權便只奸聚財了.”法空心道:“這裏已經有了兩位不朝太子而性命危矣的,不知這道姑是何等來歷,竟也要湊不朝龍廷的熱鬧.不妥,來少林的都是朋友,豈可讓他們血染少林!”念及此處,忙岔開話題道:“道友是哪座寶觀的天尊?蒞臨寒寺可是來懸壺濟世的麼?”那道姑似笑非笑道:“非也,無量天尊!貧道是來勒索少林寺的。我治好你們寺中的三個大和尚,要取診金三十三顆上等明珠,醫與不醫,悉聽尊便.”這時靈猿玉雪已經擒下秦瑤,用他做擋箭牌擋在主人身前.袁星見到那道姑,吃驚非小,心忖:“她老人家這麼老還來出家,恁大年紀,在家修行與入觀出家又有何異?”聽到她昂貴的診金時,禁不住偷偷一笑,暗道:“她老人家還是那般習性。現今少林寺有求於她,不好好難為名滿天下的少林一把,又豈是賺錢不知足的錢婆婆一貫做法。看來少林寺這財是破定了.”“不醫!老衲死也要與你這妖道拼命。”外面狀若瘋狂地跑進兩位老僧,正是去含恨崖無慾觀求解藥的少林達摩堂首座法無,後面跟的自然是法通大師.見到他們面色鐵青,顯是中毒非淺,法圓急道:“不可動怒。有話慢慢道來.”法無平素最有耐性,這時卻不理會師弟所言,只顧上前同那道姑拼命.法空喝道:“二位師弟,不可莽撞.有事講出來,當朝太子殿下在此,還愁沒人替你們作主麼!”見掌門師兄動怒,又聽殿下在寺中,二僧才強抑怒氣,止步怒視那老道姑,竟忘記向太子見禮。殿下不悦道:“怎麼今天目無國法的人都集中在少林呢!?”法空提醒道:“二位師弟,快快拜見殿下千歲。”法無與法通齊齊拜倒,只施了一半禮,竟是齊齊仰面摔倒在地,口吐白沫,顯然是劇毒發作。少林羣僧忙着施救,不再理會侍衞們與袁星等人的對峙。天罡劍向那老道姑抱拳一禮道:“錢師叔,您老別來無恙!在下這廂禮過了。您可是來自罡鬥宮,我那伯母身體可好?”言下所指,自是義兄逍遙浪子的母親北坤罡鬥宮主玄陰聖母。錢婆婆道:“袁小子也在這,那是再好不過。師叔現在是無慾道姑,這多多拜託你那伯母的福,無慾觀是她派人給我建的,道號也是她給我取的。師姐果然了得,多虧她的先見之明,不然師叔見了當朝太子又膽敢不跪。”心道:“至於那老虔婆的死活,我可不知,最好是死了的好。不過現下局面微妙,不可因此得罪天罡劍,如果同少林大動干戈,袁小子是個好幫手。”袁星道:“恭喜師叔得到伯母的原宥,她既肯放您下山,且還替你建觀,必是與師叔捐棄前嫌,重修師門舊誼。”無慾道姑道:“袁星,這些不是你該羅嗦的。你小子如認我做長輩,待會兒我與少林派打起來,助我不助?”天罡劍袁星一時無法回答,愕在當場。陸地行舟龍乘風始終冒險運氣以圖恢復內力,這時已是恢復三成,感激袁星方才相顧之恩,心道:“既是袁大俠的師叔,又是來同少林找麻煩的,那還有什麼説的。”見袁星沉吟不語.便道:“我與袁大俠自然是相助前輩。”太子見侍衞們不肯向秦瑤下毒手,更是大怒,心道:“秦家積歷代威望,在軍民心中的地位已高過帝王家,如此大患不除,本宮寢不安枕!眼下軍心偏向於他,除其不得,只有見風使舵,回去後本宮要殺盡今日隨行的所有侍衞。”頓時轉成一副笑臉,故意做作道:“兀自那狂妄之徒,你們快快放回本宮的肱股之臣,赦免你們的驚駕死罪。”袁星早洞曉他的心機,故意揭穿道:“殿下,若是秦將軍平素待屬下不善,我們早成刺蝟,又有哪個甘冒生命危險抗旨不遵,引箭不發。因此我們的命是秦將軍所救,又怎會恩將仇報,你就是不放過我們,我也會馬上放秦將軍的。”朝靈猿玉雪輕聲道:“快快放了秦將軍。”通靈神猿玉雪呲的一聲,將秦瑤推出。龍乘風大叫:“不能!”知道放了這人後侍衞們再無顧忌,必是亂箭射來。急隱身於梧桐樹後。天罡劍袁星心思轉得較龍乘風猶快,早想到此節,身發若電,與秦瑤不分先後掠到殿下身畔,曲指如鈎,拿住太子後頸。猛覺肋下勁風襲來,沉肩墜肘,足展天罡步法避過,暗中大驚:“好純厚的功力,這人又是誰?”思念未已,又是—道急勁的掌罡襲到,只得拎着太子急轉三圈,避了過去。大聲道:“誰再敢妄動,便是要太子立即死於非命!”陀螺般旋轉中,已看清是法圓大師與剛剛自由的秦瑤先後發掌企圖救駕。袁星將太子殿下高舉過頂,喝道:“誰想射箭,儘管向這裏射吧!”心忖:“你這混蛋,曾經妄想強搶嫣然、莞爾兩位妹妹,今日又對你自己的功臣如此絕情!別人敬你如仙若佛,我看你這種人就是狗尿苔不濟生在金鑾殿。管你是甚麼龍子龍孫,不大打你一頓,出不了心中的這口惡氣!”感今追昔,恨透這太子,當真騰出一手,掄圓手臂,毫不留情打下。殿下在空中還不知大難臨頭,兀自擺着王子作威作福的姿態,殺豬似地喊道:“還不快快放下本宮,你的罪已經是禍滅九族,再若無禮下去,想討個萬剮凌遲不成?”正在這時,雙頰噼啪作響,火辣辣生痛,一生從未捱過打,心中大疑道:“這是怎麼回事,滋味比吃辣椒還辣!”可憐他養尊處優慣了,居然不知這是在被人打耳光子!陸地行舟龍乘風自梧桐樹上躍下,佩服至極道:“袁兄,你是我有生所見第一人,都説皇帝是天下第一人,現在你教訓的便是未來皇帝,打得好,打得好!中土有袁兄,我龍乘風以後絕對不敢再妄自尊大。”眾武僧與侍衞見了,一時都瞠目結舌,傻怔怔不知所措。耳光脆響連聲,聽在大家耳中不啻是轟天巨雷!無慾道姑拍手叫道:“好!袁小子,你有種!若是你肯拜師叔為義母,我保你不用多久,也是太子殿下身份。”此言出口,驚世駭俗的程度半點不比打了太子遜色。秦遙從驚愕中醒來,提丹田之氣喊道:“瘋子!一對兒瘋子!你們知道自己是在説什麼做什麼嗎?”袁星見自己手掌上已沾滿血跡,聊出胸中的一口惡氣,停手不打道:“你這狗屁殿下,還敢不敢再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等着太子的回答。那太子臉上肌肉早已麻木,張了半天口説不出話來.袁星以為他仍在擺殿下的架子,又是四記耳光打下。太子心中早在大喊:“別打了,恁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別打死本宮!”苦於臉部麻木,舌頭不聽使喚,想喊喊不出來。少林寺方丈高宣佛號:“阿彌陀佛。袁星,你好狠的心,眨眼間誅殺我少林千餘口,少林何辜?”袁星聞言一怔,立即醒悟,暗道:“此話不假,當朝太子在少林出了這麼大的乖,回頭還不將少林滅寺夷平山!”想到這裏,驚出滿身冷汗,轉念思忖:“解鈴終須繫鈴人。可該當如何是好?此事棘手至極!”眉頭微皺,計上心來,提着殿下拔身而起,鷹隼銜雛雀似地飛射出少林寺。法空禪心明淨,念頭微轉,已解其意,故作怒態斷喝道:“大膽狂徒休走,若是殿下出個一差二錯,要你以人頭來償還。”拔步銜尾追去,疾逾迅矢。少林法字輩武僧以羅漢堂首座為首,隨後齊齊激射長空,若影隨形追去。秦瑤帶着御前侍衞更是趨之若鶩.無慾道姑臉露徽笑,出指疾點地上毒發的達摩堂首座與法通大師,道:“你們兩個大和尚別忙着去見閻王,若是早早死掉,我那三十三顆寶珠朝誰去要。現在你家婆婆要去辦一件更要緊的事,只能保你們不死,明珠沒有着落,決不會給你們解藥的。”閃身直趨內寺.她出家做道姑是師姐強迫,是以,依然自稱婆婆.陸地行舟龍乘風欲追袁星而去,見靈猿玉雪早搶在前頭,大放其心。調息幾口又恢復些許功力,正準備離去,忽聽無慾道姑説有件要緊的事,驀然想起此來中土的宗旨:“我萬里迢迢,遠來大唐便是為了那小沙彌手中的梵本秘籍.那原本是我師門的傳代之寶,百餘年前被中土奇士武林皇帝冷秋魂得來。那冷秋魂得到的雖然有些巧遇,區別於偷,但瑜珈神術畢竟是我天竺武術的瑰寶,豈可任之流失在異域。那道姑説要去辦件要緊事,會不會是去搶小喇嘛的《瑜珈神術》”心中怦突亂跳,急忙跟了上去。且説公孫晶芸那日身中劇毒,在少林寺中昏昏沉沉睡着,忽覺身上異樣,有東西接觸到姑娘最敏感的部位,立時凜然大驚醒來.一把推開身上正在解自己衣服呼呼喘着粗氣的男人,認定這人必是寺中小沙彌.更是恨透少林寺,來不及掣劍,左掌穿出,五根纖纖玉指運足罡氣,利逾刀劍.插向那人胸口鳩尾死穴!那人不但色膽包天,武功也頗是了得,似是早料到晶芸的這—記殺手,低頭凹陶躲過致命一擊,陀螺似地轉身便跑。那人一低頭之際,晶芸看清他是個帶發頭陀,料想是寺中做火工苦力的,更是大嗔少林寺規不嚴,決意要趕上殺了這個膽敢褻瀆自己的惡人.那人竟是一路兔起鶻落、迅捷至極,徑出少林寺。晶芸緊追不捨,展開師門輕功,漸漸迫近那頭陀。驀地,那頭陀突然佇足,倏地轉過身來,面對晶芸,呲牙咧嘴、猙擰笑道:“你當我真的怕了你不成,只因在寺中多有不便,一時不慎被人發現,你丟了名聲事小,貧僧丟的是腦袋。哈哈,這裏幕天席地.風光定是無限旖旎。小僧是隻慕鴛鴦不羨佛的!啊哈,……”大步反撲回來。晶芸大愕,她從來沒有見這麼兇惡的相貌,手臂哆嗦兩下,長劍落地,一種並不是打不過的恐懼突然襲來,嚇得掉頭便跑。贓頭陀拾起晶芸的寶劍,隨手拗成兩端相扣的鐵環,瘋狂地笑着大步追來,眼中閃爍着碧森森精光。公孫晶芸本想一走了之,在這種人五丈以內多待片刻,也是覺得玷污自己,心中的厭惡無法忍耐。聽那頭陀蕩笑,氣得貝齒已要咬碎。猛然停步轉回身來,嬌叱道:“本姑娘嫌殺你玷污了手,可是想放卻又沒見過你這等該殺惡人!”隨手摺下一根枯枝,出手便是令整個武林聞名喪膽的逍遙失魂劍法!頓時化腐朽為神奇,枯枝上隱隱約約射出若有若無的淡淡劍氣.先時颯然脆響,瞬間雷霆萬鈞聲威大作!像是見到天下最可怕的事物,那頭陀追得快退得更快,閃了兩閃便已在十餘丈外,道:“你是來自雷音谷的!那天罡劍袁星是你的什麼人?”望着眼前樹林被這妙齡女郎以枝代劍射出的劍氣,激盪得落木蕭蕭,眼中駭意更濃。見那人怕成那等模樣,晶芸怒氣微消,止住劍勢道:“怕不怕?要是再為非作歹,定取你項上人頭!”棄了枯枝回頭便走。行不到五丈,突然身子被人攔腰抱住,同時肩下天池穴微痛,上半截身子頃刻失去知覺。淚水順着瑩然勝玉的芙蓉面上流下,深悔自己手軟害了自己!在惡面頭陀肆無忌憚的亂撫下,晶芸急火攻心,幾欲昏死過去。只覺那人的毛茸茸大手伸向自己兩股間,羞得緊並雙腿.驀地心裏大喜,暗罵自己糊塗,上半身不能動難道剛才雙腿不是還可以動麼!抬腳自頭上反踢出去,正中那人鼻子,聽得啊呀痛叫,那人已是鬆手。晶芸上半身不能活動,但邁開雙腿,施展出上乘輕功,奔速亦是不慢,拼命向前跑去。那人鼻血長流,也顧不得去拭,緊緊追趕。晶芸聽得腳步聲愈來愈近,芳心幾乎跳出腔子來!緊張過度,腳下竟是不會邁步,暗道:“我命休矣!若是失身在此賊手裏,以後決不含穢偷生!與其生而蒙辱,莫若先死了乾淨!”立即咬住舌頭,便欲自盡!突聞身後啊的一聲慘叫.聽來教人毛骨悚然。晶芸大愕之下,停勁未發,但仍是緊咬住舌頭,以防那頭陀使詐,止步慢慢轉過身來,驚得美目駭然,張圓了秀口,自然放開緊咬的舌頭。那頭陀在一株粗壯的松樹前,寸步難移,原來竟是從樹腰伸出兩隻細長的怪手,將之兜頭抱住。晶芸見到身後那一株株巨樹時,比見到那頭陀被怪手擒住猶要可怕。那每一株樹腰,都自樹身探出個人頭來!細看之下,發現這些栩栩如生的人頭,多半是用斷枝根部精工細雕出的。但是,那捉住頭陀的怪樹,不但伸出手來,而且那人頭也會動,明明是藏在樹洞中的活人!那麼所見到的樹人都是活人在樹洞中探出頭來麼?不,這片山谷巨樹上萬,如何會有這麼多的人一齊在樹身中鑿洞安家.公孫晶芸驚見那樹人竟會點穴之術,已將頭陀封住璇璣要穴.心忖:“這裏是滿谷的樹精不成?不然好事者雕出的頭像又怎會生出手臂來,而且還會點穴,豈非咄咄怪事!”百千個樹人這時—起眨起眼睛來。嚇得晶芸更是毛骨悚然.那頭陀大叫不已,原來樹中生出的怪手已是將他的臉皮硬生生揭下!奇怪的是頭陀臉皮被揭下居然沒出半點鮮血,倒是先前滿臉的鼻血隨麪皮下來後,這時反而顯得面孔乾淨!晶芸一愕,已知其故,那頭陀戴的是張人面皮。見到廬山真面目後,晶芸愕上加愕,原來那頭陀竟是口鼻翻豁,眉頭被紋上狗熊圖案的楊玉!晶芸怒氣大熾,回頭走到楊玉身邊,怒叱道:“原來是你,好個賊子,居然裝神弄鬼想欺負自己的授業恩師,你難道忘記在雷音谷向我叩頭拜師了麼?你既做得出來,我便清得起門户!”便想要一掌斃了這可惡之徒,努力提了兩次肘臂,都是沒能提起,記起上身穴道被封,只有怒目而視。樹人怪聲怪氣道:“姑娘,你被追入樹人谷,雖是無意闖谷,但已犯了谷中大忌。樹人谷的規矩是:凡入谷的走獸必成樹人美餐;人類入谷必成樹人谷的一員,否則,只有殺死後當做美味被食掉。姑娘,你是選擇哪一條路?”苦於上身穴道被封,來不得強硬,只得委屈求全道:“好死莫如賴活着,何況是被生吞活剝死去。姑娘我當然選擇加入樹人谷,能成為樹人谷的一員,本姑娘感到萬分榮幸。”渾身激靈靈打個冷顫,心道:“我何時也學得這般世俗,拍起馬屁來居然本領非凡!”“中聽呀、中聽!中聽……”一時間滿谷響起怪聲轟鳴,羣峯震顫。晶芸暗暗吃驚:“原來那些也都是人,並非樹權雕成。怪哉,這許多的人身在樹中,頭探樹外,櫛風沐雨,豈不是在飽受大自然的懲罰麼!我若變成這樣,還不如一下子死了的爽快。”正自胡思亂想,聽到那欲亂心智的楊玉道:“樹人爺爺們,我也要加入樹人谷,不想成為人肉餐.”—個樹人道:“不成,我們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你們兩個只能有一個成為樹人,另一個成為鮮美的人肉餐。”又一樹人繼續道:“有幸成人肉餐的只能是你,因為樹人谷女人太少,男人太多。”楊玉大叫道:“不、不!我不想就這麼死掉。如果是老天懲罰我剛才對晶芸的非分之想,那麼晶芸又何辜來做這植物一樣的樹人?”晶芸道:“你這人死到臨頭居然還會説兩句人話,真乃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誰要你這混蛋可憐!不曉得我以前被什麼迷住心竅,始終認你做好人。我若這—生有所悔恨,那便是錯認了你!”激動之下,被封的天池穴竟然被衝開,立即趨前掣出楊玉腰上的寶劍道:“臨死之前,你還有何話可説?”捉住楊玉的那樹人忽然拉開她,陰側側道:“不能殺,殺死再吃就不新鮮了.”其他樹人附和道:“對,不可殺。”晶芸再也忍耐不住,手中寶劍抖了個劍花,喊道:“你們究竟搞的什麼鬼?你們究竟是人還是山精樹怪?”左側樹人道:“笑話,你已答應加入我們的行列,還不知我們是甚麼,豈非信口開河。”晶芸一劍在手,膽子立壯,鎮靜下來道:“你説的才是笑話,姑娘向來同你們這些不是人的説話信口雌黃,你又怎樣?”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誤入樹人谷是沒有第三條路可走的。姑娘,你要考慮好,像你這樣答應加入樹人的又反悔,谷中規矩是按叛徒處置。那酷刑慘不可言,用在你這樣的姑娘身上,是天下最最不該發生的事。”晶芸傲氣陡生,微剔秀眉道:“我偏要走第三條路,你們要如何只管劃下道來,姑娘接着就是。”想道:“楊玉雖是人品不善,但武功間接得授於我,在此非常境界,也是不可多得的幫手。不能殺他,待過得眼前的難關,再清理門户也不為晚。”想到這裏,玉腕輕顫,—縷柔和的劍氣射出,解開楊玉穴道,同時左掌凌空劈出,強勁的掌風帶得他退後三步,脱離那樹人的控制。楊玉喜道:“晶芸,你肯原諒我了?”晶芸肅聲道:“別叫我的名字。你這般目無尊長,師傅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楊玉愕然,心道:“我就是氣不過你那日向我擺師傅的架子,才戴了假面具想成就我們早就該成就的事,我以前為什麼那般傻,本來她早該是我的人了,現在卻成了我的師博。唉!世事白雲蒼狗,幻化莫測,不知將來又是何樣的結局!”心思未已,驀地四面勁氣如潮,匝地卷至。晶芸早處高度緊張中,發現四面樹人襲擊楊玉,無暇多想,劍尖劃弧,先是劍氣嗤嗤,接着霹靂大作,將四周樹人的罡氣藹開。她還沒有立下殺手,不然此時以逍遙無敵失魂劍法的造詣,那四個樹中人定要同樹身一起洞穿!先前那蒼老的聲音響起:“孩兒門,這女孩劍氣厲害,你們快快施展土遁之術,方免劍氣穿身之厄。”晶芸住劍不發,轉朝那聲音所來方向道:“想必您老是這樹人谷的谷主,在下冒昧,擅入貴谷,這廂謝罪。望前輩看在同是武林一脈的份上,網開一面,免去幹戈相向.”那聲音陰鷙至極道:“好不諳世事的女娃子,你以為單憑那手聲勢不凡的劍法,便有資格同樹人谷講條件嗎?在樹人谷中,至少劍法不遜你的便有上百,如此實力,樹人谷又會懼怕哪門哪派?”晶芸在聽着的時候,注意那些探出頭來的樹人,見他們聽到命令後只是有大半縮回頭,可是又馬上探出來.心下己然明白,那縮頭的樹人才是真的,另一小半是雕刻出的假人.那麼縮回後再伸出又是為何,稍加思索,才明白是活人走後替代上個木頭腦袋。楊玉正自考慮下一步如何,雙腿忽地被死死抓住,身子直墜地下!大叫:“晶芸,快救我。”公孫晶芸暗怪自己糊塗,既知樹人們入地,又為何不設防腳下,一式“劍底揚花”,劍罡水銀泄地般,蕩起滿天塵埃,悸耳響聲中,楊玉竟被劍氣托起三丈高,地面留下七隻血淋淋毛茸茸的手,像割斷的鳥爪一般。“你既敢傷樹人谷的人,等於摸上閻王鼻子,天下誰也救不得你了!”那蒼老的聲音漸漸隱設,最後的一個“了”字,儼如發自地獄,聽起令人毛骨悚然.晶芸玲冷道:“其實,樹人谷剛才有恩於我,本姑娘之所以不傷你們性命,就是恩怨分明,若不是你們的臭規矩,我們大可做朋友,何必殘爾等手足!”楊玉靜下驚魂,道:“不必與這些山精樹怪羅嗦,是非之地,豈可久留.晶芸,我在前頭開路,快快隨我殺出去!”這人忽正忽邪,卑鄙起來整個惡魔模樣,高尚時又是另一副面孔。人一旦經歷慘變,性情十之八九變得飄忽不定,他無端的遭到毀面之災,難怪如此。晶芸輕蔑地冷曬道:“這時不是你硬充男子漢的時候,我先救你出去,至於如何懲罰,待得稟過祖師後,聽憑發落。”心道:“你雖死有餘辜,但本門的敗類也不可死在外人手中.”手裏寶劍始終未停,劍氣凌厲無匹,射入地下尺餘深,一路奔雷滾滾,闖向谷外。前方十餘丈處,草地陡然裂開,三頭六臂六足的—個怪人衝向天空,在樹梢飛翔,三張口發出桀桀厲笑,怖人之極!只是在傳説中才有的三頭六臂的奇人,可眼下這人非僅三頭六臂,而且是六條腿!又會飛行!楊玉魂魄齊飛,心道:“我方才還在暗中思忖,這樹人谷有什麼了不起的,總不會生三頭六臂。現在看來,豈止是三頭六臂!”那奇人盤旋着向他們靠近,雖然模樣聲勢兇惡,也頗是忌憚晶芸的劍氣厲害,不敢過分逼近。晶芸的劍氣抵擋着地下的偷襲,實是無暇抵禦那飛天怪客的空襲,心頭焦躁,施展全力維持,企盼出現奇蹟。奇人一陣盤旋,接近俯衝,……晶芸覷準機會,劍氣大熾,射向空中飛人三頭.那人凌虛旋轉,避過兩頭,終是一頭中襲,爆竹似地炸響,空中出現的不是血雨,而是濃濃的一團煙霧!她曾聽過江湖小人施展毒煙的鬼蜮伎倆,這時已生疑心,道:“快閉息!”也顧不得楊玉聽懂與否,凝息不吸,冒霧突煙向外闖去。楊玉剛聽到警告,但覺頭昏腦脹,再想閉息已經不及,踉蹌兩步,頭下腳上跌倒,感覺並不是落到地上,似是墜入漫長無底的深淵。煙霧瀰漫,看不清路徑,腳下虛軟,晶芸知道不好,手中長劍向後揮出,劍尖抵在地面一塊石頭上,彎曲若弓,丹田鼓盪,輕身術施展到極限,藉寶劍彈直之力,飛射向天空!迎面勁風撼嶽,知道再若躲避,只能同楊玉同等下場,咬牙櫻其鋒而上,劍嘯勝雷,聲勢駭人之極。晶芸透過被劍氣盪開的煙霧,見那人項上之頭已去其一,斷頸處白晶晶閃亮,竟無絲毫血液流出!心下雪亮:“原來如此!這人的三個頭中倒有兩個是木頭假頭,用來唬人並裝毒氣害人的。一劍刺中他的真頭,也定是同樣一死。”打定主意,劍若游龍,罡氣翻騰,罩住那人的餘下二頭。其實只是電光石火的剎那,空中二人已是交換十餘回合!當真迅若鬼魅,捷如飛鳥。那人六隻手與六隻腳中均突然探出一柄短劍,寒芒閃爍,便如十二高手圍攻晶芸一般。若在平時,晶芸也可抵擋得住,苦在這時半點氣也不敢呼吸,內力自然大打折扣。對手卻桀桀怪笑,在毒煙中呼吸若素。如此彼長此消,盈竭殊巨.吃力程度,可想而知。亮光刺眼,突然二人同時上飛衝出毒霧煙團。便在這時,那人一足尖的短劍已抵在晶芸小腹上!晶芸因氣息不繼,才無法擺脱迅電般刺來的一劍。忽陷困境,危急中回劍自顧已是不及,情急智生.將憋在胸口久矣的濁氣朝那人面門噴出。這本是萬般無奈之計,萬萬料不到居然奏效。那人被吹的正是真頭,人非聖賢,更非草木,任是魔王巨憝,不可能無情無慾。在晶芸這等絕代佳姝的幽幽蘭息下,天下又能尋出不醉者幾人!那魔頭一愕,心中綺念方起,劍下目標已失。晶芸凌空虛蹈,吸足一口氣,身如紫燕繞紅梁,轉到那人身後,長劍似電,斬向那人的雙頸!那人頗是了得,耳聞腦後惡風不善,氣沉丹田,施展“千斤墜”身法,直墜地面。晶芸劍快若風,雖未將那人兩頭齊削下,卻也斬下一頭。劍落實處,已曉得不妙,那頭非僅是假的,而且與先前的假頭一樣,裏面炸開的毒霧立時瀰漫,復將晶芸籠罩在其中。那人落地後鑽入地道,再也不露蹤跡。想是怕所剩真頭不保,做了縮頭烏龜。晶芸在空中全憑—口真氣維繫,這時又不敢吸氣,眼看要落下來。下面是詭譎怪異的“閻王殿”,只要落下,十有八九喪命其中。凌空無所藉力,欲尋藉力之處.晶芸手中寶劍顫抖,劍身發出震耳的鋭嘯。蒼老至極的聲音自地下發出,道:“小娃娃,你是入谷戰敗谷中飛天使者的第一人。如果你還能戰敗遁地使者,那麼按谷中規矩.你便可在牛頭鬼王與馬面無常手下留得全屍,這可要饞壞谷中嗷嗷待哺的那些樹鬼。”公孫晶芸墜至距地面丈餘時,知道只要落入地下,便得與所謂的遁地使者相鬥。百忙中凌虛踏步,腰身急扭,已是射向旁側的一株樹上。足未落定,腳旁突然出現一個腦袋,張口咬向她腳面!晶芸足尖勾起,踢向那腦袋的下頜,同時腳跟在樹莖上輕點,又彈射回去。嘩啦聲響,那個腦袋離樹飛出,卻是個木製人頭,並非血肉之軀的六陽魁首。穿林巨鳥相仿.晶芸在幾株樹中繞過,覷準一處並無樹人與樹窟窿,落足在上.長長地呼吸一口氣。便在這時,聽得微弱悽慘的叫聲發自地下,正是楊玉.不敢想象他此時是在被生吞還是活剝。畢竟曾經有過感情。心下頗是傷感。稍怔迅即恢復鎮靜,忖道:“憑我目下功力,要挑這樹人谷力有不逮,那老氣橫秋的聲音高手,我非其敵,還是闖出重圍,去搬師祖與靈猿玉雪師傅,再來清算這筆帳。”言念及此,彈身向谷外闖去。紫煙繞林,那是歷久不散的毒霧。晶芸點幹踏枝,行雲流水似地激射出二十餘丈,正喜已出險地,猛然每棵樹中射出五彩繩索,嗤嗤破空聲大作,剎那間交織成一張碩大無朋的巨網.那網雖是臨時織就,卻也疏而不漏,四五里大的面積,竟然尋不到一處可鑽出入的地方,可知樹人谷平素在茲所下的功夫非淺。晶芸所處位置距巨網邊緣不遠,可是除了像生翼飛鳥一樣在水平線上飛行.無法抵達邊緣。好個公孫晶芸,不愧是天罡劍一詠的唯一傳人,在電光石火的剎那,慧思生出,陡地凌空一百八十度大旋身,頭下腳上,使出師門絕代奇功,自雙足湧泉穴射出強勁的內力,吸着網絲倒懸着向外急走,去勢如飛.那蒼老的聲音陰森森笑道:“小姑娘,你已陷入天羅地網,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晶芸眨眼到了那網的邊緣,仗劍去挑那網絲。劍微抵網,旁側樹中伸出一柄青光閃閃的寶劍,格開晶芸之劍,跟着劍鋒略轉,抹向晶芸的雙腳。晶芸頭下腳上,那人的劍招本是斬人面門,這時竟變做本末倒置.她倒懸着出劍擋開襲腳之劍,雙腳快速踢出,宛似雙雞奪栗,剎那對着樹上探出的人頭踢出數十腳之多,迅捷至極,歎為觀止.只是交睫間的剎那,樹上探出的人頭已是開了染色鋪,紅、臼、黑三色俱全,持劍之手無力地垂下,鏗鏘聲響,青鋼劍落在石上,爆出幾星火花。公孫晶芸愕住,知道那人已死.這是她第一次殺人,藕臂顫抖,寶劍反射着閃爍不定的光華。便在這微愕之際,失去了衝出去的佳機。地面冒出六個三頭六臂六腿的怪人,十八隻彎月尖刀綠芒閃閃,上面毒素之劇,由此可見一斑。餘下的另十八隻手上所持兵器,晶芸竟一樣也叫不上名字。三十六般兵器之外,六怪人以十二條真腿支持體重,餘下的二十四假腿上的二十四般利器。自然不遺餘力進攻。如此局面.公孫晶芸等於面對六十個大高手的圍攻,而且是懸身倒掛,如何能夠同時抵擋!劍氣暴漲,晶芸在一招之中刺出八十一劍之多,聲如密雨敲窗,格開所有襲來兵器,而且還分刺每人幾達兩劍之多,這等玄奧劍招,正是得自天罡劍袁星真傳的逍遙無敵失魂劍法.當年道遙浪子在失魂舞出此劍術時,已與當世第一女俠上官蘭芝結為夫婦多時,劍法中自然汲取了她的九天玄女劍法的真髓,所以逍迢無敵失魂劍術亦能一劍化九式,一式出九劍,若非這般神妙,晶芸這時已被剁成肉泥爛醬。地下傳來那蒼老的聲音道:“六位遁地使者,不要與她過招,只需佔住六角方位,將兵器舞得密不透風,漸漸前擠.她的內功根基不如你們深厚,擠也擠死了她。”晶芸暗罵:“好狠的傢伙!”挺劍欲衝出六人的包圍.果然那六人如言所教,在兵器上運滿內力,呼呼風聲大作.晶芸自度比不上他們內功深厚,不敢輕櫻其鋒,轉了三週猶末衝出,急得螓額香汗淋漓。就在那地下老人話落之時,遠方飄飄緲緲傳來輕蔑的冷曬道:“見不得人的東西,姑娘我早就想懲罰你們這鬼鬼祟祟的樹人谷。今日既撞上你們害人,都給我準備領死。”語如乳鶯出谷,珠落玉盤,晶芸聽來悦耳至極,樹人谷的人聽來卻不舒服之極。始時語發數里之外,終時已是近在咫尺,來得之快,駭人聽聞!樹人谷口幾十株樹連根移動,呀呀作響聚成一堵木牆。晶芸於激鬥中看不清外面情形.但耳中慘嗥聲不斷,曉得來人已經是大開殺戒。尋暇瞥眼間.見到十餘巨樹從中折斷.斷處血肉模糊,知道來人馬上可破陣而入。突然,地下發出沉悶的轟隆聲,極是震耳。晶芸劍發勝雷,想立即殺出重圍,叵耐那六人功深招妙,非但殺不出重圍.而且越來越被擠向核心,漸無立足之地。心道:“我的劍勢平素無堅不摧,今日怎麼不好使了?怪哉、怪哉!”心神旁鶩,更是岌岌可危,險象環生。一聲幽長的嘆息發自頭頂網上,接着緩緩道:“逍遙師兄的劍法經過再傳之後,怎麼這般不濟起來。姑娘,你這般使用如此精妙的劍法,豈不是哀梨蒸食,糟蹋得不成樣子麼?”圍攻晶芸的六人首先向上看去,晶芸才透過口氣來,抬頭上看,見到網上一女白衣飄飄,臨風冉冉,心下生疑:“這是下凡的九天仙女麼?”便連晶芸見之亦禁不住遐想,何況是樹人谷的六大遁地使者.便在六大遁地使者攻勢減緩的剎那,晶芸耳中忽聞一縷若有若無的聲音:“你還不乘機殺出重圍,破網而出,難道還需要我下去救你上來麼?”心中一凜,懾斂精神,逍遙失魂九劍應手而發,暴漲的劍氣排山倒海似地,逼得那六人齊齊倒退半步.高手相鬥,爭的便是半步之差。晶芸早已如沖天雲雀,劍氣絞破巨網,扶搖而出。那白衣女郎頷首笑道:“姑娘的機警,配做逍遙師兄的傳人,但不知你與逍遙浪子如何稱呼?”晶芸乍離險境,長長吁口氣道:“我並不知道什麼逍遙浪子。”極是自然的説來,直驚得那女郎目瞪口呆,愕了半晌,繼續問道:“那麼你的劍法是向誰學的?”晶芸道:“自然是同我師博學的.”白衣女郎奇道:“你師傅是誰?”晶芸如實答道:“是雷音谷的白猿。”那女郎像是聽到天下最滑稽的事.笑道:“你如果是逍遙浪子的弟子,不願認我為師叔,也不用罵你師傅是個畜生。其實你我年齡相差不多,不願叫我師叔也就罷了,我可不高興人家叫師叔呢.哪有平輩論交來得舒服。”晶芸道:“我真的不是什麼逍遙浪子的弟子。如果是的話.當叫你師叔便叫又有何妨!”白衣女俠道:“不可能!那逍遙無敵九劍是我逍遙師兄自創的,天下無第二人懂得,你若不是他的弟子,當真怪事咄咄!”晶芸還待説什麼,忽聽地下有人道:“你們太也目中無人,在樹人谷的天羅地網中,居然還有心思考證師門,秋蟬悽切,不知冬之將屆,多麼可憐的無知小輩啊!”晶芸大怒,叱道:“你們樹人谷才要在本姑娘的劍下滅亡,究竟我們誰是秋後之蟬,出來見過真章便知。”白衣少女微嗔道:“樹人谷。哼哼!你們也配同本姑娘作對?我且問你們,三日前有個獵户可是喪生此谷?”地下有人道:“不錯,你是那獵户的老婆麼?似你這等模樣的女人,只要心眼活點兒,我們樹人谷中勝過那獵户的不計其數,……”那白衣少女置若罔聞,晶芸氣得已是花容色變,手中寶劍顫抖不已.白衣俠女,不怒不愠道:“姑娘,不可生氣,莫中了他們的激將法。我是北坤罡鬥宮弟子,叫做楊倩文。你呢?”當世武林,北坤罡鬥宮如日中天,只要是武林中人,又有哪個不知。偏偏晶芸在雷音谷中時日短暫,袁星未向她説起。樹人谷的人又固步自封,與外界音訊隔絕,當然也不知北坤罡鬥宮是何來歷。晶芸聽後毫不吃驚地答道:“我叫公孫晶芸,是雷音谷白猿師傅的弟子。”楊情文又聞言白猿,仍未留心,也未打聽,只道晶芸口中所謂的“白猿”是那個武林人物的綽號,思索良久,也想不起誰綽號白猿,更想不起逍迢浪子何時教過綽號白猿之人。索性不去想它,道:“公孫姑娘,你的劍法我也略曉得些道理,是以意念御劍,意到則劍到,想取惡人性命時,心動劍至,敵人已經身首異處!你現在明白這個道理麼?”晶芸來不及思索,地下轟隆聲已是悸耳至極,含糊答應道:“現在明白一點兒。”“哈哈,臨陣授藝,何用多言!你們已經無路選擇,唯有投入本谷一徑.”隨着話聲,四周又站滿了三頭六臂的怪人。倩文姑娘冷曬不已,手撫劍柄,道:“你們既知我是北坤罡鬥宮的人.還是這等不知死活,那我又有何辦法,只好打發你們上路.”又向晶芸微笑道:“姑娘,我雖不識你的師傅,但可斷言他與敝師兄是至交好友.我便指點你劍法中的不足,現在你便以意御劍,在東北角殺死四個敵人,然後速速退回.我再接着指點你劍法中的不足。”晶芸答應一聲,射向東北角。心道:“我師傅是隻猴子,她師兄與我師博是好友,難道她師兄也是隻猴子麼?”言念及此,已至敵人面前,無暇多想,懾斂心神,如楊倩文所教,意念集中在劍上,彷彿自己便是那柄寶劍,想象着已經洞穿眼前四名惡人的咽喉。恍然如夢,根本感覺不到自己在使劍,眼前只見到四點殷紅如線.接着似四座山嶽傾到,腳下大網向下沉去。收回精神,見到那四人的真假十二個咽喉,被自己剌出十二個窟窿,四個真喉自然是鮮血長流。不由愣住,心道:“這是幻境麼?方才我只是想想而已,他們怎麼都死了?若是真的死了,今天我豈不是殺了許多人!不!不………”復又出神之際,耳畔傳來楊倩文的聲音:“公孫姑娘,快快退回,愣着幹什麼?”多虧晶芸方才出劍近乎魔幻,先聲奪人,將樹人谷武士鎮住,不然在她走神之際,不死也得重傷。在他們略一猶豫的瞬間,經倩文提醒,晶芸已是光浮影掠似地退回她身畔。楊倩文透出口長氣道:“嚇死我也!你這丫頭不要命了?在那些魔頭面前也敢想入非非,你道可以將他們用意念變成好人麼,這不是現實,是神話.”晶芸紅這臉道:“我不是想將他們變成好人,而是在想你的師兄怎麼可能與我師傅是好友.因為我師傅是一隻猿猴呀!”倩文大愕,怒意陡生,心道:“我好意救你,還指點你逍遙九劍中的精髓,你竟來消遣我尚且不算,並敢罵我師兄是畜生,是可忍孰不可忍!”殺機大熾,抬頭見晶芸眼中閃着明澈如水的眸光,並無相戲之意。遲疑一下,出鞘利劍停頓,恰在這時,數十樹人谷的高手怒嘯着撲至,那已有靈性的寶劍掠起漫天長虹,血雨飛濺,橫屍滿網.公孫晶芸眼中驚駭光芒閃爍,望着九具死屍身上的八十一朵劍花道:“你的劍法與我的大致相同,但你比我使得好!我相信你説的話,我們師門定是淵源不淺。”樹人谷武士驚怔當場,若説晶芸一劍誅殺四大高手已是驚世駭俗,那麼眼前的女人一劍誅殺九大高手,而且九人均是胸前洞開九朵血花,如此高明劍法.簡直近乎魔法,久居深谷的他們,如同井底之蛙,當然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醒悟過來後,不是爭先恐後.而是爭後恐前,—步—步遠遠避開。楊倩文道:“公孫姑娘,你既是如此説,方才的話當然不是在消遣我.那麼你的師傅真是隻猿猴?”晶芸毫不遲疑地點頭道:“是啊!我師傅是隻靈猿,師祖叫它玉雪。我可不能稱它玉雪,只可叫它師傅。”倩文似是突然捕捉到頭緒,急問道:“你的師祖是誰?”在她想來,晶芸的師祖定是逍遙浪子,因為晶芸所使的劍法是逍遙浪子獨創的,世上根本無人會得一招半式。所以料定晶芸會回答不知自己師祖是誰,否則剛才她不會聽到逍遙浪子時毫無反應.萬萬料不到晶芸竟説出一個令她更是震驚的名字。晶芸嘆了一口氣道:“我師祖是天罡劍袁星。楊姑娘,你在江湖甚久,閲歷豐富,知不知到有位陸嫣然道姑?如果知道,她又在哪裏?”忽然見到倩文眼中閃出異樣的光芒,奇念徒生,心道:“這人會不會就是那陸嫣然?不然她為何這般模樣!?不會的,那陸嫣然是道姑,她卻是俗家打扮,那麼她究竟為何聽了師祖的名字變得這般樣子?”那蒼老的聲音道:“管你們是誰的徒子徒孫,今日在本谷殺傷我的兒郎,便容不得你們生還。如若不然,本谷主還有何顏面在眾弟子面前稱尊。”倩文不理會那人説什麼,繼續朝晶芸道:“公孫姑娘,你的師祖當真是那天罡劍袁星?”晶芸望着倩文異常的樣子,茫然不解道:“當然.這不會有錯!”倩文一副驚喜過望模樣,語聲發顫道:“袁師兄為救逍遙師兄,墜入那深不可測的落魄谷,大家都傷心得昏了頭,誰也沒想到下谷一探,皆認為他必死無疑。饒天之幸,他還活着,如此我與雲哥哥應該再做八十一件善事。天下誰人不知袁星、陸雲是一對生死兄弟。當年若不是我寸步不離看着陸雲,他早隨袁星跳谷了。”晶芸不知倩文是誰,但聽到陸雲名字,喜上眉稍道:“我早聽師祖説過陸師祖,他老人家原來與您相識,這可是失禮了。”“一對死人還講什麼禮不禮的,當真可笑。”正是谷主的聲音,“笑”字未了,一道淡淡的金光掠過長空,晶芸與倩文感覺到一股從未有的壓力自四面八方湧來。倩文忙道:“公孫姑娘,快閉了眼睛,便如平時練內功一樣,不要去想有敵人來襲。只要內息自己感覺到有物來犯,任其自由去抵抗。對付這等老魔,除卻以氣禦敵,氣行周天,渾身無處不彈簧法門,別無良策。”晶芸依言很快進入渾然忘我境界,但覺己身已化一團氤氲之氣,東來外物則流東,西有相犯則迎西。這種運氣法門以前袁星教過她,今日乍用,但覺妙用無窮。那道金光繞空疾掠,在二女頭上盤旋良久,見實在無懈可擊,又射回地下,道:“小娃娃,算你們識時務,以無相御氣之法抵擋老夫的無影身外身神功。但不要以為如此便可逃脱厄運,今日要你們見識見識樹人谷的本領!兒郎們,速施天翻地覆大法,將她們送到美餐堂,賞她們食肉寢皮。”晶芸聞聽,氣上心頭,正要動怒,耳聞倩文傳音入密道:“不要生氣,快快向上逃走!”若不出言提醒,她自己還來得及脱身,只是動念之瞬,腳下那張巨網已經完全翻轉過來,將她們罩在其中。四面數以百計的樹人谷弟子向下帶着巨網鑽入土中,網中的二佳姝自是難免同入地下之厄——瀟湘子掃描thxdeOCR武俠吧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