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聖因大喜叫道:“嶽大哥,你來了?”李大典則在大怒罵道:“好小子,有種的出來!”
奇怪的是,那個人既沒有現身,也沒有應聲。
這個人雖然沒有發現,但依理推測,一顆小小的石子,絕不可能是從很遠的地方打來的。這人必定是藏在附近,所以才能用石子打歪李大典的刀鋒。
祈聖因心裡奇怪極了,尋思:“嶽大哥難道早已埋伏在這兒了?但以他那樣火爆的性子,絕不會看見我遭受圍攻,還能忍耐這許多時候才發暗器的道理。發了暗器,又不肯出來?嗯,這大不像他的為人了,難道是另外的朋友?”
祈聖因受傷極重,在李大典他們看來,已是甕中之鱉。衛渙說道:“這小子是個無膽匪類,不敢出來。要不要我把他先揪出來?”李大典喝道:“先殺了這賊婆娘,再揪這小子。留神點兒,防備暗器。”李大典是驚弓之烏,祈聖因雖受重傷,他也還是有幾分顧忌生怕分薄了人力,自己拿不下祈聖因。
祈聖因聽得衛渙用激將之計,那個人還是沒有給他“激”出來,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知道這個人絕不是她所期待的那個嶽老大了。
衛渙應了聲:“是!”水磨鋼鞭一招“秋風掃葉”,向祈聖因攔腰便掃,祈聖因橫劍一封,她實在是力竭筋疲,手腳都不聽使喚了,招數用得很對,可惜有氣沒力,只聽得“當”的一聲,右手劍已給衛渙的鋼鞭打落。白濤道人看出便宜,爭先搶攻,“唰”的一劍刺到了祈聖因背後的“魂門穴”。
就在祈聖因性命俄頃之際,那個人又發出了兩枚石子,“叮”的一聲,先把白濤道人的劍鋒打歪,接著“卜”的一下,這枚石子卻打中了衛渙的虎口,衛渙的鋼鞭也給打落。他們兩人本來已經是非常留神,防避那人偷發暗器了的,但結果卻仍然沒能躲開。這人的本領顯然是遠在他們之上。
白濤等人都是江湖上的大行家,這一驚自是非同小可。但在吃驚之中,卻也猜想得到那人的用意,那人似乎只是不許他們殺祈聖因,卻沒有和他們作敵的意思。要不然他的石子就應該是打向穴道要害,而不僅僅是打他們的兵器了。
李大典朗聲說道:“閣下是哪條線上的朋友?這賊婆娘乃是欽犯,閣下倘非與她一路,請留個交情!”口氣已是一變而為討好那人了。
那人仍然沒有答話。白濤道人在李大典耳邊悄聲說道:“這賊婆娘受傷極重,決計逃跑不了。咱們先對付那個小子,我已經聽出了他擲石的方向,他準是躲在那土堆後面。合咱們三人之力,可以殺得了他!”白濤在三人之中武功最強,隨身也有幾件毒辣的暗器,是以頗為自恃。對這暗藏的敵人,不似李大典的害怕。
李大典心意躊躇,一時未決。忽聽得馬蹄之聲急如暴風驟雨。這座山崗的背面就是東平鎮,有兩騎馬正是從東平鎮那面跑來。轉眼之間,已上了這座山崗。騎在馬背上的是一對中年男女。
那男的面如鍋底,五嶽朝天,相貌極是醜陋。李大典喝道:
“來者何人?”祈聖因大喜過望,原來這次來的才是她所期待的那個“嶽老大”,而且連他的妻子也來了。
嶽老大發出一聲長嘯,遠遠的揚聲問道:“祈弟妹,這幾個是什麼人?”祈聖因吸了口氣,用力說道:“鷹爪孫!”
李大典與白濤道人同一心思,同時揚手,向祈聖因飛出暗器。李大典發的是三支袖箭,白濤道人則是兩枚蒺藜,都是餵過毒的暗器。要趁這對中年夫婦未到之菌,把祈聖因射殺。
土堆後面一條黑影暮地長身而起,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撒出了一把銅錢,只聽得叮叮之聲,不絕於耳,把李大典與白濤所發的暗器全部打落!
但那人一露出行藏之後,就不再停留,打落了晴器,便一溜煙地跑了。他穿著二身黑色衣裳,帽沿壓得很底,祈聖因連他的面貌也看不清楚,只是從背景看來,憑著祈聖因的目光閱歷,大致可以判斷是個少年。輕功非常特別,與中土各派都不相同。
祈聖因詫異之極,她和丈夫相識的朋友之中,井沒有這樣一個人。這人始終不肯現身,此際,祈聖因的友人來了,他才匆匆而走,卻也未曾與祈聖因打一個招呼。顯然,他也並不認識祈聖因,不想捲入這個漩渦。
祈聖因疑團塞胸,百思莫解,此人既非相識,何以卻又在暗中救了她的性命?但此際她已無暇琢磨了,李大典的暗器剛被打落,衛渙拾起地上的鋼鞭,又在向她打來。
祈聖因見到了丈夫的朋友,精神陡振,揮鞭迎敵,居然一鼓作氣,化解了衛渙三招狠辣的招數。
說時遲,那時快,嶽老大夫妻已是聯騎衝到。嶽老大舌綻春雷,聲如霹靂,喝道,“好呀,老子正要殺盡你們這班鷹爪孫!”
這“嶽老大”名叫嶽霆,是尉遲炯在關外做馬賊時的結拜兄弟,性情剛暴,外號人稱“霹靂火”。妻子葛三娘也是一幫馬賊的首領,武功不在丈夫之下,性情卻甚溫柔。他們夫妻二人因在關外被軍官圍襲,立足不住,逃進關來,找尋尉遲炯。費了許多氣力,才與祈聖因接通消息,約定了在這東平鎮會面。
嶽霆聽得嘯聲,勿匆趕來,一見祈聖因受了重傷,不由得怒火勃發,飛身下馬,亮出了厚背斫山刀,一招“力劈華山”,便向李大典摟頭斬下。
李大典橫刀招架,只聽得“當”的一聲,火星蓬飛,李大典的雁翎刀損了一個缺口,虎口竟給震得裂開,沁出血絲。幸而雁翎刀還沒有脫手。
白濤道人見勢不妙,劍走偏鋒,刺嶽霆的“肩井穴”,嶽霆心道:“這牛鼻子的劍術倒還有兩下子。”大喝一聲,刀鋒斜掠。
給他一個強攻猛打。白濤道人知道此人不可力敵,慌不迭的撤招,卻繞到他的背後偷襲,嶽霆反手三刀,都給他躲開了。
衛渙水磨鞭霍地捲來,哪知嶽霆的輕功雖然不甚高明,腿上的功夫卻極了得,覷個真切,一腳踏下,恰恰踏著鞭梢。手上的斫山刀仍然向李大典劈去。白濤道人連忙出劍刺他膝蓋,解衛渙之危。嶽霆舌綻春雷,喝聲:“去!”驀地雙腳齊飛,分踢兩人。白濤們身閃過,李大典的雁翎刀卻給他踢得飛上了半空。
衛渙因對方驀然放鬆,而他則正在用力抽鞭,也不禁踉踉蹌蹌地退了幾步,險些栽倒。
嶽霆殺得性起,叫道:“渾家,你去照顧弟妹,這三個鷹爪孫都讓給俺吧!我這口寶刀已有多時不飲人血了,今日須得殺個痛快!”
嶽霆這話卻提醒了李大典,他跳出了日子,接下雁翎刀,拋升嶽霆,卻去攻擊受了重傷的祈聖因。
葛三娘還未來得及給祈聖因裹傷,只草草的給她敷上了金創藥。見李大典殺到,冷笑道:“好不要臉,就懂得欺負受傷的女人。”她擋在祈聖因面前,待得李大典刀鋒堪堪所到,才倏地一劍刺出。
李大典只道女流之輩較易對付,哪知葛三孃的劍招奇詭絕倫,後發先至,唰的一劍,就在李大典的手臂上劃開了一道傷口。這還是因為衛渙的長鞭也已經打來,葛三娘需要分神應付,要不然這一劍就可以把他這條手臂削下。
衛渙的鞭法溜滑之極,採取了避強擊弱的戰術,一根鋼鞭舞得呼呼風響,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不與葛三娘硬拼。卻是尋暇抵隙,每一招都向著祈聖因的身上招呼。祈聖因大怒,忍不住樣鞭還擊,剛敷上金創藥的傷口,又再血流如注!
葛三娘道:“祈弟妹,你暫且歇歇。這兩個鷹爪孫我對付得了。”她的武功本是在衛渙之上,但鞭長劍短,衛渙與他繞身遊鬥,急切之間,卻是無奈他何。李大典雖然稍弱,對葛三娘也不無威脅。葛三娘吃虧在要照顧受了重傷的祈聖因,每一招都必須搶在前頭,替祈聖因對付。如此一來,也就禁不住有點手忙腳亂。
另一邊,嶽霆也正在與白濤道人惡鬥。白濤道人是劍術名家,武功高於濟輩,但比之嶽霆,還是頗有不如。不過在三五十招之內,卻可以勉強應付得來。
嶽霆一聲怒吼,疾劈三刀,白濤道人招架不住,連連後退。
嶽霆不去理他,撲過去先解祈聖因之因。
他們夫妻會合,李大典等人如何抵擋得住?不過數招,只聽得“當”的一聲,嶽霆一刀削去了李大典的頂戴花翎,不是李大典藏頭縮頸得快,只差三寸,就要削去了他的半邊腦袋。
白濤道人只好鼓勇上前,再與嶽霆交手。雙方形成了混戰之局,在人數上倒是相等,三個對付三個。可是嶽霆夫婦要照顧祈聖因,實際上還不如他們夫妻應數。
但儘管如此,還是他們夫妻大大的佔了上風。嶽霆刀重力沉,無人敢與他硬拼;葛三娘展開了一套綿密的劍法,只守不攻,防護著祈聖因,饒是白濤、衛渙如何溜滑,也休想攻到他們身前。
李大典忽地退出圈子,摸出一支號角,嗚嗚地吹了起來。嶽霆怒道:“好呀,你還要請救兵來麼?老子先請你去見閻羅!”潑風似的一輪快刀,殺得白濤、衛渙都慌不迭的閃開,嶽霆撲上前去,便要斬殺李大典。
李大典叫道:“再支撐些時,這賊婆娘就要死了,咱們的人也就要來了!”衛渙要已結長官,只好拼命纏著嶽霆。白濤道人則按劍一旁,監視著葛三娘。葛三恨正在替祈聖因再敷傷藥,無暇理會他了。
李大典沒有聽到回應的角聲,心中驚疑不定。忽聽得自濤道人喊道:“大事不妙,大白樓起火了!”這座山崗的腳下就是東平鎮,白濤道人看見了鎮上的火光,正是他們那間黑店所在的方向。
李大典見機得快,一聽得大白樓起火,虛晃一刀,轉身便走。衛渙本是與他聯手禦敵的,李大典突然問跑開,也不與他打個招呼,等於將他賣與敵人。待到衛渙發覺,大吃一驚之時,已是遲了。
嶽霆一聲大吼,一手抓著鞭梢,呼的便是一刀劈去。祈聖因急忙叫道:“刀下留……”一個“人”字未曾出口,嶽霆這一刀已是劈去了衛渙的半邊腦袋。
祈聖因無暇再說,一揚手,用盡平生氣力,飛出一柄匕首,追上了李大典,“卜”的一聲,插入了他的肩頭。可惜氣力究竟是差了一點,插入不深,李大典雖然痛徹心肺,依然還是帶著匕首逃跑。他的坐騎是久經訓練的戰馬,跑到了他的身邊,待到嶽霆劈了衛渙,要去追他之時,李大典已經跳上馬背,衝下山崗,白濤道人也早已跑了。
葛三娘道:“大哥,你好胡塗。應該留個活口的。”嶽霆大是尷尬,訕訕說道:“反正是鷹爪孫害人,何須再加審問?”他哪裡知道,祈聖因是要留個活口,問清楚宇文雄怎樣與他們勾通的事情。嶽霆這一刀殺了衛渙,等於間接幫了葉凌風一個大忙,死無對證,祈聖因認定了宇文雄乃是好細,更是不會疑心到葉凌風了。
祈聖因心裡想道:“雖然抓不到活的證人,想來江夫人不至於不相信我的說話。”此時她已是全身氣力耗盡,傷口復裂,血流如注。葛三娘趕忙給她再行裹傷,嶽霆走了過來,見她嘴唇開合,似乎想說什麼,嶽霆道:“祈弟妹,你歇歇再說。”
祈聖因吸了口氣,掙扎著說道:“不,這事非說不可。多謝大哥相救,但我受傷太重,性命只怕難保。有兩件事要拜託大哥。”嶽霆看她傷成這個樣子,心裡也著了慌、只好將耳朵湊到她的嘴邊。祈聖因說道,“第一件事,拜託你打聽你兄弟的下落。”嶽霆道:“這個當然。否則要我這個做兄弟的何用?”
祈聖因接著說道,“第二件事,要你立刻去辦的。你去告訴江大俠的夫人,他那個二徒弟宇文雄是奸細!今日這班鷹爪孫是他勾引來的!記著是宇文雄!”她生怕嶽霆聽不清楚,把宇文雄的名字再說一遍,說了之後,最後的一點氣也已經用盡:“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便暈過去了!葛三娘連忙將她抱住。
嶽霆大驚道:“祈弟妹,你怎麼啦?”可憐祈聖因已是人事不省,還怎能回答?
葛三娘道:“氣息未絕,心頭也還溫暖,或許還救得活的。
你先別驚慌!”話雖如此,她口中勸尉丈夫,臉上也自變了顏色了。
嶽霆當機立斷,說道:“此地不能再耽擱了,你和祈弟妹先走,我到江家報訊,隨後就來。咱們還有一支長白山老參,你嚼爛了喂她,盡人事而聽天命!”
忽聽得蹄聲得得,有輛牛車正走上山坡。祈聖因所騎的那匹青驄馬,剛才廝殺的時候,本來已經躲進了林子的,這時忽然跑了出來。倒把嶽霆嚇了一跳。
葛三娘喜道:“這輛車子來得正好。”嶽霆道:“是。我馬上搶來給你。”要知祈聖因傷得極重,倘在馬上奔馳,只怕難勝顛簸之苦;而且葛三娘抱著一個渾身浴血的女人在路上跑,也難免惹人注目。有輛車子載著她,當然是好得多了。
葛三娘道:“普通農家,沒有這樣大膽。只怕有些來歷,你先間一同他。”嶽霆外號“霹靂火”性情急躁,早就跑了上去,叫道:“咄,給我停住!”
不料他還未曾開口,駕車的那個老頭兒已先問他道:“你們是江家的客人嗎?”
嶽霆怔了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那老頭兒道:“這匹青驄馬本來是我的,昨晚江家的二徒弟深夜來問我借這匹坐騎。說是要給一位客人趕路。看你們的情形,敢情是剛剛碰上了強人?咦,不對,我這匹馬不是受的刀劍之傷,是給人下了毒!怎的會弄成這個樣子的?”
原來這個老頭正是江南的那個棋友。他家就在附近,聽得這邊有人廝殺,趕出來看。路上搭了一個相熟的鄉人的牛車。這個王老頭本來也是一個江湖人物,鄉人都知道他有一身武藝。牛車的主人駕車往東平鎮,在半路上聽見有“官軍捕盜”的消息,不知散了沒有,正自躊躇不敢向前。樂得有王老頭搭他的車,做他的保鏢。
王老頭心疼他的坐騎,下了車就去撫摸那匹青驄馬,仔細審視,咕咕哦啼地道:“還好是慢性毒藥,但也得我小心給它調養十天八天了。”
嶽霆聽了王老頭的話,呆了一呆,道:“你說的那個江家二徒弟,是不是宇文雄?”王老頭道:“不錯,正是宇文雄。你認得他,你就是昨晚在江家留宿的那位客人嗎?”
嶽霆忽地大叫道:“我明白了!”他聲如霹靂,把王老頭嚇一大跳!問道:“你明白什麼?”
嶽霆大叫道:“好呀,原來都是這小子搗的鬼!”王老頭摸不著頭腦,道:“你說什麼?”
嶽霆哪有功夫與他多說,道:“這輛車子借我一用。”
王老頭道:“這車子不是我的。但我可以和你說說,張大叔——”這張大叔是牛車的主人,早已嚇得慌了,躲在車廂裡哪敢露面?
話猶未了,嶽霆己把這張大叔一把揪了出來,說道:“我不是白要你的,這錠金元寶你拿去。我沒工夫和你多說!”
王老頭氣得雙眼翻白,道:“朋友,你這是算哪一門?”你究竟是江家的客人還是強盜?我有心把你當作一個朋友,你怎的這樣無禮?”
嶽霆解開繩索,放了拉車那兩條牛,把他們夫婦那兩匹坐騎套上,將牛車改作了馬車。說道:“我不敢高攀江家,我是強盜。但這樁買賣,你的朋友也總不至於吃虧吧!”
葛三娘抱著祈聖因坐上馬車,說道:“我知道你老人家很夠朋友。但我的朋友受了傷,我們急著要走。禮貌欠周,你老人家多多包涵包涵!”用祈聖因那條長鞭當作馬鞭,“呼嚇”一聲,趕車便跑。
嶽霆則展開了輕功,向相反的方向跑在江家。他急著去辦祈聖因囑託之事,無暇向這老頭兒解釋了。
王老頭聽了葛三娘向他賠罪的說話,火氣稍稍平了一些,兀是咕咕噥噥他說道:“真是個冒失鬼,老子從前也曾做過強盜,卻沒見過你這麼樣連江湖規矩都不懂的。哼,我最心愛的坐騎還可以借出來,誰稀罕你的金子?”他越想越覺得嶽霆夫婦形跡可疑,又自言自語道:“看來只怕當真不是江家的客人?他罵的那個小子似乎說的是宇文雄,嗯,宇文雄可是個好小子呀,這人無端的罵他,不知為甚來由?”
王老頭想往江家探聽,但那匹青驄馬中了毒,必須先牽回家中療治,於是說道:“喂,老張,咱們回去吧。你發什麼呆呀?”
這張大叔一生未曾見過金元寶,拈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瞧了又瞧,說道:“你看看,這是真金還是黃銅?”王老頭道:“當然是真金!”張大叔咕咚一聲,坐在地上,樂極忘形地叫道:
“媽呀,那我可發財了!”他是農村裡兼做小買賣的生意人,這金子王老頭不稀罕,他可稀罕。
王老頭想起車子不是自己的,不禁啞然失笑:“他們一個願賣,一個願買,我又何必生這閒氣?”這麼一想,火氣也就平了下來,和那張大叔回家了。
葛三娘趕車下了山坡,但王老頭那番說話她還能聽見,不覺心中一動,想道:“這老頭兒很夠義氣,看來是個正派的人。
但祈弟妹說宇文雄是奸細,這老頭兒的口氣卻很維護這個小子。
莫非這小子還有幾分可取之處?可惜祈弟妹昏迷不醒,不能詳究根由。”葛三娘心地慈悲,比較肯為別人著想,想到此處,倒有點害怕祈聖因一時不察,冤枉了好人。但她此時急著要把受傷的祈聖因送到安全的地方療治,卻是無暇跑回去與丈夫商量了。
宇丈雄做夢也想不到有人誣陷他。祈聖因走的時候,他還在花園中與江曉英練武。一套追鳳劍式尚未練完,葉凌風便出來傳活,叫他去見谷中蓮。
宇文雄因為昨晚之事,祈聖因對他頗有懷疑,連師母也似乎不敢完全相信他,心中難免有點氣憤。見了師母,神色也掩藏不住。
谷中蓮倒是和顏悅色的和他說道:“雄兒,你可是感到委屈麼?”宇文雄道:“徒兒不敢。”谷中蓮道:“你對尉遲炯夫婦是否還有仇恨?”宇文雄道:“師母,你可是要徒兒說實話麼?”
谷中蓮有點不大高興,說道:“當然是要你說實話。”宇文雄道:“尉遲炯雖然沒有親手殺了我的父親,但我父親病死,總是因他劫鏢而起,如今他和師父有了交情,我可以不再報仇,但要我討好他,我還是不願。說老實話,我多少還有點恨他的。不過,我也想通了,這種劫鏢之事,江湖上在所多有,也不能就把尉遲炯當作殺父之仇看待。”
谷中蓮微微一笑,說道:“很好,你肯說老實話我很高興。
我並非要你討好他們夫婦,你能夠這樣想,我已經滿意了。我也想告訴你,他們夫婦對那次劫鏢的事頗為後悔,想與你化解這段冤仇呢。尉遲炯已經賠償了鏢局的損失,至於他當初為什麼要劫這支鏢,昨晚祈聖因也告訴了我,我現在說給你聽。”
谷中蓮還沒說到一半,忽聽得“砰”的一聲,似是有人踢開了大門。谷中蓮怔了一怔,正自心想:“什麼人來到我家,竟敢如此無禮!”心念未已,便聽得有人大呼小叫道:“叫宇文雄這小子出來,我沒有工夫耽擱!”
來的乃是嶽霆,他脾氣急躁,踢開大門,進來便罵。江曉芙怒道:“豈有此理,你為什麼罵我二師哥?”嶽霆“哼”了一聲道:“我不但要罵,我還要——”江曉芙雙眼一翻道:“你還要怎樣?你要殺他?”
嶽霆是關外的馬賊,進關未久,對江海天的聲名僅是略有所聞,因此對江海天的敬畏之心也自是不如關內的豪傑。不過,他畢竟也曾聽人說過江海天是個“大俠”,而且祈聖因昨晚得到江家款待,說來也有一份香火之情。
江曉芙怒氣衝衝地截斷他的話反問,嶽霆窒了一窒,倒也不敢太過魯莽,當下,冷笑一聲,說道:“江海天是你爹爹吧?
哼,你爹爹教的好徒弟!你爹爹若不殺他,說不得那我只好代勞了!”
江曉芙一聽這黑漢子果然是要殺他的二師哥,氣得辮子一甩,“唰”的就拔出劍來,說道:“我爹爹若是在家,焉能容你欺負上門?好呀,你要殺我師哥,那就亮兵刃吧,你殺得了我,再去殺他!”她這幾句話,是有意大聲說給母親聽的,但在對方未亮兵刃之前,她也不敢便即動手。
嶽霆搖了搖頭,心道:“江海天空有大俠之名,教出的女兒竟然如此驕縱。女兒猶且如此,徒弟當然更是不堪了。”不過江曉芙這麼一來,他倒是不知如何應付才好?江曉芙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他豈能與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
正在鬧得不可開交,谷中蓮與宇文雄已經走了出來,葉凌風也聞聲趕到了。
谷中蓮喝道:“芙兒,不可無禮!”宇丈雄十分奇怪,這人他並不認識,雙眉一軒,上前問道:“你找宇文雄何事?”
江曉芙退到他母親身旁,咕咕噥噥說道:“媽,你瞧這賊漢子把咱們的大門也踢爛了,還要殺二師哥。你不讓他知道一點厲害,他只道江家是好欺負的呢!”幾個人爭著說話,嘈成一片。
谷中蓮眉頭一皺,道:“芙兒,讓客人先說。不管他是怎樣進來的,來到咱家,就是咱家的客人,咱們不可先失了禮數!”
谷中蓮這幾句話透著稜角,表面是教訓女兒,實際是連嶽霆也教訓了。嶽霆怔了一怔,想起自己也是魯莽了些兒,當下抱拳一札,說道:“這位是江大人吧?這少年人是否就是你的二徒弟宇文雄?”谷中蓮道:“不錯,我這徒弟有何事得罪客下?”
嶽霆聽說是宇文雄,雙眼一瞪,冷冷說道:“江夫人,你知不知道你這徒弟乃是清廷奸細?”正是:
接木移花施毒計,是非顛倒害同門。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風雲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