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顧天南若被迫使出傅、張都未使過的步落劍法招式,等於昭告天下,他是個偷師者。
也的確,張展虹若依傅中信之計而得手,到那時候,等於逼使顧天南昭告天下,張展虹是他偷師的臥底者。
傅中信自然看不見張展虹神色間的尷尬,還當對方信了。
須臾,張展虹辭道:"師兄,我還要輪值,先走一步了,咱們改天再聊。"
傅中信點了下頭,臨到張展虹出門前,又開了口:"我很羨慕——"張展虹於門坎上停下腳步,回首靜聽。
傅中信說:"你父親,你父親生前是個鄉間的劍客,對吧?"張展虹一愣:"是啊。"
傅中信說:"他無憂無慮,純為自己喜歡的劍術而活,老於故里……"張展虹說:"我爹一輩子沒沒無聞,庸庸碌碌,相信我,那可沒什麼好。"
傅中信一嘆:"天下那些自以為是的劍客,奮力練劍,參加比試,又有幾個最後不是沒沒無聞、庸庸碌碌的?更甚者,像我這樣,或殘或死或家破人亡的,所在多有啊,好在什麼地方呢?好在什麼地方呢……"張展虹不知該再說些什麼,緩緩起腳,步出房門。
而後才曉得,這是今生他與傅中信的最後一次交談。
內選比試的日子總算到來。
同樣是午後,同樣在劍心殿,同樣的人眾,戶外同樣還是炎陽熾熱,知了聲不絕如縷。不同的是氣氛比起前回更緊張,也更慘烈。
傅文也死氣沉沉地痴坐於正首,始終不發一語。貳劍門的徒眾雖然還是全員到齊,環坐場邊,各人卻全都沒有一絲絲期待之情。
沒有人認為張展虹有贏的可能。
大夥只擔心他會怎麼輸,會否像傅中信那般慘?而傅中信則缺席了。
證空、證心等人一派鎮定如昔,就連李差頭,也是一臉略嫌無聊的樣子。
觀看一面倒的比賽,正是這般。
證空合掌說道:"傅掌門,如果比試雙方準備妥當,便請開始了吧。"
傅文也依舊一臉死相,未置可否。
證空看了看證心,旋又看了看顧天南。
顧天南於是答應:"是的,大師,在下準備妥了。"提劍出列,立於場內一端。
證空只得轉向張展虹詢問:"張施主,你呢?"張展虹點了下頭,先朝傅文也鞠躬作揖,提起兵神的贈劍,隨後走入場中,立於場內另一端。待得二人站定,顧天南旋與張展虹一起朝證空執禮。
證空仍是本場比試的主審,也即還禮。
緊接著,顧張二人相互拱劍致意。
顧天南先行拔劍,張展虹繼之。那把不孤雁一經拔出,立時聳動四座。
湛藍色的劍鋒仿如天光,輪照八方。
廣東氣宗劍派的方掌門看了,不禁失口讚道:"好劍!"貳劍門裡的師叔伯們亦皆瞠目。
甭說顧天南了,他正淌著大滴、大滴的口水哩。
六顧天南故意問道:"小兄弟,你,那是什麼劍?好不鋒利。"
張展虹故意答道:"鋒不鋒利,得要試了才知。光是看看,你怎曉得?"顧天南暗罵:"臭小子,吃我豆腐。"
張展虹續說:"這把劍,乃是我的傳家之寶。"
顧天南心想:"傳家個屁!那一定是兵神鑄的寶劍。唔,小子該不是想反悔了?明明說好,要當眾給我承諾……"張展虹冷笑:"怎麼?你喜歡,想要?"顧天南只得老著一張臉皮,說:"我若想要,怎麼?你肯給嗎?"張展虹又笑:"打贏了我,老子就給!"語音甫落,再不羅嗦,立即挺劍疾衝,揮劍殺到。
噹噹噹噹噹噹當,顧天南匆忙拔劍應戰,霎時間竟落於下風,連戰連退。
心想:"臭小子,你當我不敢先用步落劍法嗎?我若用了,被人識破,你的名聲可就玩完啦!"冷不防地,顧天南施出步落劍法的招式,徑行反擊。
張展虹洞悉那是步落劍法的第十七招:水落石出。趕忙搶在露白之前,施用最能剋制它的第七十一招:飛砂走石,橫加壓制。
顧天南食髓知味,依樣畫瓢,再施步落劍法的第四十招:平風靜浪,壓制飛砂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