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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笑

    一壺清酒,半局殘棋。

    那女子坐在樹下,白髮如雪,手握酒杯,猶如畫中人。

    我衝身後的蕭左點個頭,飛快奔上前道:師父!

    她也不回頭,徑自曼聲吟道:客來傷寂寞,我念遺煩彼。心跡兩相忘,誰能驗行止?

    掃除田地靜,摘掇園蔬美。幽玩愜詩流,空堂稱居士。身後響起應和聲,卻是蕭左跟了上來,聲音裡多了很多感慨之味,一別三十年,沒想到還會再見。

    師父轉眸,表情淡淡:老死不相往來的確是風纖素會做的事情,不過我之所以三十年避而不見,卻是另有原因。

    蕭左微笑道:想必與我此來有關了?

    師父盯著他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目光靜靜,卻讓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來。

    自從蕭諾告訴我三十年前的那段舊事後,我就經常想師父這次派我下山引蕭左前來,究竟有何用意。師父當年雖然敗於他手,但她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不至於記恨到現在。可如果不是記恨的話,又為何要把事情做的如此隱晦,費盡心機換取見這一面的機會?

    比之我的焦慮,蕭左卻是一點都不擔憂,師父看他,他就大大方方的讓她看,鎮定自若。

    良久,師父終於收回視線,輕嘆一聲道:蕭君一點都沒變啊她忽的聲音一緊,再站起來時,表情已變的冷若冰霜。

    我的心格了一下。

    我一直在想,當年我輸給你,究竟是智不敵,時機不對,還是其他。想了這麼多年,終於想出了答案。

    蕭左很配合的給了句哦。

    是因為你百毒不侵。

    蕭左不置可否的一笑。

    師父接著道:但我很懷疑,世上是否真無任何毒藥對你有效。

    然後?

    師父取過棋盤旁的酒杯,右手持壺斟了滿滿三杯,沉聲道:三十年前的那杯毒酒對你無效,不知道三十年後你還會不會有那樣的好運氣?

    蕭左終於有些訝然,我忍不住出聲道:師父,難道這酒裡有

    師父凝視著他道:不錯,其中一杯裡,放了我傾盡畢生所學才研製出的一種新毒。你如果運氣好,抽不中也就算了,但如果不幸抽中,就請君當我的第一個試毒者吧。

    我頓時大急,萬萬沒想到師父讓蕭左來竟是為了這個!當即道:師父,不要!

    師父冷冷道:晨曦,你出去。

    師父!

    出去。師父加重了聲音。我咬唇,再看蕭左一眼,只得低下頭萬般無奈的走開。跨過拱門的那一刻,忍不住回眸,只見蕭左和師父兩人面對面站著,陽光從他們身後照過來,金光耀眼,刺痛我的眼睛,我快步走出門,靠在牆壁上胸口鬱悶的幾乎無法呼吸。

    蕭左會選哪一杯呢?他,能抵擋的了師父的新毒麼?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如果蕭左真死在師父的毒酒下,蕭諾會有什麼表情?他肯定會很傷心,很憤怒,他會不會連我也一併怨恨?

    師父,師父,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這麼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那段過往啊

    一時間天旋地轉,恨不得自己就這樣隨風散去,也免得站在這飽受煎熬。

    就在我絕望悲痛哀傷掙扎,心裡一片紊亂時,拱門突然自裡而開,一隻手拍了拍我的肩。

    扭過頭去,看見滿眸的笑意款款:我們走吧。

    蕭左他還活著!!

    我幾欲跳起,又是歡喜又是好奇:你沒喝到毒酒?還是你雖然喝了卻安然無事?

    蕭左偏了偏腦袋,神秘的笑道:你說呢?

    我一怔之間,他已大步遠去,我連忙追上前道:一定是你沒喝到那杯毒酒對不對?我對師父很有信心,她費盡三十年時光,不可能依舊徒勞一場的

    然而,無論我怎麼追問,蕭左就是不肯回答。後來有一天,當我同蕭諾一起看雪景時,我忍不住向他諮詢有關此事的看法。

    我並非對你爹沒有信心,可我實在很難想象,有人能在喝了師父這麼多年苦心研製的毒酒後還能安然無事的,更何況,我師父擺明了就是針對你爹專門配的毒。所以,我認為你爹沒有選中那杯毒酒的可能性比較大。你覺得呢?

    蕭諾抓起一把雪,握緊成球,遠遠的拋出去,漫不經心的答道:選哪杯重要嗎?反正我爹也安然的回來了,你師父也死心了。

    可是我還待再說,蕭諾突然一個雪球朝我飛了過來,砰,我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躲之不及脖子被砸個正著,雪水頓時流進衣領,渾身一個寒噤。

    蕭諾朝我眨了眨眼睛:這樣的結局已經很好,不要太貪心啦!有那麼多心思不如想想其它的。

    其它的?什麼其它的?

    比如他後退著走路,邊退邊慢吞吞的說,我二哥要成親了。

    那又怎樣?我莫名其妙。

    我二哥還馬上要當爹了。

    那又怎樣?我還是不明白,他二哥結婚生子與我何干?

    嬌妻美眷,描眉弄兒,真的好讓人羨慕啊

    那又怎樣?我不走了,以手環胸看著他。

    蕭諾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最後眼珠一轉,忽的指著天空道:姐姐你看!

    我下意識的抬頭,天空明藍,連只鳥兒也沒有剛這麼想,臉上一熱,已被他輕薄了去。

    我驚愕的轉頭,卻見蕭諾大笑著逃得遠遠的,朗聲道:我說的其它的就是這個,姐姐想好了嗎?

    你!我摸著臉上被他吻過的地方,又是羞惱又是緊張,心跳的很快,還夾雜了許多酸酸甜甜的滋味,難分悲喜。最後抿唇道,你過來。

    蕭諾朝我揚了揚眉毛,那模樣活像一隻警惕而多疑的狐狸。

    於是我盈盈一笑道:你不過來,我怎麼告訴你我的答案呢?

    他立刻張開雙手跑了過來,笑著喊道:我就知道姐姐你最最最可愛

    愛字音未落,我已將藏在身後的雪球擲了過去,正好打中他張的大大的嘴巴。雪水流了他一下巴,我笑的彎下腰去。

    哼,就你會使詐不成?活該也嚐嚐這被人耍的滋味!

    蕭諾一愣之後,立刻明白過來,朝我眯起了眼睛,我暗叫不妙,轉身就跑。

    姐姐你變壞了!

    那也是你教的,所謂近墨者黑!

    我黑嗎?我哪裡黑了?黑也不怕,用雪洗洗就好了,姐姐你別跑

    啪,數個雪球飛了過來,還不跑?不跑是傻瓜。

    原處天邊,紅日升起,白雪如帶,回想這兩個月來所發生的事情,恍同一夢。

    前塵往事已罷,換得新景如畫。笑看陌上花,佯怒薄嗔常掛。無那,無那,幸得此生逢他。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再也不羞於承認:上天讓我走這一趟,為的就是認識他他,蕭諾。

    至於那日拱門內,究竟發生何事,只怕當世除了師父和蕭左,再無人可知。

    人織夢,人入夢,夢裡夢外,一笑也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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