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精舍”眾人方沉入喜悦驚疑之中,陡聞一聲蒼芒的沉喝,而且指名要文仲玉上前答話,於是紛紛回身,玉面神童文子正,佇立兩丈以外,仇煞蒙面,目透兇頑,長衫則千窗百孔,狼狽的形相還裝出懾人威風。
而其身後又遠遠立着,“血雨寒屯”的六個魔頭,滿身血漬,一瞼驚惶,似準備再迎接未了的拚鬥,也似僅作局外人冷眼旁觀。
仲玉鳳目橫睇,冷笑浮面,暗恨這些幸生的老怪物不即行離開此地,痛改前非,居然是還敢前來叫囂!當即排眾而出,走近擎天叟汪懷德身前,接着兩條紅白人影飛射,繡紋和慎芳也玉立仲玉左右。
此刻,玉面神童文子正一見仲玉步出人羣,除了那執香羅扇的白衣少女跟隨一起之外,又多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美豔少女,暗想:這綠衣少女是何許人,不但長得美似仙子,氣質華貴,而且神態間更顯出一種女性特有的威儀,奇怪,所遇見他們這一羣,個個都是人中翹楚,果真是精英蒐集了,也好,既然在此相逢,不久拚出全力,用“陰磷化肝液”毀壞他們三人的容貌,使之糜爛至死……尤其這白衣少女會捍斷我一臂,更不能放過她。
而擎天叟汪懷德一見三條人影疾閃,有如驚蝶撲花,眨眼間,自己身前已亭立着三個玉女金童似的少年男女,如同三顆閃閃亮光的明星,照出一團世間上絕無僅有,美暉豔雲。
真是俊朗無比,凜凜英風,因暗道:“洞天別院果真人傑地靈,這些小一輩人物,都是資質非凡,玉樹明珠,佔盡了武林風水……
尤其這娃兒氣透華盂,神光隱射,確屬上上奇才,想必即是文仲玉了,可是,他怎麼與子正長得一模一樣?而且同是姓文?
當然,上天造物的奇蹟,不獨使他費疑不解,就是在場眾人,也不晨對仲玉和文予正的酷肖,覺得非常驚奇,是以,數十雙眼睛盡在兩個相像的臉上不停溜睇。
仲玉三人閃身而出,俏立當地,面對着“潛山石府”的一老一少,只默默地對峙,驗上毫無表情,似乎在憐恤中觀察對方的動機,也似一種風雨欲來的期待。
然而,這靜默的對峙中,繡紋的秀目,直盯着文子正發呆,芳心自在揣疑,這少年不正是,曾和玉弟在桃花源林中惡鬥過的麼?
真怪,他竟和冤家長得一模一樣?若單獨相遇準會認錯,天下哪有這般酷肖的人。
由之更使她記起了幻影羅殺玉嬌龍,曾偷偷提起過乃師雲霄,早巳生有倆子,甫生落地便先後被方子彤攫走,如今次子已重回家園,長子則存亡不明,而眼前這少年,其風姿相貌,竟與仲玉毫無異樣,是以,她暗自猜測,文子正會不會是乃師當年遺失的長子?
所以,她默默無語,立在仲玉旁邊,秀目低垂,盡瞧着文子正,雖然她這種有意的懷疑引起了仲玉和文子正心中的不解,但地仍那樣靈目睇睇,似乎在推斷未來的真實。
這時,倏聞仲玉冷笑一聲,緩緩前移數步,長眉一挑,傲然使道:“住下便是文仲玉,前輩有何話詢,但請説明,否則速即離去。”
語畢,星目精光暴射,面露威凌,峻然瞧着對方。
擎天叟汪懷德聞言,心下一驚,這孩子不但風儀絕丹,出言堅毅,而且説話的聲音竟是鏘鏘嘹亮,可見其內力莫測高深,果然名不虛傳。
但是,既已與“潛山石府”為敵,症於血債根據府律,卻不能似於予罷休,而鋭減江湖威名。
於是,嘿嘿一聲冷笑:“文仲玉,你仰仗令母狐威,恣意殘殺武林同道不説,竟三番兩次加害本府三劍四傑,可知該當何罪?”
仲玉臉色一沉,緩緩答道:“我仲玉奉命行走江湖,尊事誅惡鋤強,殺奸懲兇,至傷貴府高手,也不過是替天行道而已,試問何罪之育?如果我不是一念之仁慈,你們“潛山石府”早該斬盡殺絕了……”
擎天叟汪懷德一聽此言,頓即心生急怒,沉喝一聲宛如高空悶雷,説道:“小娃兒,休得棲行不羈,殘害本府高手之事,定叫你難逃公道。”
此言一出,勢將開啓一場新的決鬥,因之精舍夫人厲蔚雲帶着天府亡魂温中奇和四巡總以及八姣九姝,紛紛緩步圍了過來,而那“血雨寒屯”的眾高手一公孫子陽、通天魁手尤明懷和四部主子也慢慢移近,形成兩方欲動末動的對峙。
接着,仲玉鳳目環矚一會,哈哈一聲長笑,接道:“你所謂的公道,是不是想借此地先來一個與師問罪?”
擎天叟汪懷德適才説這幾句,只不過想給仲玉一個警告,藉以維持目前的顏面,而後再設法引對方上當以報以前的大仇,可是自己的話,一經出口,非但沒有收到預期的作用,而且還撩動“天府精舍”眾人,紛紛作勢圍了攏來。
衡量當前情形,僅以三人之力,對“天府精舍”的九姝,尚難應付,如今,眼看精舍夫人率領四巡總八姣九姝,緩緩前移的聲勢再加上仲玉三人,若動上了手,儘管身後“血雨寒屯”六大高手助拳,也恐將白陪性命。
是以,監諸厲害,不得不隨風轉舵,當即巨目橫掃對方一會,隨之呵呵一聲朗笑,掩飾內心的驚措,然後接道:“此時此地老夫並無興兵問罪之意,只是彼此仇怨深結,必預作一了斷,所以,你如豪膽猶之意,可於今年五月中旬,赴潛山一行,屆時老夫恭請敝掌門,率眾以武相侯。”
仲玉一聽,對方竟要約期前往拜山,頓那雄心勃勃,傲氣千丈,於是玉面一整,倏又微笑説道:“在下早有此意,為江湖清理惡豪,既蒙邀約,我當屆時前往,現下一言為定,你們一起速離此地。”
“嘿!嘿……”公孫子陽倏地兩聲乾笑,言道:“文小俠此地道非你的地盤,可不要妄下逐客令,你既與潛山約以武相會,幻影羅剎也代你,與本屯約定五月端午,在連環峯清結前怨,現在大可不必實奪主權藐視夫人。”
仲玉聞言一楞,仔細想來也不無道理,自己不是“天府精舍”
中人,衝着精舍夫人和大頭領面前,如此妄自下逐客令,確實有喧兵奪主之嫌,是以,頓而玉面一紅,吶吶無言。
接着,倏聞精舍夫人厲蔚雲,一聲輕笑隨之寒霜罩面,道:“公孫掌院休得巧言離間,仲玉如同我親生的兒子,他有權行令,你何言喧兵奪主?你們統統與我吧……”語結,俏目暴吐凌芒,掃射汪懷德公孫子陽等人。
她這話一出口,頓使全場眾人,心中驟起可慮的推測,和非常不解的懷疑,兼之惶惶恐恐的驚詫。
公孫子陽和汪懷德等人,可慮的是仲玉究與厲蔚雲是何親屬關係,竟如同她的親生兒子?這真是意想不到的門閥交情,若然,“天府精舍”與“洞天別院”攜手共處,則舉世武林,再無人能惹得了,儘管崎山陰風使者,雲霄山四略狂人以及九派聯盟,也恐不敢貿然相襲。
如此一來,那塊稀世奇物“靈通寶玉”,和九派旗獲得的希望,卻是遙遙無期了,而且今番來此,冤亡死了簡方雲,方子彤和孫若春,因之,他們由於覬覦之意喪失,和這場新的血恨末解,而瞪着驚恐的眼睛,直瞧着精舍夫人,啞口無言。
天府亡魂與四巡總,以及八嬌九姝這些人,心中則湧起重重疑惑,不由暗道:“這姓文的少年,也不知是何來路,怎麼突然會是她,如同親生的兒子?……難怪沖毀了,我們的“八奇沉煙陣”,她並沒有暴發雷霆之怒,而這一次反常態!……”
“看這少年與慎芳姑娘,似平非常親密,莫非他們已締結婚盟?如何是真的,那倒是一對珠連璧合的小伉儷!……”
場中沉默半晌,厲蔚雲見對方,仍在呆立不動,頓時心生愠怒,一聲怒叱,道:“你們這些死裏逃生的亡魂,為何還不快滾……”
“滾?嘿……嘿……”擎天叟汪懷德,冷然插道:“你背棄婦女之仁,妄傷人命,我們‘潛山石府’,豈肯就此甘休!”
精舍夫人聞言,面色一寒,説道:“你想怎麼樣?”
説着,杏目怒睜,步履輕移,徐徐向汪懷德身前,一步一步逼近,天府亡魂八姣九姝,也跟着緩緩移動。
這一下,又把擎天叟給嚇住了,頓即楞怔無言,不時掉頭向公孫陽和文子正望去,似乎在作準備應慨的暗示,或企求精神的聲援。
接着,公孫子陽朗聲發話道:“精舍夫人,彼此仇恨已結,我等自當為死者盡道義,但依目前地利人和,我們是處於劣勢……”
“依你之見叫?”精舍夫人厲蔚雲插道。“依老朽之見……”公孫子陽接説道:“彼此不如約定,六月六日在洞庭君山小天星,作一次血債血還的比武大會,但除了貴舍,“潛山石府”與本屯眾高手之外,可不許求請高人助拳,夫人諒必不敢膽怯吧!”
“哈!哈!”厲蔚雲一陣銀鈴似的長笑,接道:“江湖一言九鼎,本夫人還怕你們不成,到時我自會率領本舍高手前往,見識見識絕天老魔與天殘魔石的雕蟲小技。”
公孫子陽冷哼一聲,道:“現在休得逞口舌之能,到時誰存誰亡自見分曉……”説着,又朝擎天叟汪懷德,道:“汪兄,適才老朽妄自作主,定下這個約會,你以為如何?”
擎天叟汪懷德巨目盯着厲蔚雲臉上,同時頷首答:“公孫兄約定就算,老朽沒有其他意見……”
厲蔚雲接道:“沒有意見就趕快離開本舍禁區,以後你們不得擅自再闖。”
公孫子陽惡恨一聲,道:“湘西地區並非你家的詛業,闖不闖還待六月六日之後再説,汪兄,老朽先走一步,失陪了……”
語畢,一揮手式,招呼通天鬼手尤明懷和四部主子,連聲枉嘯聲中,已領先朝陰陽湖疾躍而去,隨之,幾條紫黃色人影騰飛,匆匆忙忙銜尾捷馳。
擎天叟汪懷德目送公孫子陽等人,消失於甬道的轉彎處,側過臉來,朝厲蔚雲狠狠瞥了一眼,旋又向文子正低聲:“正兒,我們也走吧!”
音未落,已然騰身先起,巨鷹投林似的,直朝來路扣去。
這時,玉面神童文子正仍立在原地未動,擎天叟汪懷德已離去,對他似毫無關連,一雙朗目,盡在繡紋和慎芳身上溜轉,而繡紋由於對他的出身懷疑,和為仲玉尋求長兄的動機,因之,也睜着水波葷漾的表情,別含用意的瞧着文子正。
她原是一個心機深藏的女子,有着善良的德性,與極重的倫常觀念,當地第一眼見到文子正,發覺和仲玉的相貌相似,便想到乃師早年失去的長子,或是眼前的少年。
由之,她簡直目不轉睛地,盯着文子正,想從其靜態的舉止,偷察與仲玉共同的地方,以便求得更深的登實,然而,可惜的是她不知對方的姓氏,處於敵對立勢,格於男女間的禮俗,也不好啓口詢問,只得默默地瞧着,心眼裏偷偷向可能方面推測。
由於她近平失態的盯着文子正,被仲玉無意中覺察到了,也同時引起了文子正很調和的反應。
仲玉以為繡紋背棄婦德,情愛不專,企想琵琶別抱,頓時只氣得玉面發白,當着兩方眾人之前,礙於情面難堪,也不好即刻點破,只是恨恨地朝繡紋怒目怒射。
但繡紋卻不理會他,仍是那麼淡切的望蓄文子正,如此一來,仲玉更是醋火內發,暗地恨道,好賤婢,婚盟已定只沒有成大禮,竟當着我的面前與這狂小子,眉目偷情……你偷情別戀我並不在意,可是卻對這隻剩一條獨臂的文子正,而且是我的對頭,多情暗戀,少時,我豈能容你……
所以,他這糊里糊塗一氣,差點昏了頭,連“血雨寒屯”高手,和汪懷德退走,也蒙然不知,似已痴呆。
而文子正雖奇詫繡紋俏生生地瞧着自己,估不出是何心意,但他並末因而萌生邪念,到底他在這方面,還比較端正。
可是,他看到仲玉的臉色和表情,已知和繡紋的關係非淺,不然決不致醋形如雨,由之,啓迪了離間仲玉二人情愛的動機,以使之圓鏡驟破,過到四分五裂,個個擊破的目的。
於是,故意臉泛微笑,眼透春情,表現出男人對女人,默然調情的技巧,向繡紋投射攏動的眼神。
這時,慎芳見文子正不但沒打算走,仍靜立當地,而且還向繡紋,雙目拋情,頓即一聲怒叱,道:“潛山小輩,為何還不滾?是不是想橫屍此地!”
文子正驀聽到如此一喝,哈哈一聲長笑傲然接道:“我文子正雖無降龍伏虎之技,但是要我橫屍此地,卻沒有那麼容易,你道我這斷臂之恨,就能即此勾消麼……”
説着,劍梢一揪,朝繡紋深情地瞥了一眼,繼道:“而且我還有情債未償,豈可一走了之?……”
眾人聞他之言,那還聽不出語中含虛,尤其所表現的態度,分明對繡紋心存傾愛,如不是舊交也是一見鍾情。
因之,慎芳竟被文子正一番假戲真作,給楞住了,卻想不透繡紋和玉面神童,竟會產生微妙的默契。
尤其,仲玉耳聞目睹更是氣憤填庸,只見他俊臉如霜,豎眉瞪眼,嘴唇緊閉,看樣子真像是氣到極點,由然,他對繡紋產生了厭惡與憎恨……心想:原來他兩人卻是早有私約,情愛非淺,我倒是次要的陪襯人物了……他倆既然舊情擾在,我要看看他們如何親近……
而繡紋因為心有所思,且注意到文子正的一切,不曾察覺仲玉和慎芳,已對她起了疑惑與反應,雖然從文子正的言態,揣知其心懷不軌,萌啓邪念,但是為了得到真實的結果,她也沒在意那些,反正已不是待字閨中的少女,還握什麼邪情的紛擾?……
也就是由於她的耐心和精細,才發覺文子正,不但與仲玉長相一樣,而且言談舉止小動作,毫無異處,甚至聲音也有點相同,是以,她初步認定文子正,或是仲玉的長兄也未可知。
後來,聽文子正自稱姓名,竟與鍾玉一姓,至此她更相信,眼前這斷臂少年一文子正,必是乃師的長子無疑,由於內心的興奮和喜悦,自然地,臉上流露出迷人淺笑,而文子正也跟着微笑起來。
慎芳靜立旁側,望着他二人,竟公然調笑,芳心為仲玉十分不平,甚至也在暗恨繡紋水性楊花。
由之,她越看越氣越恨,之後實在忍不住了,倏地一聲嬌喝,行出數步,手指着文子正發話道:“姓文的,你這心懷邪惡的東西,讓你不死已是萬幸,竟敢在此勾引良家婦女,現在速即與我滾,不然,可得小心你那條右胳膊。”
“好狂暴的丫頭。”文子正冷笑一聲,接着道:“你説我勾引良家婦女,有何證據?……”
“姑娘的眼睛就是證據。”慎芳怒忿道:“你不想自己滾,待姑娘送你一程。”
説着,嬌軀疾撲,手揮紅影香羅扇,一招“個女揚袖”已向文子正肩側掃琶。
玉面神童文子正,深知這丫頭,功力奇高,自己絕難對付,待見扇招如一團火雲湧到,當即身軀微側,藉着扇勢勁風,橫裏飄過一丈,佇立當地。
但剛待文子正飄身着地,慎芳已身化白影,呼地騰雲一般,香羅扇式演“月落銀河”,疾朝對方當頭劈下。
她這招“月落銀河”,是傲霜玉姬當年行道江湖之時,八九七十二式中,十大絕招之一,施展開來凌空飛騰,宛如仙女摘星,身動出招若似紅雲籠罩,其勁勢非但快得驚人,其威力更是猛鋭無比。
從前傲霜玉姬藍問梅,制敵之時,只要使出十大絕招,對方就是技藝通神,也難逃劫數。
如今,慎芳使出那十大絕招之一,其功候自不及她奶奶,但所發出來的威勢,卻非文子正所能抗衡的。
是以,那玉面神童腳剛着地,已見一團紅影夾着呼旋勁風,沉如山嶽,直罩而下,頓時,只嚇得心寒膽裂,匆忙間身軀平卧,就地一滾,斜去兩丈,才逃脱扇勁範圍。
接着,但聞蓬地一聲,文子正立腳之地,已被慎芳扇勁所擊起的旋風,刮成一個大圓坑。
這不待使厄中幸生的文子正,驚恐懼怕,就是仲玉繡紋,也是奇詫不已,丫頭的功力,已有如此成就……尤其厲蔚雲見女兒,露出這兩手絕招,更喜得眉開眼笑,嘴裏則連聲喃喃讚道!好丫頭,身手真是俐落……
慎芳出手兩招,竟未把文子正喪生扇下,芳心好生急燥,末待對方挺身站定,一聲嬌叱:“文小輩,姑娘如不把你分屍此地,誓不甘休!”
鶴音甫落,嬌軀已自躍起,左袖一抖招演“力挽狂瀾”,右手揮扇式化“掀波分浪”,兩招同時發出,一襲頭一纏下盤,真是勢若風雷,疾比電轉,直向文子正撲到。
玉面神童文子正驚魂甫定,一見雙招襲到,本想身軀倒,企圖僥倖避過,但心念方動,慎芳那式“國挽狂瀾”虧長袖,“叩”地一聲,已纏住其雙腿。
接着,慎芳銀牙一咬,玉腕微收,“呼”地一聲,人影劃空,文子正的身軀,已被她帶到跟前,同時,右手羅扇下劈,也向其頭顱抬到。
這時,文子正雙腿被纏得如同鐵箍,身軀也而凌空飛起,羅扇下擊他還哪裏躲得了,眼看就要濺血分屍。
就在最危急之時,倏聞繡紋一聲嬌呼。
“芳妹住手!”
隨之,玉手連揚,打出兩枚鐵桃花,疾化黑影一上一下,已向慎芳腕射去。
但,慎芳聞繡紋嬌呼之聲,由於急怒攻心,和不屑的厭惡她偏不住手,而且腕下更加四成真力,瞥見兩條黑影,疾朝雙腕射到,她也不避讓,拚着傷腕之痛,必要把文子正,分屍扇下,可見這丫頭,恨到什麼程度了。
然而,那兩條黑影已將射到她的雙腕,這情形可把仲玉和厲蔚雲,急得心似火燒,同時脱口大呼:“芳妹,小心。”
“芳兒,暗器。”
厲蔚雲和仲玉的呼聲方落,接聞“當”地一響,夾有“嘶”地一聲,隨之,文子正已摔飛一丈餘遠,身軀一挺站了起來,慎芳的左袖,已齊指被掠斷,掉落地上,紅影香羅扇,也幾乎被擊得脱手飛去。
由於此她秀麗的瞼蛋,已蒙上一層憤怒,黛眉斜掀,俏目怒睜,櫻唇緊閉,正氣呼呼地立在那條斷袖之旁,望着繡紋露出最不友善的表情。
仲玉也是面含威煞,星眼頻射寒芒,惡狠狠默默地瞧着繡紋,精舍夫人厲蔚雲,卻非常不解,她們之間個別對潛山的文子正,各有什麼恩怨,是以,也盡在迷惑地看着慎芳和繡紋。
其實,繡紋是經惟恐慎芳狠心,把文子正喪生此地,若然,她為乃師詢探長子,為仲玉尋找長兄的目的,豈不因而絕望?文子正不是雲霄的長子則已,彼此互有前仇,生生死死無人過問。
但是,如果一經詢出文子正的根源,是乃師的長子,結論或傷或亡,如何能彌補骨肉殘分的遺憾!因之,她不管後果如何,毅然打出兩丈鐵桃花,一斷慎芳左袖,一擊其羅扇,救獲文子正一命,這是她為文氏門中,詢探第二個失去的骨肉,所措計的苦心,仲玉和慎芳,那會知道?
少頃,繡紋望了仲玉和慎芳一眼,蓮步輕移,趨近文子正跟前,芙蓉於面,綻唇淺笑,自口言道:“文相公,真對不起,使你受驚了……”
玉面神童文子正,雖然自知之所以死裏逃生是繡紋的幫助,但是,因為他恨仲玉和慎芳,苦於技不如入,不能前報怨,此刻看出繡紋對他似有某種心意,猛想藉着這種未曾明示的心意,先挑拔繡紋和仲玉的分裂,再作道理。
以故,待見繡紋面浮羞笑,趨近前來,一番寒喧,頓即偽裝儒雅,矯飾大方,微微一笑,答道:“感謝姑娘婉慰,文某能夠幸生,已是永世難忘之恩,何言受驚!”
繡紋又笑道:“這倒言重了……文相公可否告知令尊令堂名號,以及家園故居何地……”
文子正聞言,心下一震,暗道:從來沒有人間過我這些,怎麼她無緣無故追問我的身世,究是何居心?自幼已失去父母,根本不知名號,無可相告,就是自知一切,也不能隨便告人,她對我是別有所圖,仰或真的移情向我了……”
於是,沉吟一下,笑道:“姑娘所問如何?”
繡紋郝然答道:“我不過隨口問問,想多認識你的底細……”
文子正估不出她為何要多認識自己,遂側首向仲玉望去,欲從其表情,推測繡紋的真假用心。
這時,只見慎芳偎立仲玉知旁,倆人臉上表露出憤恨與嫉怒,頹喪的神色,很顯然,他倆對繡紋這種動機,非常不滿,由之,他斷定這綠衣少女,必是有着令人不解的隱衷所致。
當即心下電轉,成竹在肷,低聲言道:“那麼我先請教芳名?”
繡紋笑道:“我叫鄢繡紋……你説令尊令堂何人!家住何處。……”
文子正問出繡紋的芳名,詭念驟生,倏地仰天一聲長笑,移出數步,大聲説道:“紋妹,你的記性真壞,我的一切你不是早知道了麼,何必再裝陌生呢?月前只怪我不是在黔北黑水溪,害你等了許久,現在我們又重延了……”
説着,倏伸雙臂,疾向繡紋腰肢攔去。
繡紋先聞文子正一聲長笑已突然,繼聽説出一些摸不着頭的話,尤其一聲紋妹,直叫得她芳心驟生寒意,此刻,她才意識到,一番用心頓成白費,反而被對方捕風捉影給賴上了。
待見文子正用手來攔,粉面一紅,當鄧嬌軀一擰,左滑四步,側首朝仲玉羞赧地望了一眼,説道:“文子正,我是問你正經話,你為何失禮胡説?”
“胡説?”文子正冷笑一聲,接道:“你既嫌我殘廢,為了你的終身,如今移情別戀,我並不在意,要是要否認我們以前的舊情,你未免良心有愧!”
“住口!”繡紋氣極了,怒插道。
文子正故意朝仲玉瞥了一眼,繼道:“我知道你現在情有獨鍾,所以剛才見面之時,便假裝素不相識,之後你又救了我,而且再三糾纏問我的身世,但為了你的臉面和未來,我仍裝着不認識,可是我真捨不得你,如今竟一反以前温柔,對我如此無情……的確使我非常心產能……”
“好賊子。”繡紋耳聽真假難分之言,只氣得淚珠雙流,嬌叱一聲,道:“悔不該救你一條狗命,現在姑娘再成全你!”
説話中蓮足疾點,身形猛撲,玉掌外叱,排出一股強勁,直朝文子正當胸捲去。
玉面神童文幹正一見來勢湧到,當即點足騰身,凌空左旋着地,避過繡紋雙掌合擊,接道:“你深悔適才不該救我,我何尚不後悔,認識了你這水性楊花的女人!”
這種不乾淨的誣枉,和如刀戳心的污損,繡紋如何忍受得了,如此真假難分,不獨清白湔洗不了,仲玉和慎芳,在眼旁見耳聞,也必信以為真,之後將何以自陳清白,又如何向親人解説!
因之,繡紋氣憤填膺,流着淚嬌叱連聲,同時索掌連飛,施展玄陰蕩花掌法,招式如雨,疾向文子正周身猛攻。
而文子正一片鳳掌勁裏,施輪開獨臂,配合輕功絕技,儘量閃避遊走,兼而出招遞式,勉強應付,當下,單憑一隻獨臂,怎是繡紋的對手未出五招,已然佔下風。
但是,他卻有恃無恐,尚依賴着那極為歹毒的暗器——“陰磷化膚液”,雖然使用的對象不是繡紋而是仲玉和慎芳,但到萬不得巳時,也可作為救命急需。
這一場決鬥開展,除了颯颯的掌風之聲外,全場鴉沒鴉靜,“天府精舍”眾人,屏住聲息,望着正在騰縱溜轉的兩條身影。
尤其,精舍夫人厲蔚雲對繡紋心存眷愛,雖然方才的糾紛,是真是假,猶在懷疑,但她對繡紋仍是特別關心,因為繡紋本身就是個令人可親婉麗的女子,而且會照顧她的女兒,是以,杏目射電,靜靜地瞧着,嬌若雲雀的繡紋,臉上則露出竣峻的慈祥。
慎芳俏立仲玉身旁,目注激烈的決鬥,由於文子正一派胡言,芳心對繡紋的觀感,又變成新人物典型一外貌端方,內裏放浪,因而非常遺憾,心目中玉潔冰清,莊重絕麗的繡紋姐,會是個朝秦暮楚的女子!
原也是,她是一個毫無城府純良無邪的少女,對任何問題,只從膚淺處看,從不深入推斷一件事發生的根本原因,和值得審思現象,便對繡紋產生了誤解。
而仲玉更是一個只問現象不求根原的人,他沒有深切瞭解繡紋的為人,也不想想她會不會,做出蒲柳殘花的事,僅憑文子正一番裝摸作樣的言態,竟相信繡紋以前為大,這確是他們未婚夫婦間,突臨的情感波折。
此刻,他像一尊木偶,迎風仃立,臉上毫無表情,盯着繡紋的身影,心裏充滿了嫉恨,憎恨,懊喪,而其眼神中,卻顯出愛與恨交溶的成份。
少頃,繡紋以功力的優勢,僅只七招已把文子正逼得汗透衣襟,玉面蒼白,牙關緊咬,猴似的跳溜不停,而在其遲緩的身手看來,三招以內不死也傷殘。
然而,仲玉對這場即將結束的拚鬥,沒有喜悦,沒有關切,只有綿綿的長恨,同時腦中在盤算三個難解決的問題!第一,其目前的文子正,勢必慘敗,橫屍此地不説,而死的根由,卻因未婚妻柳浪花妖的作為,與事實揭露因羞憤即引起的,這種蒙羞之事,在“天府精舍”數十人之前,非但現下臉面無存,將來傳揚開去,“洞天別院”聲譽豈不污損?
第二,繡紋既已敗壞乃母門風,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子,婚姻大事從此解除,自無疑義,但是否應該,即將她逐出,永不讓其返回桃花源?
第三,她雖然貞操不守,甘作浪女,但想到為了自己吃了千辛萬苦,孤身走黔北,也不無情份如返回桃花源之後,被乃母知悉此事,她還能活命?若讓她孤身在外,無家可歸此生何了?……
這三個問題,幾經思慮,最後決定不讓文子正喪生此地,以免“天府精舍”,口傳笑柄,同時也不要繡紋再返桃花源,一則是難容忍其自甘下流,二則她或可保留殘命。
就當仲玉正思忖之際,場中已接近尾聲,此刻只見繡紋楣眉布煞,美眸噴火,一雙手連揮帶拍,已把文子正折磨得精疲力盡,內傷不輕,身形如同一片飄葉,在雪花似的掌勢下,東蕩西墜,有氣無力,顯已已至最後關頭。
半晌,繡紋經這一陣狂怒運掌,把文子正生生折磨了一番,發泄了不少胸中之氣,但她決不會放對方一條生路,是以,眼見文子正力竭精疲,受夠了活罪遂動殺機。
於是,一聲嬌喝,回身似燕,右臂圈劃,化格對方單掌,同時欺近其身前,迅即左臂一繞一帶,已抓住文子正那隻雲袖,振腕一抖,“呼”地聲中,直把文子正摔出三四丈,隨之單臂平伸,準備施出震攝江湖的絕技一桃花鐵印。
正當繡紋靜臂彈指之時,倏聞仲玉一聲大喝道:“且慢!”
人隨聲動,已自騰身一丈來高,接着飛身進撲,單掌含勁向繡紋遙空揮去。
繡紋正恨極而施殺手之際,那會防着有人阻攔,忽聞仲玉大喝,芳心大驚,正想回過身來,一問究竟,倏感一股巨大絕倫的奇勁,已如狂潮湧到。
來勢疾迫,閃身不及頓被掌勁卷着,只聞“蓬”地一聲,滾滾沙塵之中,飛起一條綠衣人影,宛如殞星下落,直摔去五丈開外,人未落地已“哇”地一聲,噴吐鮮血飛濺芳草地上。
仲玉這驟然出手,不但快到無人覺得,而且由於嫉憤單掌之力的確不輕,繡紋既未防着,也末發掌卸勁,以其俏滴滴的身軀,如何經受得起?哪還不血濺羅裳?
這突然的變化,引起了全場眾人,一陣騷動,都認為仲玉出手太重,尤其八姣九姝,鶯噪燕語紛紛議論:“這文相公真太狠心,把那位繡紋姑娘傷得那樣……”
“我看繡紋姑娘不是那種人,定是那傢伙誣枉她,想挑撥他們的情感。”
“是呵!如果她是真那種女人,怎會氣得哭呢?”
“我們去看看她吧!到底傷得怎麼樣了……”
語畢,一羣紅、黃、綠巧小人影,如同花叢中忙蝶,翩翩疾撲,齊向繡紋向旁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