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罩在掌影銀光中的白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溫慎芳。她自離連環峰之後,便循著仲玉和繡紋消失的方向,展開絕頂輕功猛追,急想趕上他們,當然,“洞天別苑”已是她的歸宿,雲霄女魔將是她的婆母,聞聽驚耗傳來,以其紙包不住火的個性,哪還有不猴急的道理?豈知她施展追電越雲的輕功,糊里糊塗奔馳,加以地勢不熟,便追錯了方向,而闖入“紅柳深苑”禁區,並且因而掌斃一條人命,致鬧成這場糾紛。
仲玉驚見之下,詫然忖道:“果然是她,怎麼一個人跑到此地來了?沒有和玉師伯一道,是不願去桃花源,抑是又出了什麼岔子?……
而圍著她的幾個女子,也是仲玉大部分見過的,只是非常疑惑,為何在此地,巧遇聚頭了。
於是,仲玉對繡紋輕聲說道:“繡紋,適才我說的,便是中間被圍的白衣少女,她名叫溫慎芳,關於她的一切情形……到家以後再告訴你……”
繡紋輕唔一聲,沒有說什麼,而芳心還糾纏著一團不可解的迷絲,秀目睜得老大,望著溫慎芳漫不經心的在-片銳風銀光裡,飛舞奔騰,宛如蝴蝶穿花一般,好象已入了神。
她和溫慎芳在連環峰下,曾見過一面,雖是匆忙一瞥,不會十分注意,但由於當時,慎芳正依偎著在仲玉身邊,給予她意外的震驚,因而,驟生難以言訴的預感,同時對慎芳這個人,已有很深的印象。
這兩天與仲玉一番儷影情濃,夙願已償,方把對溫慎芳的錆妒,冷冷沉了下來,如今又見在此地出現了,以故,她除了感到驚訝之外,一種愛情被分割的醋意,油然而生……她懷疑著溫慎芳的出身和由來,揣測著與仲玉已形成而令人難知的微妙關係,以及其將來在洞天別苑的地位……會不會遭到了這次的支配……
因此,她有點快快悶愁……
少頃,仲玉又為之介紹道:“這一群圍著她的女人,除了那兩個黑衣老太婆之外,其餘的五個紅衣女子,我曾碰到過-次,叫什麼五洞觀音……”
他的話剛落音,陡地,場中一聲驚叫,只見一白一紅,兩條人影已凌空上下重疊,忽又如火花暴分,接著一條紅影如同殞星,“噗”地一聲,墮落碧波鱗鱗的溪流中,而一條白影也如海燕掠波,復向銀光掌影中,翩翩落去,真是既美妙又驚險。
原來五洞觀音,與那兩個黑衣老太婆,前後夾擊溫慎芳,一邊是五條疾如靈蛇的爛銀九環鞭,叮噹聲中央著勁風臨頭灑下,一邊則是兩隻功可動山的掌勁,襲背而至,其威勢端的間不容髮。
溫慎芳見自己前後受制,當即鼻子冷嗤一聲,忽地嬌軀迴旋,避開後襲,同時一提真氣,身形離地五尺,隨之反手揮袖,“唰”的一聲,已把五洞觀音之一,連兵刃帶胳臂纏個正著。
接著乘勢兜力一拋,白袖揮處,凌空已飛起一條紅衣人影,高有四五丈,冉冉飄落。
刁丫頭有心使壞,末待紅衣人影降落-丈,跟著提氣竄身,蓮足在另一個頭上一點,小聲驚呼之中,身形突外四丈,頓即閉氣駐身,仰空發掌,向那條將飄落的紅影拍去。
掌吐狂勁,勢如潮湧,隨聞一聲驚呼,夾著一聲響,紅影即如斷線風箏,墜入溪中。
她這一連串動作,不但快得驚人,而且靈奇透頂,儘管五洞觀音,在江湖上小有名氣,對溫慎芳的刁鑽捉弄,卻無法回報,簡直不能防備,心悸之餘,同時憤恨不已。
而那兩個青衣老婦人,更是大為驚詫,武林兩道兒射出現這樣一個,勁美逼人,身手非凡的少女,何人會有如此傑出的女弟子?因此心中不由幾分贊愛。
然而,見溫慎芳氣勢霸道,持枝折人,無端傷害她們的門徒,如何會因愛才而棄怨仇?以故,怒叱連聲此起彼落,勁風人影湧飛。群向芳丫頭圍功,而她卻從容不忙,如同行雲流水,緩功徐避穿梭不停。
頓時,銀鞭回空,雀噪鴉叫,忙作一堆,亂成一團……
溫慎芳把這群不成敵手的女子,哪會放在心上?這回幸地狠心未發,手下留情不少,否則場中七人恐怕早巳命喪黃泉了。
陡地,混慎芳一聲嬌叱,喝道:“你們還不是硬要擱著我?想撈回一點老本?”
另外一個女子,接道:“小賊貨,傷了人就跑,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溫慎芳憤然冷冷地道:“你不要這樣罵人,逗我狂了氣,你們都別想活……今天幸遇我心軟手鬆,同時彼此都是女人,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仇恨,而且我有急事在身……”
“小妖物。”又一個女子接道:“你是要急著去會野男人,也得斷條胳臂斷條腿,才能抵銷這點血債……”
慎芳聞言,只氣得花容變色,殺氣倏現,地幾時聽過,這種羞死人的話,而且還罵她是個小妖物。因此待對方的活剛落音,接著一聲大喝:“臭女人,你的嘴這麼髒,讓姑娘給你洗一洗。”
說著,左袖向後-繞,封開其他五人臨身來勢,同時嬌軀狂欺,右袖化演香羅扇招中的“斜託香腮”,疾向剛說話的女人,攔腰捲去。
她這避勢進身遞招的動作,說多快有多快,簡直如電轉一般,那五洞觀音之一的女人,為何讓得開,那還不服服貼貼地被卷著?但見袖呈白虹,隨著“咦”的一聲,那女人的鐵腰已被長袖裹住,慎芳冷哼聲中,回臂外揮,又聽“呀”地一聲,一條巧小紅衣人影,直摔飛五丈開外。
當紅影甫將墜地的中途,慎芳蓮足點地一彈,宛如箭射附影而至,玉手一挽,已把那女人的腳裸抓住,隨手使力一拋,恨聲道:“趕快去洗一個冷水澡吧,也讓你潔淨潔淨!”
接著,可見一條巧小的紅衣人影,懸空被摔去七八丈,若似彈丸疾瀉,畫成一道破空圓弧,“噗通”一聲,落入溪流之中。
這時,兩個青衣老婦人,和三個觀音,見溫慎芳又把自己人,輕而易舉的拋入溪中,於是,喝罵不絕,鞭掌直髮,沒命的向溫慎芳猛撲,似乎不到精疲力竭,血濺體殘誓不甘休,紛紛叱道:“賤婢,你有種就把我們一起拋入河中。”
“沒有名兒的丫頭,你不留下命來,休想離去一步。”
“心狠手辣,將來必找不到一個好男人……”
“老身際此一世英名掃地,不是你廢就是我殘……”
“你喪我的關門弟子,我老太婆也不想活了……”
溫慎芳聞言,頓即銀鈴般一聲長笑,然後鷹音舒啟,說道:“你們既是想保留英名,清償喪徒之恨,也不必急於一時,阻撓我的行程,以後我自有機會會你們,了結今天的事,如果再不聽警告,可別怪我真心狠了……”
她這一番話原是好意,也是出乎自誠,因為她見五洞觀音,那種冰骨玉態的樣子,猜想不是壞人,雖見她們口齒刻薄,氣派兇狠,但意念並無大錯,才把火辣辣地殺機,默默隱消下去,只施以不傷體膚的懲戒。
尤其,聽兩個老婦人之言,一個露出英名掃地的遺恨,一個則痛心關門弟子的傷亡,在情理上實在值得自己懺悔,所以,她不願使出全力,再給對方難堪,而致傷亡,才說出暫息干戈的話來。
然而,圍攻她的人基於聲名情義的因素,怎願打退堂鼓?折騰一番還不怎麼樣,失盡了面子,丟棄了聲名,喪失了徒弟,豈是武林人物,能容忍得了的。
因此她們老少五個女人,對溫慎芳的話充耳不聞,一味拼出畢生功力,向溫慎芳作無希望的奮鬥,明知這場竭盡全力的結果,不但得不到應有的償失,而且可能會被對方,奪去血和生命,但,她們仍勇氣百倍,準備朝死亡之路行進,掌勁如潮湧,鞭影似靈蛇,確是凌厲激烈,而溫慎芳處於這種情勢之下,也不得不且讓且戰。
這一場拼鬥,自此進入新的階段,比適才要猛烈得多,那兩個青衣老婦,和三洞觀音,如同瘋狂一般,排掌運招,無不極盡狠絕,溫慎芳則輕閒扭撇,好象黃鶯穿柳似的,在掌勁鞭影之中翩然起舞。
少時,只把樹蔭中的仲玉和繡紋,看得眼花撩亂,暗裡讚佩,而兩人心中,在進行不同的思忖……
繡紋望著溫慎芳,雲雀般的麗影,想著:這姑娘的身法,不但靈巧出奇,動作飄風,靜若花立,而且是獨出一格,江湖中從未見過,這種詭異的身法,她必定是武林名宿的後裔……豫美藝高,真如天人……怎麼會和這冤家碰在一起……看起來我們未婚的情愛……又將分舍了……
仲玉見溫慎芳在這場糾紛中,出手揚袖間,似乎較往常柔緩得多,不但未施全力,精絕招式隱著不用,而且舒手飛袖,也極有分寸,尤其沒有露幾手狠毒而俏皮的手法,在她說真是難得。
今天才看到她,以一個純女性,出現於激烈的拼鬥中,如果常保持這種、柔、動、慈的心性,將來必是一個德、容、藝兼備,揚名江湖的好妻子……
因此心中又驚又愛,眼睛靜靜地瞧著,此刻,慎芳在他心中的地位,似平又升高不了不少,而且在情愛的濃度中,又加重了雋永的甜意……
仲玉想到甜蜜處,不由側首向繡紋望去,恰巧繡紋也偏過瞼向他望來,四顆神秘而蘊含別有情意的眸子,交相射映列兩人內裡,都感到微微一蕩。
他們依偎又近,同時朝相反的方向轉面,幾乎桌上碰上鼻子,雖然如此,但誰也沒避誰,仍在忽冷忽熱的瞧著………一陣和風輕徐,飄起絲絲撩人春意的處女體香,使得仲玉坤魂嫋蕩不已……
她兩人這種潛意識的動作,都是有原因的,在仲玉來說,他是已溫慎芳所具有的一切容貌、德性、武藝,來和身邊的繡紋,暗作比較,到底看誰佔盡了“美”字。
而繡紋則已然靖知,溫慎芳在仲玉心中,佔據不少的地位,深恐她曼妙的身姿和風采,會把自己身邊人,帶入另一個不可挽回的夢境,是以,偷窺觀察仲玉的神態,有沒有異樣的表現。
四目交射一瞬,兩人好象都看透了,彼此的心意,繡紋到底是女兒家,見仲玉愛火噴射的雙日,靜靜地瞧著自己。頓即紅雲飛頰。頷道低垂,輕嗔道:“你盡看著我做什麼……”
仲玉被她突然一問,傻了眼,只是不自然的微笑,吶吶地說道:“我……唔,你的頭髮好香呀……”
“不要瞼……”繡紋嬌羞甜笑,白了他一眼,才掉頭再向場中望去。
此刻,場中仍在瘋吼狂攻,五個老少女人,似乎非要把溫慎芳,撕成粉碎方才甘心。
陡地,溫慎芳一聲嬌喝,雙袖外翻,形成兩個大白圈,然後用力一撒,叱道:“與我住手。”
叱聲末落,兩個白圈頸化一雙長虹,左右分飛,一條蘊含無比奇勁,向兩個青衣老婦抖去,一條佈滿吸力,硬向三洞觀音兵刃捲到。
當然,仲玉急欲往“洞天別苑”為婆婆解危,心急之下奮力出手,其威力端非小可,對方慢說僅五人,就是再加上一倍,怕也抵擋不住。
這神鬼莫測的奇技,宛如一對銀龍,夾著風雷之聲,怒吼而至,那麼老少五女子膽戰心寒,驚詫不已。
因此那兩個青衣老婦一見白虹橫掃而來,頓感一股奇勁,如同山崩壓襲,嘴裡怒恨一聲,當即腳下用力,雙雙倒射丈餘,瞪著又驚又懼的眼睛,愣立當地。
就當她們倒射愣立之際,接聞“噹噹噹”三聲金器交鳴,夾著幾聲驚呼,同時半空中已飛起,三條銀光閃閃的連環鞭,而三洞觀音,則睜透怔忡,面含恐懼,空著兩隻手,也呆呆地立著。
接著,溫慎芳冷哼一聲,玉面含威說道:“好話讓在前面,叫你們不要逼我太狠,真要逼我發了狠,你們的結果就慘了,不信就試試看……”
“嘿嘿嘿!”體態雍容的青衣老婦,連聲冷笑道:“憑你這兩句話,就想化仇恨為祥和,是不是……哼,告訴你,沒那麼容易,想我鍾情樓主,在江湖上不是無名之輩,九個弟子喪身欲仙幽苑,那筆血債未了,慘痛擾存,如今你又喪殘最幼弟子,我豈肯與你甘休……”
溫慎芳輕笑一聲,接道:“聽你之言,是想把十個弟子的血恨,集在我一個人身上算了?”
鍾情樓主冷然又道:“這倒未必,冤有頭債有主,你殺傷我的徒兒,就得找你償命了。欲仙幽苑中的九條人命,不是你所為,當然不找你試問,可是你掌斃我幼徒,定要你難逃公道……”
溫慎芳接道:“要是我不接受你的公道,又便怎樣……”
“賤丫頭!”另外那個身材瘦長,面容慘白的青衣老婦,怒吼一聲,插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豈容你作惡逍遙,並且你適才也傷了我們弟子,我幽靈宮主也不會放過你……”
溫慎芳臉色一沉,道:“哼,不放過我,大不了讓你們自找苦吃。”
幽靈宮主一聲尖嘯,喝道:“好霸道的賤婢……”
“住口,”溫慎芳嬌叱-聲,身軀微動,欺進四步,道:“死老太婆,你再罵一句賤婢或賤丫頭,我就要你的老骨頭成粉碎。”
溫慎芳突換柔態,顯露兇殘,這樣一嚇唬,頓使場中數人,驚愣無言,木立當地,一則由於她的神態,變化太快,真象一陣暴風雨,二則實在也有點懼怕,萬一她全力動手施為,在場之人真難預料結果,是以,老少五女子,都啞了口不知如何是好,想退走心實未甘,不退走顏面難堪,竟落入進退維谷的境地了。
這丫頭見面前五人,頓時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當即冷笑一聲,又道:“怎麼樣?我們的仇怨,該告一段落了吧……現在我可要告辭了……”
說著,嬌軀一扭,影化白煙,奔上土堤,沿溪流疾馳而去。
她剛撲上土堤,還沒躍去三丈,陡地兩條紫影自斜裡,撲射而至,已擋住她面前。
溫慎芳啟眼一看,卻是被自己拋入河中的兩個觀音,一身水淋淋的衣裳,緊裹著豐滿的胴體,真是曲線暴露,凹凸分明,長髮亂灑肩後,晶亮的水珠,一顆顆順著面頰,往脖子裡滾,臉色蒼白,嬌喘微微,正瞪著火紅的眼睛,盯著對方,看情形顯得摔得不輕,而且還灌了一肚子水。
溫慎芳見人家那種樣子,想笑不好意思,要怒也不好意思,但攔著自己的出路,可又不能不開口,於是,柔聲道:“請二位讓開一旁,不要耽誤我的行程,適才冒犯玉體,好生歉疚,日後相逢,再當陪罪……”
“哼”靠右邊的一個,哼了一聲,道:“沒那麼容易,橫行無禮一番,就想一走了之?”
溫慎芳花容一正,道:“你們將要如何?”
“我們要你的命。”靠左邊的一洞觀音,怒叱一聲,身軀一撲,左拳右掌,猛向溫慎芳當胸打去。
溫慎芳冷嗤一聲,身形微側,避過來勢,方當不手,陡聞幽靈宮主,大喝一聲:“綠葉,暫且住手。”
接著,呼、呼、呼人影疾閃,鍾情樓主等人,已躍至慎芳跟前,擋道而至。
幽靈宮主向五洞觀音,橫掃一眼,朝溫慎芳道:“今日之事要善了也可以,但你且說出師門,以後結算舊帳。”
溫慎芳秀目橫睇,見眾人已無糾纏之意,乃道:“敝師門早巳凋露,江湖也未經傳,請恕我隱瞞,如果你們要了舊帳,兩日之後,可往桃花源洞天苑找我就是。”
幽靈宮主面露驚訝,朝鐘情樓主暗遞眼色,隨即又恢復正常,接道:“那麼你與洞天別苑有何關係?我要去那裡,你問這作什麼?”
鍾情樓主冷笑一聲,道:“看你這強行霸道的氣派,不追我們已知道,你定是去幫他們的忙,或者是他們的同行。”
幽靈宮主又接道:“看她這小妖怪的樣子,絕對是他們一類……”
溫慎芳不知鍾情樓主和幽靈宮主所指的他們是誰,但聽語氣,似乎是她的婆婆,因為她已知其婆母,是江湖上有名的女魔,目前雖已改邪歸正,但難免行為間,是強行霸道的,而且對方罵自己是妖怪,顯然所指的他們,是自己的婆母無疑。
固然雲霄有女魔之名,黑白兩道無不知道,可是溫慎芳認為到底是自己的婆母,如今大敵環伺,身為子媳焉能不急欲赴援。
因此會意差錯,誤以為鍾情樓主等人,也必是婆母的敵人,於是,怒從心起,大叱一聲,接道:“我不但是她們一道,而且還密切得很,你們有膽量就去,到時候我定殺個寸草不留。”
“好賤婢”,鍾情樓主恨喝一聲,道:“你即是禍害一個,就不能讓你去……宮主,事到如此,我們也只有盡道義,與她拼命了……”
語音一落,身形橫移,雙掌左右翻飛,先向溫慎芳左側攻去。
接著,幽靈宮主和五洞觀音,也各自施展絕藝,由右前後朝溫慎芳圍去。
溫慎芳一見眾人,掌鞭齊下,如風潮襲來,揣料當此情形,不施殺手絕不會開交,當即一聲長笑,兩袖飛舞,宛如天女散花一般,向四周猛掃,並說道:“你們既攔著我,就是我的敵人,可別怨我心毒了。”
這一場拼鬥,兩方都使出了全力,頓時只見人影閃動,飄忽騰躍,勁風呼呼,宛如奔雷,幽靈宮主等人,各自拼出生命,施展絕學,遞出精招詭式,連連猛攻。
然而,溫慎芳卻巧如雲雀,身遊袖舞,在團團勁風鞭影之中,如同蕩絮,但,她仍未施出絕招,似乎以自己女兒之身,不忍對同性加以毒害。
仲玉和繡紋,坐在樹上看了半天,對溫慎芳今日的行為,特別懷疑,手底下總是保留分寸,照常性來說,凡是遇到陣仗,她不會如此的,今天卻顯得異常柔慈。
當然,繡紋對溫慎芳不大瞭解,此刻,她只傾慕其身手的靈奇,和揮袖的曼妙,乍看起來,不象是遞招化式,而象是在作嬌態,竟能從容不迫,敵住七人而毫無餒相。
少頃,仲玉與繡紋輕聲道:“這兩個青衣老婦,就是大名鼎鼎的幽靈宮主,和鍾情樓主,她們兩個帶著門徒,為何來到此地?”
繡紋也疑道:“是啊,這真令人費解,她們與江湖兩道,很少來往,性格又是善惡難分,既然突來此地,也必有所作為……”
仲玉又接道:“聽她們適才說話,對我們尚敵我不分,但是仔細察其語氣,揣其和娘並無深仇大恨……而所提的他們也許是指陰風使者那夥人!”
“……”繡紋沒有答腔,禿目盡注著激烈的拼鬥,對鍾情樓主等人是敵是友,沒予揣測,她整個注意力,都集中在溫慎芳身上,眼在瞧著,心在想著,紛亂的思慮和假設,充滿了她的腦海……少時,低柔地道:“玉弟,看這位溫姑娘的武功,至少在我之上,敵住一群好手,不但未現敗相,而且手下極有分寸,這種不為己甚謙讓的修養,真表現了崇高的德性……”
仲玉笑了一下,接道:“今天地是異於往常,手下留情,要不,幽靈宮主她們,恐怕早巳瓦解了。”
繡紋聞言瞼色微變,望著仲玉問道:“你和溫姑娘相處多久?對她似乎非常下解!”
“這……”仲玉塞住了口,俊面泛紅,良久答不出話來,那尷尬而難言之隱的神態,繡紋哪會看得不出,他們之間的關係,起碼也有不淺的友誼了。
因此她的臉色更蒙上一層白霜,眉宇間聚集萬分遺憾,兩眼盯著仲玉,頻頻點頭不已,說道:“這樣也好,我照顧你不到的時候,有人為我代勞,但希求你不要多牽情孽才好……”
說著,滿瞼戚色,眼透幽怨,點頭徐徐低垂……
仲玉見那柔情萬種的情態,頓時不知所云,沒話安慰,而心裡對繡紋,產生了既愛又憐的蜜意,但也只是愣愣地瞧著她……
然而繡紋抬起頭來,又道:“我們下去吧,也好問問幽靈宮主他們,到底是友是愛!我們再作處理。”
語畢,把面前枝椏,往兩邊一分,翩然而下,仲玉也跟著躍落當地。
陡然,一聲冗長而哄亮的長嘯,宛如黃鐘回鳴,自土堤左側樹林中傳出。
接著三條人影疾射而出,徑往鬥場縱去。
仲玉和繡紋仍站著未動,遠望著三個來人,只見為首的是一個身穿灰袍,鬚髮花白的老叟,後面跟著兩個黑衣女子。
只見那老者說道:“你們暫請住手,可否待老朽斷評這場是非……”
灰衣老頭語音甫落,鬥場人影外彈,各自收住兵刃,散立一邊,同時把眼睛全集中在老頭身上,但一個個均露出不同的神色,有的詫訝,有的驚愣,有的哀怨……
仲玉倆人見灰衣老頭出現,竟使鬥場暫息干戈,其自稍是“紅柳深苑”是他所有,顯然必是苑主,於是兩人慢慢移步,借樹蔭遮身,向眾人處接近。
這時灰衣老頭電目開啟,橫掃全場之後,落在鍾情樓主臉上,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自己的臉上,突現一種驚奇,喜悅,希求的神色,欲語無言……
鍾情樓主是面含悲慼,靜靜佇立,彷彿有多少話,不知從何說起,然而悲慼之中,卻帶著一半憤懣,但很難覺察。
少時,灰衣老頭遺憾地說道:“想不到你和宮主駕臨……多年未見丰采依舊,黃山一別,聽說你隱居武陵山,不知尚如意否?”
鍾情樓主面無表情,淡淡答道:“闊別許久,還勞你入雲龍魏君豪,惦記我這老婆子,真是不勝寵幸,可是我俞婉情,已不是當年的她了……”
入雲龍魏君豪慘然一笑,接道:“當然,我們都已是年近花甲的人了,對過去的事,只當一縷輕煙消失,但願你不記恨才好……”
幽靈宮主在一邊見這兩人一見面,還沉迷過去舊情,竟把別人冷落一邊,心中十分不耐,當即插道:“你們兩人也真是……彼此都是風燭殘午的人了,還厚顏舊話重提,當著後輩面前,也不怕難為情……”
這一說,頓把入雲龍魏君豪和鍾情樓主,弄得老臉通紅,尷尬萬分,之後,入雲龍魏君豪赧色說道:“宮主仍如過去一樣,還是這麼刁鑽……”
說著,電目一掃溫慎芳和五洞觀音,繼道:“今日故人相逢,機會難得,何不先介紹高徒,與我這老頭子認識認識,然後再清除這場是非。”
於是,幽靈宮主便命五觀音,上前與魏君豪見禮,並且一一介紹出她們的芳名。
這時,溫慎芳被冷落一旁,如同泥菩薩似的,婷婷玉立,眼睛瞧著當前一番虛套俗禮,眸子在每一個人臉上溜溜轉動,似乎她在觀察什麼。
原來她心裡在想:這兩個老婆子一干人,既與娘有仇恨,現在雖不忍心把她們弄死,但絕不可讓她們,參與桃花源決鬥,到時難免增加麻煩……如今又插出這個老頭和兩個女子……他們既然早年認識,必是汙水一流,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評斷這場糾紛,如果行為詭詐,便乘機把他們一一制服,以除後患……”
她當時思忖,倏聞魏君豪呵呵大笑,道:“不錯,不錯,這幾位姑娘倒也是優質良才……宮主可值得欣慰……”
說完,掉頭向右側那身材苗條、肩插單劍的少婦,大聲道:“瓊妮!快上前拜見二位老前輩……這是內侄女黑蝴蝶,歐瓊妮!”
隨之,又命左側的黑衣少女,也上前見禮,繼道:“這少女燕兒……以後尚希多多照顧……”
溫慎芳啟眼打量,正盈盈下拜的二女,只見那少婦一襲緊身黑綢褲襖,外袍一件滾白邊的沉綠色小坎肩,頭上青帕包紮,打一個蝴蝶結,長髮結瓣,環佩叮鐺,粉瞼雪白,尚透著少許紅暈,卻也姿色可人,只是眼神不正,眉宇呈現-股邪氣。
而那少女的情態較為純正,中等姿色,蘋果臉蛋,現了無邪和天真……
這時,聞聽鍾情樓主道:“歐姑娘是否那火焰仙姑譚月美的女兒?”
魏君豪笑道:“你怎麼知道?從前你們見過?”
鍾情樓主臉上頓即掠過,一絲不屑之色,朝歐瓊妮斜睨一眼,道:“她們母女二人豔名滿天下,誰不知道,而且……”
歐瓊妮一聽,鍾情樓主要揭開她母女的底細了,當即戴眉一掀,嬌笑插道:“而且怎麼樣,老前輩倒是秀才出門便知天下事了……哈……”
“瓊妮。”魏君豪大喝一聲,道:“在前輩面前,為何這樣失禮,成何體統。”
說完,打量了溫慎芳一會,朝幽鍾二人說道:“你們為什麼與這位姑娘,在此地動起手來?”
鍾情樓主狠盯溫慎芳-眼,道:“她在此地橫行霸道,不僅掌斃我徒兒,持枝壓人,而且她還打算往桃花源,幫助陰風使者,四路狂人為難雲霄院主……”
溫慎芳一聽,這才知道幽鍾二人,並不是邪道,幸虧自己一念仁懷,沒有施出毒手,不然,又將造成更大的遺憾,然而,已經掌斃人家幼徒,說什麼也是自己的過錯,喪徒之恨,將如何交待?一路之上要追的人,也沒追著,反而把自己婆母的鄰居給得罪了,思此,芳心真是慚愧萬分,事到如今,又不得不加解釋而消誤會,於是柔聲道:“幾位前輩,千萬不要誤會,我並不是那些魔頭的同黨。”
魏君豪電目一凌,道:“那麼你是什麼人?為何妄造殺孽?”
溫慎芳猶豫一下,答道:“雲霄院主是我的婆母,因為聽說群魔侵襲桃花源,我是前往護院的,由於地勢不熟,誤入此地,而至於失手傷人……既是大錯已鑄,以後前輩們相告我娘,任憑怎麼處置好了……”
溫慎芳這一席婉轉動聽的言語,直把在場眾人,聽得大為吃驚,他們從來聽過,雲霄不家兒子在世,如今出來這樣一個如花似玉藝業超群的媳婦,真是令人費解。
尤其鍾情樓主在驚詫之餘,更是贊恨交織,讚的是溫慎芳仙露明珠般的人品,猶勝撾少女時的雲霄,恨的是傷徒之仇,竟是早年閨中膩友的媳婦所為,這還有什麼話說,只得痛在心裡,寬在臉上。
這時,倏聞幽靈宮主長笑-聲,道:“姑娘既是雲霄院士的嬌媳,為何不早說呢。幾乎又弄亂血仇……這位俞前輩和我是你婆婆,早年的閨中好友,不過我老婆子從前脾氣不好,彼此因-點小事又鬧翻了……”
說此,略頓了一下,道:“之後你婆婆便突然消跡江湖,幾天前才聽說,她隱在桃花源,我們也沒有去看她,目前忽聞群魔將大舉侵犯,你們洞天別院,所以隨會合樓上,打算今天先往欲仙幽苑,了斷九條人命的血債之後,便前往桃花源聊盡道義……”
說完,兩眼直朝溫慎芳,上下仔細打量著,瞼上則露出無比的摯愛,顯然,不論姿容或武功,比她的五洞觀音要強過多少倍了。
接著,鍾情樓主也嘆息道:“如今彼此已是自己人,你掌斃我的徒兒,這筆血帳只好不追究了……現在你可告訴我們,叫什麼名字,尊師何人?”
溫慎芳見母系長輩,問起師門,不好再作隱瞞,當即欠身答道:“晚輩姓溫,小字慎芳,授業先師天星妃子,傲霜玉姬是我的奶奶……前輩寬大為懷,不究喪徒之恨,我只有永銘心腑了。”
她這一道出師門,頓把鍾幽二人和魏君豪,驚得目瞪口呆,真沒想到這丫頭,竟是那兩位女煞的後人,難怪其武學出神入化,藝比天人,果然名師高徒,絕非凡俗。所以全都睜大子眼睛,把視力投在她身上,默然驚愣地瞧著……
頓時,場中又沉靜了,二十隻眼睛盯住溫慎芳,致使她紅霞滿面,不勝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