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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詭計陰謀來貝子 玄功暗運懲妖狐

    大門開處,只見孟霆的大弟子歸伯奎陪着一個身披狐裘,像是“貴公子”模樣的客人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四個隨從:一個禿頭老者、一個面肉橫生的中年漢子、一個看似一表斯文的少年,還有一個年約三十左右,打扮得油頭粉面,但卻是瞎了一隻眼睛的人。

    歸伯奎陪着他們進來,一臉孔極不自然的神氣。

    賓客中認識這“貴公子”的,無不大吃一驚!

    原來這位“貴客”不是別人,正是金國御林軍統領完顏長之的兒子完顏豪。完顏長之是金國的親王,完顏豪的身份亦即是小王爺了。

    一間小小的鏢局開張,竟然有個“小王爺”身份的貴人親臨道賀,這是誰也意想不到的事情!趙斌心裏熱呼呼的,要想上去獻個殷勤,雙腿卻先自嚇得軟了。

    但除了趙斌父子之外,虎威鏢局的鏢師和孟霆的門人弟子,大家卻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趙斌注意的是“小王爺”完顏豪,他們注意的卻是完顏豪帶來的那四個隨從。

    那個禿頭老者是淮北平原的大盜“程氏五狼”中的老狼程彪。那個面肉橫生的中年人是他的和子“青狼”程挺,一表斯文的那個少年人是他的少子“白狼”程玉。他還有兩個兒子“黑狼”程英和“黃狼”程浩合稱“程氏五狼”,這兩人卻沒有來。

    那個油頭粉面的獨眼漢子“名頭”也不在“程老狼”之下,他是江湖上著名的採花大盜綽號“野狐”的安達。

    賓客中有知道“野狐”安達的來歷的,無不心中暗怒。試想在一個鏢局開張,各方好漢藉這機會前來聚首的場合,竟有一個淫賊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這不僅是侮辱了主人,也侮辱了賓客。但因這“野狐”安達乃是完顏豪的隨從,眾賓客也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但賓客們還不知道,完顏豪這幾個隨從還是孟霆的仇家呢!孟霆那次護送韓佩瑛到揚州完婚,中途遇劫,劫鏢的主腦人物就是“程老狼”和“野狐”安達。要不是準新娘子幃佩瑛出手,孟霆一世英名,恐怕早已付之流水,甚至未必還有性命再回鏢局呢。

    這件事情趙斌父子不知道,鏢局裏的老鏢師和孟霆的門人弟子則是知道的。歸伯奎之所以一臉尷尬的神氣,也就是為此了。

    在人檐底下,不得不低頭。孟霆無可如何,只好上前行禮。

    完顏豪哈哈一笑,説道:“孟老鏢頭,聽説你和這幾位朋友有過一點過節,我把他們帶來,你不見怪吧?”

    孟霆字斟句酌地答道:“小王爺屈駕光臨,敝局上下,同感榮寵。孟某幹保鏢這行,有時難免開罪江湖上的朋友,但絕不敢明知故犯,得罪小王爺的手下人。還望小王爺體察下情,原諒草民無心之過。”這番活説得不中不亢,言下之意,他根本就沒想到完顏豪以小王爺的身份,會結交黑道上為非作歹的草寇。

    完顏豪笑道:“孟老鏢頭,你無須如此客氣,你知道我的來意嗎?”

    孟霆道:“請小王爺明示。”

    完顏豪説道:“我知道他們劫過你的鏢,不過這是從前的事情,現在他們早已洗手不幹,跟隨我做了王府的衞士了。所以我特地把他們帶來,想和你孟老鏢頭化解從前的嫌隙的。”

    孟霆説道:“小王爺言重了,江湖上保鏢的遭遇劫鏢的事極尋常,一點小小的過節,揭過也就算了。小王爺為此勞神,小民倒是心有不安了。”

    完顏豪哈哈笑道:“孟老鏢頭真是個爽快人,俗語説得好:不打不成相識,那你們以後多多親近吧。”

    “程老狼”和安達等人依次和孟霆見過,“程老狼”説道:“孟老鏢頭,説起來我還要多謝你呢!”

    孟霆怔了一怔,説道:“多謝我什麼?”

    “程老狼”道:“我們若不是折在你的手下,還不會這樣快就金盆洗手呢。”

    孟霆説道:“對啦。我也還未曾恭喜你們高升呢。你們能夠碰上小王爺這樣的‘好主子’,這是你們的福氣,與我孟霆無關。”心裏在想:“你們雖然早就不是好人,但甘心做韃子的瓜牙,這可要比做強盜更壞十倍!”

    “程老狼”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個哈哈,説道:“孟老鏢頭,你這話也説得是。那次劫鏢的事,在我們來説是因禍得福,在你來説,你能夠逢凶化吉,這卻是多少憑點運氣了。嘿嘿,孟老鏢頭,我和你都走了眼啦,想不到你所護送的那位新娘子,武功竟是那麼厲害!”

    谷嘯風聽見他們説到自己未婚妻的頭上,份外留神,心想莫非他們已經知道佩瑛和蓬萊魔女的關係,特來查探,這才是他們真正的來意呢。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安達接着説道:“孟老鏢頭,我有一事未明。倒要請教。”

    孟霆心頭微凜,説道:“安兄想問何事?”

    “野狐”安達搖一搖手中的摺扇。説道:“孟老鏢頭,你那次保鏢,事先難道不知那位新娘子是武學大名家韓大維的女兒麼?”

    孟霆説道:“慚愧得很,我只知道韓家是洛陽城裏的大富户,後來才知道是韓大維,否則我也不會不自量力,替他保鏢了。”

    安達説道:“她的夫婿是什麼人,你也不知道麼?”

    孟霆説道:“我只受託護送那位韓姑娘到揚州去,她的丈夫是什麼人,我就管不着了。”

    安達説道:“那麼你現在總該知道他們夫婦的情況吧?”

    孟霆説道:“你這話説得倒是有點奇怪了,為什麼我一定會知道呢?”

    安達笑道:“你替谷嘯風把他的妻子送上門來,他們夫婦還能不感激你的恩德,和你結成好友麼?”

    孟霆苦笑道:“我那次的事情,還能瞞得過你老哥子嗎?我根本就沒有把新娘子送別揚州,半路就出事了,剛好是你們來過之後的第二天。”

    安達説道:“我也聽得人家説了,聽説劫‘鏢’的是百花谷奚家的大小姐?”

    孟霆説道:“是呀,所以我根本沒有見到谷嘯風,焉能和他結為朋友?”

    安達説道:“不過我又聽説那位奚大小姐早已把新娘子送回去了,她們只是好朋友鬧着玩的。你那次雖然在奚玉瑾手裏吃了虧,但對付託你保鏢的韓家父女來説,卻也不算是有辱使命。所以,我以為無論如何,你總應該比我們多知道一點他們的消息。”

    孟霆説道:“實不相瞞,那次我未能把新娘子送到揚州,根本就沒臉去見韓大維。這兩年我一直都在大都,對他們的消息真是一無所知。”

    “程老狼”冷冷説道:“我倒聽説谷嘯風這小子已經到了江南,他現在是幫文逸凡組織什麼義軍,想要和金國對敵呢!”

    谷嘯風混在人叢之中偷聽,聽到這裏,暗暗好笑,心裏想道:“你這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我就在你的眼前,你卻不知。”

    “程老狼”又道:“聽説那位準新娘子韓佩瑛如今也是在金雞嶺蓬萊魔女那兒,和她的未婚夫婿谷嘯風一樣,同樣是要和大金國作對!這事孟老鏢頭你也不知?”

    孟霆佯作大吃一驚,説道:“委實不知。我們幹鏢行的,只要人家付得起鏢銀我們就替人家保鏢的了。至於人家是幹什麼的,我們可不便過問。”

    完顏聚道:“孟老鏢頭不用多心,我們不是來查究你那次保鏢之事。不過,我對這件事情倒也很感興趣。聽説那位新娘子武功驚人,不知她長得怎柞?”

    “程老狼”道:“長得倒是花容月貌,不過手段卻也十分狠辣。我們都曾吃過她的虧呢,安老弟吃的虧比我更大。”

    “野狐”安達的一隻眼睛就是給韓佩瑛打瞎的,對韓佩瑛自是恨之刺骨,聽了這話,怒氣衝衝地説道,“哼,這臭丫頭要是給我碰到……”“程老狼”道:“碰到了她,你又能怎樣?”

    安達説道:“請小王爺把這臭丫頭賞給我做小老婆。”

    大都鏢行的領袖馬如龍、鄧山君等人,聽得安達如此肆無忌憚的信口雌黃,都是禁不住眉頭一皺。要知韓大維名重武林,乃是他們所尊敬的人,倘若不是因為安達現在的身份是完顏豪的隨從的話,他們焉能容得他侮辱韓大維的女兒,恐怕早就要打他的嘴巴了。

    完顏豪本來想説幾句輕佻説話的,看見眾鏢頭的臉色甚不自然,驀然一首,想起自己應該保持身份,遂只微微一笑,説道:“只要你降伏得了這個雌兒,我才不管你怎麼樣呢。”

    安達不知已犯眾怒,猶自洋洋得意地説道:“好,那就多謝小王爺的賞賜了。我現在或許還不是這臭丫頭的對手,但有這許多好朋友幫忙,還怕降伏不了她嗎。嘿嘿,我一抓住她,就先廢了她的武功,叫她服服帖帖,非做我的小老婆不可!”説罷哈哈大笑。

    谷嘯風在人叢中聽得他侮辱自己的未婚妻,幾乎氣炸了心肺,但一想:“小不忍則亂大謀”,只好暫且忍住。

    大都主家招待客人的習慣,在筵席未開之前,是有茶點瓜果之類奉客的。李中柱正在拿着一顆紅棗要送進口中,趁着別人不注意,把紅棗在鞋底擦了兩擦,舒袖一遮,雙指一彈,就把那枚紅棗彈了出去。

    安達正在哈哈大笑,嘴巴還未合攏,只聽得“卜”的一聲,那枚紅棗已是飛入他的口中。安達一聲尖叫,牙齒斷了一根,人卻似着了定身法似的,動也不能一動。嘴巴也還是張得大大的,合攏不來。

    李中柱悄悄和谷嘯風説道:“我今天出門,在街上不小心踩着驢糞,這枚棗子的滋味,可夠他嘗的啦。”

    谷嘯風心裏痛快之極,但卻也不能不暗暗吃驚。

    “李兄,你不怕惹出事嗎?咱們不打緊,連累了主人就不好了。”谷嘯風説道。

    李中柱在他耳邊笑道:“谷兄,你放心,事情不會鬧大的。別説打斷他的一根牙齒,你就是再給一點厲害讓他嚐嚐,我擔保完顏豪也是不敢追究。”

    谷嘯風聽他説得如此之有把握,不覺有點將信將疑。心想:“怎的他敢説這樣的‘滿話’,難道完顏豪還會害怕他麼?”

    完顏豪的隨從突然給人暗算,把牙齒都打斷了,這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嚇得鏢局裏的人都呆住了。

    誰知果然不出李中柱的所料,完顏豪怔了一怔之後,忽地搖了搖頭,斥責安達道:“你怎能説這樣輕薄的話?怪不得有人聽不順耳,要懲戒你一下了。”

    “野狐”眨眨獨眼,紅棗已經吐出來了,但嘴巴仍然合不攏來,也説不出話。只見他面上肌肉抽搐,顯然正在抵受着一種莫名其妙的痛苦。

    “老狼”程彪是個行家,看出不對,説道:“奇怪,他這個樣子,似乎是給人家點了穴道。小王爺,你是這方面的大行家——”一頂高帽子給完顏豪戴上去,完顏豪聽得開心,微微一笑,説道:“不錯,你很有幾分眼力,待我給他解開穴道便是。”一捏安達的鼻子,安達打了一個噴嚏,這才能夠説出話來:“多謝小王爺。”

    完顏豪裝作一本正經地説道:“禍從口出,安達,你以後可不能這樣再信口胡言了。”安達又羞又氣,在完顏豪面前,只好諾諾連聲。

    原來李中柱是用師傳的“驚神指法”,把那枚紅棗彈出,一物兩用,既打斷了安達的牙齒,又戳着了他人中上的“聞香穴”的。

    李中柱的師父武林天驕的“驚神指法”,是從金宮珍藏的“穴道銅人圖解”琢磨出來的。這門點穴、打穴的功夫,除了武林天驕之外,就只有完顏豪的父親完顏長之懂得最多了。完顏豪學了幾年,才學到父親的五成本領,勉強可以用來解穴。

    了以完顏豪一見安達是給人用“驚神指法”暗算的,就不禁起了疑心。疑心這個暗算安達的人是武林天驕檀羽衝了。

    武林天驕在金國皇族中的輩份比完顏豪高,武功更是遠勝於他。即使有“金國第一高手”稱號的他的父親完顏長之,説起武林天驕,也是頗為忌憚的。

    完顏豪之所以不敢發作,就是因為忌憚武林天驕之故。他怎知偷施暗算的人,不是武林天驕,而是武林天驕的徒弟。

    一場出人意外的風波也出人意外的結束了,鏢局的人鬆了口氣。賓客間的酬酢繼續進行,雖然大家還是有點忐忑不安,表面的氣氛總算恢復了一片熱鬧。

    事情過後,完顏豪驚疑不定,驀地想起一個人來。“我怎麼忘了公孫璞這小子呢?這小子曾經得過武林天驕的指點,他可也是懂得驚神指法的啊!”但隨即又想:“公孫璞這小子是個老實人,暗中作弄人家的手段,似乎不像是這小子所為。”

    完顏豪捉摸不透,暗自思量:“如果是武林天驕的活,我當然招惹不起,但假若是公孫璞所為,我輕輕將他放過,那就太不值得了。”

    由於他猜疑不定,只好把程彪叫來,悄悄地吩咐他幾句,叫他留心賓客中的可疑人物。程彪又把完顏豪的命令告訴他的兩個兒子和安達,於是他們便分頭在賓客之中穿插,留心注意每一個似乎可疑的客人了。

    趙斌看見程彪向他走來,連忙上前奉承,哪知程彪對他並不重視,淡淡的和他客套兩句之後,便即和坐在他旁邊的這個“綢緞店老闆”丁實大打交道了。

    趙斌忙給他們介紹,程彪哈哈笑道:“用不着你替我介紹了。丁老闆,你不知道我,我可是早就知道了你呢!”

    丁實暗暗吃驚,不知有什麼破綻給他瞧出,當下強自鎮定,説道:“我是個做小生意的人,程大人知道我的賤名,我實在是感到太榮幸了。”

    程彪笑道:“丁老闆你太謙虛了,説起綢緞店來,誰不知道你的大寶號呢?聽説你們在南邊設有聯號,京城裏難以買得到的蘇杭綢緞你們也有。”

    丁實説道:“多蒙誇獎,小號規模不大,貨式倒還齊備。蘇杭綢緞,是我們在揚州的聯號代為批發的。”揚州屬於金國統治,隔江就是南宋的國土了。丁實特地聲明聯號是在揚州,乃是避免“通敵”的嫌疑。

    金宋兩國對敵,但南北之間的貨物交流還是有的。丁實為免避疑,加以解釋,卻反而引起老於世故的程彪的疑心了。心想:“怪不得餘化龍説這個綢緞店的老闆似乎有點可疑,他若然是個普通的商人,就不該這樣多心。”

    趙斌説道,“丁老闆的寶號不但貨式齊備,他們店裏的裁縫在京城裏也是第一流的。聽説許多達官貴人的衣服都是在他的寶號定做。”

    程彪笑道:“這個我也早已知道了。我們一位御林軍中姓餘的朋友,前幾天到過貴號,不知丁老闆可還記得?”

    丁實説道:“小號的夥計曾經和我説過,那天我恰巧不在店裏。”心裏倒是鬆了口氣,想道:“原來他是因此知道我的。”

    丁實小心應對,程彪多方試探,倒也找不到他的什麼破綻。

    程彪捉摸不透,心裏想道:“看樣子這傢伙倒像是個精明能幹的生意人,並沒什麼江湖氣味。或許他因為我是王府的隨從,所以剛才才特地要和我那樣解釋吧?”

    兩人正在説話之間,那“野狐”安達搖着一把摺扇,也在朝着他們這邊走過來了。

    安達笑道:“你們在談些什麼,談得這樣高興?”

    程彪説道:“這位是鴻福綢緞行的大老闆,很夠朋友,你也來結識結識吧。”

    安達道了一聲“久仰”,問道:“丁老闆,你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和朋友來的?”

    丁實不覺又是一怔,不知他這樣問有何用意,只好含糊答道:“我只是代表小號來的,並沒鏢行的朋友帶引。”

    趙斌説道:“丁老闆是帶了兩個夥計來的。是夥計,不是朋友。”

    安達笑道:“過兩天我想到貴號縫件衣裳,不敢麻煩你做老闆的,認識你的夥計,或者倒是方便一些,你那兩個夥計呢?”

    丁實佯作遊目四顧,半晌説道:“剛才還在這裏的,現在不知哪裏去了。安大人,你放心,我一回去就會特別交代他們,只要你安大人一來,包管招呼妥當。”

    趙斌有心討好王府的隨從,説道:“喏,在那一邊。要不要我叫他們過來?”安達説道:“用不着了。我是有求於人,應該讓我過去結識他們才是。”

    安達在人從中找着了李中柱和谷嘯風,對李中柱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徑自就和谷嘯風説道:“你貴姓呀,咱們好像是見過的,對嗎?只恨我的記性太差,一時間卻是想不起來了。”

    谷嘯風在兩年前是曾和安達見過一次,不過那次是在亂軍之中,他們只是朝了相,還沒動手,谷嘯風就給一名蒙古的神箭手射中,滾下山坡去了。現在的谷嘯風打扮成一個猥瑣的小夥計模樣,和當時那個氣宇軒昂的谷嘯風當然不大相同。

    谷嘯風本來是想避開他的,不料仍是躲避不開。心裏怒氣暗生,想道:“你既送上門來,我也不和你客氣了。且叫你吃個啞巴虧,吃了虧還不知道是我乾的。”

    安達缺了一齒門牙,説話漏風,谷嘯風豎起手掌,遮在耳旁,説道:“你説什麼,我聽得不大清楚。”安達氣得紅了臉,就要發作。

    趙斌有心巴結安達,走過來道;“安大人問你,他説他和你好生面熟,你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他的。”

    谷嘯風裝出一臉孔惶恐的神氣,説道:“安大人,你一定是記錯了。每天進出小號的人雖然很多,但安大人你若來過,我一定記得。我記得的主顧,我也一定會向他先招呼的。”言下之意,獨眼的客人極少,安達若是來過的話,他自然印象深刻。

    安達冷笑説道:“不管你是否認識我,我現在總算認識你了。咱們親近親近!”

    摺扇一收,伸出手去,就和谷嘯風握手。心思:“這小子委實有點可疑,且不管他是誰,他對我不夠禮貌,就該讓他吃點苦頭!”

    谷嘯風佯作嚇了一跳,説道:“安大人,我只是個小夥計,我可不敢高攀。”但安達不由分説,已是搶上去握着了他的手。

    谷嘯風“哎喲”—聲,額上暴出一顆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趕緊抽出手,呻吟説道:“安大人,你,你氣力好大。”

    安達試出他絲毫不會武功,疑心倒是去了一半,哈哈笑道:“對不住,捏痛了你吧?”

    趙斌笑道:“以後你可要多學一點禮節,別給你們的丁老闆丟臉。”他是個武學的行家,安達有意“懲戒”這個“不懂禮貌的小夥計”,他自是看得出來。谷嘯風繼續裝作忍住疼痛的模樣,連聲説道:“是,是。”

    安達的疑心去了一半,但仍然覺得這小夥計似曾相識,正要再行盤問,忽聽得程彪在那邊和丁實説道:“剛説曹操,曹操就到,我那位姓餘的朋友來了。”

    安達抬頭一看,看見餘化龍穿着御林軍軍官的服飾走了進來,不覺有點詫異,心裏想道:“怎麼他不在王府,卻也來了?難道是王府出了什麼事麼?”

    原來餘化龍本來是想跟完顏豪來的,但完顏豪恐防鏢局的客人中,有和義軍有關係的俠義道人物,是以不想餘化龍在這種場合露面,故此將他留在王府。不過這話他可沒有對餘化龍當面説明,是過後他才和安達、程彪等人説的。

    餘化龍無暇與程、安等人招呼,神色匆匆的就走去找完顏豪了。安達料知定有急事,於是也就無暇再去盤問一個小夥計,連忙與程彪回到完顏豪的身邊。

    完顏豪眉頭一皺,説道:“餘化龍,你來這裏做什麼?”

    餘化龍道:“王爺請貝子回府。只有我知道貝子是在這裏,所以差遣我來。”

    完顏豪道:“是什麼事?”

    餘化龍道:“王爺説有位客人來到,請貝子回去招待。”完顏豪道:“什麼客人?”餘化龍道:“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

    完顏豪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回去吧。”正要和主人告辭,站在他旁邊的“野狐”安達,忽地捧着肚子,喉頭“咕咕”作響。

    完顏豪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安達,你怎麼啦?”

    安達捧着肚子呻吟道:“我、我……”話猶未了,只見他已是雙眼翻白,額頭一顆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涔涔滴下。驀地“卜通”一聲,倒在地上,滾來滾去。他張開了口,似乎還想説話,但已是説不出來。

    程彪説道:“莫非他又是受了人家的暗算?他剛才雖然説話失當,但亦已是受過懲戒的了。那個人還要折磨他,做得也未免太過份了。”

    完顏豪看了一看,搖頭説道:“這次並非穴道被封。”程彪父子把安達扶了起來,讓完顏豪替他把脈。

    忽地只覺臭氣撲鼻,中人慾嘔。完顏豪連忙掩鼻後退,揮手説道:“趕快把他抬走!”

    程彪忍着臭氣問道:“抬往哪兒?”完顏豪怒道:“咱們要趕回王府,難道還要抬着他隨行?你將他搬進後堂,請鏢局的人暫時幫忙照料。”

    程彪惴惴不安,説道:“不知他到底是着了什麼暗算?”

    完顏豪眉頭一皺,顯出極不耐煩的神氣,説道:“別多問了,他已經不中用啦。”原來安達受的什麼暗算,完顏豪亦是看不出來。

    程彪不覺涼了半截,頓興兔死狐悲之感,心裏想道:“他還沒有死呢,你就不理他了。看來王府這座靠山,也是很靠不住,能不叫人寒心!”

    一個意外的事件接着一個意外的事件發生,滿堂賓客都是驚駭莫名。人從中李中注悄悄和谷嘯風説道:“谷吧,真有你的。你這一手可要比我剛才那手還更高明,這騷狐吃了苦頭,當真是有口難言,死了也只能做個糊塗鬼。”谷嘯風道:“以他的本領,大慨還不至於就死掉的。”李中柱笑道:“死不去,這苦頭也夠他受了。”

    原來這“野狐”安達,正是給谷嘯風將他弄得死去活來,而且還不知道是着了谷嘯風的暗算的。

    谷嘯風恨他出言侮辱了自己的未婚妻,剛才與他握手之際,暗中使上了少陽神功。

    谷嘯風的少陽神功已練到將近爐火純青的境界,當時安達絲毫也不覺察,過後方才發作。一發作就不可收拾。少陽神功震撼他的五臟六腑,痛苦難以形容,屎尿都撒出來了。他哪裏還能夠説話?”

    孟霆是個老於世故的人,連忙説道:“小五爺,你的隨從留在這裏,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擔當不起。不如這樣吧,我請人將他抬回你的王府,你也派一個人幫同護送。”

    完顏豪皺眉道:“有甚不測,我不怪你就是。”

    就在此際,忽見孟霆的長子孟鑄又陪着一個客人進來,一踏進客廳就喜洋洋地説道:“爹爹,你好大的面子,任大俠親自來向你道賀啦。”

    原來來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任紅綃之父、谷嘯風之舅任天吾。

    鏢局的客人還未知道任天吾早已做了金廷的鷹犬,見他來到,都是又喜又驚,心裏想道:“任天吾是俠義道中的成名人物,小王爺不知道他的底細,兩人碰上了面,莫要鬧出事來。”但因任天吾在武林中的身份,眾人只好佯作不知他是和抗金的義軍有過來往的人,擁上前與與他招呼。

    谷嘯風可是不能不吃驚了,暗自思量:“我化了裝,別的人認我不出,任天吾料想是會看得小來的。”趁着眾人沒留意,連忙躲避,悄悄從角門溜出大廳。

    完顏豪看見任天吾來到,則是暗暗歡喜。原來他和任天吾是約好了一個先來一個後來的。他要任大吾仍然以“俠義道”的身份出現,替他偵察孟霆這班客人。

    任天吾因為早和完顏豪約好,是以進來之後,也裝作不隊識他。只是去找孟霆道賀。

    此時程彪父子正在抬着安達,茫然地站在孟霆旁邊,不知如何是好。

    任天吾看見這個情形也是暗暗吃驚,和孟霆招呼過後,便問他道:“這位客人是誰,他是突然患了急病麼?”

    孟霆苦笑道:“任大俠,你來得正好。你見多識廣,請你給他看看,他是着了暗算還是患了病?”

    仟天吾裝模作樣地説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他是什麼人呢。你是知道我的規矩,這位好像是官府的人呢。”

    孟霆只好説道:“任大俠,我給你介紹。這位是完顏貝子,這個‘病人’是貝子的隨從安達。”

    任天吾裝出一副冷淡的神氣,似乎是無可奈何的勉強和完顏豪見了禮,淡淡説道:“我是個小百姓,涉及王府的隨從,我可是不敢多理閒事的了。”

    完顏豪也裝作無可奈何的求他道:“我這隨從得了急病,一時無法請到大夫,任老先生你就幫個忙看看他吧。是死是活,那都與你無關。”正是:

    妖狐遭重創,嚇壞小王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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