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陽堅的“化血刀”毒功就是那日在儀醪樓上,給公孫璞破了的,至今尚未重新練成,自是把公孫璞恨如刺骨。
鄭友寶笑道:“大師兄,師父可是要留下這小子呢。”
濮陽堅道:“將他一刀殺了,還是便宜了他。嘿嘿,不用師父吩咐,我也不會這樣便宜他的。”
鄭友宅道:“對,先給他多少折磨。”
濮陽堅道:“我捏碎這小子的琵琶骨,先把他的武功廢了!嘿嘿,他破了我的化血刀,我廢了他的武功,這正是叫做天道好還,一報還一報!”
濮陽堅只道公孫璞已中毒昏迷,放心的走到他的身前,彎下腰便要捏碎他的琵琶骨。
不料公孫璞忽地一躍而起,冷笑說道:“區區毒酒,豈能奈我何哉!”
只見他中指一翹,一條水線突然從指端射出。原來公孫璞佯作昏倒之時,卻是默運玄功,把毒酒導引到中指之端。
浪陽堅驟出不意,給毒酒射上面門,兩隻眼睛登時張不開來。說時遲,那時快,公孫璞“砰”的一掌擊出,濮陽堅哪裡閃避得開,摔了一個大筋斗。
鄭友寶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拔刀出鞘,搶上去攔住公孫璞。
公孫璞喝道:“且看是誰逃不出誰的掌心!我不屑殺你,先廢掉你的‘招子’!”左掌平伸一託對手肘尖,雙指便向鄭友寶的面門點去。
鄭友寶曾經見過公孫璞和他的師父交手,深知他的厲害,他是為了救師兄,迫於無奈,才裝腔作勢,上前攔阻,怎敢與公孫璞真個交手?大驚之下,連忙後退。
濮陽堅抹乾臉上酒水,跳起來叫道:“不用怕他,他支持不了多久了!”原來公孫璞一掌將他打翻,但這一掌卻未能令他受傷,他是和公孫璞交過手,深知公孫璞的功力如何的,這一掌沒有將他打傷,他自是知道公孫璞因要運功御毒,功力業已大減了。
公孫璞冷笑道:“料理你們這兩個膿包,費什麼事!”提起玄鐵寶傘,一招“飛龍在天”,橫擊出去。“當”的一聲,鄭友寶的長刀砍著寶傘,火花四濺,損了一個缺口,幾乎掌握不牢。濮陽堅斜身一閃,鋒利的傘尖從他胸前劃過,也是“嗤”的—聲,撕裂了他的一幅衣裳。
濮陽堅心驚膽戰,卻還是笑道:“師弟。我說得不錯吧,這小子的功力是不是大不如前?哼,他用了玄鐵寶傘,卻連你的刀也未能打落!”
公孫璞猛擊一招,只覺玄鐵寶傘沉重非常,已是有點施展不開。
公孫璞知道氣力漸弱,拋了玄鐵寶傘,喝道:“叫你也嚐嚐化血刀的滋味!”反手一掌,掌心如血,掌勢飄忽,濮陽堅和鄭友寶都不禁心頭一凜,以為公孫璞這一掌是向自己打來。
濮陽堅是練過“化血刀”的,深知這門毒功的厲害,陡然看見公孫璞用“化血刀”來對付自己,焉得不驚?百忙中急忙倒縱,“咚”的一聲,又摔了一跤。
鄭友寶功力較師兄稍高,長刀彎轉,削公孫璞左臂,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意欲以攻為守,迫使公孫璞回掌護身。
哪知公孫璞氣力雖然大減,身法仍是不差,一個“摟膝拗步”,方位立變,鄭友寶長刀劈空,公孫璞那一掌已打到面門,鄭友寶嚇得魂飛魄散,本能的霍的一個鳳點頭,橫刀保護腦袋。下盤空虛,公孫璞一個彈腿,喝道:“給我滾吧!”踢個正著。這腿雖是氣力不加,也把鄭友寶蹋出了一丈開外。
鄭友寶只覺頭皮一陣發麻,也不知是否給他的毒掌沾上,滾到濮陽堅身旁,顫聲問道:“大師哥,你給我看看,我是否受了化血刀之傷?”
公孫璞暗暗叫了一聲慚愧:“想不到我今日竟要倚仗毒掌嚇退敵人。”喝道:“你們兩個膿包我還不屑取你們的性命,你們給我滾得遠遠的,省得叫我見了生氣!”原來公孫璞剛才那一掌本來可以拍中他的腦門的,一念慈悲,這才改用彈腿踢他。
公孫璞正要拾起玄鐵寶傘,忽見那個胖掌櫃拿著一把算盤,搖搖晃晃地走到他的跟前,說道:“客官,你就想一走了之麼?”
公孫璞冷冷笑道:“你請的好夥計啊,我要的是酒,他卻給我在酒中加上藥料。好吧,多少銀兩,你算清楚了,我給你就是。”
那胖掌櫃撥撥算盤,嘀嗒嘀嗒的打了幾下,說道:“你打傷我們兩個客人,這帳該當怎麼算法,你自己說?”
公孫璞喝道:“好呀,原來你也是他們一夥!”
胖掌櫃哈哈笑道:“不錯,你現在才知道麼?”大笑聲中,那把鐵算盤已是向公孫璞胸膛推去。
原來西門牧野算準了公孫璞必定要來給黃河五大幫會的首腦人物治傷,禹城乃是必經之路,他到了禹城,十九會到儀醪樓喝酒,是以派遣門下兩個弟子和這個胖子先到禹城佈置。這個胖子本是江湖大盜,給西門牧野收服,如今已是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武功遠在濮陽堅和鄭友寶之上。
他們到了禹城,便佔據了儀醪樓,將原來的老闆趕走,夥計也換了他們的人。
“胖掌櫃”這把鐵算盤其實乃是—件奇門兵器,擅能鎖拿刀劍,如今用來對付公孫璞一雙肉掌,自是更佔上風。
公孫璞右掌劃了一道圓弧,左掌推出,這一招“見龍在田”本來是威力極強的掌法,可惜公孫璞只剩下三成功力,一掌推出,只不過把那快算盤稍稍推開。胖掌櫃一個轉身,順勢一招“推窗望月”,鐵算盤又來鎖拿公孫璞的手腕。公孫璞的右掌若是仍然打去,五指就要給他算盤夾斷。
公孫璞變招迅速,左掌一收,右手中食二指向胖掌櫃面門挖去,這一招名為“驪龍探珠”,乃是敗中求勝的招數。
胖掌櫃笑道:“好狠的手法,可惜你已是強弩之末,奈柯不了我啦!”衣袖一揮,“嗤”的一聲,公孫璞雙指戳破他的衣袖,卻給他的鐵算盤推過來,退了三步。
公孫璞心道:“可惜我已不能使用玄鐵寶傘,否則正是他這把鐵算盤的剋星。”無可奈何,唯有重使“化血刀”的功夫,鎮懾強敵。
胖掌櫃對他的毒掌亦是頗為忌憚,不過他的武功可要比濮陽堅、鄭友寶好得多,攻守兼施,他那把鐵算盤也足可抵敵得住。
濮陽堅、鄭友寶爬了起來,左右分上,又來夾攻,濮陽堅獰笑說道:“好小子,我倒要看你還能打得多久,嘿、嘿,你想跑出這座儀醪樓只怕是萬萬不能啦!”
公孫璞咬牙狠鬥,越來越是感覺氣力不加,還幸虧對方三人對他的“化血刀”都是頗為顧忌,不敢太過迫近。
正在吃緊,忽聽得守在梯口的兩個“夥計”齊聲怒斥:“臭小廝,給我滾出去,這裡是你來的地方嗎?”
話猶未了,只聽得轟隆轟隆的聲音,那兩個夥計滾下樓梯,一個滿面煤灰的小廝卻走上來了。
那小廝道:“我有錢就來這裡喝酒,你管我是什麼人。哼,你們才是臭不可聞的大壞蛋!”
公孫璞一聽得這小廝說話的聲音,不由得驚喜交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這個小廝不是別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宮錦雲。
宮錦雲第一次在儀醪樓與他相識的時候,是作撿煤球的小廝裝扮的,如今正是和那天的武裝一模一樣!
公孫璞失聲叫道:“宮姑娘,你來了!”
那胖掌櫃吃了一驚,說道:“什麼,你是黑風島主的女兒,你來作甚?”
宮錦雲笑道:“我本來是來喝酒的,如今沒酒可喝,但卻有架可打,那我就只好和你們打架玩玩啦!”
濮陽堅喝道:“把她幹了!”他們這邊二個人都是同一心意,既然不能善罷甘休,那就必須把黑風島主女兒殺了滅口,方能免除後患。
三個人沒有預先約好,同時向宮錦雲出招,這就給了公孫璞一個可乘之機。只聽得“砰”的一聲,鄭友寶著了他的一掌。他的功力雖然大減,這一來鄭友寶也仍是禁受不起,骨碌碌的從樓梯直滾下去。
宮錦雲笑道:“打得好,這正是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鄭友寶爬了起來,本來還想上樓再斗的,聽了這話,不由得大吃—驚,冷汗如雨。宮錦雲說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話中之意,不啻告訴鄭友寶知道,他中的是“化血刀”的毒傷了。
鄭友寶沒有練過“化血刀”,不知是真是假,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此時他已跌得渾身痠痛,心裡想道:“受了‘化血刀’之傷是絕不能再用真力的,上去也幫不了師兄的忙,還是趕快回去請師父救治要緊。”於是不敢上樓,爬了起來,一溜煙的便跑了。其實公孫璞用的卻並不是“化血刀”的功夫。
那胖掌櫃武功最高,三個人同時出招向宮錦雲攻擊之際,他陡地瞿然一省,身似陀螺疾擰,“鐵算盤”轉了過來,擋了公孫璞的一招,叫道:“你對付那丫頭,我收拾了這小子再來幫你。咱們不可自亂步驟。”
濮陽堅曾經和宮錦雲交過手,暗自思忖:“這丫頭本領有限,我雖然失了毒功,殺她諒也不難。”說道:“好,你專心對付那小子吧,殺了那丫頭我再來幫你。”他的武功遠不如那胖掌櫃,口頭上卻是要好勝爭強。
宮錦雲笑道:“濮陽堅,你已經是給拔了牙的蛇了,還想咬人麼?”濮陽堅大怒,呼的一掌便打過去,喝道:“殺你這小丫頭何須要用毒功!”
宮錦雲格格一笑,道:“是麼?”笑聲中衣袂飄飄,倏地一劍指到了丹田,濮陽堅大吃一驚:“這丫頭的功力怎的精進如斯?”饒是他閃得快。劍光過處,也削掉了他的一幅衣袂。
原來宮錦雲自從和公孫璞相識之後,得公孫璞傳授她的正宗內功心法,這一年來頗有進境。而濮陽堅在一年前給公孫璞廢了毒功,本身的功力,也多少受了影響,迄今仍未恢復如初。此消彼長,即使只以功力而論,宮錦雲亦已不遜於他。
宮錦雲的劍法是黑風島不傳之秘,招數的精妙,遠遠在浪陽堅之上。濮陽堅不能以功力葫開她的長劍,越戰越是驚慌,十數招後,宮錦雲喝聲“著!”一劍從他右肩穿過!
濮陽堅一聲吼叫,喝道:“臭丫頭,你敢傷我,我要你的命!”口裡這麼說,腳底卻似抹了油,一轉身跳出窗口,便即跑了。跑到老遠,不見有人追來,這才揚聲叫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總有一天,我要取你這臭丫頭的性命!”
宮錦雲哈哈笑道:“落水狗自稱君子,你這狗麵皮之厚,倒是可以算得世上無雙。可惜我現在沒有工夫打落水狗,由你去吧!嘿,嘿,這裡還有條咬人的惡狗,且待我把它打得變了落水狗再說。”
胖掌櫃又驚又怒,惱怒濮陽堅和鄭友寶,只顧自己逃跑,絲毫不講江湖義氣。心裡想道:“好呀,你們會跑,難道我就不會跑嗎?”
本來以他的武功,抵敵公孫璞和宮錦雲二人,還是可以應付得了的。因為公孫璞要一面運功療傷,此時已是快要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了,但他一來因為知道宮錦雲是黑風島主的女兒,心裡不無顧忌,他與宮錦雲未交手,也不知是否勝得過她。心想縱然能夠傷她,殺不了她,給她逃回去告訴父親,自己這條性命也要喪在黑風島主之手;二來見濮陽堅和鄭友寶已經給她殺得大敗而逃,心裡也就未免著慌,不敢戀戰。
宮錦雲身似水蛇遊走,唰、唰、唰疾攻數劍,胖掌櫃無心戀戰,把鐵算盤推出,鎖住宮錦雲的劍尖,說道:“小丫頭不可迫人太甚。”一個轉身,拋開了鐵算盤,也從窗口跳出去了。
宮錦雲道:“你吃飯的傢伙丟了,這掌櫃你可當不成啦!”長劍一豎,把那鐵算盤拋下,哈哈大笑。
胖掌櫃那班夥計在她的笑聲中逃得乾乾淨淨。宮錦雲也不理會他們。
公孫璞喘過口氣,說道:“錦雲,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得著你。”
宮錦雲笑道:“為什麼想不到?你應該想得到的。你答應給那些人治傷,我能夠不算準日期趕來會你嗎?”
公孫璞心裡甜絲絲的,說道:“錦雲,你真好。是呀,我的確糊塗,應該想得到你會來的。“
宮錦雲道:“閒話少說,你怎麼樣了?”
公孫璞道:“沒什麼,他們用毒酒害我,毒氣已是給我驅除八九了,害不了我的,你別擔心。”
宮錦雲道:“好,那咱們在這裡吃喝飽了再走,你可以在這時候慢慢驅毒療傷。”公孫璞道:“你還要在這裡喝酒?”
宮錦雲笑道:“不會再有毒酒的了。你吃了半頓,我可沒有吃過呢。儀醪樓的佳餚美酒,豈可錯過?不吃個飽,那不是如入宅山空手回嗎?”
剛說到這裡,只見廚房裡走出七八個人,為首的是個腰繫圍裙、滿面油光的胖子。宮錦雲笑道:“大師傅,你受驚啦。”
原來這胖子乃是儀醪樓的大廚師,其他的人,有的是釀酒師傅,有的是“二廚”、“三廚”,總之都是在廚房幹活的夥計。要知濮陽堅和那“胖掌櫃”霸佔了儀醪樓,樓面的夥計可以換成他們的人,廚房裡的夥計卻非保留原來的舊人不可。
大廚師率領一眾夥計向他們二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兩位大俠,給我們趕跑了惡人。兩位要吃什麼東西,儘管吩咐。”
官錦雲笑道:“想不到我這煤黑子也變作了大俠啦。好,且待我想想要吃什麼。對,公孫大哥,我們就要那天所點的菜式好不好?”
公孫璞道:“你還記得?”只聽得宮錦雲已在唸道:“清蒸黃河鯉魚、玉樹雞、翡翠羹,排南、油泡竹筍。公孫大哥,你瞧一瞧是不是那天所點的菜式,還有沒有遺漏的?”
公孫璞笑道:“你的記性真好。”宮錦雲道:“你和我也是那天的裝束,只可惜少了佩瑛姐姐。你還記得嗎,那天你和我都幾乎給趕下樓去,後來是佩瑛姐姐請我的客,我又作你的東道主人。”
其中一個夥計還記得當日的事,笑道:“我們是有眼不識秦山,你們兩位可別見怪,今天讓我們用心做好菜餚,孝敬你們兩位。”
過了一會,廚房裡端出酒菜,殷勤招呼,宮錦雲抹乾淨了臉上的煤灰,現出一張俏臉,笑盈盈地說道:“公孫大哥,你不怪我和你開這個玩笑麼?我給你敬酒啦。”
公孫璞道:“韓姑娘和谷大哥我都見過了。谷大哥現在江南,我就是在七八日前和他分手之後才來這裡的。”
宮錦雲道:“他們兩人怎樣了?”
公孫璞笑道:“早已和好如初了。說不定待咱們回到金雞嶺的時候,正好趕得上喝他們的喜酒。”
宮錦雲道:“是嗎?江南好不好玩?”
公孫璞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兩句話果然名不虛傳。對啦,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我和谷大哥在杭州的時候,曾經到月老祠求過籤。”
宮錦雲道:“求得什麼籤?”
公孫璞道:“兩支都是上上籤。月老祠那副對聯真有意思,我念給你聽: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是前生註定事莫錯姻緣。我一求到上上籤,就知道咱們一定還會重聚的,但卻想不到今天就能見著了你。”
宮錦雲粉臉通紅,嗔道:“你本來是個老實人,幾時學得這樣油嘴滑舌的?”其辭若有憾焉,心實喜之。
公孫璞道:“我說的可是心裡話啊,難道你不想見我麼?”
宮錦雲噗嗤一笑,說道:“不想見你,我老遠的趕來這裡做什麼?你明知故問,不和你說了,罰你喝酒。”她心中充滿蜜意柔情,終於把真情流露了。
公孫璞更是心花怒放,笑道:“對,儀醪樓天下聞名的美酒,若不痛痛快快地喝它一頓,那就正如你剛才所說,是如入寶山空手回了。好,我喝,我喝]”
宮錦雲見他接連喝了幾大杯,不禁又有點為他擔心起來,說道:“大哥,你的酒量似乎並不怎麼好,可別喝醉了。”
公孫璞笑道:“你放心,我不會醉的。”
只見他的頭上散發出熱騰騰的白氣,這團白氣越來越濃,好像一團濃霧,空氣中也瀰漫著酒香。原來他正在以上乘內功,把體內殘留的毒質,化成汗水,散發出來。上乘內功,藉著酒力,攻效更大。
宮錦雲大為欣羨,說道:“大哥,相隔不過一年,你的內功又增進了不少啊!如此精妙的內功,不知我幾時才能練到?”
公孫璞道:“你剛才打敗了濮陽堅,本領也是大勝從前了啊。以你這樣的聰明,用不了幾年,必定可以趕過我。”
宮錦雲笑道:“那可得要你這位老師悉心指點才行。”
公孫璞笑道:“第一,我這點本領可不配做別人師父,第二,我也不敢收你這個弟子。我只想——”
宮錦雲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截斷他的話笑道:“不許你油嘴滑舌。對啦,我知道你是怕教會徒弟打師父是不是?”
兩人正在說笑,忽聽得樓下一個夥計說道:“楚大爺,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不過你老可來得有點不巧呢,小店剛剛出了一點事情——”
話猶未了,只見一個人業已走上樓來,正是黃河五大幫會的副盟主楚大鵬。今次這個約會,就是他和公孫璞訂的。
楚大鵬走上樓來,哈哈笑道:“我就是因為知道你們這裡出了事情,這才趕忙來的。哈哈,公孫少俠果是信人,我們都在盼望你呢,想不到你早已來了。宮姑娘,難得你也一同來到,這更是喜上加喜了。”
宮錦雲淡淡說道:“我可幫不上你什麼忙。”
楚大鵬道:“我幫不上你們的忙才是真的,宮姑娘,你剛才把濮陽堅打得夾著尾巴逃跑,真是令人稱快!”
宮錦雲笑道:“原來你早已來了,躲在附近,是不是?”
楚大鵬面上一紅,說道;“姑娘明鑑,我可惹不起他們。”
公孫璞道:“多謝你來接我,你既然來了,先喝兩杯再走吧。”給楚大鵬倒了一杯酒,接著問道:“你那幾位朋友的傷勢沒有什麼變化吧?我記得是後天才到期的。”
楚大鵬道:“還是像平日一樣,早午晚發作三次,發冷之後跟著發燒。海砂幫的洪副幫主似乎稍重一些。”公孫璞道:“不用擔心,我會替他治好的。”
楚大鵬忽地放下酒杯,神色有點古怪,向宮錦雲間道:“宮姑娘,令尊沒有來嗎?”
宮錦雲怔了一怔,說道:“什麼,你是聽說我的爹爹來了嗎?”
楚大鵬道:“這倒沒有。不過我以為姑娘來了,他老人家或許也會來的。我們五個幫會弟兄都願意聽他老人家的號令,非常盼望他老人家能夠光臨呢。”
宮錦雲淡淡說道:“是嗎?可惜這件事情,我可沒有告訴爹爹。我到你們這裡來,爹爹根本不知道。”。楚大鵬好像有點失望,卻也沒有再說什麼,低下頭又喝悶酒。
公孫璞已把體內殘留的毒質蒸發淨盡,說道:“救人要緊,好,咱們這就走吧。”
宮錦雲心有所疑,路上禁不住又問楚大鵬道:“楚幫主,你一定聽到什麼關於我爹爹的消息?”
楚大鵬遲疑半響,訥訥說道:“我倒是聽得一些風言風語,不過要請姑娘恕罪,我才敢說。”
宮錦雲道:“但說無妨,決不怪你!”
楚大鵬道:“聽說令尊對公孫少俠有點、有點小小的芥蒂,不知是也不是?”
宮錦雲心道:“原來我們的事情,江湖上都已知道了。”當下說道:“這又怎樣?”
楚大鵬面色陰暗,說道:“那麼這謠言是真的了?”
宮錦雲是任性慣了的,心中不大舒服,就發作出來:“爹爹不喜歡他,我喜歡他,這又和你們有甚相干?”她在人前坦率表露自己的真情,公孫璞卻不禁羞得臉都紅了。
楚大鵬賠笑道:“我不過是問問而已。這也是姑娘要我說的。”
宮錦雲道:“我知道你們是盼望我的爹爹能來,如今他是不會來了,所以你們很是失望,是不是?”
楚大鵬連忙再賠笑道:“姑娘蓮駕親來,我們已經是大感榮幸啦。”
宮錦雲道:“給你們治傷的是他,我爹爹可不會治‘化血刀’之傷,他來了也沒有用。”
楚大鵬道:“是,是。公孫少俠一諾千金,如期來到。我們五個幫會的上下弟兄都是深感大德。”心中卻在暗自躊躇:“黑風島主不認這個女婿,他來了也未必會幫他女兒。何況他根本不知此事,恐怕更是不會來了。嗯,黑風島主不來,事情可就有點不妙。不錯,公孫璞會治‘化血刀’之傷,但他的武功卻是決計敵不過西門牧野。唉,是要他醫治的好呢,還是不要他醫治的好呢?可當真令我為難了。但他既然來了,我也只好陪他回去,讓受傷的洪大哥他們自己決定吧。”
到了海砂幫總舵,其他四個幫會的首腦人物,早已得知消息,抬了受傷的人,趕來恭候。
公孫璞知道五大幫會受了化血刀毒傷的共有八人,但舉目一看,只見七人,據說受傷最重的海砂幫副幫主洪圻卻不在這七人之內,公孫璞有點奇怪,心裡想道:“難道洪圻傷得不能走動了?”原來化血刀的毒傷一發便可致命,但在期限來到之前,卻還不至於寸步難行的。
那些人看見只是公孫璞和宮錦雲來到,臉上不禁都是頗有失望的神色。長鯨幫的幫主於鯤首先問道:“宮島主他老人家沒有來嗎?”
楚大鵬道:“這位是宮島主的千金。宮小姐說,她爹爹不會來下。”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啊”的一聲,失望的神情更顯露了。宮錦雲大不高興,說道:“給你們治傷的是我這位公孫大哥,可不是我的爹爹。”
於鯤似乎有點尷尬,連連說道:“是,是。”但他接連說了幾個“是”字,底下又沒有別的話了。只見他的目光在那七個傷者的身上掃過,似乎是在徵求他們的意見。
治“化血刀”之傷頗耗內力,公孫璞誤喝毒酒,功力已經略減,忖度自己每天最多可以醫治三個人,恰好在第三天最後的期限之前,可以將八個傷者全部醫好。於是迫不及待,便即說道:“治傷要緊,事不宜遲。是哪位先來讓我醫治?”
七名傷者面面相覷,大家都不說話。過了一會,黑洋幫的傷者說道:“丁二哥,你的傷勢比我重,你先治吧?”那個“丁二哥”道:“不,不,劉大哥今早發燒就比我厲害得多,劉大哥先來吧。”那個“劉大哥”又讓給另一個“張三哥”,大家你推我比,誰都不肯先來求治。
宮錦雲忍不住說道:“你們這班江湖好漢怎的卻忽然變了婆婆媽媽的?大哥,他們大概是不想治了,我也沒工夫等他們,咱們走吧!”
公孫璞道:“依我看還是請傷得最重的人先來。”
正要說出洪圻的名字,只見洪圻已經扶著柺杖,顫巍巍的獨自走了出來。公孫璞道:“對啦,我看是這位洪幫主傷得最重,讓我先給洪幫主醫治好不好?”
洪圻一聲長嘆,說道:“事已如斯,你們還不實話實說,怎對得住好朋友?”
回過頭來,向公孫璞一揖到地,說道:“公孫少俠,你不辭千里奔波,不怕結仇樹敵,來給我們治病,洪某感激你的義氣,佩服你的俠腸,但洪某可不想連累你了!這位宮姑娘說得好,你們還是趕快走吧。洪某即使不治身亡,也是一樣的感激你!”
公孫璞詫異之極,問道:“這是什麼緣故,怎的你們連性命都不愛惜了,請洪幫主細道其詳。”
洪圻說道:“好,我和你說實話吧,我們正是為了恐怕性命不保。所以才不敢要你醫治。”
公孫璞慍道:“你不相信我的醫術?”洪圻道:“不,不。我知道你會治化血刀之傷,我們怕的是西門牧野!”公孫璞道:“啊,西門牧野!”隱隱猜到幾分,一時間尚未完全會意。
宮錦雲心思靈敏,登時恍然大佰,說道:“是不是這魔頭曾有言語帶來,恐嚇你們?呀,其實我也應該早就想到了,他既派遣濮陽堅到禹城來佔據了儀醪樓,當然就不僅只是為了對付我們的。”
洪圻說道:“姑娘明鑑,確實如此。西門牧野早已有說話捎來,不許我們接受別人醫治。剛才又得到信息,說是他已經到了禹城,只怕就要來了!”
宮錦雲聽得這個消息,也不禁吃了一驚,“啊呀”地叫了出來。
洪圻繼續說道:“西門牧野心狠手辣,用這種手段迫我們降服,我們誰都不願服他。可是他的武功實在太強,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宮錦雲道:“你們既然怕他,何以一年之前,你們又要千方百計的求公孫大哥給你們醫治?”洪圻苦笑道:“那是為了想要仰仗姑娘的緣故。”
宮錦雲道:“仰仗於我,這話可說得怪了。我的本領還遠不如公孫大哥。”
洪圻道:“可是令尊的本領,我們相信他老人家是可以勝過西門牧野的!”
宮錦雲道:“哦,原來如此。你們因為我和公孫璞是好朋友,我是一定會來幫他的,我來了,我的爹爹也就會來幫我了。可惜現在卻是要使得你們失望啦!”
洪圻苦笑道:“一點不錯,正是這樣。所以還是請你們趕快走吧!”正是:
強弱懸殊難抵敵,勸君遠走感君誼。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