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哥兒模樣的人,歪著脖子,斜著眼睛,目光從辛龍生面上掃過,轉到奚玉瑾的身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笑道:“你說得不錯,這小娘兒確實是比明霞島主的女兒還更標緻。”說話之際,已是跳下馬來。
這人正是老叫化的徒弟,相府的二公子韓希舜。
辛龍生聽了他這番輕薄的說話,氣得七竅生煙,倏地就撲過去,喝道:“好呀,你就是那個老叫化的徒弟嗎?你碰上了我,這是你的災星到了!”
辛龍生雖然知道他的身份,但想一個生長在相府的公子哥兒,縱有名師,又能學到什麼本事?是以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內,一撲上去,立即便用分筋錯骨的大擒拿手法,要想把他抓住,重重的折磨一番。
哪知韓希舜並非繡花枕頭,而是具有真才實學的。雖然還未得到老叫化的衣缽真傳,也已學到了師父的三四分本領了。辛龍生即便是恢復了原來的武功,也未必能夠勝得過他,何況辛龍生還是剛剛受了傷的。
韓希舜冷笑道:“是嗎?”笑聲未了,摺扇一指,已是用閃電般的手法,點中了辛龍生的穴道。辛龍生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打了個滾,就動也不動了。
韓希舜笑道:“且看是誰的災星到了?”“騰”的一腳向倒在地上的辛龍生蹋去,想把他蹋下山谷。
奚玉瑾這一驚非同小可,喝道:“休得逞兇!”飛步上前,唰的一劍,劍光卷地掃來,削韓希舜的雙腿!
這—劍來得正是時候,韓希舜硬生生的把踢出去的右腿收了回來,一個倒縱,閃出三丈開外,笑道:“這小子就是你的掛名丈夫嗎?嘿,嘿,你的本領倒似乎比你的丈夫高明得多呀!”
在韓希舜倒縱出去之時,那書童恰好從馬背下跳了下來,叫道:“奚姑娘休得無禮,他是我們相府的二公於。你知不知道,這是你的福星到了,我們的公子看、看……哎喲,喲!”
奚玉瑾正在氣怒當頭,喇的一劍,徑刺過去,那書童張大嘴巴,“看中了你”這幾個字還未曾說出口來,喉嚨已是給利劍穿過。奚玉瑾見韓希舜的本領非同小可,只道這個書童亦非泛泛,不料如此輕而易舉就殺了他,殺了他後,方始吃了一驚。
韓希舜說道:“安童,你去吧,你服侍了我多年,我會好好的待你的家人的。”把他的書童屍體拋入亂草從中,瞪了奚玉瑾一眼。
奚玉瑾只道他要替書童報仇,當即橫劍當胸,嚴陣以待,防他驟然撲來。不料韓希舜惡狠狠的瞪她一眼之後,卻忽地又哈哈大笑。
奚玉瑾手按劍柄,眼盯著他。冷冷說道:“你笑什麼?”
韓希舜笑過之後,說道:“想不到你這如花似五的美人兒,競也如此心狠手辣。我倒是很欣賞你這潑辣的美人兒呢!”
奚玉瑾還是第一次給人說“潑辣”,不覺心中冷笑,想道:“對你這等輕薄的紈絝少年,不錯,是要潑辣一點的好!”唰的一劍就刺過去,斥道:“胡說什麼,看劍!”
韓希舜摺扇一張,使了個“卸”字訣,輕輕一撥,把奚玉瑾的青銅劍撥開,說道:“且慢,你想過沒有?”
奚玉瑾怒道:“我可沒有工夫聽你瞎道!”一口氣攻了連環三劍,左刺丹田的“血誨穴”,右刺脅下的“愈氣穴”,中刺胸口的“璇璣穴”。韓希舜是點穴的大行家,奚玉瑾這三招刺穴的劍法,雖然也頗精妙,卻怎能傷得了他?
韓希舜摺扇一張一合,還了一招“七星伴月”,一招之內,遍襲奚玉瑾的七處大穴。奚玉瑾識得厲害,接連退了七步。
韓希舜一招將她迫退,笑道:“你不喜歡聽,也得聽我說說。你想過沒有,你丈夫的性命還捏在我的手中呢,他給我用重手法點了穴道,我的點穴功夫,除了我的師父,天下無人能解!你殺了我的書童,我捏著你丈夫的性命,嘿,嘿,我的一個書童的身價可比不上你的丈夫,你願意把丈夫的性命和我的書童交換嗎?”
奚玉瑾吃了一驚,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但見辛龍生躺在亂草從中,雙眼翻白,卻的確是奄奄一息的模樣。不由得心裡著了慌,想道:“看來只怕不是他的對手,即使僥倖勝得了他,我不懂解穴之法,也是救不了辛龍生。”心中有所顧忌,只好權忍一時之氣,按劍說道:“你待如何?”
韓希舜哈哈一笑,說道;“你殺了我的書童,我本來要把你的丈夫拿來償命的。不過,你若替他求情,我也未嘗不可看在你的份上饒他。嘿,嘿,聽說你只不過和他是掛名夫妻,你救了他的性命,也算盡了掛名夫妻的情義了。今後,今後,哈,哈,哈,哈,底下的話、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了!我想,我的師父,大概也曾對你說過的吧?”
辛龍生躺在地上,聽得韓希舜調戲他的妻子,氣得心肺欲裂,只恨自己不能動彈,說不出話來,喉嚨咕咕作響。
奚玉瑾柳眉一豎,斥道:“狗嘴裡不長象牙,我夫妻倆縱然死在你的手下,也絕不能受你侮辱!”
辛龍生見奚玉瑾為他拼命,又再和韓希舜交鋒,心中方始得到安慰,想道:“她對我畢竟還是不錯,我卻是使她受了許多委屈了。”
奚玉瑾把生死置之度外,使出了家傳的奇詭百變的“百花劍法”,向韓希舜攻去,劍劍指向他的要害。
論真實的本領,奚玉瑾其實還比不上她的丈夫,但因韓希舜不願傷她,對她這等豁了性命的打法,倒也不無顧忌。
韓希舜的一柄摺扇盤旋飛舞,倏張修合,見招解招,見式拆式,奚玉瑾的一套百花劍法盡數施展開來,卻也傷他不著。
韓希舜笑道:“看不出你倒是個有情有義的妻子,這小子有什麼好,值得你為他拼命?唉,這也真是各人的緣份,我唯有羨慕這小子的福氣了。”
他口裡和奚玉瑾說笑,手上的摺扇點、打、削、戳,招數可是絲毫不緩。心裡想道:“待你的氣力消耗得差不多了,不信你不會給我點中穴道?”
奚玉瑾何等聰明,見他如此打法,自也窺破了他的用心。不過,她縱然能夠逃跑,卻不能拋了丈夫逃走,明知久戰下去,勢必不妙,也只好繼續苦戰了。心裡想道:“我若遮攔不住,他一點中我的穴道,我立即自斷經脈而亡,絕不受他侮辱。”
奚玉瑾漸漸氣力不加,韓希舜卻是尋暇找隙,轉守為攻。形勢是越來越險了!
且說奚玉帆,厲賽英和公孫璞三人,由丐幫弟子焦奕帶路,這日終於來到了松風嶺。
踏入谷口,遠遠的便聽見兵器碰擊之聲,焦奕大為詫異,說道:“咦,有誰竟敢跑到這兒,和那老叫化廝殺?”這是老叫化的“禁地”,在“禁地”中發覺有人廝殺,其中的一方,自必是那老叫化了。
眾人加快腳步,跑上山上一看,這才知道是辛十四姑。
不久之前,奚、厲等人還曾在邵家莊和辛十四姑交過手的,此時發現是她和那老叫化對敵,不由得都驚異不已!
辛十四姑正是處在下風之際,突然看見他們來到,也是不禁吃了一驚,心裡想道:“奚玉帆和厲賽英也還罷了,公孫璞這小子武功可是和我相差不遠。他們一來幫忙這老叫化,只怕我可就是要大大的糟糕了!”她在老叫化的掌風籠罩之下要跑又怕受傷。
厲賽英道:“咱們幫誰?”
奚玉帆道:“當然是先對付這老叫化。”
公孫璞道:“好,待我上去幫她。奚兄,你們趕緊入屋救人吧。”
辛十四姑正想拼著受傷逃跑,公孫璞已經加入戰團,老叫化“哼”了一聲,喝道:“哪裡來的渾小子,膽敢多管閒事!”他不知道公孫璞拿的是玄鐵寶傘,一棒打去,火星蓬飛,震得他的虎口隱隱發麻!
老叫化本來不把公孫璞放在眼內,虎口恕地一震,不禁吃了一驚,心道,“哪裡鑽出來的這個小子?”
辛十四姑身法何等矯捷,趁這時機,倏地轉守為攻,竹杖儼若青蛇吐信,就在這剎那之間,閃電般的攻出了七招。遍襲老叫化的七處大穴。
老叫化掌中夾棒,好不容易化解了辛十四姑這七招殺手,接連退了七步。雙眼一翻。冷笑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且讓你們也見識見識我的點穴功夫!”
他知道辛十四姑的輕功超卓,剛才他曾經使過穴道銅人圖解的驚神筆法,傷不了她,攻勢就完全指向了公孫璞,只以劈空掌來防禦辛十四姑的反擊。他口中說的雖是“你們”,其實不過是拿辛十四姑當作陪襯而已。
幸而公孫璞也懂得穴道銅人圖解的功夫,武林天驕所授的手法和這者叫化的手法不過是大同小異,公孫璞使出全副本領,或擋或閃,居然避開了他一招七式極其複雜、極其奧妙的驚神筆法。因為他用的是玄鐵宅傘,老叫化試過它的厲害,亦是不無顧忌。
老叫化越發詫異:“奇怪,這小子怎的也懂驚神筆法?”
辛十四站冷笑道:“我看你這點穴功夫還未練得到家吧,連一個後生晚輩也奈何不了!嘿,嘿,居然還敢誇門要人見識呢!我是早已見識過了。”
老叫化“哼”了一聲,說道:“是麼?”忽地打狗棒舞起斗大的棒花,暴風驟雨般的向辛十四姑攻去。他突然轉換目標,這一招打狗棒法中的“三轉法軲”,內中還蘊藏著極其厲害的驚神筆法,正是他的一招得意絕招。
辛十四姑大吃-驚,慌忙後退。公孫璞趕忙將玄鐵寶傘向老叫化的背心刺去,給辛十四姑解危。老叫化反手一掌,以劈空掌力盪開了他的傘尖,公孫璞一劍刺空,只覺對方的掌力,恍若排山倒海而來,亦是身不由己,退了三步。心裡想道:“怪不得辛十四姑也打不過他,這老叫化的功力果然是非同小可!”
老叫化哈哈笑道:“不錯,老叫化的點穴功夫在一時三刻之內,的確是奈何不了這個後生晚輩。可是你這位自命本領高強的辛十四姑,卻也要靠一個後生晚輩給你解圍,羞也不羞?”
辛十四姑心高氣傲,哪受得了他的奚落,心裡想到:“這小子本來和我結有樑子,我倚仗他的幫忙,勝了這老叫化,臉上也不光彩。何況奚玉帆和明霞島主的女兒就要出來,難保這三個小輩不再找我麻煩。”思念及此趁著老叫化對付公孫璞的玄鐵寶傘的時候,身形一飄,已是退出三丈開外。
老叫化道:“好呀,你要走了麼?”
辛十四姑道:“我生平從不與人聯手,現在讓你對付這個小子,你佔了便宜還說嘴麼?不過,咱們的帳,可還沒了!”
老叫化道:“好,我等你再來算帳就是!今天算是便宜了你,你要跑就儘管跑吧!”心裡可是巴不得辛十四姑趕快跑開,越遠越好!
公孫璞獨力抵擋,迭遇險招,老叫化忽道:“你就是曾經和我的徒弟打過一架的那個小子麼?”
公孫璞道:“是又怎樣?”
老叫化道:“是誰傳授你的點穴功夫的?”
公孫璞道:“你這點穴功夫又是哪裡來的?你老實說出來,咱們不妨印證印證!”
老叫化“哼”了一聲,縱聲笑道:“好呀,你這小子倒盤問起我來了!敢情你也覬覦那份圖解?哼,多少人覬覦這份圖解,但你這小子可還不配!”口中說話,招數絲毫不緩。
公孫璞正在吃緊,奚玉帆和厲賽英從那石屋走了出來。
奚玉帆“咦”了一聲,說道:“那女魔頭呢?”公孫璞也在同時問道:“令妹呢?沒找著麼?”
奚、厲二人的本領,雖然比不上公孫璞,卻也各有獨門功夫。奚玉帆的百花劍法加上了厲賽英家傳的奇詭功夫,對這老叫化倒也不無威脅。
三人聯手,展開了一場劇鬥,老叫化縱然功夫深湛,也是討不了便宜了。老叫化甚為詫異,心裡想道:“老叫化十多年不走江湖,想不到竟然出現了這許多本領高強的後生小子,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了!但這三人稱辛十四姑作女魔頭,顯然他們並非一路,何以那小子的口氣卻又好似知道穴道銅人圖解的秘密呢?辛十四姑難道會告訴他?”
奚玉帆佔了上風,這才說道:“石屋裡只有一個被點了穴道的小廝,卻沒有見著我的妹妹。”原來他沒法給那啞巴解穴,是以問不出口供。
公孫璞道:“辛十四姑跑了,可只是她一個人。”
奚玉帆本來以為他的妹妹和辛龍生是給辛十四姑帶了跑的,聽說逃跑的只是辛十四姑一人,不禁著了慌,唰的一劍,向老叫化攻友,喝道:“你把我的妹妹怎麼樣了?”
老叫化大袖一揮,盪開奚玉帆的長劍,打拘棒用了個“四兩撥千斤”的“卸”字訣,又撥開了公孫璞的玄鐵寶傘,鬆了口氣,說道:“你的妹妹和辛龍生這小子早就跑了!”
奚玉帆哪敢相信,喝道:“除非我見著他們,否則絕不能放過了你!”
老叫化大怒道:“好呀,我還不肯放過你們呢!”
這老叫化本是介乎邪正之間的人物,怒火一衝,出手毫不留情,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來,公孫璞自幼修習正宗內功,也感到胸口有點兒作悶。奚玉帆也還可以勉強抵擋,功力較弱的厲賽英卻是感到難以支持了。
公孫璞一聲大喝,使出了“大衍八式”的一招“伏虎降龍”,雙方掌力激盪,聲如鬱雷。公孫璞連退三步,老叫化也不由得身形一晃。
“大衍八式”本是桑家的不傳之秘,公孫璞的母親桑青虹是桑見田的女兒,他是自幼就得母親的真傳的。他的師父耿照則是得他的母親桑青虹偷偷傳授的。是以若論這門武功的造詣,公孫璞還在他的師父之上。
雙方一較掌力,雖然還是那老叫化稍勝一籌,但公孫璞使出了大衍八式,卻也能夠抵禦了。
公孫璞正面化解老叫化的攻勢,厲賽英所受的壓力減輕,又從側面進襲,採取繞身遊斗的打法,助公孫璞一臂之力。
老叫化以一敵三,打得難解難分,不由得暗暗叫苦,心裡想道:“久戰下去,只怕老叫化可是要陰溝裡翻船了,不知哪裡鑽出來的這三個小輩,竟然一個比一個厲害。”
老叫化在前山斗得暗暗叫苦,他的徒弟韓希舜在後山和奚玉瑾纏鬥,卻是正在大佔上風,得意洋洋。
韓希舜笑道:“奚姑娘,你拼了命也沒用。說老實話,我倒是愛惜你呢,你願意聽我勸告嗎?”
奚玉瑾緊咬牙根,一聲不響,唰的一劍就攻過去。這一招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劍勢十分凌厲。
可惜她已是氣力不佳,韓希舜把摺扇輕輕一撥,就把她的青鋼劍撥開了。
韓希舜又笑道:“奚姑娘,依我說呀,你與其和我拼命也沒有用,不如咱們交個朋友,這樣既可以保全你的性命,又可以保全你那掛名丈夫的性命。以後你們雖然分手,你也總算是對得住他了。”
奚玉瑾氣怒難禁,罵道:“放你的屁!”把性命置之度外,心裡想道:“我若落在他的手裡,立即自斷經脈而亡!”
正在吃緊,忽地有個人旋風也似地跑來,叫道:“啊,玉瑾,當真是你!”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谷嘯風。
原來那天丐幫的焦奕前來報訊的時候,谷嘯風恰好到東洞庭山去會一位寨主,不在王宇庭的大寨。
奚玉帆一來是因為谷嘯風和他的妹妹有一段尷尬情事,與他同去,反而不便;二來也覺得有公孫璞和自己聯手,任何強敵,足以應付,是以也就不等待谷嘯風回來了。
王宇庭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的,當晚谷嘯風從東洞庭山回來,王宇庭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谷嘯風聽說奚玉瑾和丈夫被一個老叫化所擒,自是不禁大吃一驚。
王宇庭說道:“本來我是要把你叫回來的,可是奚少俠說等不及了,他們定要馬上動身。奚少俠和公孫少俠的武功我是知道的,他們二人聯手,足可抵敵當世任何高手,何況還有一位明霞島主的女兒和他們同去,自是可以無妨。不過,聽焦奕所說,那老叫化的武功之強,恐怕也是世間少有——”
王宇庭這樣說法,當然是想谷嘯風趕去相助的。其實無須王宇庭表露意思,谷嘯風已恨不得插翅飛去了。
谷嘯風暗自想道:“玉瑾的丈夫心胸狹窄,我見了他們夫婦,不免是要彼此都有點難為情的。可是難為情事小,救他們脫險緊要。難為情就難為情吧,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不待王宇庭把話說完,便道;“他們走了多少時候了?”
王宇庭道:“中午動身,走了半天了。”
谷嘯風道:“我走快點,或許還能趕上!”當下向王宇庭問清楚了到松風嶺的走法,便即連夜動身。
由於他沒人帶路,上了松風嶺,雖然找到了老叫化所住的那個地方,卻多兜了兩個圈子,走的方向也和公孫璞他們不同,一個是從前山上去,一個是轉錯方向,最後才從後山繞了過來。
想不到未曾見到奚玉帆他們,就先見著了奚玉瑾,而奚玉瑾又正在和一個公子哥兒模樣的人惡鬥,谷嘯風這份驚愕自是不用說了。“奇怪,為什麼只是她一個人?她的丈夫呢?”
辛龍生是給韓希舜點了穴道躺在亂草叢中的,谷嘯風匆匆趕來,無暇細心察看,還沒瞧見。
奚玉瑾在這緊急關頭,做夢也想不到突然會見著谷嘯風,她的驚愕比谷嘯風更甚,這剎那間,也不知是悲是喜?想要說話,卻是喉頭哽塞,說不出來。
高手比鬥,那容得稍有分心,韓希舜正找不到一個可以不傷她而將她生擒的機會,見她驀地一呆,立即欺身進招,喝道:“小娘子,給我躺下吧!”
話猶未了,谷嘯風已是如飛趕上,叫道:“瑾妹,小心!”
只聽得“嗤”的一聲,奚玉瑾的衣裳給韓希舜那把摺扇撕去了一幅,這把摺扇的扇骨是鋒利的鋼片做的。
這還幸虧是因為韓希舜聽得背後金刃劈風之聲,急於回身抵擋,這才沒有點著了奚玉瑾的穴道。
奚玉瑾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縱出數丈開外,低頭一看,只見衣裳當胸之處,已給撕開一幅,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胸脯。
裸露的部分雖然不多,但在講究禮法的宋代,女子的身體,是隻能讓丈夫看見的。江湖人物雖說比較不拘小節,亦是甚感難以為情的了。
不過奚玉瑾在尷尬羞愧之中,心裡亦有絲絲甜意。
谷嘯風剛才不知她的丈夫就在一旁,突然見她遭遇危險,心情緊張之下,脫口而呼“瑾妹”,這兩個字對奚玉瑾來說,那是久已不聞的了。
過去熱戀當中,谷嘯風每天不知要叫她幾十百遍“瑾妹”’那時這個稱呼自然不會在她心頭引起異樣的感覺,此際時移勢易,忽然重又聽到谷嘯風這樣叫她,多少甜蜜的回憶,剎那間都在奚玉瑾的腦海中翻湧出來,一陣甜絲絲的感覺過後,接著是難以名說的哀愁。
奚玉瑾一陣迷茫,眼光一瞥,忽見她的丈夫躺在草叢裡,雖然不能動彈,目光卻是冷冷的正盯著她,這是不信任她的目光,也是憤激的目光。
奚玉瑾面上一陣青,一陣紅,連忙整好衣裳,正要過去看她丈夫,忽聽得“當”的一聲,抬頭一看,只見谷嘯風躍起一丈多高,韓希舜正在猛撲過去,趁他身形未穩之際,摺扇點向他的後心。
奚玉瑾瞿然一省,心裡想道:“當務之急,必須先把這廝打敗,龍生對我多疑,那也只能暫時由他去了。”
奚玉瑾不再看她丈夫,青鋼劍揚空一閃,退而覆上,與谷嘯風聯手,夾擊韓希舜。
谷嘯風道:“奚姑娘,你歇歇吧,這小子我應付得了。”他剛才那一躍避招還招,看似危險,其實卻是搶佔攻勢的高招。
就在此時,奚玉瑾忽地又似乎隱隱聽得辛龍生“哼”了一聲,奚玉瑾呆了一呆之後,看出谷嘯風確實佔了上風,就退過一邊了。
辛龍生叫不出來,喉頭還是會咕咕作響的,但谷嘯風正在全神貫注的與韓希舜搏鬥,這樣微弱的聲響,他可是完全沒有留意。
奚玉瑾本來就想過去的,但不知怎的,忽地對丈夫起了反感,卻只是退下一邊,並不過去。她手按劍柄,調勻呼吸,仍然在注視著谷、韓二人的搏鬥。按情理來說,她這樣做也是應該的。韓希舜是個勁敵,谷嘯風雖然暫時佔了上風,她也不能不作萬一的準備。
谷嘯風長劍一顫,抖出了七朵劍花,一招之內,遍襲韓希舜的七處穴道。
韓希舜冷笑道:“班門弄——”一個“斧”字未曾出口,谷嘯風的劍鋒已是貼著他的額角削過,不是他閃得快,天靈蓋可能就要給利劍洞穿。韓希舜大吃一驚,輕視敵人的說話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原來若是隻論點穴的功夫,韓希舜當然是在谷嘯風之上,但論功力卻是有所不如。而且韓希舜是和奚玉瑾鬥過一場的,多少也消耗了一些氣力。
谷嘯風的“七修劍法”乃是以準、狠兩字訣著名的上乘劍法,幸虧韓希舜練過穴道銅人圖解的功夫,天下任何點穴、刺穴的指法劍法他都能夠化解,這才可以勉強應付。不過剛才那招,由於功力不足,蕩不開谷嘯風的劍尖,只能臨危躲閃,也還幸虧躲得快,才沒傷著,不過也已是嚇出一身冷汗了。
谷嘯風見他招數精奇,點穴的手法凌厲無比,亦是不由得心中一凜,想道:“怪不得玉瑾打不過他,我可得認真對付他了!”
谷嘯風振起精神,一柄長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招招攻向韓希舜的要害。
韓希舜畢竟吃虧在氣力不佳,劇戰中谷嘯風一招“李廣射石”,劍直如矢,向他胸口徑刺過去,韓希舜橫扇一撥,想用“卸”字訣消去對方的這股勁道。因為谷嘯風這一招實在來得太快,要想後躍,只怕跳躍的速度比不上他進劍的速度,背心就難免要給他的利劍擁—個透明的窟窿。
韓希舜的“四兩撥千斤”手法,亦有相當造詣,不過卻抵禦不了谷嘯風力透劍尖的一刺,只聽得“嗤”的一聲,那柄摺扇已是穿了一個洞,眼看就要削掉了韓希舜的手指,韓希舜慌忙扔掉摺扇,斜竄出去。
幸虧他的摺扇擋了這麼一擋,斜竄出去,居然沒有給谷嘯風的劍尖刺著,韓希舜嚇得魂飛魄散,只恨爹孃生少了兩條腿,不敢回頭,一溜煙地逃下山了。
谷嘯風冷笑道:“便宜了這小子!”他記掛著奚玉瑾,急於想要問她一些事情,是以也就顧不得去追窮寇了。
可是當他們二人面面相對之時,大家卻又都有“不知從何說起”之感。
還是谷嘯風恢復鎮定得快,呆子一呆之後,說道:“奚姑娘,你的哥哥來了,你見著他沒有?”
奚玉瑾驚喜交集,說道:“我的哥哥來了?呀,我可還沒有見著!”
谷嘯風道:“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奚玉瑾道:“說來話長,以後再說不遲。現在——”
她正想告訴谷嘯風,她的丈夫正在這裡。谷嘯風已是迫不及待地說道:“不錯,現在最緊要的是找著你的哥哥,他一定是到老叫化所住的地方找你去了。”
奚玉瑾道:“我只是見著辛十四姑,我們逃跑出來的時候,她正在和那老叫化惡鬥。”
谷嘯風道:“辛十四姑雖然可惡,但她既然是來救援你的,咱們也就該幫她。快去吧!”
奚玉瑾訥訥說道:“不,我、我現在還不能去。”谷嘯風道;“為什麼?”奚玉瑾道:“他、他、他——”
谷嘯風瞿然一省,說道:“對啦,我還沒有問你,怎麼只是你一個人?卞公子呢?”
奚玉瑾這才說了出來:“他給那姓韓的小賊點了穴道!”
她深知丈夫是最要面子的人,是以期期艾艾,說不出來,但迫於無奈,也只好說了。
谷嘯風順著她目光注視的方向,發現了躺在亂草從中的辛龍生,吃了一驚,連忙說道:“那你還不趕快給他解開穴道?”
奚玉瑾苦著臉道:“我解不開。”
說話之際,谷嘯風已是把辛龍生扶了起來。
天下還有什麼事情比在情敵面前失了面子還更難堪?辛龍生做夢也想不到在自己最“倒黴”的時候會見著谷嘯風,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
可惜他的雙腿卻不爭氣,絲毫不能動彈。
奚玉瑾道:“嘯風,請你幫他個忙,好嗎?前幾天他才練了少剛神功。”
谷嘯風是個武學行家,不必奚玉瑾多說,已是明白她的意思。
按照武學的原理,兩人修習的內功相同,那就有可能運用本身的內功替別人推血過宮,解開穴道。
谷嘯風道:“好,讓我試試。”
過了大約半炷香的時刻,只見谷嘯風大汗淋漓,辛龍生的穴道依然未解。奚玉瑾正自忐忑不安,忽聽得“喀”的一聲,辛龍生張開大口,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奚玉瑾又憂又喜,說道:“龍生,你能夠動彈了,覺得怎麼樣?”
辛龍生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開口就罵:“不用你們向我討好!我,我寧願——”他想說的是,“我寧願死也不要他救治。”
話猶未了,忽地咕咚一聲。又跌下去。
原來辛龍生因為心情激動,本身的真氣散亂,不能和谷嘯風幫忙他推血過宮的內功配合,結果只是啞穴解開,能夠說話。但麻穴還未能夠解開,他要逞強自己站起來,當然就只有跌倒了。
奚玉瑾尷尬之極,說道:“龍生,人家對你好,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話猶未了,辛龍生已經跌倒。
奚玉瑾又是難過,又是擔憂,重又將他扶了起來,說道:“你這不是和自己作對嗎,幹嘛不讓朋友幫忙。
“那小賊說過的,穴道倘若不能解開,三天之後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接著回過頭來,對谷嘯風道:“谷大哥,請你莫要怪他,他受了那小賊之辱,心情難免是有點暴躁。”正是:
情天缺陷難填補,莫把新人比舊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