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武鶴推開那少女,陰聲道:“這不快去伺候少幫主。”
“是!”
只見那名綠衣少女小心翼翼的為柳連寬衣解帶,立即看見柳連胯下豎起一門‘巨炮’來!
別看他年方十三歲,由於修練‘滅絕神功’之故,全身各部份皆已發育成人,那門‘巨炮’擺出一幅蠢蠢欲轟模樣。
“柳兄,大嫂,你們瞧!連兒光憑這門巨施就可以橫掃天下群雌,屆時還怕‘紅唇族’不乖乖雌伏,桀桀!”
柳天揚夫婦痛不欲生,雙目緊閉,不敢目睹這付醜相。
“連兒,準備開始吧,記住,當覺得有‘尿意’之時,立即施展‘吸’字訣,以免自己的陽精流失。”
“是!”
一場激烈的肉搏戰開始了。
在饒州府的鄱陽縣,與延伸入湖中一條狹長的半島中間,一水之隔,鼎足相對,在右面的那條半島上,皓月隱現之下,倏見一條灰影,似風般向湖心荒島飛去,眨眼間,灰影來到半島盡頭,收勢站停。
陡地振吭一聲清嘯,嘯聲響徹夜空,遙傳湖心荒島,似此功力,這是武林中那一位高手?
荒島上嘯聲隨起,灰衣人聞聲,幌肩騰身而已,身形往左側巨竹林端一落,右手抓住一支巨竹竹梢。
隨著一個‘千斤錘’!巨竹齊腰一彎,灰衣人足尖沾地,陡地洩勁提氣,嗖!
的一聲,巨竹的彈力,把灰衣人射入空中二三千丈。
這人兩臂一展,臂下與二肋間有布似翅,灰衣人恰如巨烏凌空般,在月光下翩翩而飛,轉眼即至荒島上空,收翅弓腰,人如隕石墜地。
荒島上笑聲一亮,一條人影掠空而至,人未落,勁風先到,灰衣人單掌平推,掌風接掌風,激出一陣巨響。
來人哈哈一笑。欣然道:“三弟,五年不見,內功火候越見精湛了。”
灰衣人趕上兩步,一揖倒地道:“二哥掌力驚人,若非預留功勁!豈是小弟蟻力能搪,二哥,大哥與四弟五弟還沒有到嗎?”
那人遙指湖心道:“這不是大哥來了嗎?”
灰衣人聞言回顧,月光下隨見一白衣老者踏波而至,兩人赴前相迎,白衣老者從容上岸,脫上足上一雙似盆木套,笑對兩人道:“恕老哥哥來遲了,嗯、老四同老五還沒有來嗎?”
兩人伴著白衣老者住回走,灰大人隨口答道:“小弟也只比大哥佔先一步,四弟五弟尚還末到。”
白衣老者聞言哼了一聲,面上神色變得甚是凝重,指看身旁幾塊秩芒參差的巨石道:“我們坐下來談。”
言罷,伸出一指,在巨石上面劃一圓圈,隨用衣袖一拂,被白衣老者用內家金剛指劃下的,約有百餘助重一塊磷稜頑石,在他衣柚一拂之下,如電射般飛墜湖心,再看巨石,已似刀削一般。
白衣老者往下一坐,抬頭見兩人並未坐下,訝然問道:“賢弟們為何不坐下來?”
兩人同時欠身道:“小弟們愚劣,無大哥這般功力。”
白衣老老苦笑一聲道:“我等五人,相交已近四十年,由武林五霸,直到近年來被江湖人稱為武林五老。”
“三十年前,相約五年一會,以便印證五年之中各人武功修為,以往六次齊會,俱都互有所長,如今老四老五尚未到達,老哥哥無心之舉,賢弟們卻已較上勁了。”
兩人告罪返身,各出一掌輕按,揚柚一揮,狂颶生處,碎石與沙磧齊飛,頑石稜角既除,兩人相繼落坐。
卻聽得白衣老者歡呼道:“五弟賽流星來了。”
兩人欣然仰首急看,銀空中一點微小黑影,凌虛跳躍而來。
灰衣人笑道:“五弟凌虛飛躍,驀見疑是駕雲御劍,比我這對假翅強勝何止百倍,也虧他怎麼想出來的。”
白衣老者目注天邊飛躍而來的黑影,嘴上答著灰衣人的話道:“五弟童心如昔,輕功提縱術猶比往年精進了,難為他有這恆心,居然把這隻扁毛畜牲,調練得通曉人世,若無此鷹,他豈有飛躍百丈高空的壯舉。”
皓月之下,黑影由小漸大,由一而兩,一人凌空跳躍,一鷹及時為他接腳,足點鷹背,連續在空中飛躍,瞬眼已臨荒島上空。
鷹鳴人嘯,當今武林五老的老麼,賽流星盛義鳴,已飄然落身荒島,長揖到地,朗聲而道:“累三位兄長久候了。”
白衣老者一見到他,頓時龐眉立展,拈髯聳須大笑道:“五弟太拘俗禮了,隨便坐吧!”
賽流星盛義鳴告罪就地而坐,助他凌空飛躍的鷹隼,(注:鷹類中最小,飛翔最快的主種)這時反卓立於他的肩上。
白衣老者見他坐停,驀地長嘆一聲道:“武林五老,如今已逾知命之年,人生百歲、免不了死的一關。”
“然而我兄弟五人,枉為武林之尊,雖各有一身絕藝,至今猶乏傳人,五年一次蹉切,已使每個人盡悉各人所長。”
“若我五人中指定一人。往外物識一資質俱佳的孩子,傳以五人之長,不但能使我等五人之武學傳之於世,更能為我等發揚光大,若論何人能負此重任,舍老四外,唯有五弟能擔此重職。”
賽流星盛義鳴聽了一驚,惶恐道:“大哥,小弟那有這個能力,何況……”
白衣老者搖手打斷他的推託道:“五弟,你不說我也能知道,老四富有苦研之心,但他有個缺點,陰沉寡言,性格不夠開朗,既以五人之技傳一弟子,務使此子盡善無憾,五弟能使飛禽聽命,必能負此重任。”
盛義鳴迷惑地問道:“好不易五年一會,未訴離緒,大哥忽然提起這事,這是為了什麼?”
白衣老老兩眼神光爍爍,望著盛義鳴,半晌才道:“五弟可知近來江湖上出了一個紅唇族?”
盛義鳴茫然搖頭道:“小弟近來久處深山絕嶺,終日與禽獸為伍,江湖上的事,已無以往那樣的興趣了。”
白衣老老一提到‘紅唇族’,賽流星盛義鳴隨意的抬頭往湖心一瞥,立即驚喜地叫道:“四哥來了。”
另三人返身扭頭急著,遠處湖面上,隱見一葉扁舟,卻揚著巨幅白帆,乘風破浪疾駛而來。
中有島嶼二三,扁舟掠巖而過,老三追雲叟盧莽脫口讚道:“四弟操舟手法之佳,普天下不作第二人想。”
盧莽贊聲方落,老大水上飛翁輝忽道:“舟行曲折?呀!”
他驚叫得一聲,扁舟已疾駛近岸,白帆未下,舟速如故,其他三人也看出不妙,紛隨白衣老老水上飛翁輝躍到岸旁。
四位老者身未落地,已聽到耳然一聲巨響。
白帆隨風飛逝,扁舟撞巖四碎,破板與斷木迸射下,一團人影,被扁舟撞巖的衝勁,拋出去七八丈遠。
島上四位武林間一等名家,在這種倉猝變故中,竟未及把駕舟之人接住,嘭的摔到島上巖壁,再跌了下來,才被老五賽流星盛義鳴飛身接住。
四人定神一看,心裡頓時一涼,這位武林五老中的老四不老漁仙何松,已口吐鮮血,氣厥昏絕。
賽流星盛義鳴不待旁人吩咐,隨即把不老漁仙何鬆放躺在地下,四老立即一齊動手急救。
半晌才見何松面部肌肉,在一陣陣痙攣下,恢復了微弱的氣息,方慶老四生還有望,驀地老二樵仙洪展驚呼道:“看這。”
三人住洪展手指處一看,全都駭然色變,老四何松正左胸上,很明顯的現出一隻掌形傷痕,五指箕張,分點將臺、氣戶、屋翳、應窗、期門五穴,指點處皮破肉裂,現出五種不同的中毒現象。
水上飛翁輝頓足道:“四弟沒救了。”
追雲叟盧莽激忿地道:“我們一定要給四弟報仇。”
水上飛翁輝略作鎮定道:“雖已回生無望,也得讓四弟醒過來,問問他仇人究竟是誰?”
老二樵仙洪展道:“一掌之傷,五指能同時分點五穴,手法之準,當今武林中還未聽說過。”
“而且在五指上尚有五種不相同的劇毒,卻甚似‘玉龍堡’的‘玉龍手’?但他已死半年,何況……他從不用毒?”
老五賽流星盛義鳴道:“四哥突遭毒手,其中疑問甚多,掌傷左胸,指尖斜著往下,此人若非偷襲暗算?也必被四哥所傷無疑。”
“但……他即算暗中偷襲?也絕對不能面對面,掌傷四哥左胸,更不能掌指斜往下系,那除非這人有七尺以上的身材,否則,在普通的情形下,這是絕不可能的事?目今猜測無用,把四哥救醒了問問再說吧。”
其他三人都佩服老五的判斷力精闢,於是全力施教,企圖使不老漁仙何松醒過來,聽他描述一下遇害的經過。
四位武林名家一直忙碌了老半天,不老漁仙何松因為所受之傷過重,而且還中了五種不同的劇毒,在這種情形之下,能憑著最後一口氣,駕舟到達五老今日集會之地,已是很難得的了!
況且又在到達之時,小舟猛撞島岸,他被拋出後,又撞在巖壁上,雖有四位的全力施救,那何松也只是四肢一顫,眼皮翻了翻,嗓子裡‘喀!’的一聲,吐出了最後一口血,即時氣絕身亡。
四老頓時大慟,半晌,老大水上飛翁輝悲言道:“四弟傷重不治,蒼天無眼,到最使居然連一句遺言也沒有留下,我等五人仗義江湖數十年,難道這就是五老到頭來收場的榜樣嗎?”
三人黯然無語,心事似甚沉重,翁輝浩嘆一聲,對三人道:“目前第一件事,便是讓四弟遺骸歸安,以外的,可以慢慢再商討它。”
老二洪展忿恨地高聲叫道:“大哥,我反對把四弟先行入士,島巖下現有一洞,把四弟暫厝洞內,我四人立即出發尋訪四弟仇人,替他報了仇,再把他入土歸安。”
迫雲叟盧莽首先贊成,賽流星盛義鳴沉思不語,水上飛翁輝嘆口氣道:“既然如此,就動手吧!”
巖洞入口處僅及半人高,有二尺寬,四老把不老漁仙何松屍體運入巖洞,洞內陰氣沉沉,迂迴曲折!約有十五六丈深。
到底時黑暗無光,伸手不見五指,尚幸四位內功已入化境,目力之強,黑夜中十丈以內,可以明察毫髮。
四老進入巖洞洞底,這裡地方甚寬,三丈方圓內,有一個六七尺方的水池,這水可能來是鄱陽湖。
四老把何松屍體放在中央一塊巨石後,低頭默禱俄傾,才相繼退出巖洞。
水上飛翁輝感喟的道:“四弟既這不測,剩下我等四人,必須從長計議才行,三位兄弟有什麼對策嗎?”
洪展隨即道:“下手之人手法玄奧,功力驚人,若不早圖,武林中遭其荼毒者其數必眾,愚見,以目前我等四人之力,或還不難除之?”
老三追雲叟盧莽附議道:“我贊成二哥的主意。”
賽流星盛義鳴低頭無言,老大水上飛翁輝目光一瞥,看看他問道:“五弟之見如何呢?”
盛義鳴欠聲道:“小弟願隨各位哥哥的驥尾。”
翁輝不以為然的搖頭道:“我等全是六十以上的人了,不能像年輕一般勇往直前,而不作退一步的打算。”
“以老哥哥說,必須有最佳的打算,最壞的準備,五弟,你負擔後者,即時分手自去,物試一稟賦深厚的孩子,傳以我等五人之技。”
“若我等三人遭遇不測,傳藝報仇之責全需五弟一人負擔了,希望五弟能勉為其難,擔此重任。”
賽流星盛義鳴正待分說,離四人十五六丈外,一個小土山上,驀地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狂笑聲。
四老聞笑不由驚心:“好充沛的內功上”立即駭異下各自躍身而起,運功錯掌,以備不測。
土山上笑聲方停,卻聽有人道:“‘最好的打算。’‘是逃!’‘最壞的打算!
’哈哈……”
狂笑之聲又起,稍停,又聽到他說道:“今夜讓爾等武林五老,一同葬身於此島巖洞之內!”
接著狂笑又起,笑聲遠傳,四圍響應,四老倉惶愕視,小土山上黑影陡現,皓月之下看去。
但見現身之人,黑布罩首,衣黑袍,履黑靴,混身上下一片黑,那種桀傲的狂笑,囂張的語氣,現身的詭異,直使武林中四位傑出的高手為之氣奪,一個個面露驚惶之色,相顧失措。
稍過,水上飛翁輝才鎮攝住本身元神,再低聲警告身旁三老,提本身丹田真氣,振吭一聲長嘯後,厲聲知道:“何方高人,光臨鄱陽孤島?”
黑影傲然答道:“我即爾等欲找之人,也就是擊斃不老漁仙何松的蒙面客。”
四老一聽是他,禁不住又怕又驚。
四弟果死於蒙面怪人之手,而且,他竟然及時趕到現身,所謂‘來者不善’,四老責而面面相覦。
土山上狂笑再起,樵仙洪展驚極而忿,怒叱道:“鬼魅之流,也敢如此狂傲,洪某接你三招試試。”
蒙面人倏即答道:“你就接我一掌試試,看招!”
雙方相距十五大丈,蒙面怪人一聲‘看招!’隨聲騰空飛撲,僅二次縱身,已到了四老三丈之外。
單掌一揮,狂飆陡生,陰冷之動隨即襲到樵仙面前,樵仙一看到他這種起落時的快捷身法,已是暗暗心驚,勁力近身,洪展運足畢生功勁,場掌一擋,蹬蹬衝出了兩步,掌出空無所有。
他在上當之下,三丈外陰側側傳來一聲冷笑道:“久聞武林五老,為當今江湖上功力卓絕的高手,今夜一見。卻原來全是徒有虛名之輩。”
洪展本就有氣,聞嘲益怒,厲叱道:“見不得人的東西,看掌!”聲出掌揮,一招‘雲龍三現’,迎面一掌,分擊蒙面人三處要害,他掌上又用了‘混元一氣功’的陽剛之勁,這一掌揮出,剛勁倏即襲到蒙面人身上!
蒙面怪人待到剛動近身,黑色大的袖輕拂。怪聲大笑道:“如此掌風,僅可驅蠅拂塵,也敢用來稱雄武林。”
樵仙一招‘雲龍三現’,乃集本人畢生功力打出,蒙面人大袍袖輕輕一揮,便把他打出三股陽剛之勁化於無形。
別說洪展見之心驚,另三老也莫不為之魂飛,厄運倏即而臨。
水上飛翁輝不愧為五老之首,當場心神一沉,抱元守一,六合歸於一,凝丹田之氣固成一點,然後調轉本身近五十年‘先天太乙神功’,運行全身一週,發之於一聲清嘯,嘯聲清輕悠揚,聞者爽腦提神。
另三老精神一振,俱各乘機把持各人心神,紛紛提氣運功,不為眼前聲色所染,於是神定氣閒,即時勇氣倍增。
蒙面怪人初時也被清嘯之聲一震,但隨即狂笑如故,笑後冷然說道:“翁老兒,明人不必細說,武林五老,為江湖上各派名家之翹楚,現在我已斃其一,今夜到此,你四個老朽,想必也能知道來意了?”
追雲叟盧莽怒道:“你若真有傲視武林的壯志,就該有正大光明的名家風度,為什麼不敢示人以真面目?”
蒙面怪人冷笑答道:“我向有慣例,見面者納命,到你剩下最後一口氣時,我便以真面目示人!”
追雲叟盧莽忿然欲鬥,水上飛翁忙道:“朋友氣焰萬丈,功力似也不凡,我等已屆知命之年,死已無憾,但朋友與我等五人素芝一面,何以如此趕盡殺絕?”
蒙面怪人桀桀怪笑道:“老匹夫,別管那麼多,若已知我今夜來意,趕緊自己打算下,要怎樣死法!”
水上飛翁是以哈哈大笑道:“朋友,我等四人全在這裡,要命有,但只憑一句話可不行!”
蒙面怪人似不忍煩的道:“還想動手嗎?你四人一齊來吧!”
水上飛翁輝搖頭道:“不,老朽們雖明知不敵,也不致如此不知羞恥,我們都老了,也決不能像江湖上年輕人那樣,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
“現在決定三場,三場內若朋友全贏了,命在這,朋友愛怎麼拿就怎麼拿,若僥倖老朽們勝了半招呢?”
蒙面怪人聽了狂笑不休,四老見他如此目中無人,心裡怒火漸織,但是,每個人都知道,今夜凶多吉少,四老心中暗思。
對方忽冷冷的道:“你們是多此一舉,還想勝我半招?只要在三場中有人勝我一指一爪,我當場碰壁自盡,這樣總對得起你們四個老匹夫了吧!”
追雲叟盧莽早已不耐碩,幌身而上道:“我先領教。”
蒙面怪人不居地道:“你只是仗差二隻假翅膀能飛罷了。”
盧棄怒道:“你若不敢比,可以另換旁的!”
蒙面怪人狂笑道:“區區小技,也能唬人,請。”
追雲叟盧莽見他居然敢跟自己一較空中飛翔,心說:“第一場我就能贏了你,是你碰壁自盡吧!”跟著提氣以待。
蒙面怪人冷笑道:“誰先落地,誰輸。”
追雲叟盧莽答一聲:“好!”
身形往下一蹲,長身點足,二臂往上一抖,‘一鶴沖天’式,往上拔起五六丈高,二臂疾抓肋旁假翅,一連幾煽,人已到了十丈上空,扭頭下顧。
卻見一條黑影,仗著大袖飄風,旅轉著往上直升,在速度上,當然比不上追雲叟盧莽布翅來得快,而且,在持久上也有問題。
盧莽見狀冷失一聲,回翼族身,翩翩飛翔於空,黑影旋轉跟到,盧莽故意環繞著黑影飛翔。
追雲叟盧莽若是遠離看黑影,或許真能勝了這一場,誰知他一時驕傲,環繞著蒙面怪人身旁飛翔。
黑影在旋轉中,暗運陰柔之勁,出一指凌虛一劃,裂帛一聲,追雲叟盧莽右面布翅齊助而裂。
跟著又是一聲,左助同樣破裂!追雲叟盧莽驀然折翼,身形在半空中留不住,刷的一下,直線下墜。
盧莽魂驚千里,趕忙擰腰曲腿,身形落地一蹲,蹬蹬蹬連闖三步站停。
頭頂上傳來狂笑聲,蒙面怪人跟蹤落在五大外冷笑道:“追雲叟鍛羽,第一場承讓了。”
追雲裡盧莽氣駭交併,面上神色慘變,雖明知受了蒙面怪人的暗算,苦於自己當時並未覺察他如何下的手。
即是下面三位老老,同樣也沒有看出對方用的什麼手法,盧莽無法可想,只氣得連連冷笑。
樵仙洪展拂袖而出,強忍心中的驚怒,點手對蒙面怪人道:“第二場由洪展跟朋友一較!”
蒙面怪人嘿嘿而笑道:“你劃道吧!”
洪展毫不考慮的道:“我這是雕蟲小技,試一手暗器手法。”
他隨手從地上拔下一根草來,指著十丈外的一座峭壁道:“離家倉促,未攜鏢箭等物,借草作箭,以巖為垜,我們隨便試試吧!”
蒙面怪人冷然道:“摘葉飛花,隨手俯拾盡皆暗器,這些個小玩意我都膩啦,既然你提了出來,我就先試試吧!”
武功要練到摘葉飛花俱能制人以死,這人的內功火候,必已盡造極的化境,洪展自稱‘雕蟲小技’,已然夠狂了,眼前這位蒙面怪人竟呼篇‘小玩意’,比起樵仙來,又更進了一層。
樵仙洪展也無法再在嘴上爭勝,就地一站,暗提丹田一口氣,氣達四稍,功貫一臂,揚腕一擲,陡喚聲:“著!”
小小一根嫩草,被他一擲之下,比箭疾,比箭銳,直射到十丈外岩石削壁上,插入有寸餘之深。
洪展似有自負之色,扭頭對蒙面怪人道:“該輪到你了。”
蒙面怪人陰陰的道:“砍柴的沒長著眼睛,我已借用了你那根草。”
樵仙洪展同另外三老全都一怔。
雖說蒙面怪人站身之處,比他四人略後,但洪展只一回頭的時間,不信他已然在這極短的時間中出了手。
但四老再往巖壁一看,不禁全都大吃一驚,巖壁上草已不見,但並不是掉下了,而是直入壁內。
這未免太玄了吧?蒙面怪人站得比洪展較遠,而洪展乃在手上擲出去,這比較借得上力,他卻必須把已插在壁上的推進去。
這樣一比較,蒙面怪人身上那份功力,比樵仙高出何止三倍,四老怎能不因而心顫呢!
三場賭生死,如今已輸了二場,論說,四老方面已然敗了,但因蒙面怪人有言在先,三場中只要能勝他一指一爪,他便碰壁自盡,因此最後這一場關係甚大,現在四老們齊在一起,低低的商量了一陣。
最後,認為由老大水上飛出場最好,並且,水上飛翁輝又暗囑老五賽流星盛義鳴依照預定計劃及早抽身。
賽流星盛義鳴含著悲憤,默然點頭答允,水上飛才神態安祥的走出兩步。
蒙面怪人屹立在離他四五丈外,見翁輝一走出,便不耐煩地說道:“看清形你這想比第三場呢?”
一邊,他從懷中摸出四隻小小的磁瓶來,往身旁石上一放,指著道:“你四個老匹夫大小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名家,引頸受戮也得費我手腳,這裡有四瓶不同樣的毒藥,這場比下來,你四個自己仰藥求個全屍吧!”
水上飛毫無激怒之色,很平淡的笑笑道:“老朽們在武林中虛負了數十年盛名,直到今夜,才算大開眼界,承朋友善意,給老朽們一個全屍,很好,但最後這場,將由老朽與朋友一較凌波之術。”
蒙面怪人怪笑了一聲道:“左側小島為準,繞島而返,先到老為勝,請!”
水上飛聽了心裡一涼,他知道這一場自己準輸,兵法有曰,‘知己知被,百戰百勝。’蒙面怪人盡知己方實力,他必有操勝之算,才敢單身挑戰,完了!
翁輝一念至此,原本這場可以不必再較,但他必須引走蒙面怪人,使五弟從容脫身,便把木套穿上雙足。
卻見對方隨地揀了兩塊砥船板,用手指削了幾下,每塊板全被倒成三寸寬,八九寸長,一頭還各有一隻釘釘著。
水上飛擺手說了聲:“請!”蒙面怪人只‘嗯’了一聲。
水上飛幾時受過如此輕視,幌身疾飛,身形往水面上一落,凌波飛行,輕飄飄如履平地蒙面怪人二塊板隨手擲出,第一塊‘啪!’的一聲,落在五丈以外,他跟著單足輕點,疾如電射飛出。
右足在前,左足在後,身形飛出五丈外往下一落,右足尖就在小小一塊木板上一點,左足往前虛跨。
身形已二次飛出,右足在起身之時,足尖一挑木板上面釘子,這塊小小木板,即被挑飛出近十丈外。
他二次身形一落下,左足怡好點在第二塊木板上,右足再跨出,第二塊木板又飛出十丈荒島上三位老者一看,壞了,蒙面僅人以兩塊小小木板更換接腳,在這樣情形下,竟能施展武林中上乘輕功絕技,‘八步趕蟾’。
老大踏波飛行,那就必輸無疑,老二樵仙洪展,同老三追雲叟盧莽齊勸五弟賽流星盛義鳴速走為上。
賽流星盛義鳴還在遲疑,他希望有奇蹟出現,湖面上飛渡的兩人,眨眼已到指定的小島旁。
等到繞過小島,岸上三老目光所觸及的,並不是他們老大水上飛翁輝,而是上下一身黑的蒙面怪人。
但見他跨步之間,飛躍五丈,一連三個起落,已過來十五六丈,這時,離岸已不足三十丈。
老二、老三急得面無人色,兩人用自己雙掌按在本人兩太陽穴上,樵仙語聲急促地道:“五弟,你若不走,我立時親自震腦而死。”
賽流星盛義鳴暝目切齒,含著熱淚勉強答了聲:“好!”肩頭一幌,卓立於他肩頭的鷹隼振翼凌空而起。
賽流星自己還未離地,離岸十丈外湖面上的蒙面怪人已然看到,怒嘯聲中,立即一躍上岸。
盛義鳴身形才躍起未及二丈高,蒙面怪人陰柔的掌風已到,樵仙洪展與追雲叟盧莽雙雙奮身猛撲,卻被陰柔之勁震得連連倒退。
賽流星盛義鳴也在空中揮出一掌,猛力一擋之下,整條右臂震得疼痛一如錘擊,身形也凌空飛上七八丈高。
他在半空中忍痛作勢,鷹隼適時為他接腳,就藉著靈隼背上一點之力,賽流星盛義鳴已凌空飛躍而逝。
瞬眼變成一點小小黑影,隱沒在繁星閃耀的天邊。
蒙面怪人及目寒芒暴閃盯著洪展及處莽,叱道:“姓盛的已經逃去,二位可以含笑歸土了吧!”
洪、盧二人相視一眼,仰天悲嘯,道:“老大,老四,等我二人片刻!”取過藍花小磁瓶,打開瓶蓋,一仰而盡。
蒙面怪人瞧也不瞧二人一眼,身似草鷹般掠去。
半晌之後,場中倏然出現胡武鶴及胖瘦二老分狹著柳天揚夫婦。
只見胡武鶴四下瞧了一眼,得意的笑道:“柳兄,大嫂,連兒的表現的確是可圈可點吧!
桀桀。“柳天揚夫婦悲憤的一直瞪著胡武鶴。
“桀桀!好戲還在後頭哩,走吧!”
島上重又恢復了寂靜。
武林五老既遭慘變,賽流星盛義鳴僥倖脫身之後,一口氣飛躍了六十餘里,直到了盧山天池峰,才翩然降落。
他喘息未停,峰頂人形倏現,一個頭戴儒巾,身穿藍色長袍的中年文士,已一步三搖地到了盛義鳴面前,帶笑朗聲道:“明月幾時有,峰頂獨一人,故友天上來,有幸,有幸啊!”
言罷一揖倒地,又復大笑道:“盛五兄駕臨名山,諒必是趁興而來,如此良夜,當可盡興一醉,來來來,小弟適從紹興府故友處,偷來十年窖藏‘花雕’一罈,請五兄評評酒色如何?”
盛義鳴定神一看,來人竟是十多年未見的江湖怪人,有名的九指神偷何畢傑,此人文才武功,深為當今武林中人推崇,但他有兩好,一是好酒。二是好偷。
何畢傑為了想戒此兩好,曾自斷左手小指,但戒了幾個月,不但又開了酒戒,而且也煞不住手癢。
從此後,便得了一個‘九指神偷’的綽號,然而他並不是以偷竊為生,僅是逢場作戲,與江湖同道開個玩笑罷了。
賽流星盛義鳴劇喘未停,雖認出來人是自己故友何畢傑,卻張著嘴巴出不了聲,何畢傑一見他氣急敗壞的神情,愕然問道:“盛五兄,你……只你一人?”
驀然間一聲刺耳狂笑,起於兩人身後十丈外。
何畢傑駭然返顧,一棵古樹下,傲然屹立著一個全身盡黑的蒙面人,驚愕下雙臂一抖,錯掌全神戒備。
賽流星劇喘未止,想不到強敵又到,他怒極,也嚇煞,如此大名家,也不禁倒退出三步。
遠處笑聲驟止,隨聞陰森森地道:“除了漏網的魚,還有拘命的我,偷兒,快快納命來吧!”
話落未見作勢,黑影已疾滑五丈,九指神偷心中一凜,暗運全身功勁,仰天響起一聲龍吟長笑。
笑聲乍落,當即抱拳一揖道:“尊駕未告來意,便即索命,敝人一介寒士,滿肚子美酒,雖不惜命,卻也不能白死。”
蒙面人目光如泠電般一閃,桀桀怪笑道:“要命就是要命,那來這多嚕嗦,偷兒,難道你還不甘心領死嗎?”
九指神偷何畢傑名震天下武林,生平玩世佯瘋,但從未服過任何人,蒙面人狂傲迫人,說的話更是不入情理。
何畢傑心裡怒極,面上神色平淡如故,聞言聳肩一笑道:“生披藍袍一領,死但黃土三尺,敝人帶著一張嘴,當盡了天下佳釀,身在名山,時逢良辰,雖死又有何憾,但尊駕來意不明,一味咄咄迫人,敝人受禮於先賢,崖下現有美酒,尊駕即使是陰間鬼差,也何妨先嚐一嘗人世佳釀。”
言罷舉手相邀,神態優閒之極。
蒙面人目光一瞥,冷冷一笑道:“偷兒口蜜腹劍,有什麼壓箱底的能耐,儘管顯露就是。”
說完身形再滑,掠過九指神偷何畢傑身旁,直往崖下飛去,何畢傑一連兩次,看到蒙面人一滑五六丈的輕功造詣,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驚異。
要知道這位九指神偷生平即已輕功提蹤術與小巧之技見稱武林,但跟眼前這蒙面怪人一比,便自覺相形見拙。
他扭頭一瞥賽流星盛義鳴,卻見賽流星盛義鳴一臉驚惶之色對他以目示色,勸他趕緊伺機開溜。
何畢傑一怔之下,反勾起了好勝之心,當下哈哈一聲大笑,對盛義鳴道:“盛五兄,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盛義鳴一聽九指神偷這話,知道這位外表平易,內性倔強的九指神偷,反而因為自己的善意引起他的好勝之心,盛義鳴急在心裡,也露在臉上,兩條腿卻不由自主的隨著何畢傑往崖下去。
蒙面怪人已在崖下坐定,何盛兩人一到,他連正眼也不看一下,冷冷的道:
“偷兒,你要比什麼自己挑吧,他……”
目光對盛義鳴面上一掃,使盛義鳴陡地打了個寒顫。
這情形頓使九指神偷生了疑,他心忖:“以武林五老的聲望絕學,對眼前這蒙面怪人驚異一至於此,還是……”
耳中卻聽得蒙面任人獰笑道:“五個老朽,已有四個死在我的掌下,他早已嚇破了膽,偷兒,你趁早認命吧!”
九指神偷陡聞此言,倏即吃了一驚。
他再對盛義鳴一看,見盛義鳴目中含淚,面上一片慘淡之色,雖恨得咬牙裂齒,卻又帶著驚怯之情。
九指神愉是個相當精明的主兒,一見盛義鳴的神情,對蒙面怪人所言,已完全相信,是故,他頓時覺出自己也面臨了生死關頭,一念至此,宛如一腳踏空,身墜萬丈惡澗,他強自鎮攝住震盪的心情。
因此,九指神偷驅走了心中的恐懼,暗提丹田真氣,抱元守一,剎那間回覆到原來的神色。
他盤腿席地而坐,反手一提,把一罈十年窖藏的花雕抓到身前,他攜酒上盧山賞月,雅興未遂!厄運即臨。
如今,他揮手擊碎壇口泥封,仔細扯開笠封,再拉去最後一層紙封,壇口一開,瞬時間酒香漫空。
何畢傑一帆酒罈,壇中酒‘哄咚’一聲,空中酒香益濃,蒙面怪人陰笑一聲道:“酒很美,可惜沒有盛酒之具。”
九指神偷朗聲大笑道:“三五三十一,我兩人與尊駕分而盡之,免得敝人死後,還掛念這上佳美酒。”
蒙面怪人冷冷一哼。
九指神偷陡喚聲:“尊駕先嚐嘗酒味如何?”
他雙手捧著酒罈,暗運本身內功潛力,一震一搖,金黃色光芒一閃,一般酒箭突從壇中飛出,往蒙面怪人兩眼射去。
九指神偷發動得不可謂不快,雙方距離也僅只五六尺遠,黃光也一閃即到,但蒙面怪人不閃不躲,反而聳聲狂芙起來?
天下事沒有比這再玄的了,酒箭射近蒙面怪人不足一尺,竟無故地折向天空,直上三四丈,然後一瀉而落。
不但仍然凝集不散,更能在蒙面怪人笑罷張口一吸時,全部落入他的口中。
九指神偷何畢傑睹狀益驚,蒙面怪人內功造詣之高,已臻至玄至虛之境,他利用笑聲的震盪作用,能使酒箭折而往上,如此功力,武林中尚無所見。
九指神偷很光棍,反而仰天大笑道:“只此一手,敝人不如多多,且盡隹釀,再領尊駕索命之掌,何畢傑雖身死,心無所憾矣。”
話落捧壇狂飲,正盡大半壇十年窖藏花雕,這種酒罈有一定的質量,普通紹酒每壇五十斤,花雕壇較大,每壇有六十斤之多,窖藏十年後因自然蒸發之故,壇中酒也尚有四十多斤!
何畢傑一口氣飲去大半,怕沒有近三十斤嗎?他用袖子一抹嘴上酒跡,捧腹慘笑道:“敝人酒已喝夠,尊駕可以動手了。”
賽流星盛義鳴見狀急道:“此事與何兄無關。”
蒙面全人獰笑道:“本公子將盡斃天下武林,誰說無關?”
說完,從懷中摸出一個藍花小磁瓶來,隨手往九指神偷曲指彈去,何畢傑伸手接住,卻聽到蒙面怪人淡淡地道:“偷兒,你好意請某喝酒,本公子也成全你一個全屍,此瓶毒藥,服下後,保你毫無半點痛楚就死了。”
蒙面怪人的話沒有絲毫人性,把人命老成蟻命。
然而這位名震江湖的九指神愉卻也聽話!半聲不響地打開瓶蓋,目光對盛義鳴一瞥,嘴角一牽,但沒有說什麼。
盛義鳴卻能從何畢傑目光中,猜出他暗示自己伺機逃命,盛義鳴往日的聲望,今夜先不顧義兄們生死,獨自逃離荒島,再在盧山天池上,眼看著故友仰藥自裁,既不敢挺身阻攔,又不敢仗義挽救,眼巴巴望著這一代怪俠服盡瓶內毒藥,又見他服後神色未變,似見自己仍站在他身後而面有急色,蒙面怪人陰笑又起!盛義鳴聞笑不由心悸,肩頭一幌。倏聞一聲急雷般的厲喝:“站下!”
盛義嗚陡驚之下,竟被蒙面全人聲威所懾,雙足如釘在地上一般,面色慘白如死,木然如痴如呆。
九指神偷吞下之毒尚未發作,驚見盛義鳴脫身不得,一急之下,那還顧得了死後遺體,陡然間奮盡畢生真力,運丹田元氣發生一聲長笑。
盛義鳴悚地一顫,才恢復了本人的神智。
就在盛義鳴神智初醒,九指神偷也笑聲驟止,接著嘴巴一張,酒香一散下,被他喝入肚中的三十斤花雕,當即如電般噴出。
這一手,乃九指神偷在內功上獨特的造詣,噴出之酒,每一點一滴,全凝集著無比的勁力。
而且觸膚如炙,如對方不傷在內功勁力上,也得被燙傷。
何況三十斤佳釀一噴而出,其勢猛如排海倒山,急如飛瀑驟雨一般,雙方相距五尺,照理說,蒙面怪人也必定受傷無疑?
事實上,卻大謬不然,那蒙面怪人銳如利刃的目光,早看出九指神偷的心意,所謂知敵機先,即可穩佔不敗之地。
但見他悠然地雙掌徐圈,在他不停地圈掌之下,那無形無聲的陰柔之勁,卻成了一隻目不能見的巨缸。
九指神偷所噴出來的三十斤陳酒,全數被陰柔之勁阻留空中,隨著,又見他宛如神話般緩緩用雙掌一擠。
說也不信,被阻在空中的三十斤陳酒,賽似一條金龍般,直往九指神偷欲閉末閉的口中反射回去,恍眼而盡。
蒙面怪人夜梟般的笑聲一起,立聞陰沉的語聲道:“本公子路施小技,已夠你偷兒大開眼界了,你總可死而無撼了吧?”
他這裡話聲方落,五尺外九指神偷已被他這手玄妙的功夫驚得來心膽俱碎,同時,吞下的毒藥已即時發作。
但見他面上發生了一陣子痙攣,嗓子裡‘喀’的一聲,坐著的身子連幌兩幌,便趺地而亡!
賽流星盛義鳴目見慘狀,禁不住心痛淚下,他自知力不能敵,逃也無益,自己一世英名!
雖死也不足惜了。
但是回過來一想,四位義兄的遇害,一個故友的慘死,此仇此恨,在自己死了之後,還有誰來報仇呢?
而且個人仇恨尚屬小事,武林禍患最感迫急,此獠不死,天下武林豈有寧日。
他一念及此,求生之念復生,暗一幌肩,欲先促鷹起飛,但靈阜雙翼乍煽即止,似已被人所制。
賽流星盛義鳴暗歎一口氣,心說:“完了!”
蒙面怪人正欲出手斃了他,耳邊突然傳來胡武鷗的陰冷聲言道:“連兒,放了他,以便引出更多的敵手。”
蒙面怪人冷電似的目光從死去的九指神偷身上,慢慢地移到盛義鳴臉上,半晌,才冷冷地道:“盛五,今夜本公子網開一面,放你逃出去百里,然後再取汝命。”
賽流星盛義鳴一怔,雖在亡命落魄的劣勢下,仍不失其名家風度,哼了一聲道:“你不後悔嗎?”
蒙面怪人聳聲狂笑道:“本公子所以如此,全在於使你死得心服,要取你命,在我猶如探囊取物,有什麼後悔的?”
盛義鳴恨聲道:“像你這樣殘忍的人,遲早難免被人寸剮寸礫,姓盛的誓為死去之人,碎爾之屍。”
蒙面怪人對於盛義鳴的咒罵,一點也無動於衷,僅冷笑一聲道:“若非我有言在先,定將你滿口犬牙擊碎,滾!”
‘滾’字出口,黑袍袖子一揮,一股凌厲無儔的巨力,把賽流星盛義鳴送入半空,這一手出得突然,盛義鳴驟然一驚之後,人已到了十幾丈外,倏即提氣凝神,抖雙臂稍減下墜之勢。
他肩上的靈隼早經調練有素,振翼掠翅,立即飛到主人足下,盛義鳴就勢輕點隼背,人加強弩疾出,一連幾次騰躍,眨眼已遠離盧山天池。
他不敢在附近逗留,強忍看疲勞,從九江盧山,直到湖北黃州才落地找店投宿,其間雖曾有幾次休息,但也僅是喘息間事。
盛義鳴到達黃州,也只是第二天的辰時,他在昨天一夜之間,飛躍二百餘里,雖說他內外輕功已入純青之境,但總是血肉之軀,累,那是不用說的了。
他在空中飛躍時,尚仗著一口怨恨之氣來支持著,當地落地之後,氣洩了,人也累得筋疲力盡,兩條腿痠軟無力,一翹一拐地找了一家客店。
店小二對於這位客人的投店,由衷地起了疑,因為賽流星盛義鳴神色憔悴,面上青慘慘沒有半點血色,張著嘴激烈地喘氣。
小二暗忖:“他得了急病啦!”
因此,店小二堆笑弓腰道:“客人是投店嗎?”
盛義鳴看出小二神色有異,一邊往裡走,一退隨便地點了點頭,誰知他前腳進店,那小二突然橫身一擋道:“客人請原諒,小店正巧沒有空房留客,我絕不敢把客人往外推,是不得已。”
盛義鳴在江湖上享了幾十年的盛名,投店被拒,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是故,他意外地一愣。
店小二裝著笑臉道:“客人別介意,往南不遠就有店,請勞駕多走幾步。”
一開始盛義鳴還有點覺得突然,小二二次拒客,他便猜到是自己神色上引起開店的懷疑了,但他闖了一輩子江湖,享盡了盛名,受盡了旁人的恭維,如今一敗之後,連店小二也都要看不起了。
因此!他氣得來說不出半句話,原本慘白的臉上,更顯出一片死灰,店小二一看到他神色益壞,一方面自以為應付得當,沒杷患急死將死的客人往店裡讓,一方面更極力的把盛義鳴往外推。
這一來,盛義鳴想忍不住了,氣極之下,厲聲陡叱道:“混帳東西,老夫挖掉你這對勢利的狗眼!”
叱罷伸手一推,他雖未用力,但店小二也被推得直跌出去,砰的摔到櫃房中,立刻把菅賬先生驚動了出來。
盛義鳴氣猶未出,瞪眼罵道:“你這是開店作買賣的嗎,客人自動上門,你敢往外推,大清早店裡上滿了客啦,你騙誰?你憑啥不叫我投店?你說理由,不然的話,非拆了這個倒楣店。”
管賬先生一聽夥計拒客不納,這個氣就大了,不問青紅皂白,搶過來抖手就給小二兩個大巴掌,括得小二捫著臉直翻臉。
管賬先生蹬腳大罵道:“好東西,掌櫃的那一點虧待了你,你不招來客人不說,還把上了門的財神爺往外推,好!好!你這碗飯也不用吃了。”
罵完夥計,管賬先生回身對盛義鳴陪笑道:“客人別介意,這畜牲大概是得了邪病啦!
裡請,裡請。“經此一鬧,盛義鳴氣就漸漸地消了,喘息也停了,面上神色更也恢復了正常,他除了自認命乖外,極需吃些東西充飢,早早地躺下休息一下,對於管賬先生的處理態度,到也感到滿意了。
店小二挨完打,哭喪著臉爬起來,一樣還得招呼客人。
侍候盛義鳴吃過東西,為了要給自己說過的話留個退步,便把盛義鳴給引到最後面二間向來少有客人住過矮房中。
盛義鳴實在也累極了,一到房中,便和衣往床上一倒,小二退出時,隨手把房門帶上,‘砰’的一聲,關門聲把盛義鳴驚得一躍而起。
他站起之後,愣著呆了一陣,深深地嘆口氣,廢然坐在床上,他想到自己幾十年仗義江湖,臨到老了,還遭遇這樣重大的慘變,亡命途中,又受小人之氣,但是捫心自問,在自己踏入江湖以來,幾曾作過背天逆理之事了?
“沒有!”他心裡答著,頭漸漸地低下去,腦子裡感到昏沉沉地,於是,他再度倒在床上。
但見目光觸處,那隻自己苦心調練的靈隼,正卓立在橫樑上,在用鉤啄整理著它的羽毛。
盛義鳴暗暗嘆息,這隻小小的鳥兒,它使自己揚名江湖已數十年,如今,自己卻仗著它逃命,如果它突然背叛了主人飛去,自己要想逃出蒙面怪人的毒手,恐怕就沒有一點兒希望了。
他想到這裡,情不由己的目光一瞥,打量這間房的構造,他警覺到,自己所睡的這間房屋,除了那個房門外,僅有個不足一尺見方的後窗,萬一對頭人追到這裡,把房間一堵之後,自己便變成了甕中之鱉,籠中之鳥。
他二次翻身下床,想招呼店家另換一間,但想到方才入店時,已發生過很不愉快的事,又重行嘆了口氣躺下來,搖搖頭,暗自忖道:“算了,在數不在劫,在劫也逃不了,如果對頭人真能追到這裡,就跟他拼了吧!”
他這樣一想,心裡反到踏實了許多、煩惱稍減,就感到精神不支,因此,也就懵懂地睡著了。
這一睡,便睡到了將近天黑才醒,他醒來後,感到精神甚旺,疲勞也清除了,但憂煩之心卻仍然。
盛義鳴兩眼瞪著房頂,心裡打算著將來,義兄們臨危所託付的擔子,要自己物識一個資質俱佳的徒弟,傳以五人武學,由他來為死去的義兄們報仇,這責任不但沉重,也相當的困難!
武林中向有‘名師易得,佳徒難找’之說,如今自己在逃亡中,那有時間來找尋稟賦俱佳的孩子呢?
而且,那魔頭在盧山上說過,讓自己逃出百里之外,再追取我的性命,若以他從鄱陽湖迫自己到盧山上來說,他的話並沒有誇張。
盛義鳴一想這理,心裡之急,非旁人所能想像,他匆忙地翻身坐了起來,方待開門招呼小二送水淨臉,陡然間一聲剌耳的狂笑,從相離不遠的過道上傳來。
盛義鳴悚然一驚,心說:“他果然追到這裡了。”
刺耳的笑聲再起,他傾耳靜聽,便聽到拒絕自己的店小二在勸道:“內掌櫃,你看開一點吧,掌櫃的得了這種病,活著也是受罪,如今他的罪受滿了,雖說撇下了你,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你總得為孩子們的將來者想。”
刺耳的狂笑倏地變成了哼哭。
盛義鳴暗暗叫了一聲:“慚愧!”笑聲雖近似對頭人,但嗓音有別,盛義鳴緊張過度,已到了聞笑色變,草木皆兵的程度了。
但是盛義鳴一刻也不願多留,他立時把身上衣服整理一下,招手把停在橫樑上的靈隼喚下。
匆匆打開房門,直奔櫃房,他付過飯店錢,連淨個臉的時間也不願浪費,大踏步跨出店門,一心想脫出蒙面怪人的追蹤,總而一句話,離得越遠越好,然而,當他一出店,對面屋簷下,霍然站看一個黑衣人。
這時,天已漸黑,街上店燈零落,黑衣人停身之處,又適在暗處,盛義鳴目力本佳,但慌亂中僅只一瞥,便在震驚之下,一個箭步,往店左疾竄出去。
黃州地濱長江,水陸交通甚暢,地方上商業繁盛,入晚夜市漸熾,盛義鳴忙中有錯,身形竄出去,正撞在一個形似駛般的人身上。
他是成名多年的老武師,身上內外功之高,武林中能有幾人,他發覺前面有人,雖立即收勢墜身,但已把前面這人撞了個仰面朝天,跌出了一丈多遠。
盛義鳴把這人撞倒之後,既沒有一句道歉話,更沒有向前把他扶起來,更怕這人一嚷,反把身後的魔頭驚動了,是故,他慌不迭地急急溜了。
被撞的船伕,這一跤摔得不輕,他倒在地下,一時間還爬不起來,眼見撞到自己的老頭,一聲不啃的走了,便氣得坐起來大罵不止——
轉自21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