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絲綢之路,通向永恆。
魔俠和華曉玲並肩而行。
蟬翼秘圖説過的:
——在長長的永恆之路後,進入幻影之城。
華曉玲開口道:“雞心,幻影之城是什麼意思?”
“我一時還想不通,不過只要繼續走就對了!”
説完之後,魔俠緊閉雙唇,不再説話。
兩人又趕了一陣子的路,已經黃昏了。
華曉玲望向劍眉深鎖的魔俠,滿心有話,卻硬叫壓了回去,嚥了咽喉嚨,喃喃道:“一路上都不理人家……你是不是……覺得我煩了……”
“啊,曉玲你在説什麼?”魔俠淡應道。
“把你的心事説出來,別悶着不吭聲……”
魔俠苦笑道:“我都想不通了,你怎會想得通。”
“那就兩個人一起想,不就通了嗎?”
魔俠笑而不語。
這剎那——
突來的十團怪霧,幾陣寒風!
奇妙、瑰麗的景象出現了!
巨大而莊嚴的古城,赫然在沙漠的那一邊出現!
那座古城在夕陽光輝照耀下,虹芒萬丈!
華曉玲看得都有些痴了。
世上絕沒有這樣美麗,這樣神奇、鬼斧神工的古城!
魔俠脱口道:“那就是‘幻影之城’!”
“什麼?那……”
魔俠目露興奮之色道:“我明白了,幻影之城的真正意思了,快跟我走!”
沙漠之中,在黃昏的時候。
大自然會呈現一種海市蜃樓的奇異景象!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見到,機率也許百分之一都不到。
魔俠卻在機緣之下,見到了幻影之城。
“下一句是飛雲變幻,奔向昨日的星城!”
兩人施展輕功,一路奔向幻影之城!
華曉玲的身形自然不能與魔俠相比擬。
才二個起落,便已落後魔俠七、八丈之遠。
魔俠笑了笑,身形在空中急折,翻了個身!
一把攔腰抱起華曉玲笑到:“我讓你見識一下,騰雲駕霧的滋味!”
身形再展!
魔俠如大鵬掠空。
幾個起落,空間互易!兩旁的景物,迅速地往後倒退!
華曉玲只聽見耳際邊呼呼風響!根本分辨不出自己是在雲裏或是在地上了。
魔俠一面運起絕世輕功,一面道:“飛雲變幻——指的是彩霞稍縱即逝的光景。至於奔向昨日的星辰,我想就是那邊!”
魔俠望向若隱若現的半弦月。
“曉玲,你聽到了沒?”
“啊……有,有,聽到了。”
她根本沒聽清楚魔俠究竟在説什麼?
因為她已陶醉在魔俠寬厚而充滿陽剛氣息的臂彎裏了。
那種甜蜜又心悸的滋味,使得華曉玲有些恍惚,而暈頭轉向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無法知道到了什麼地方!
華曉玲感覺到魔俠停下了身子,好奇地問道:“雞心,怎麼了?”
魔俠道:“我想,我們要暫時分開一下了!”
華曉玲訝異道:“為什麼?”
“前面是流沙,你一過去,立刻會被黃砂掩蓋滅頂。”
“我不怕,上一次我掉入沼澤的時候,也是你突然出現救了我呀!”
“這不一樣。”魔俠正色道:“前剛面那些流沙,範圍太廣,我如果再帶你一起走,會一起陷進去。”
“真是那麼可怕?”
魔俠嘆氣道:“你看着,我將這塊石頭丟過去了……”
魔俠隨手拾起一塊拳頭半大的石子,丟向前方三丈處。
那塊石頭着地之後,只是停留在沙面片刻,又陷了下去,便再也沒有浮起過。
華曉玲咋舌道:“真的啊,好嚇人……”
魔俠恍悟道:“還記得蟬翼秘圖上的第一句話嗎?”
“只有持皇帝劍的勇士,和持至尊刀的英雄才能尋得正確方向和途徑!”
“對了,這片流沙要越過,除非有絕頂的輕功才能做到。”
歡喜王早已暗示着:
天命是要由魔俠和神捕蕭鐵衣,才能夠跨過這片流沙!
華曉玲還是擔心道:“那你一個人要怎麼越過流沙?”
魔俠答道:“我要用師門絕技——分光捉影大法!”
華曉玲垂下目光,道:“你小心啊,雞心!我在這裏等你!”
魔俠安慰她笑道:“偉大的歡喜王在蟬翼秘圖第一卷中,不是説過了嗎?只有內心善良的人,才能夠永遠相守,你放心好了。”
“嗯!”華曉玲被魔俠臉龐傲人的自信所感染,露出了笑容點頭。
魔俠深深吸了一口氣。
叱聲響起!
他的身形不可思議地化成飛虹一道!閃電也似的速度,闖進浩瀚流沙之中!
“分光捉影”!
魔俠一個人變成了七個人!
第一個還在華曉玲的身邊。
第二個魔俠卻在半空之中!
第三個魔俠踏劍疾飛,宛如飛仙!
第四、第五……
最後一個魔俠已在星空,迎風而去,驚世駭俗!
華曉玲目瞪口呆,遠望着魔俠的瀟灑背影,心裏祈禱他平安無事才好。
看似平靜無奇的廣大沙漠,其實暗藏厲害無比的殺人玄機!
魔俠面容沉重,不敢有絲毫疏忽、懈怠。
越過這一大片流沙之後,魔俠見到了那個人面獸身大巖!
其實,那是光禿禿的一座山丘!
在星光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匹驢子,蹲立在那兒。
背陽的一面,近似人頭形狀。
三百年來的歲月侵蝕,斑斑點點,卻仍可分辨出它的怪異和兀立。
魔俠心中忖道:“人面獸身大巖,再下一句是‘血一樣的深淵’……南面,對,到大巖的南面!”
魔俠心念一轉,立即行動。
他費了一番工夫,才找到那個湖!
血湖!
魔俠站在湖前,嚇了一跳!那湖水是紅色的,血一樣的悽豔!確定沒毒後,他用手舀了一些,靠近鼻間。
那氣味非常奇特,既不是血液的腥臭味。
卻又偏偏鮮豔至此,酷似鮮血。
有些黏、有些滑膩的油漬感。
魔俠思忖着:
——魔法之神,魔法之神!住在血一樣的深淵之中。
——我該不該進去呢?
魔俠揉揉自己的額頭,笑着自言自語道:“既然來了,沒有理由不進去!”
“希望這裏面,不要藏着怪物才好,呼,夠刺激了!”
魔俠心性尚可,但他仍執意冒險!
一閉氣,便“卜通”跳入池中。
在池中,紅淋淋的一片。
魔俠奮力張眼,所看也是有限,三尺之外就看不見了。
幸好,他遊了不到十尺。
便發覺另外一邊的湖水較高!
“那兒有光線透進!”
魔俠再往那一邊潛入!
“啊,是個水道!”
他不假思索地遊入水道之中。
光線愈來愈亮!
就在魔俠快蹩不過氣的時候,前頭豁然開朗。
他一個使勁!
飛魚一樣衝出水面!
魔俠還來不及抖落身上的水珠——
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懾住,他全身肌肉立刻緊繃起來!
魔俠看到了什麼?!
◇◇◇
“粉豹”朱紫瑛穴道被封,功力喪失。
但是蕭鐵衣並沒有捆綁着她。
“你不要想逃走,因為你絕對快不過我的刀!”
朱紫瑛冷笑道:“你這樣軟禁我,我就不曉得有什麼作用?”
“也許沒有太大作用,但我就是要讓你們主人坐立難安!”
“哦——”
蕭鐵衣好整以暇地道:“我在明,他在暗,我們的一舉一動,相信他都非常清楚。”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蕭鐵衣道:“當他知道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你説他會怎麼想?”
“怎麼想?”
“一定非常不痛快,也一定想早些殺掉你!”
朱紫瑛冷嗤道:“就憑你説了算數嗎?”
“這是不是事實,相信很快就可以明白了!”
◇◇◇
當晚。
蕭鐵衣和謝壽、朱紫瑛等三人在鬥陽客棧住下。
他吩咐小二把吃的東西都送到房裏來。
為的就是怕別人干擾和不必要的麻煩。
晚膳後。
蕭鐵衣對謝壽道:“你看住朱紫瑛,我出去一下!”
“蕭兄,你是不是去找線索?”
蕭鐵衣淡笑道:“我去辦一下私事。”
謝壽明白他的話中之意,當下也不再多問,點頭應道:“好,你儘管放心去辦事吧。”
蕭鐵衣輕輕推門,一個飛身踏上屋檐,再躍入夜色之中。
◇◇◇
話説魔俠。
在他眼前,竟矗立着一座巨大石像!
那石像頭戴龍冠,腳踏靴,身披金頂戰甲,氣勢攝人,栩栩如生!
萬能的魔法之神!
魔俠有好一陣子,無法將眼光從那石像身上移開!
只因為他的心神,竟不自主地被控制住。
一個石像竟有這麼大的魔力!
太不可思議了。
也幸虧,那只是一個石像。
如果是真的人,那還得了?
豈不叫人魂魄都給嚇飛了!
魔俠強自收起渙散的心志,仔細地打量着四周情勢!
細瞧之下——
他不禁要讚歎這鬼斧神工的傑作。
魔俠身處之地是一箇中空的山洞!
四面的牆壁全是堅硬的山岩組成!
數十粒夜明珠就嵌在壁間!
往上瞧,僅有一絲月光泄進。
但在那些明珠刻意安排的組合排列下。
光線透過明珠珠面的反射和映照,這整個山壁,晶芒叢生,五光十色。
好像有一種神秘的、詭異的,令人恍惚的氣息在空間飄蕩着,移動着。
而那萬能的魔神像,彷彿在那兒嘲笑着,用地獄之眼盯着你!
魔俠一向膽大,此刻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好象越來越冷了……
心理作崇之下,他覺得四周好像有很多鬼眼在注視自己。
魔俠忽然想到自己小時候做過的壞事,譬如:
——他曾經摔死過一隻小鴨子。
——他還曾經弄斷家裏黃狗的尾巴!
“幸好,我還沒錯殺過一個好人。”
魔俠再想一想,蟬翼秘圖上的咒語提示:“萬能的魔法之神,當他六隻眼睛彼此相望的時候……”
六隻眼睛?
魔俠望一望那石像,卻找不到魔神的其他四隻眼。
“這可傷腦筋了,六隻眼睛相望?可是我只找到二隻眼睛啊——”
魔俠坐在地上,沉思了起來。
時而嘆息,時而傻笑。
又自己喃喃自語,抓腮搖頭的。
他正費盡心思,絞盡腦力,在尋索那六隻眼睛的奧秘!
◇◇◇
蕭鐵衣找來十個小混混。
這些混混是他佈下的眼線和暗樁!
他想知道的事,這些人,可以給他幫助。
事實上,這些混混既不夠狠,也還不夠壞。
説得簡單些,就跟癟三差不多。
也因為如此,他們可以打聽到許多別人不注意到的小細節。
蕭鐵衣在一家香肉店裏,聚集了這些混混,説道:“我要你們替我留意一個人!”
“蕭爺儘管吩咐!”
“第一,這個人應該在京城附近出沒,他用劍,性情孤僻,身手不俗!”
一名混混嚷叫道:“這太難了。”
像這樣的人,京城附近,起碼有千人以上。
找起來,真可用“大海撈針”形容。
蕭鐵衣補充笑道:“這個人跟十八連環寨也有關連,另外這個名叫冷血的殺手,應該是殺死劉炳昌夫婦的兇手!”
眾人聞言齊聲應道:“是,蕭爺你放心,有消息一定儘快和你聯絡。”
蕭鐵衣滿意道:“好,十天之內,我要這個人的資料,詳細地!”
眾人躬身應允。
接着,大夥兒一齊划拳、喝酒,大啖狗肉、大蒜,打成一片,好不熱鬧。
在眾人嘻笑鬨鬧聲中。
蕭鐵衣淡然喝着燒刀子,自覺一顆心也熱烘烘的。
◇◇◇
有半天左右的辰光。
魔俠百思不解,頭都快想爆了。
就是沒有一個答案。
他一瞧再瞧,也找不到其他四隻眼睛來。
顧及華曉玲的安全,怕她擔心。
魔俠決定暫時放棄。
至少,這一行已經收穫不少。
查知了這萬能的魔法之神所在。
他臨走前,再次東翻翻、西瞧瞧,把四周的景象深印在心後,才又躍入血一樣的深淵之中離開。
等到他再出現在華曉玲面前時,已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華曉玲又累又倦,見到魔俠驚訝道:“你!雞心,你怎麼全身是血?”
魔俠笑道:“這不是血。”
“那……”華曉玲還是擔心着。
“我們先離開這兒吧,我已經找到了魔法之神,距離歡喜王的寶藏已經不遠了,邊走邊説吧!”
他執起華曉玲的手,往來路歸去。
當晚。
他們兩人在驛站落宿。
魔俠在房中,説出了他的冒險經過。
華曉玲聽得很入神,沒有插嘴。
魔俠飲了一口茶,潤潤喉笑道:“平心而論,這趟路已不算白走了。”
華曉玲嬌笑道:“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跟蕭鐵衣約好在清風閣相會還有半個月,呃,我們一邊遊山玩水,一邊前往清風閣,你説好不好?”
華曉玲喜孜孜地答道:“好呀,好呀。”
魔俠起身笑道:“那你早點休息吧……”
“你也是,雞心。”
魔俠輕輕掩上門,回到他自己的房間休息。
在走道時,迎面走來一位姑娘。
魔俠和她擦身而過。
卻聽得一聲尖叫:“你——你是雞心!”
魔俠一愣,回過頭,卻一時想不起眼前這妙齡女郎是在哪裏見過?
那是個美貌又帶着男人氣慨的姑娘,十分惹眼。
“姑娘,你認得在下?”
“哼,我死也忘不了你這馬不知臉長的壞蛋!”
魔俠有些面熟,但仍不敢把握地道:“我們好像見過是不是?”
“哼,你這不要臉的雞心!拿走了人家的戒指,還要裝迷糊!”
魔俠猛然想起。
原來這女子便是當日他夜闖紫禁皇宮所撞見的女子。
史珍珍,史王爺的女兒。
魔俠將她拉進自己的房中,怕的就是她叫得太大聲,惹來別人注目好奇。
史珍珍被他拉進屋後,嘟嘴叫道:“幹什麼拉我進來……”
魔俠笑道:“在裏面講話,才不會吵到別人啊!”
史珍珍瞟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又在打壞主意,想劫我的色嗎?”
魔俠覺得好好笑,於是道:“你有什麼色好讓我劫的?那是不可能的……”
史珍珍瞪了魔俠一眼氣道:“你別小覷了我,告訴你,我史珍珍最討厭像你這樣噁心、自大的傢伙了!”
“原來是史姑娘,你別生氣了,要戒指是不是?我還你好了……”
魔俠在懷中掏了掏,又找了找,遍尋不着,苦笑道:“啊——可能掉了……我賠你一個好了!”
“我不要!”
史珍珍鼓着腮幫子道:“我只要我原來那一個!”
魔俠暗暗叫苦,這真是個刁蠻又難惹的小姑娘!
當初是為了教訓她説話的潑辣態度,沒料到今天又會遇上她。
史珍珍逼近魔俠道:“臭雞心!臭雞蛋,我給你三天時間,你要不把戒指還來,我就要你好看,打爛你的頭,不管你自認你長得有多帥也一樣!”
“唉……好吧,那你先回去休息好了……我想辦法。”
“別想偷跑!”
魔俠苦笑道:“我不會的。”
史珍珍臨走前再警告道:“我會叫人盯住你的,死雞心!”
接着,她重重地把門“碰”一聲摔上。
魔俠覺得一個頭,好像變成兩個大,傷透腦筋。
◇◇◇
蕭鐵衣還在遠方,就見到火光和濃煙。
一股不祥的預感,隨即湧上心頭。
等他再靠近時,發現那起火之處,正就是他落腳的客棧。
四周的人們,不斷嚷叫,可是就沒有人敢向前救人撲火。
蕭鐵衣暗道不妙,這火是有人惡意縱放的!
他立即醒悟到白虎和粉豹有了生命危險!
長嘯聲中!他身形衝起拔了個尖,遁入火光和濃霧之中。
蕭鐵衣撞破了房門!
卻只來得及看見“白虎”謝壽由眉中、鼻尖從頭到身被人劈成兩半,倒在血泊和火光之中,腸破藏流,觸目驚心!
蕭鐵衣忍住噁心的反胃感,目光一落,一縮。
原先壓住的嗯心,又湧上喉頭!
朱紫瑛整張臉全是傷口、裂痕和污腫!
發腫的頭上全是淋漓的鮮血。
她的左眼角已經破裂,縷縷鮮血由傷處淌到脖子處。
她的衣服被人撕得粉碎,露出青紫傷痕和鮮血遍佈的肌膚。
兇手用臘燭的灼熱臘油燙在她的皮肉上。
鳥黑紅紫的痕印滿布在乳房上,一直往下延伸,到肚子上,小腹上,全都是……被火油燙傷的傑作!
這個找上朱紫瑛的兇手,殘忍已極。
逼供還是其次,兇手根本是個虐待狂!
虐待得又狠又快!
在短短的時間內。他所幹下的手段、惡事,遠超過十個逼供老手的成績。
虐待過後,還沒完哩!
兇手又打算將朱紫瑛活活燒死在火堆中!
蕭鐵衣竭力使自己冷靜。
“白虎”謝壽已死在對方手中。
“粉豹”朱紫瑛也只剩一口氣。
火焰已經燒竄到朱紫瑛左半邊的身子!
一條火蛇亦已燒到她的腦袋。
火蛇舌卷着她散亂的黑髮。
“嗤”、“嗤”響中,焦臭的毛髮燒焦味在空氣中散開!
蕭鐵衣當然不會見死不救!
他雙掌一推,驅散朱紫瑛旁邊的火苗。
一個箭步搶前,左掌已抱起朱紫瑛。
再一個滾地,就將朱紫瑛頭髮上的火焰在地面壓熄!
火勢仍然燃燒不停。
蕭鐵衣本欲衝破屋頂而躍離火海。
但他腳步一剎,又停止了動作,劍眉同時一揚!
也是這瞬間——
那個面容慘白,相貌奇醜,留着一頭及肩散發的年輕人,撞飛牆壁,漫天煙霧中,出現在蕭鐵衣面前。
那個年輕人一身黑衣。
嘴唇極為削薄、雙眸如蛇!
全身上下都透發着奇異的氣息——
死亡的氣息!
蕭鐵衣瞥及對方手中那柄染血、劍身細窄如指的長劍時,便已知道來人是誰。
蕭鐵衣眼中閃着怒火道:“冷血?”
“是!”
“我正要找你!”
冷血眨着蛇眼道:“所以我來見你!”
“劉炳昌夫婦是你下的毒手?”
“是!”
“謝壽也是你殺的?”
“是!”
蕭鐵衣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既都承認,我非殺你不可!”
冷血面露詭笑道:“好!”
只是一個“好”字。他的劍已到了蕭鐵衣身前!
蕭鐵衣吸腹,後退!
冷血的劍尖一連七抖、七彈!
“咻”、“咻”、“咻”!
十四道劍氣破空而出。
蕭鐵衣周體泛起無形罡氣!
身形一連十四變之後。
他尋得空檔,將朱紫瑛暫時放下。
這片刻間——
冷血至少刺出五、六十劍!
蕭鐵衣如果稍一不慎,身上起碼要被刺破幾個血窟窿。
幸好,他的反應夠快,退避得也恰到好處。
冷血奸詐笑道:“再接我五十劍試試!”
蕭鐵衣哂然一笑道:“先接我一百二十刀,冷血!”
“泣魂刀”出鞘,寒凜光芒迸射出來。
刀影縱橫,刀身連綿!刀尖勾劃之下,形成無數焰花,湛藍色的星閃!
冷血一百二十刀接下之後,卻再也笑不出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你的劍快,對方的刀更快。
冷血從來殺人不眨眼,那是因為對方早被他的快劍嚇破膽子,乖乖受死。
然而,眼前的蕭鐵衣卻是一個強悍的對手,氣勢更在冷血之上。
刀劍交擊!
兩人一分,一分之後又再度攻上。
冷血劍一抹一挑,一團火焰接引到劍鋒之上!
劍再猛刺!
劍未到,火焰已到,劍氣已到!
蕭鐵衣刀柄反轉,刀面翻繞成一光弧!
火焰如泥牛入海,消失在刀盾光弧之中。
冷血目睹,亦不禁叫道:“守得好!”
蕭鐵衣刀走偏鋒,先是“刺破青天”,再是“力劈華山”!
冷血咬牙,劍化扇形,硬接這二招!
刀劍再交擊!火花閃現!
冷血虎口一震一麻,差點沒將劍掉下。
兩大高手在火海中,展開生死決鬥!
火焰不停地擴大!
濃煙亦愈來愈濃!
整個決鬥大堂,到處都是飛揚閃亮的火焰羣蛇!
這兒彷彿成了煉獄!
兩人彷彿在地獄決戰,刀光劍影,金鐵刺耳的接擊聲,有若正月花炮般,迸響個不停!
冷血額上開始有汗滴下。
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温度太高所造成。
他的眼瞳不再冰封,取而代之是一種對死亡的恐懼。
在這之前。
冷血殺人,一向乾淨俐落,斷頭如斬瓜!
所以,他愈加殘暴,愈加冷酷,完全沒有人性!
每每極盡所能的折磨、虐待那些將死之人。
因為這樣做,他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快感。
他愛聽對手垂死前的哀鳴、哭號!
然而,在與蕭鐵衣過招之後。
冷血開始駭怕了起來。
不錯,他殺害別人時,手段固然殘忍之至,冷血已極。
但是他對自己的生命,卻是愛惜得很。
冷血從來沒有小看過,低估過蕭鐵衣的攻擊力。
但,事實上卻還是超出他的想像太多!
蕭鐵衣一刀橫劈過去,一面厲喝道:“哼,你殺人時,手段歹毒,冷血之極,今天我也要你親嘗萬刀凌遲的痛苦滋味!”
冷血從來沒見過像蕭鐵衣這樣憤怒的敵人。
他的利劍也實在擋不住蕭鐵衣的怒刀!
好像羅網困不住矯龍一般!
矯龍隨時都會衝破劍勢,噬向冷血咽喉。
冷血竟發覺冷汗已濕透衣衫。
原來,他怕死,比任何人都怕死。
冷血根本就是個“敗類”!
蕭鐵衣今天就要除去這個敗類!
兩人拚鬥已近白熱化。
生死也就在一線間。
豈料——
事情又有驚人變化發生。
一根廊柱在蕭鐵衣後背倒下!
蕭鐵衣左臂後擋!
廊柱兩截斷下,分別飛出。
“糟!”蕭鐵衣面色倏變!
枯焦冒煙的斷柱,竟飛往朱紫瑛的身軀。
那斷柱少説也還有七八十斤重,打在昏迷不醒的朱紫瑛身上,後果不堪設想。
蕭鐵衣回身,左掌倏揚!
“如來玉尺”化成匹煉也似的白光撞向斷柱!
光星迸灑,灰燼四落!
他雖再度救了“粉豹”朱紫瑛一命。
但自己背後空門已大露。
冷血這樣奸險、卑鄙的人,當下一劍刺出!
這也實在是一個機會。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所以冷血這一劍刺出,又快且急,已盡全力!
完全是有去無回之勢!
冷血好像是志在必得,殘酷的笑意再度浮上嘴角。
但,他隨即又笑不出來,笑容就這樣凍結着。
到他發現蕭鐵衣的後背突然半尺偏過時,他的快劍也收不住去勢了。
快劍“嗤”地裂開蕭鐵衣左脅的衣袍!
蕭鐵衣脅下幾乎就已見血,間不容髮。
冷血一擊不中,反將自己的空門露在對方眼中!
蕭鐵衣左肘一縮、一撞!
就重擊在冷血的右胸之上!
手肘根本不是兵器,但出自蕭鐵衣渾厚的內力之下,比任何重型兵器更有威力。
何況,胸膛又是人體致命而脆弱的部份之一。
冷血一個倒飛。
“蓬”地吐出一股血箭!
冷血面容青白,竟倒地開口道:“饒……饒我!”
蕭鐵衣想不到對方竟會説出這樣的話來,不由一愣。
也更沒想到——
冷血突起發難,拋出手中利劍!
劍尖指向之處——
竟然是朱紫瑛的咽喉!
這也是冷血的卑鄙之手段,他算準那快劍根本傷不了蕭鐵衣,也料定蕭鐵衣會出手救朱紫瑛一命。
所以,他擲劍刺向朱紫瑛的要害。
這冷血的心腸之黑,由此可見。
蕭鐵衣飛身,快一步盪開冷血的急劍。
而這一耽擱,眨眼片刻。
冷血早已趁機逃之夭夭!
蕭鐵衣怒喝:“該死小人!”
整個大堂,即將要倒塌付之火炬之中。
蕭鐵衣剎那間將朱紫瑛挾起來,凌空飛身!
在漫天火光之中,衝出生天!
◇◇◇
三天三夜。
“粉豹”朱紫瑛才醒轉過來。
她睜眼,見到自己被重重的藥布包裹着。
再見到蕭鐵衣正和一名大夫正談着她的傷口要怎樣才能復原得更快更好,而不留下傷疤時。
她就什麼都明白,一切都明白了。
她流下了眼淚,但她忍住不哭出聲來。
直到大夫走後。
朱紫瑛對着背向自己坐在桌邊嘆息的蕭鐵衣道:“蕭爺——”
“你醒過來了……”
蕭鐵衣轉身站起淡笑着。
朱紫瑛見到對方寬厚、正直的臉孔,禁不住羞愧地掉下眼淚道:“冷血和朝廷的某一個大臣有重要關連!”
蕭鐵衣心中震驚,但勉強笑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要把我知道的,一字不漏地通通告訴你!”
“等你元氣再恢復一些時……”
“不!”朱紫瑛從牀上硬撐起來道:“我現就要説,否則我會恨死我自己!”
蕭鐵衣嘆口氣,讓對方説下去。
冷血是十八連環寨的神秘主人的一員首席殺手!
除了“信鴿”寨主外,冷血有時也替主人傳遞主人的命令。
這個神秘主人是朝中的一名重臣,而且權勢極高,財力雄厚。
十八連環寨在擴展初期,極需大筆財力和物力。
就是由這神秘主人供給的。
十八位寨主的獨門武技,也是主人以秘笈傳授的。
朱紫瑛雖然所知有限,但她已坦誠地道出一切。
蕭鐵衣聽完之後,面色凝重,喟嘆道:“我心裏已有了底,大概知道你的主人是誰了……”
朱紫瑛道:“希望我的消息對你有幫助……”
蕭鐵衣濃眉皺緊道:“助益很大,朱姑娘,你留在這兒好妤養傷吧,藥和住宿的銀子,我已替你付清……”
朱紫瑛問道:“你現在的意思是……馬上就要去找我們的主人?”
蕭鐵衣點頭道:“因為我已改變主意,必須加快我的行動才成。”
“我要你,我可以幫你。”
蕭鐵衣搖頭道:“可是你已經夠慘的了……”
“就因為我被虐待、被打得不成人形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朱紫瑛倔強道:“那麼你當初是對我怎麼打算的?”
蕭鐵衣老實道:“用你來找出幕後的神秘首領!”
朱紫瑛緊接道:“那我幫你……”
“你幫我的,已不算小了……”蕭鐵衣嘆氣。
朱紫瑛慘然一笑道:“那麼——你還是乾脆把我殺掉吧!”
“為什麼?”
朱紫瑛眼中閃着憤怒的光芒道:“我不要走,我不要別人憐憫我、打發我!我遭遇悲慘命運的時候,你不在場,那是我自己碰上的,而不是你害我的!”
“……”蕭鐵衣無言以對。
朱紫瑛恨恨地又道:“你不能替我決定!要不然你就乾脆殺了我!”
“我不想殺你,你別傻了!”
“你才傻!”朱紫瑛咬牙叫道:“我比別人對你都要有幫助!”
蕭鐵衣道:“朱姑娘,你已經從鬼門關走回來了,別再冒着生命的危險跟我去送死!”
“如果會死,也是我自己願意的,並不是你逼我的!”
蕭鐵衣再道:“唉,你還是先好好休養吧,你的傷痊癒後再説!”
朱紫瑛全身僵硬地道:“給我三天,等我三天,求你!”
蕭鐵衣輕喟一聲,不置可否。
朱紫瑛道:“蕭爺,求求你……只要三天,三天以後,水裏火裏,我們併肩子上,你報你的仇,我報我的仇!”
朱紫瑛恨不得將冷血碎屍萬斷!
蕭鐵衣無言點頭,嘆息在風中。
◇◇◇
魔俠趁着天黑對華曉玲道:“我們快走吧!”
“為什麼這麼急呢?”
“噓——小聲一點,因為有個三八婆找上我們了,現在不走的話,麻煩可大了……”
魔俠拉着華曉玲,推開窗户,正欲離開之際——
突聽一人像殺豬般的尖叫道:“雞心,你別走!”
就是史珍珍。
叫聲尖鋭,刺耳已極,像是有人用絲帶勒住小母雞的脖子一般,難聽死了。
魔俠乾脆挾起華曉玲,準備再展絕頂輕功離開。
史珍珍嬌叱中,玉腕分花拂柳地倏分倏揚!
五枚白光,一柄月牙彎刀凌空而削斬!
這些暗器,角度、力道都拿揑得很好。
手法已可算是相當不錯的了。
但是,史珍珍根本就奈何不了魔俠。
她的功夫和魔俠相差到底還有相當大的距離。
魔俠莞爾一笑,手再探!
白光在他身前隱沒。
彎刀也被他足尖一點,方向倏改而斜射向院中的一顆柏樹樹身!
史珍珍又急又怒,氣得直跺腳!
眼看魔俠就要鴻飛冥冥之際——
豈料,史珍珍眼前一花!
魔俠竟又出現在她面前。
史珍珍由嗔怒轉為驚喜地道:“你……你又回來了……”
魔俠面色變得非常奇怪!
他的雙目之中,有火山一樣的憤怒烈焰!
史珍珍嚇得倒退好幾步,花容失色地道:“你要做什麼?”
不止是她,就連華曉玲也搞不懂魔俠這瞬間的轉變究竟為何?
天哪!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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