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整件事情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陷阱。
神捕蕭鐵衣知道有人在陷害自己!
可是他一時還找不出,想不出那躲在黑暗中的卑鄙人物究竟是誰?
畢竟,他的仇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而且,擺在他眼前的是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他要被送進滄州大牢!
——他的罪名是:“謀財害命,姦殺未遂”。
◇◇◇
蕭鐵衣被送入滄州大牢時,身上的“泣魂刀”、“如來尺”都被收起。
照規定,他還必須服下散功丸,銬上牛筋鏈鎖。
蕭鐵衣面色鐵青,不發一語,全都照做了。
大牢的頭兒是一個年約二十七八,相貌十分猥瑣的男子,名叫雞心。由這名字,就可以想像這人的長相來。
獐頭鼠目的雞心衝着蕭鐵衣,吃吃笑道:“嘿嘿……大名鼎鼎的神捕也會有今天……真是想不到哪……”
蕭鐵衣冷哼不語。
雞心不懷好意地又奸笑道:“不管怎樣,你既然進來這裏,就該聽大爺我的一切吩咐,否則你會很‘刺激’的……”話中充滿威脅之意。
蕭鐵衣實在討厭對方説話時,那種搖頭晃腦的醜陋模樣。
他也根本就不吃對方那一套,當下冷冷地道:“我不跟你説那麼多,你只要叫人帶我到我的牢房!”
“好!”
雞心惱羞成怒地道:“你既然不上道,就準備好好享用大牢的一切吧……”
話畢,他手一揮,命獄卒拖走蕭鐵衣。
在他們走後。
雞心眼中泛起一抹神秘,高深莫測的笑意,他究竟在嘲笑什麼?揶揄什麼!?
◇◇◇
獄卒帶着蕭鐵衣走過長長的廊道!
兩側的囚房內立即響起如雷的叫罵聲:“姓蕭的!你完了!老子告訴你,你完了!”
“我要把你撕裂成肉片,喝你的血!”
“你別想活着出去了,別想……”
除了叫罵,鼓譟聲外,還有人丟出碗、筷,吐出口水,伸手想抓向蕭鐵衣!
蕭鐵衣,劍眉微皺,繼續朝前走!
這大牢內的罪犯,有一半以上是他捉進來的!
包括了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慣竊、採花淫賊、謀財害命……等等的一干重刑犯。
蕭鐵衣一向將這些人視為人渣、垃圾,想不到,自己今日卻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個!?
太可笑了,對不!?
獄卒將蕭鐵衣推進右側到數第二間的囚房之中,腐敗暗黴的潮濕氣味立即撲鼻而來。
在晦暗的火光之下,蕭鐵衣一眼就判斷出這間牢房很堅固,就連鐵柱都厚如成人小臂粗,誰也逃不出去。
他也沒有想逃的念頭。
他需要讓自己冷靜下來,運用智慧去思考,把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好好想一遍,總有一些蜘絲馬跡可尋的。
蕭鐵衣打算找出來。
◇◇◇
三天前。
蕭鐵衣由眼線口中得知,“四毒書生”就在靠臨潼關的一條官道上出沒。
蕭鐵衣當下毫下考慮,立即帶了幾名親信,前往緝拿。
“四毒書生”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豺狼一樣的惡徒。
四人嗜穿不同顏色的衣服,使用下同的兵器,手段卻是一樣的狠毒,令人髮指。
名為書生,所作所為卻跟禽獸沒有兩樣。
申公豹、黃飛虎、卞金龍和南宮适,分別用“判官筆”、“陰陽扇”、“淬毒勾”和“巨靈硯”為獨門兵器。
蕭鐵衣追查了二個月之久。
如今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説什麼也要緝拿四毒書生歸案。
蹄聲如雷裏,蕭鐵衣連同捕快六名,一行七人終於趕在臨潼關擋上了四毒書生。
蕭鐵衣遇見四毒書生的時候,他們正在迫害一名老人,那老人服裝怪異,似乎不像中原人士,在四毒書生的殘忍手段下,那老人也只剩一口氣了。
蕭鐵衣見狀怒喝道:“住手!”
申公豹等人回過頭,冷冷地道:“你?是你在説話嗎?”他想不到半路有人來找碴!
蕭鐵衣躍身下馬道:“四毒書生,我已經找你們很久了!”
着黃衣的卞金龍瞥及蕭鐵衣腰間的那把寶刀,不禁變色恍悟道:“泣魂刀!?你是蕭鐵衣?”
蕭鐵衣淡然道:“正是!”他揮手,那六名捕快頓時將四人圍住。
白衣書生黃飛虎道:“姓蕭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鐵衣平靜地道:“三個月前,中原劍客吳俊興吳老前輩,一家八十一口一夜之間遭人血洗,屠殺殆盡,我查出了兇手正是你們四毒書生!”
青衣書生申公豹冷嗤道:“是又怎樣?”
蕭鐵衣寒凜地道:“那就乖乖束手就擒!”
黃衣書生卞金龍面露殺機道:“如果不呢?”
蕭鐵衣道:“我已經知道你們四毒書生不是甘於雌伏之輩,不過這樣,動手之後,你們後悔也來不及!”
申公豹大笑道:“那便動手吧,看看是誰後悔?”
談笑之中。
最先動手的卻是一直沒有開口的灰衣書生南宮适。
南宮适疾出“巨靈硯”兜胸戳向蕭鐵衣前胸!
蕭鐵衣揚袖的同時,“如來玉尺”已然在握,撞開“巨靈硯”後,反拍對方面門!
動作俐落,一氣呵成!
南宮适急退!
白衣、黃衫飄閃,黃飛虎、卞金龍適時補上!
“鏗”地火星亮起!淬毒勾和如來玉尺相接之後又急速分開,而黃飛虎的陰陽扇卻刺向蕭鐵衣的小腹。
不止這樣,青衣書生申公豹神鬼莫測地轉到蕭鐵衣背後,鋭風疾起,攻向蕭鐵衣後頸!
蕭鐵衣猛向上躍,身形甫然又斜翻!
“如來玉尺”劃過一道半弧,勁勢浩蕩,連連盪開對方所有的攻勢!
廝殺在這時全然展開。
蕭鐵衣一人獨戰申公豹、黃飛虎和卞金龍,另外六名捕快則圍住灰衣書生南宮适。
“四毒書生”在江湖上聲名狼藉,作惡多端,手底下到底也不含糊,動作快速,招式毒辣,不同凡響!
然而“神捕”蕭鐵衣又豈是浪得虛名輩?東嶽第一高手,稱之無愧!
雙方甫行接觸之下,四毒書生就已感覺到對方的壓力沉重,進退攻拒間流暢極了幾近是無懈可擊!
這蕭鐵衣實在厲害!
尤有甚者,他只用出“如來玉尺”拒敵而已。
熟悉蕭鐵衣的人都知道,“泣魂刀”的威力更在“如來玉尺”之上。
蕭鐵衣顯然是已經勝券在握,單憑“如來玉尺”就已足夠控制戰局!
申公豹持筆分點蕭鐵衣周身死穴!
黃飛虎的“陰陽扇”扇影連疊,如雨般罩向蕭鐵衣!
卞金龍的“淬毒勾”則專挑對方雙腳、下盤!
三人的攻勢凌厲,默契亦佳。
只可惜,他們的對手是蕭鐵衣!遇上了蕭鐵衣,他們即使卯上全力,也是白費力氣。
蕭鐵衣一面化尺為劍,連點二十八次,逼退三人,一面瞥及地上那名老人因為流血過多,命在旦夕!
心知救人要緊,不能再耽擱下去。
蕭鐵衣不待多言,長嘯一聲,“如來玉尺”盪開淬毒勾的剎那——一道急虹似的流光,便在這時進射了開來!
冷電交凝,彷彿秋水盈波!
申公豹眼尖瞥及,立刻驚呼道:“是泣魂刀——”
蕭鐵衣冷哼,一連五十七刀閃電般劃出!
呼嘯的劍風,激盪起周圍的冷氣。
流光進濺着紫電寒星,刀芒劃破空氣,發出刺耳的鋭嘯聲!
申公豹、黃飛虎和卞金龍慌忙的分頭撲滾,在泣魂刀刃影浮疊中,三人雖然逃開,背脊上卻紛紛見彩!
血液剎時殷紅衣衫!
蕭鐵衣把握先機,身形起落如電,刀再揚起,金鐵連三交擊!“鏗”、“鏗”、“鏗”!判官筆、陰陽扇和淬毒勾拋飛至半空中!
在兵器落地的時候,蕭鐵衣已經將三人痛擊倒地,同時封住了三人的軟麻穴。
四毒書生已去其三,剩下的南宮适心一寒,不慎之下,亦被六名捕快卸去兵器,乖乖就縛。
他雖然被六把大刀架着,比起其他三人還是好得多,至少,他的背部沒有捱上蕭鐵衣的泣魂刀。
不似倒在地上的三人,衣衫全自背部碎裂,浸染着殷紅觸目的血漬。
蕭鐵衣收刀,走到那垂死老人身旁,伸手一探對方鼻息,心知對方已然回生乏術。
那老人似乎有話要説,嘴唇不斷掀動。
蕭鐵衣附耳過去。
“你……你就是神捕!?”
蕭鐵衣點頭。
老人暗淡的眼瞳中浮起一絲希望的神色,接着又道:“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找到魔俠!你和他兩個人……必須到‘針空之島’……找到……”
“找到什麼!?”針空之島又什麼意思?
蕭鐵衣並沒有聽清楚。
但那老人咳得已是彌留狀態,繼續説道:“你和魔俠必須制止他們,呃……呃……就算你和魔俠之間有一人被殺害……另外一人也絕不能……絕不能中途放棄!!”
老人蒼白死灰的嘴中溢出大把血塊,用盡最後力氣再道:“因為……因為……只有你和魔俠兩個人,才是高手中的高手……也惟有你們兩人合作無間!才能對付‘那個人’,你一定要找到魔俠……一定要!”
話説到這兒,那老人身子一陣抽搐,再也説不出話來。
可是,老人突然用右手撕開左臂的皮膚!血光迸現!
蕭鐵衣一驚!另外六名捕快下約而同驚呼出口!
在殷紅慘白的血肉中,那老人將那張薄如蟬翼的秘圖,遞給了蕭鐵衣!
老人頭一偏,終於斷氣!
蕭鐵衣滿手鮮血,很快地將那秘圖打開,圖中的文字是用梵文寫成的!
蕭鐵衣只能讀出部份的意思:
——從紅寶石的眼瞳中,神鷹奔飛向天空去……
——一千八百年之後,地獄之門和往生之門將由聖潔女王打開,在聖地邊的大蛇子孫,會遭受……
蕭鐵衣將蟬翼秘圖收入懷中,他已經知道他要怎麼做,該怎麼做了!
◇◇◇
蕭鐵衣先將“四毒書生”押在六扇門牢房,隨即,馬不停蹄地趕往劉炳昌劉大人那邊。
劉炳昌官拜六品,雖然官階低於蕭鐵衣,年紀又比蕭鐵衣大,但兩人卻是相交頗深的忘年之交。
那張蟬翼秘圖上的梵文,劉炳昌應當能看得懂,事實上,蕭鐵衣就是從他那兒學會一些梵文的。
蕭鐵衣深夜造訪劉府,想要弄清那秘圖的真正意思。
劉炳昌起身相迎,笑道:“如此深夜,卻下知大名鼎鼎的神捕有何貴幹?”
蕭鐵衣坐定後,輕啜一口人蔘茶,抱拳笑道:“劉兄,冒昧來訪,有事相托!”
“但言無妨”。
蕭鐵衣取出蟬翼秘圖。
圖上的血漬已變成淡褐色,字跡卻不曾被浸化,清晰可見。
劉炳昌目露驚訝之色道:“這是……”
蕭鐵衣正色道:“你看了就會明白!”
他接過秘圖,細瞧之下,神色不由大變!
蕭鐵衣片刻後,才道:“劉兄,上面的意思是……”
劉炳昌按照字面上的意義,一字一句,絲毫不漏地翻了出來:
——從紅寶石的眼瞳中,飛鷹奔飛,衝向天空!用那銜動鋼環的尖嘴力量,使奇巖吐出秘寶來!
一千八百年之後,地獄之門和往生之門將由聖潔的女王打開,跪在聖地邊的大蛇子孫,將遭受最嚴厲的咀咒!
蕭鐵衣沉聲道:“這張圖,關係着一筆寶藏!?”
劉炳昌道:“不錯。”
他頓了一頓,又道:“這張圖可能就是傳説中,‘歡喜王’遺留下來的五張秘圖之一!”
蕭鐵衣眼光一亮道:“你是説——三百年前,前朝的‘歡喜王’!?”
劉炳昌點頭道:“就是那個‘歡喜王’!”
原來,三百年前,前朝天子的皇親歡喜王,是一個雄才大略,氣吞山河的蓋世梟雄。
那歡喜王好大喜功,野心勃勃,一生中做下了許多轟轟烈烈的大事,他的財富,富可敵國,令人不敢想像。
王府地下埋的金塊子,銀錠子,多不可數。
奇珍異寶,紅紅的瑪瑙,綠瑩瑩的翠環,白白的珍珠同樣是不可以數計的。
如果將那些珠寶化作銀兩撒下來,起碼可以讓整個京城下半個月的銀雨!你説,那有多驚人?
歡喜王儘管叱吒風雲,不可一世,但是鋒芒畢露,未必是件好事。
“功高震主”的結果,被前朝天子明升暗降,調派到西域。從此,歡喜王不再意氣風發,最後,終於鬱鬱而終。
曾經風起雲湧,如今蕩然無存,令人感慨。
歡喜王死後,那筆巨大的寶藏也跟着失去蹤跡,傳説中歡喜王留有五張秘圖。
只要找到那五張藏寶秘圖,便可以得到那一筆沒有止盡的財富,沒有止盡的數目!
那五張秘圖,據説散落在下同的地方,分別由歡喜王的後裔所持有,但究竟是誰,也是一個謎。
蕭鐵衣也聽過這個傳説,但他始終將其視之為穿鑿附會之説罷了,沒有特別去留意。
自從在“四毒書生”手中,救下那個垂死的怪異老人後。
蕭鐵衣的敏鋭直覺告訴自己,這件事並不簡單,那個怪老人,將蟬翼秘圖藏在肌膚當中,就已令人大吃一驚!
現在,再從劉炳昌口中得知,這張血圖的確牽扯着一筆鉅大的財富珠寶。
蕭鐵衣心覺事態嚴重,再一次追問道:“劉兄,你確定這張秘圖是‘歡喜王’所留下的?”
劉大人沉吟片刻後道:“你跟我來!”
劉炳昌引蕭鐵衣到他的書房之中,從厚重的書架,取下一本冊子。
“這冊子上有關於歡喜王的一切記載!”
劉大人一面翻開冊子,一面又道:“就是這裏!”
他指着冊子上的一個簽名印,接道:“這是文獻上,歡喜王留下的真跡,和這張蟬翼秘圖上的字跡簽名一模一樣!”
蕭鐵衣默然頜首。
他説的都沒錯,圖上的筆跡和冊子上沒有兩樣,這張圖就是當年“歡喜王”留下的五張地圖了!
蕭鐵衣心中既激動又振奮,他並不是覬覦那一份富可敵國的秘寶,而是因為黃淮兩地,水禍不斷,災民萬千,真要能尋獲“歡喜王”留下的寶藏的話,那就是蒼生之幸了。
可是,這樣的秘圖一共有五張啊!蕭鐵衣手中只是其中的一張。
傳説中,五張蟬翼秘圖裏,最重要的還是那一張“機關圖”。
歡喜王本人,不僅武功精湛,對於奇門遁甲,五術機關,更是獨創一格。
歡喜王佈下的機關,直似天羅地網,無人能倖免,若沒有“機關秘圖”,什麼都是空談,再者,那老人曾經説過“針空之島”這句話。
那是一句謎語,還是一個地方?
蕭鐵衣至今還猜不透,心中暗忖道:“四毒書生追殺那神秘老人,肯定和蟬翼秘圖有關連……”
蕭鐵衣收起秘圖,正欲告辭,回府套四毒書生口供之際——
劉大人笑而阻止道:“蕭兄,既來之則安之,何不留下來,明早再走。”
“這……”
“你我二人,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聊聊了。”
蕭鐵衣盛情難卻,苦笑道:“也好,就依劉兄之意吧。”
那一晚,兩人促膝長談,以茶代酒,直至三更,蕭鐵衣身心俱疲,睡了一覺,那一覺睡得很長、很沉。
醒來之後,人事全非。
蕭鐵衣是被腥臭的血腥味所驚醒的。
血是從劉大人脖子上流下來的,濃濃稠稠的一大片,人頭連着半點血肉,只差一絲,便要和身體分家了,也因此,那血流之勢汩汩不斷,整個地面宛若一片血海。
蕭鐵衣驚怒不在話下。
更令他憤怒的是,現場除了劉大人外,還有一名赤裸女子,肢體的歪扭程度,根本下是活人能夠擺置出來的。
“大嫂!”
蕭鐵衣目皆欲裂,那女子是劉炳昌的元配夫人。
劉氏衣衫碎裂,雪白肌膚沾滿血漬,脖子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兇手在行兇之前,曾經強行玷污了劉氏!
蕭鐵衣自覺全身血液像火山似要衝上腦門!
他一手抄起了桌上那壺茶,那隻茶杯!
“迷魂香!”
蕭鐵衣先前暍下的茶水中,竟已被人暗地裏下了迷魂藥!
蕭鐵衣才要奔出房門——
卻又神色一變,停下腳步。
隨即,木門、窗條破碎亂飛,數十名六扇門的捕快,團團圍住了蕭鐵衣。
然後,蕭鐵衣便被送進了滄州大牢。
蕭鐵衣不發一語。
這是一個有計劃的惡毒陰謀,有人要陷害自己,而且這個背後人物,十分可怕,早已算準了蕭鐵衣的一切行蹤,安排好每一步行動。
這——當然也跟歡喜王的蟬翼秘圖有關!
◇◇◇
甬道一端傳來的叱暍、怒罵聲,打斷了蕭鐵衣的思緒。
把他帶回了現實的環境之中。
這裏是滄州大牢,關的都是一些窮兇惡極之輩。
當然,其中也不缺乏一些心理變態,手段毒辣的性格暴戾之徒。
剛剛那些吒暍、打罵聲,不用問,也知道是囚犯和囚犯之間的打架、爭鬥所發出的聲響。
蕭鐵衣眉頭又皺。
他着實討厭這種人欺人的野蠻手段,但,身陷圍圄的他,自身都已難保,遑論其他?
蕭鐵衣將背脊靠着冰冷腐濕的石壁。
寒意可以讓他神智更加清醒,太過温暖只會使人反應遲鈍,失去敏鋭和警覺性。
蕭鐵衣用手指輕揉着太陽穴,心裏想起了那神秘老人説過的話:
——你一定要和魔俠聯手!
——只有你們兩人合作無間,才能對抗他們!
蕭鐵衣自嘲似地苦笑搖頭!
魔俠!
到什麼地方去找魔俠!
自己從未見過對方啊!
這時候,只能靠自己,不要存有僥倖之心。
蕭鐵衣再一次提醒自己。
這裏的重犯中,有一半以上是自己捉進來的,如果不謹慎,不小心些,恐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
寒夜燭熒熒。
燭火獨照中。
獄頭雞心一個人坐在漆黑檀桌旁。
他的前面就放着兩樣兵器。
——“泣魂寶刀”、“如來玉尺”!
雞心望着神捕蕭鐵衣的兩樣成名兵器,想出了神。
“嗆”聲——
他抽出了“泣魂寶刀”,刀光雪亮,刀氣凜寒,刀身周圍浮着隱隱的銀芒,耀眼又懾人!
雞心目光一亮,露出讚許神色脱口道:“果然是好刀!”
雞心邪裏邪氣地笑道,像個貪婪的奸詐商人,接着,他又掂了掂那把“如來玉尺”。
“如來玉尺”長八寸九,寬僅兩指,相當沉重,尺身青白,是難得的天山寒玉製成。
“如來玉尺”完美無缺,壁面光滑明亮。
用這樣的玉器作兵器,只説明瞭一件事:
它的主人,內力實在驚人!
雞心不經意地將“如來玉尺”在食、拇二指間轉了起來!
他只是好玩似地將“如來玉尺”旋了一下。
那“如來玉尺”卻“忽”“忽”地在他的虎口和兩指間迴旋起來!
轉動迴旋的速度太快,太快!
驟看起來,就像是一面青色光輪在雞心的手中轉動。
那“如來玉尺”十分沉重,在雞心的掌中卻輕若鴻毛。
雞心輕鬆地吹着口哨子,毫不在乎地把玩着。
這雞心看來,並不是簡單之輩,分明有一身不錯的功夫。
他究竟是什麼人物?為何肯屈就在獄中做一個牢頭?
雞心右手玩弄着“如來玉尺”,空着的左手卻拿起“泣魂寶刀”的刀鞘就近一瞧!
看呀看呀——
他的雙眼浮起了一抹笑意,喃喃道:“好傢伙!竟然藏在這裏……”
雞心放下“如來玉尺”,右掌貼向刀鞘邊!
他的右掌隔着刀鞘還有五分,只見他掌心微屈,又緩緩地遠離刀鞘。
奇怪的事也發生了。
那刀鞘竟徐徐露出一張帶血的秘圖。
“蟬翼秘圖!”
雞心用隔空攝物的內功手法取出了蕭鐵衣藏在刀鞘中的秘圖!
雞心這時眼瞳中,閃動的是智慧、犀利又深不可測的光芒。
剎那間——
你幾乎要懷疑雞心根本不是雞心,而是一個武林高手,和蕭鐵衣同一等級的高手。
也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蟬翼秘圖”緩緩地在雞心手中攤了開來……
◇◇◇
滄州大牢內。
就在蕭鐵衣被押解進牢的時候,牢裏的囚犯們,早已下了賭注。
他們不是賭蕭鐵衣還有沒有生存機會?
在他們認為,蕭鐵衣一踏進大牢,其實就等於躺進了棺材,必死無疑。
獄犯們賭的是——蕭鐵衣還有幾天可以活?
大多數的人買蕭鐵衣活不到三天!一小部份人,認為神捕蕭鐵衣應該可以撐久一點,但是,那最多也不會超過十天。
那一晚,還不到三更,蕭鐵衣被兩名獄卒帶到另外一間大牢房。
“進去,快進去,今晚你就睡在這裏!”隨即將他推進去!
獄卒奸笑着,把鐵柵重重地關上。
蕭鐵衣心裏暗道不妙!
這間大牢房裏,還有八個刑犯,這些人長相各異,高矮下一,但相同的是,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殘暴、狠惡的神情。
蕭鐵衣定下心神,正欲走到最裏面的一張空牀!
“站住!”
一聲冰冷低沉的話語喊住了蕭鐵衣。
蕭鐵衣停下身子,望向發話之人。
説話的人,是一個四十多歲,前額微禿,滿臉落腮鬍,身材壯得像頭牛的中年人。
那人的臉上有三道刀疤,其中一道還劃瞎了左眼,這使他看來更加兇暴,令人望而生畏。
“蕭鐵衣,你也會有今天!你還記得我吧!”
蕭鐵衣深深吸了一口聲,沉聲道:“剝皮人魔——費老六!”
“哈哈……神捕的記性果然下賴,居然還記得我費老六……”
蕭鐵衣當然記得他。
五年前,京城出現一個兇殘,令人驚悚的連續殺人魔。
其殺人手法歹毒非常,專挑豆蔻少女,屠殺之後將其人皮生生剝下,製成人皮燈籠。
蕭鐵衣接管此案後,花了半個月左右的功夫,才追查到這殺人魔的下落。
費老六儘管武功下低,奈何終究差上蕭鐵衣一截。
最後被蕭鐵衣挑瞎了左眼,束手就擒!
蕭鐵衣毫下畏懼地盯視着對方道:“你早該被處決的,費老六!”
費老六縱聲狂笑道:“不!我等了五年就是要找你報仇,我這隻眼就是被你挑瞎的!”
“那是你罪有應得。”
“哼!錯了,應該是你多管閒事!”
費老六頓了一頓,又狠狠地道:“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蕭鐵衣!我要撕開你的胸膛!”
蕭鐵衣冷冷地道:“你妄想!”
費老六怪叫中,撲向蕭鐵衣!
蕭鐵衣吸腹,塌肩,旋腰!
平常這三個動作下來,他的身子起碼要向後飄開七尺的,但現在的情形卻是不到三步。
蕭鐵衣進牢時已服下散功丸,等他驚悟醒覺時,費老六的拳風已撲面而來!
蕭鐵衣出拳迎向撲面而來的拳風!
“碰”聲中,兩人各自倒退幾步。
費老六雙臂震得發麻不已。
蕭鐵衣也好不到哪裏。
兩人沒有了內功掌勁,拚的就是最原始的力氣!
蕭鐵衣的力氣很大。
可是費老六那一身蠻力更是嚇人。
拳頭擊在費老六身上,反作用力震得蕭鐵衣手指關節痠痛難受。
兩人拳來腳踢,毫不留情!
蕭鐵衣痛擊對方三拳,自己也捱了對方一腳踹在腰眼上,差點沒痛暈過去。
可是蕭鐵衣只是一個人!
他也只有一雙手。
費老六鬼叫中,另外七個人紛紛出拳擊向蕭鐵衣!
雙手難敵四拳,又何況是以一敵八,而那些獄犯,兇殘成性,或用咬,或用抓!
蕭鐵衣才用掌刀打翻了對方二人。
自己的大腿,卻被一名胖矮的漢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皮破肉現,鮮血冒出!
那些囚犯見到血,更是兇性大發,像一羣惡狗般撲將上來。
蕭鐵衣拼盡力氣,將對方四人打得倒地哀號。
稍一不慎,又被其中一人打破眼角,鮮血從眉梢瀝瀝地流了下來。
鮮血流入口中,咽喉中,竟是如此鹹腥!
蕭鐵衣才想用衣角拭去瞼上的血漬。
冶不防地。
費老六一拳擊在蕭鐵衣的胸口心窩處——
巨大的痛楚,使得蕭鐵衣幾乎要閉過氣!
他兩腿一軟,整個身子就像軟骨鰍似地跌坐在地。
一名囚犯飛起一腳,正踹在蕭鐵衣的鼻樑!
濕熱的液體湧進蕭鐵衣的鼻腔,那是鼻骨斷裂所流下的血!
那名囚犯得意忘形之際——
蕭鐵衣出腿絆倒對方,然後用右臂肘關節重敲在對方的喉結之上!
“嗷……嗷……”像是野器中箭的淒厲聲起!
那人呻吟哀號,輾轉在地上扭滾,去了半條命!
蕭鐵衣才撂下這個惡徒。
費老六又飽以拳打腳踢,如雨點般地落在蕭鐵衣身上。
蕭鐵衣想抬起胳膊擋住,但是他的胳膊早已拖不動了。
蕭鐵衣朝前想要移動,走沒半步,卻滴了一地的血印,費老六和剩下的三名惡徒,不停地毆打,踩踢他的身子。
蕭鐵衣黯然一嘆,忖道:“我命休矣……”
在他幾乎已失去知覺之際。
朦朧、隱約中——
他似乎看到了一股懾人心魂的目光,一直逼近過來。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之際,便不醒人事。
◇◇◇
夢裏有洶湧翻攪的黑雲。
有灼亮猝逝的閃電驚雷,還有鬼魅般各種妖異的臉孔環轉浮現。
黑暗中彷彿來自地獄的幽冥鬼手在拉扯他的頭髮,撕裂他的身子。
猛然地一陣痙攣,蕭鐵衣自惡夢中的深淵醒了過來。
他艱澀又費勁地張開眼——
卻看到了桌上的兩樣兵器,“泣魂寶刀”和“如來玉尺”!
蕭鐵衣一驚一怔!
“醒來了?你不賴嘛,幹倒了對方五人,還讓其他三人掛彩……嘖嘖……是很兇嘛!”
説話的是雞心!
蕭鐵衣望着對方,撐起了身子冷冷地道:“你……你想要怎樣?”
雞心笑道:“你的口氣真大,你可別忘了,你現在不是四品帶刀護衞了,只是一個重犯,等候處死的罪犯,呃……講話客氣一些吧……”
蕭鐵衣想伸手取回“泣魂寶刀”!
雞心替他拿回泣魂寶刀道:“你要這個嗎?給你!”
蕭鐵衣懷疑地看着雞心,沒有説話。
雞心笑了笑道:“奇怪什麼!?裏面的東西,我已經拿出來了!”
蕭鐵衣一震道:“你!”
雞心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揚了揚奸笑道:“是不是這個啊?”
拿在雞心手中的,赫然就是那張“蟬翼寶圖”!
蕭鐵衣目光森寒道:“把秘圖還給我!”
雞心搖頭道:“還你?我有沒有聽錯?”
“我可以給你銀子!”
雞心眉梢挑了挑,笑道:“你可以給我像‘歡喜王’一樣多的財寶嗎?”
天哪!
蕭鐵衣震驚非常!
雞心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你……你説什麼!?”
雞心搖首笑道:“歡喜王的寶藏,你給得起嗎?”
蕭鐵衣一窒,隨時又恢復正常道:“我不明白你在説什麼!”
雞心忽然面露獰笑道:“看看牆上那些東西,也許可以幫你腦筋清醒些。”
沿着一面牆壁,有道巨大架子。
橫架上掛着各種各樣令人沭目驚心的刑具。
各式絞索、繩套,帶血的馬鞭、手銬腳鏈、梭子、狼牙棒,火爐兒邊還有幾支燒得透紅的烙鐵!
雞心出言恫嚇,想用刑逼問!
蕭鐵衣神色下變,緩緩地閉上眼。
雞心只得嘆氣道:“看來你是不怕用刑的了……不過時移勢易,我勸你還是合作得好。”
蕭鐵衣沒有説話。
雞心開口問道:“你現在告訴我,被你用內力逼糊了那些字是什麼意思?”
此言一出!
蕭鐵衣陡然睜眼,望向雞心!
雞心看着圖,嘆氣道:“這張圖少掉那些字,就沒有太大用處了……”
“你看得懂秘圖上的文字!?”
雞心道:“這些梵文我研究很久了,難不倒我。”
蕭鐵衣忽然冷冷地説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雞心指了指自己,有趣地笑道:“牢頭雞心就是在下我!”
“你不是!”
蕭鐵衣冷笑道:“雖然你極力掩飾,故意深藏不露,可是你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哦!”
“你的眼光透出難以形容的異樣光芒,那不是一般人所擁有的,你的真正念頭令人猜不透,你的入步起步、經歷比別人來得早!”
雞心苦笑。
蕭鐵衣目不轉瞬地又接道:“我藏在刀鞘中的秘圖,如果硬用蠻力拉出的話,必然破裂,可是你手中的蟬翼秘圖卻完好無缺。這説明了你的內力很深厚。”
雞心聳肩笑道:“千算萬算,還是料想不到你先弄糊了圖上的文字,蕭鐵衣,你行!”
蕭鐵衣淡然道:“閣下也不差。”
“你願意告訴我,那些糊掉的是什麼意思嗎?”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説吧!”
蕭鐵衣目光如利刃逼視雞心道:“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和身份!”
“我叫雞心!”
蕭鐵衣截口道:“你不是!”
雞心冷笑反問道:“那麼,你以為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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