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依然闃暗,不過才凌晨三點鐘,一輛載卡多小貨車疾駛的引擎聲仿似那嘶吼的獸嚎,劃破寧靜的夜空。隨著它大街小巷的穿梭,幾乎連連擾人清夢,直到一處幽深巷弄內,這才忽地停止下來。
「曉-,快把這些東西搬進屋裡……小心、小心!那可是你爸爸最愛的明朝玉瓷花瓶呢!」
車聲乍停,緊接著傳來的是位婦人的叫嚷聲。
「哦!」
曉-小心翼翼地抱著花瓶,可她心想這東西八成是贗品,否則憑他們家這種連小康都不及的生活環境,哪有能力買下;而繼母生性喜歡招搖,才會在這麼靜謐的夜裡大呼小叫著。
「動作快點兒!這裡還有一堆傢俱要搬呢!」曉-的繼母彩蓮繼續扯著她的大嗓門。
「我會盡快。」
當曉-將玉瓷花瓶放進屋裡頭再出來的時候,竟看見父親和另一名搬運工兩人正賣力地扛著冰箱。
她瞧著父親額頭上已泌滿了汗水,臉孔也因為搬運重物而變得緋紅,她看得於心不忍,連忙問道:「爸,為什麼不叫小康出來幫忙,他還在車子裡睡著呢!」
「沒關係,就讓他睡吧!我一個人沒關係的。」季天翔揮一揮汗水,搖了搖頭,繼續搬著冰箱往前走。
曉-把這一切看在眼底,心頭卻十分難受,而她也瞭解,父親根深柢固「重男輕女」的念頭是一時間扭轉下來的。
「曉-,快吧!把這些雜物也給搬進去,你還愣在那兒幹什麼?」彩蓮見她站在門外恍神,立刻拉拔起嗓音喊醒她。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來!」
被繼母這麼一吼,曉-嚇了一跳,她連忙收拾起混亂的思緒,快步走向貨車,接過繼母遞過來的一箱東西,可她沒料到這箱東西竟然這麼重,一個不穩,就箱子連人的摔到地上!
緊接而來的是一聲哐啷巨響!
「天啊!你真是夭壽,居然把我的東西給打碎了!你說,要怎麼賠給我?」彩蓮直指著她的鼻尖狠狠地叫罵。
「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曉-趕緊站起來,將小腦袋垂得好低,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
「不是故意?不是故意的就可以把我帶過來的嫁妝給毀了嗎?你還真有良心!」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彩蓮的怒罵還真是響徹雲霄,就連扛得一身汗的季天翔也回頭看她們一眼——
「吵什麼?還不快搬東西?」
「你知不知道這丫頭將我陪嫁過來的一些東西全掉在地上?不知道碎成什麼模樣了,這教我怎麼不生氣?」彩蓮走向季天翔,告著曉-的狀。
「什麼東西啊?」季天翔隨彩蓮的眼光往地上那箱子一瞧,這才搖搖頭說:「哎呀!全是陳年老舊的東西,早該扔了,是你自己喜歡在那搬來搬去,破了就算了!趕快過來幫我搬其他的東西吧!天都快亮了。」
既然丈夫這麼說了,彩蓮只好瞪了曉-一眼,又折返車上搬出一樣東西,「拿好!這個可是很貴重的,再掉到地上,賣了你都陪不起!」
曉-含著眼淚,將繼母遞來的東西牢牢地捧著,但它一樣是那麼重,讓她捧得又累又喘。
好不容易將東西放進了屋子裡,她才要鬆口氣,又聽見門外繼母的咆哮!
她雙拳緊握,重重地閉上眼睛。她好痛苦……真的活得好累、好累,在繼母眼裡,她只是個拖油瓶,無論她說什麼都是錯,做什麼也全都是不對……她想過要離開家,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但她實在不放心父親,畢竟他對她真的很好。
「媽啊!天還沒亮,就聽見你在那兒雞貓子鬼叫的聲音,真是擾人清夢!」
突然,曉-聽見弟弟季康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媽的嗓門太大,吵醒你了是不是?那我小聲點,你繼續睡吧!」
光是這一句話,就知道彩蓮對季康和季曉-的態度可說是天壤之別。
「媽,你們在忙什麼?到了怎麼也不叫我一聲。」季康揉了揉惺忪的眼,看到滿頭是汗的父親時,說道:「爸,我來幫忙吧!」
「我說季康啊!媽叫你去睡覺你就去睡,今天不是還要上班嗎?萬一累到了怎麼辦?」彩蓮就是不肯勞動寶貝兒子分毫。
「可姊不是也要上班嗎?她為什麼就要幫忙?我說媽呀!你就別偏心了,做得太明顯了吧!」說完,季康便挑了樣最重的箱子一肩扛下車,在經過曉-身邊時,他對她笑道:「姊,你該早點叫醒我的,剛剛我又聽見媽在對你開罵了。」
「謝謝你,季康,我沒關係的。」曉-斂下眼睫,心想這個家裡至少還有父親和弟弟對她好。
繼母之所以會有差別待遇是可想而知的,她並不怪她,可季康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能對她如此交心,能這般的為她說話,便令她感動不已。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你就聽媽的話,去休息吧!我不要緊的。」她對弟弟溫婉的一笑。畢竟季康是家中獨子,她這個做姊姊的照顧他是應該的。
「姊,你別學他們把我寵得跟個廢物一樣,我可以做的!倒是你,不是剛找到工作嗎?得給人家一個好印象,第一天上班可別遲到了喔!你先去準備、準備吧!這裡我來就可以了。」
看著眼前纖細的姊姊,季康心底有一股愛憐,無奈兩人是姊弟,否則他追定她了。
他也知道這些年來曉-所受的苦,媽媽對她始終有成見,一天不數落她幾句彷彿就不舒坦般;他更明白曉-的逆來順受,總是為了顧及這個家的和樂,也因為捨不得父親,所以才沒有出去開創屬於她的那一片天空。
但是,如果有機會,他真的很想告訴她——出去吧!家裡的事可以交給他,雖然他沒有眾人所期望的優秀,但他還有能力養活父母親。
「沒關係,時間還早,我可以再幫些忙。」對他露出一抹清妍笑容,曉-便閃過他走向小貨車,打算將不到二十寸的電視機搬下來。
發現她的意圖,季康連忙跑了過去,攔下她,「姊,讓我來——」
啊!來不及了!曉-手一軟,電視機就這麼砸了下來,剛好砸到季康的腳!
「夭壽啊!明知道自己搬不動,你搬它做什麼?就只會找麻煩!」聞聲,彩蓮嚇得大叫,一邊邁著步子跑過來。
「對不起!季康,真是對不起……我看它並不大,不知道居然這麼重……」看著季康倒臥在地上,抱著腳痛苦掙扎的表情,曉-嚇得滿身都是冷汗。
「天啊!我的季康啊!你怎麼了?快、快來啊!出人命了!老頭子你快來瞧瞧啊!」
見到兒子瑟縮的躺在地上,一臉痛苦的表情,彩蓮更是急慌了,她一手捶打著曉-,一面擔心著兒子的傷勢,單純搬家的舉動頓時變得紊亂不堪!
「我沒事的,媽……別怪姊了。」季康強忍著疼痛坐起,用勁抓住母親捶打在曉-身上的手。
「還說沒關係?瞧你已經不能走了!」彩蓮已是淚流滿面,心疼極了兒子的遭遇。
這時,季天翔聞聲奔了過來,見狀,他也是心口一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還不都嘛是你的女兒嘛!不自量力地想搬電視機,卻把我兒子的腳給砸了!這……我要她賠他的腳——」
「媽,你行了沒?快送我去醫院吧!別再無理取鬧了。」季康受不了地瞪了母親一眼,隨即轉首向低垂著頭直掉眼淚的曉-說:「姊,沒事的,我的身體可是壯得像牛一樣,你就別憂別惱了。」
「嗯!那就快去醫院吧!別再拖了。」曉-抬起眼,急忙的催促著。
「哼!還不都是你害的!快點,老頭子,快送兒子去醫院啊!」彩蓮狠狠地瞪了曉漱一眼,便急著喚季天翔攙人。
「好!我們立刻就去,你別慌,我知道轉角口就有家醫院,很近,不會花很多時間的!」
季天翔趕緊將兒子扶起送上車子,三人急速地趕往醫院!
曉-眼看著父親疾速狂飄的速度,心口不免一擰。希望季康平安無事……千萬別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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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爸媽陪著季康在醫院,曉-儘可能將卸下來的東西徐徐搬進屋裡,待一些能搬的全都搬進屋後已近六點。
她心想,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可不能遲到啊!但屋裡一團亂,季康又不知情況如何,她能不管一切的去上班嗎?
唉!為何是這般的時不我予呢?
「對了!可以打手機給季康,問問他的情形……」突然想到這法子,她不禁暗罵自己粗心,沒想到這辦法。
她趕緊拿起電話按了季康的手機號碼,接通後正欲開口之際,聽見的卻是繼母的聲音,她下意識將電話給掛了,心頭卻還怦怦直跳著。
為什麼是繼母接電話?是不是季康的傷很嚴重?
天!她該怎麼辦?是不是該去看看季康?低首再看看手錶……六點半,如果這時候她去看看季康,順便買早餐過去,應該還來得及吧?爸爸不是說醫院就在轉角口嗎?
不再耽擱,曉-匆匆出門,先去買了三份早餐,而後又急急趕往醫院。經過詢問,她找到了父親和繼母,只見他們憂急的在走廊直踱步,卻不見季康。
「爸,季康呢?」她提著早餐快步走過去。
「他……他在手術室!」季天翔表情憂心地看著手術室。
「什麼?」曉-一愣。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丫頭!自己的腳不砸,偏要砸我寶貝兒子的腳,你知不知道季康是我的寶貝命根子啊!」
彩蓮一看見曉-便衝了過來,掄起拳頭直往她身上招呼著;曉-纖細的身子哪禁得起她這般捶打,早是疼得直後退,最後整個人貼站在牆邊,手中的早餐更是散落一地!
「夠了!」
季天翔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一個箭步跨上前用力拉開彩蓮,「你這樣會打死她的!」
「打死她又怎麼樣?我偏要——」
「你這是幹嘛?」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好聲勸道:「季康還在裡面,你在這裡大吼大叫的,不怕影響醫生手術嗎?」
經丈夫這麼一說,彩蓮才住手,但曉-已經被她打得幾乎站不直身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害季康受傷的,如果可能,我希望現在在手術室裡的人是我……」曉-流著淚,不單單是因為身體疼,更因為心中對季康的抱歉。
「是喔!那你進去啊!進去換我兒子出來!」彩蓮一步步朝曉-逼近,再次將她逼至死角。
「我……」
「你別無理取鬧了!季康受了傷,曉-已經很自責了,現在就算念死她,也於事無補啊!」季天翔一把拉開彩蓮,對著女兒說:「對了,今天不是你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嗎?怎麼還不去呢?瞧你一定搬了不少東西,蓬頭垢面的,這樣怎麼給人家一個好印象?」
「我……我沒關係。」天!她的身子真的好疼。曉-心想,繼母剛剛那幾拳還真是重啊!
「哼!她傷了我兒子,讓她搬點兒東西,你就不忍心了是嗎?」彩蓮雙手擦腰的啐罵。
季天翔暗自嘆了一口氣,將曉-輕拉向一旁,小聲的說:「你繼母的話就別放心上了,這些錢你帶著,快去上班,來不及的話就坐計程車。」
「不用了!爸……」曉漱驚慌地看向彩蓮的方向。
「沒關係的,拿著!」季天翔暗自將錢塞進她手裡,還拍了拍她的手。
曉-含淚說道:「謝謝爸!不知道季康的情形如何?我真的是……」
「別說了,事情已經發生,再內疚也是多餘,不過醫生說了,他壓歪了足踝骨,得開刀將骨頭導正,也還好他還年輕,醫生說只要事後好好休息,很快就會痊癒的,所以你就別擔心了。」
「嗯!那就好……爸,那我走了。」
得到父親的首肯後,曉-加快腳步離開醫院,可她捨得坐計程車嗎?絕不捨得的,只因父親辛苦靠賣小吃過日子,好不容易將她與季康養育成人,如今該是做子女回報恩情的時候。
於是,她尋找著可搭乘的公車,但由於剛搬來,根本毫無頭緒,果真第一天上班她就遲到了!
匆忙中,她帶著怯意找到了人事室,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這才鼓起勇氣走進去,可一進裡頭,就見大家以奇怪的眼光盯著她,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看看自己。
父親說得對,她的衣服髒了、皺了,還有一股搬了舊傢俱的黴味,可她真的沒有時間換衣服啊!
「這位小姐,請問你是……」
終於有位男同事好心開口替她解了圍。
「呃……我……我是前幾天應徵錄取的,今天第一天來報到。」
「哦!」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瞧了她一會兒,才道:「請你等一等。」他轉身找出資料,翻開後便問,「請問你是哪一個部門的新進人員?」
「出納室。」她輕聲回答。
「哦!你叫季曉-對不對?」他揚唇笑問。
「對。」她緊張地看著他。
「好!那我幫你登記了。出納室在十七樓,出了電梯往右直走,就可以看見上頭的標示牌了。」他詳細且清楚的告訴她。
「我知道了,謝謝你。」曉-對他點頭輕笑,這才鬆口氣地走出人事室。
「喂!子寓,你該不會對人家有好感吧?」坐在林子寓對面的女同事張家儀,忍不住開口調侃。
「你別胡說!這是我的工作,有什麼不對嗎?」林子寓睨了她一眼。
「不過,那女人也真是奇怪,難道她不知道咱們老總裁最討厭什麼嗎?」說完,張家儀還蹙了下眉頭。
「什麼?」林子寓抬頭看她。
「一來她不修邊幅;二來她穿著極不合宜!你沒瞧見她竟然穿著牛仔褲、T恤來我們們海氏集團上班嗎?」她的語氣極為不屑。
「嗯!這倒是真的。」林子寓點點頭,這一點,他也有注意到。
張家儀微眯起眼,以挑釁的語氣道:「所以我說她鐵定幹不久的。」
「那也不關我們的事,上班吧!」林子寓哪會不知道張家儀的個性,一笑置之後,他便開始處理公文。
「你——哼!不信就等著瞧吧!」揚起黏貼著假睫毛的眼睛,張家儀噘著紅唇,臉上寫滿了對季曉-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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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出納室,曉-發現只有一位女同事留守在這裡。
「你好,我叫季曉-,第一天來報到的。」她向對方說出自己到此的目的。
「哦!我聽主任說過,可是……」柳香以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的衣著,「你穿牛仔褲……」
「有什麼不妥嗎?」曉-看看自己。
「你來應徵那天應該有看見我們公佈的上班禮儀吧?」柳香指著自己辦公桌玻璃墊下的一張紙,「你來看看吧!」
曉-走了過去,瞧見紙張上頭的字——
女性職員上班不得穿著牛仔褲、迷你短裙等粗俗與不雅服飾,否則記小過處分。
「什麼?牛仔褲是粗俗服飾嗎?」曉-看著自己,心想自己一早搬家,穿著牛仔褲只是因為方便搬東西,而她又急著到醫院探季康的情況,才會直接來公司,沒想到這家公司的規定竟是這麼嚴格。
「當然不是,只是因為海氏集團是一個國際集團,經常會有外國客戶或股東前來巡視,儀表是很重要的。」柳香笑著又說:「那邊是你的位置。」
「哦!謝謝你。」看著自己的辦公桌,曉-的心情是激動的,她想到自己靠著半工半讀大學畢業多月,終於找到了一份理想的工作,還有了屬於自己的辦公桌,真的是值得了。
走至辦公桌的曉-突然想到什麼的又轉向柳香,「不好意思,還沒請問你貴姓?」
「我叫柳香,以後你喊我名字就可以了。」柳香親切的笑道。
「嗯!那你也喊我曉-吧!」曉-對了柳香點點頭,仍是有點擔心自己的穿著,「柳香,那我今天這身穿著沒關係吧?」
「這……反正你就別出去,中午想吃什麼我幫你帶回來,這樣子就沒問題了!你只要別出辦公室,基本上總裁是不太可能來出納室的。」柳香熱情的回應。
「那真是謝謝你了!」有了這一番話,曉-才放鬆了下來。整理桌面的同時,她想起心中另一個疑問,「柳香,這裡怎麼只有你一個人?難道沒有其他人嗎?」不會吧?這麼大一家公司,該不只請兩位出納小姐……
「哦!其他人去開會了,我留守辦公室。」說完,柳香對她笑道:「曉-,我得去送一份文件,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你去吧!」曉-笑著點頭道。
「那就麻煩你了,我會早去早回的!」拿起卷宗後,柳香便走出辦公室。
目送柳香離開後,曉-坐了下來,她專心的翻閱著桌上的資料,好讓自己儘早進入狀況。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眼角餘光發現門口似乎站著一個人,她猛地抬起頭——
真的有人站在門口,還是一名痞子樣的男人,他正以微醺的眼瞅著她。
「你……你是……」她嚇得站了起來,傻愣地望著他。
「你又是誰了?」他一手拎著西裝外套搭在肩上,步履蹣跚地走進辦公室。
「我……我是新來的職員……」說完曉-抿起唇,對於這種看來有些詭祟的男人,她只感到心驚莫名。
他是公司內的職員嗎?還是從外頭進來的?曉-猜測著對方的身分。
「哦!新來的是嗎?」他一步步靠近她,近到幾乎貼著她的臉,「那你管錢嗎?」
「錢?」她直搖頭,近距離之下,她明顯聞到他身上帶了股酒味。
「是啊!小姐,你不會沒有看過錢吧!嗯?」海堯倫醺醺然的眯起眸子,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這位先生,這裡是出納室,請你別亂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心想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她有義務不能讓這裡出事。
「呵!你這個女人倒挺有意思的!知道我是誰嗎?」海堯倫冷冷一笑,深邃的大眼直瞅著她。
「我不知道,不過我請你放尊重點,若只是想搭訕找碴,請出去!」曉-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只差抬手直指辦公室門趕人。
雖然她的嗓音頗大聲,心底卻非常緊張,因為長這麼大,她還不曾遇上這樣的情況,更不曾看過這樣的男人。
他不多話,但臉上的笑容卻帶著淡淡的揶揄,使得她除了氣悶之外,還莫名地興起無法形容的顫悸。
「天呀!乞丐趕廟公就是像你這種人!」海堯倫眼中升起陰霾,「別說這麼多廢話了!把錢拿來。」
「什麼錢?」她吃了一驚。
「別裝蒜了!我知道我老爸今天有吩咐你們準備一筆錢,由於對方羅唆不肯收票,硬是要拿現金,而這筆錢為數不少,我只是想拿個十幾萬零花,不成嗎?」雖是詢問,但他的語氣強硬,根本沒得商量。
「十幾萬?」曉-瞠大了眼睛。有人拿十幾萬當零花錢嗎?
「你到底給不給?」喝醉的他一伸手就抓住她的T恤襟口,「再不給我就把你的衣服給撕了!」
「不要!求求你放開我!」她緊抓著他的手,深怕他真的撕破她的衣服,「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到底做什麼……放手啊!」
她沒想到第一天上班就遇上這種可怕的男人,而且他的手勁好大,根本不是她所能抗衡的!
「你……你以為……」他醉眼迷濛地盯著她瞧,「你以為我不敢撕嗎?嗯?」他猛力將她拉近自已,額頭抵著她的,眯著眼瞧她,「要不要試試啊?撕了你的衣服後,我就拖你到公司各樓層展示!哈哈……」
曉-聽得心頭一驚,差點兒想放棄這份工作,拔腿就跑;可是,她根本不能動,衣服被他揪得就快要裂開了!
「求你放開我!我只是新來的,根本沒錢……」她恨不得瞪死眼前這個以傷人為樂的男人。
「沒錢?」他揉揉眉心,隨即點頭道:「也對,新來的不可能管帳……」
「所以你就放了我吧!」曉-汗淋淋地央求著。
這時,海堯倫的視線突然盯向她被扯開的T恤衣領內,「呵呵!你還是真保守啊!T恤裡面還穿小可愛?」說完,他還佞笑了一下。
「你……你太過分了!」深覺受到羞辱,曉-想也不想的抬手用力摑了他一巴掌!
被這巴掌一震,海堯倫彷彿清醒了般,驀然張大眼瞪著她,「好個女人!你竟敢打我?」
得到釋放,曉-急急往後一退,「你別再過來了……再過來我就叫人了!」
她淚盈於睫,咬著唇、顫著心的望著眼前這個高傲又無理的男人,尤其在她摑了他一巴掌之後,他的臉色變得鐵青、黯沉,再加上他那雙發紅的眼睛,就宛似一頭髮怒的獸,直想將她生吞活剝一般!
「好!你叫呀!快叫呀!」他揚聲怒吼,接著目光不軌地在她身上游移,突然發現什麼的驚叫道:「你居然穿牛仔褲!」
「我……」曉-聽著他滿含驚訝的話語。
從她進這間公司開始,就發覺幾乎每個人都對她的穿著有意見,當然她也明白自己鑄成什麼樣的錯誤了,怪只怪她應徵那日一心只放在考題與面試上,而忽略了一旁公佈的事項。
若他將這件事說出去,她會不會上班第一天就被記過處分呢?這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
「哈哈!我老爸最恨底下員工不聽他的命令行事,喂!你該不會希望第一天就被炒魷魚吧?」說完,他發出一陣狂笑。
「你的父親?」曉-不解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扯上了他父親。
「海洋,你該不會不知道吧?」海堯倫揚起嘴角,笑得恣意,笑容中更流露出一絲訕意。
「海洋?!」曉-深吸了一口氣,臉色瞬間變得比剛剛還蒼白。
既然來此工作,她又怎會不知道海氏集團總裁便是名震全球的海洋?而眼前的他,原來就是海氏集團的少東!
難怪,難怪他的個性這般放縱霸氣、目中無人,自以為高高在上……
「現在你知道得罪誰了吧?」他一手撐著桌面,與她保持一段距離,揚起嘴角笑得激狂。
曉-閉上眼睛,心悸不已。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什麼黴運,為何今天所碰到的全沒好事……
她捂住嘴,心裡想的是,如果她就這麼被趕出公司,當如何回去面對父親還有繼母與季康呢?
可是……可是這男人嗤冷的笑容竟讓她心底產生了巨痛。
「哎呀!你竟然打了總裁的兒子一巴掌,又讓他發現你一點也不注重職場禮儀,這該如何是好呢?」海堯倫惡質地笑著,他挑起眉,邪魅的注視著她倉皇無助的模樣。
這時,曉-也想通了,她已不再強求。她心想,或許這份工作根本不屬於她,否則也不會才進公司就遇上這些問題。
「海先生,你不必在這裡挖苦我了,你要錢,我沒有,但是骨氣我還有,真要我走我可以走,絕不會戀棧著這份工作的。」她含著淚,快速地將桌上一些文件還原,然後拎起揹包便打算閃過他的身子。
然而她卻失算了!
才從海堯倫身邊經過,他居然長臂一伸,將她勾進懷裡,硬是箝制於胸前。
「你……你到底要做什麼?我沒錢……我是真的沒有錢!」她驚慌失措地大喊。
「呵呵!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似乎對你比對錢還要有興趣了。」他冷冷的笑著,嘴裡說著輕佻的話語,直讓曉-臉紅耳熱。
她又羞、又惱、又恨,恨自己怎麼這麼沒用,就算要逃也逃不!
「請你放手,讓我走吧!」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也因此嗓音變得沙啞難聽。
「哈哈!真有意思,若不是因為要錢花用,我都不知道這出納室裡竟會有你這麼一號人物呢!」他揚唇大笑,俊美的臉龐滿是對她的濃濃興趣。
這一幕,恰巧被拿著礦泉水走進來的柳香瞧見,她看著眼前的情況,張大著嘴,早已是說不出話來了。
「海先生……」半晌她才擠出這麼一個稱謂。
柳香彷彿是救星般,曉-立刻轉首,對著她哭喊道:「柳香,快救我……你快救救我……」
「這……」
柳香看著海堯倫那張滿布猖狂的笑臉,以及被他壓制在身下的曉-,她已經完全傻住了,根本是動也不敢動。
「瞧你們兩個真是好玩!」海堯倫這才猛地將曉-推開,戲謔地勾起嘴角道:「算了,既然你們幾個頭兒不在這兒,而你們也不敢作主給錢,那就算了,不過……」他又轉而看著曉-,「你當真很有意思,我記住你了!」
丟下這句話,他拎起西裝外套,半醉的踩著腳步緩緩踱了出去。
他一離開,曉-的淚水便狂湧流下,最後她忍不住趴在桌上痛哭,一顆心更是在該不該離開之間遊移不定。
「曉-,別傷心了,其實我們都很怕遇見總經理的。」柳香走近她,輕拍她的背脊安慰著。
「他是總經理?」聞言,曉-錯愕地抬起小臉。
「對呀!不過是個很混的總經理,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泡馬子。」嘆了一口氣後,柳香為曉-倒了杯茶,「喝口茶,緩一緩情緒。」
「柳香,我想……我是不是該辦離職了?」想到這兒,曉-的小臉不免一皺。
「啥?你開什麼玩笑!」柳香立刻拉了張椅子坐在她身側,「若你真這麼做,可就在我們公司創下同一天上班又同一天離職的紀錄了。」
「可是……他看見我穿牛仔褲,還說要報告總裁……」說到這兒,她的心就彷彿被啃蝕般,變得更加焦躁不安了。
「放心,總經理才沒那麼閒呢!再說,他與總裁的關係也很僵,他不會為了你的事自找罪受的。」有關這一點,柳香倒是挺有自信的。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好。」曉-微微一笑,卻是怎麼也無法開朗起來。
「好了!別想這麼多了,我們做事吧!待會兒午餐時間,我再替你到餐廳買午餐吧!」柳香是一位非常關照同事的人。
「好,那就麻煩了。」曉-點點頭,心情卻頓時攏上許多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