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奪嘴咬草莖,橫劍於肩,那詭笑的神色,似頗耽樂其中。
便於這時候,鬱葱峯頂,流霧之間,飄起了一張好大的紅色披風,有若紅旗,迎風招展。
披風的主人淡出山色,隨之飄近,那是一名高大的中年漢子,蓄了兩撇小鬍子,背了一隻劍袋。
那是司徒雲相。
司徒雲相張手一鬆,紅色披風旋即飄開,落在附近樹上,掛的四平八穩。
李天奪自然識得其人,笑謂:“久違了。”
司徒雲相回以一笑:“又見面啦。”
李天奪眯起了雙眼説:“既認……既識我相何識雲,我沒記錯?”
司徒雲相亦道:“丐幫守護神,是叫你的?”
李天奪苦笑道:“是丐幫守護者,不是守護神,我沒那麼神。”
司徒雲相故意搖了搖頭説:“嘖嘖嘖,你是劍神耶。”
李天奪不再答話。俄傾,他抹掉嘴邊的草屑,放下長劍,斂色來問:“張昌是你殺的?”
司徒雲相點了下頭。
李天奪又問:“只為了一把劍?”
司徒雲相反問:“那把劍你帶來了嗎?”
李天奪愣得一愣,隨即手指不遠處。
司徒雲相循向去看,附近一處石冢邊,正插着流光狂草。
其劍外貌不殊,柄與格均有磨損,新裹的鯊皮重又剝落,透露出一種古樸雅趣,銀黑劍鞘中央,鏤有二十個墨黑空格。
李天奪説:“張昌是我義弟,一個傻呼呼的老實人,想必是在言語上得罪了你,為你所殺?”
司徒雲相説:“言語上得罪我,並不會令我殺人的,但他搶先出手,而且招招殺着,那就怪不得我了。我找他,是為了劍;我殺他,是因為他想殺我。”
李天奪聽完,凝視對方不語。
司徒雲相亦報以凝視。
未幾,李天奪點了頭説:“好,我相信你,既然這樣,也怪不得你了。”
司徒雲相聞言一笑,於是轉向石冢,準備取劍。
“請等一等。”李天奪忽道:“固然……錯不在你,但人命關天,殺了人,總不能就這樣算啦。”
司徒雲相回顧問:“你想怎麼着?”
李天奪指説:“那處石冢,是我臨時搭建,用以志念張昌的,請你為他上香、向他磕拜,咱們兩家的恩怨就算了結。”
司徒雲相笑笑搖頭:“上香可以,磕拜?就免了吧。”
李天奪一愣:“你取了別人一條寶貴性命,竟連區區一拜,都不捨得?未免太過狠心。”
司徒雲相大笑:“閣下昔日征戰四方,連敗羣雄,殺的人也不在少數,難道事後你也一個個地去磕頭?”
李天得又是一愣,陷入長考。
的確,此生他殺的人也算不少,固然多是奸邪之徒,可也包括了官兵差吏,其間生死惡鬥,何殊於司徒雲相與張昌?
這時候,司徒雲相已將流光狂草拔取在手,端詳把玩。
李天奪長長嘆了口氣,轉身走開。
輪到司徒雲相一愣了:“喂,你這就走啦?”
李天奪説:“尚有何事?”
司徒雲相走近笑笑:“都説李天奪乃不世出的武學宗師,最擅自創劍法,今日咱們偶遇,不切磋切磋就走人,好不浪費。”
李天奪轉過身來問:“你想同我切磋?”
司徒雲相頷首:“上次華山一會,閣下以一敵三,連戰連勝,待我出現之際,已甚疲累,故未多所著力,而今再無旁人打擾,豈非切磋良機?”
李天奪想了想,把頭點了一點,又搖了一搖。
司徒雲相暗忖道:“媽的,這廝真是婆娘,若非曾照過面,還真不相信他就是名震天下的李天奪呢。怪不得他們丐幫四分五裂,你要繼任幫主,不就結了?偏不,搞得亂七八糟,啐!”想起他白蓮教各立山頭,連個深孚眾望的人都沒有,而今丐幫雖有,卻是個婆婆媽媽的人物。
不悦地問:“又怎麼啦?嫌我不夠格嗎?”
李天奪説:“閣下劍術無敵海內,怎不夠格?”
司徒雲相聽了讚美,登時“抖”了起來,對方可是劍神哪,不悦之色頓掃,説:“那還猶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