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良雖然一直在與西門復說話,但目光卻始終盯著頭頂上的通天穴口。
他知道那是逃生的唯一的出口。
他並不怕死,對生死均無所謂,但此時卻仍想逃出去。
如果沒人逃出去,就無人知道消穴裡發生的一切。
他要報仇,洞穴裡的四百餘名群豪,決不能白白死去。
要報仇,就必須活著!
他在捕捉時機,力圖一搏。
在洞穴爆炸的瞬間,他發出一聲狼嗥,身形驟然拔空而起。
在四壁搖撼,碎石如雨之中,他提足一口真氣,身子疾如箭射,眨眼間,已飛至通天穴口。
他足下連續幾個虛蹬,藉著洞穴爆炸時的反衝力,使出“梯雲”輕功絕技,身子再度升高,已逼到穴口邊沿。
只要他手一伸,抓著穴口邊沿的石縫,就能飛出洞穴頂外了。
就在此時,一聲蓬然大震,埋在洞穴口頂部的火藥爆炸了,穴口頂部巨石立刻成了碎片。
徐天良身子一震,急速下墜,碎石隨之砸下。
功虧一簣!
徐天良情知難逃劫數,只得雙手本能地抱住頭,往側裡滾落。
徐天良剛墜地,四壁巨大的石塊塌陷而下,立刻將洞穴埋沒。
火藥還在爆炸,從洞口一直延引著爆炸進來。
群豪被炸碎、砸碎的殘肢肉切到處飛濺,淒厲的慘號聲被爆炸聲與石洞塌聲所淹沒。
整個靈蜂都在急劇地震動搖撼。
山岩已倒塌一邊,而地下的轟然聲仍隆隆不絕。
遠處,六不和尚凝視山崖良久,緩緩戴上竹笠,飄然而去,他還有重要的事要辦。
利用金陵寶藏,設計消滅武林各派勢力,以使投效皇上的西門復控制了整個武林為朝廷所用,這只是他計劃中的一部份。
隆隆聲終於平息下來。
靈峰又恢復了寧靜。
月亮在空中又探出了頭,但倒塌一壁的山崖岩石下,再也沒有“寶光”。
不知過了多久。
徐天良悠悠醒來。
回到腦中的第一個意念是“我還活著?”
不錯,他還活著。
四百二十九名隨同他一起來取寶的武林群豪全都死了。
唯有他一人還活著。
他活著,完全是僥倖。
洞穴炸塌之後,巨大的石塊寒滿了洞內,交錯的石塊中有不少空隙,徐天良恰巧夾在兩塊巨石的隙縫之中。
他肩上,頭上,雙臂,腿腰都受了傷,而且傷勢不輕,但一口真氣始終未斷。
他不是一般的人,不僅有頑強的生命力,而且還有頑強的毅力。
他深吸口氣,開始獨動手臂,手臂似有千斤之重,但他終於掙脫出手來。
他遊移著身體,吃力地從石縫中脫出,趴伏在身邊的一塊大石上。
他無法抬頭,也無法直起身,因為大石上還壓著有交錯的巨石,石間的空隙不足兩尺距離。
他先喘息了一會兒,默默運氣一小周天,竭力聚集起體內的內力。
這一來,他的手腳也就能活動自如了。
忽然,他目光觸到身左側的石塊上,有一縷鮮血正順著石塊邊沿往下滴。
斜擱的石塊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不知道被壓死或壓傷的人是誰。
根據鮮血還在流淌的情況。他肯定自己並未昏死多久,於是,他綻開嗓子道:“誰在那裡?還有誰活著?”
四周一片沉寂。
沒人回答他的話,也聽不到任何喘息或呻吟聲。
敢情所有的人都死了?
他這個不知道什麼叫害怕的狼崽,也感了一絲恐懼。
為什麼偏偏自己還活著?
他在詢問自己。
天意,這就是天意?
他回答著自己。
他心中燃燒起熊熊的求生慾望:“天不要我死,我就不死,我不死,務惡者必死!”他咬咬牙,朗聲道:“群豪英靈保佑我狼崽出去洞穴,狼崽日後定當為你們報仇雪恨。”
他開始尋找走出洞穴的路。
往上看去,兩尺空隙處交錯的石塊上,又是石塊與泥土,見不到絲毫光亮。
他知道自己所躲的位是洞底,距洞頂外有二十多丈的距離,上面的石塊不知有多少,絕對無法從上面爬出去。
目光掃過左右。
四周皆為縱橫交錯的巨石所堵塞石塊間的空隙小得只能容蛇和老鼠穿行。
他只好趴臥著發愁。
如果找不到出去的路,他仍然只有死路一條。
他會被渴死,餓死!
然而,他別無他法,只有靜靜地等候著神的降臨。
他既已作了死的打算,剛才因複雜心緒而引起的激動心情平靜了下來。
他淡淡地一笑,仰轉身閉上眼。
他竭力不去想任何想事,任何人,把思緒停留在空白狀況。
在這種處境下,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做到的,但他卻做到了。
洞裡靜得無法再靜。
大概是因為爆炸的緣故,連任何動物與秋蟲的聲音都聽不到。
忽然,他聽到了一種沙沙極微細小的聲響。
聲音似來自天際,也似來自地獄,似蛇在爬行,也似沙子在流曳。
他陡地睜開了眼。
他憑他特有敏感,判斷出這聲音來自身下的石塊的五尺地裡。
那聲音不是蛇在爬行,而是摻有沙土的水在流淌。
有流水就有出路,因為流動的水,總要流去一個地方。
他目光閃爍,頓時精神抖摟起來。
他運功朝身下的石塊,擊出了一掌。
“轟隆!”一聲悶響,身下石塊被擊斷兩尺長的一角。
與此同時,因為震動,“嘩啦啦”石塊一齊往下壓來。
一塊石塊砸在他背脊上,幸虧石塊不重,另一塊巨塊擱壓到他頭頂,幸被左側一大石塊擋住。
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這樣砸死,豈不冤枉?
他不敢再去弄身下的石塊,他知道弄不好,洞穴會再次來個塌陷,真要是那樣,他必會被壓成肉泥。
他小心地彎過手臂,拔出了天神劍。
他這次仍很輕,手臂還能動彈。
他用劍尖輕輕地撥弄著地面,發覺石塊下有一灘鬆軟的沙土。
他沒有猶豫,立即俯身挖掘起來。
半個時辰後,他挖到了五尺地下。
他驚喜地發現,地下有一條暗流河床,一道溪流正在潺潺地流淌。
扭著身,鑽進了崖壁內的暗溪流裡。
他伏在溪流中喝了幾口溪水,一股清涼直透心肺,使他頓感輕爽不少。
他弓起身,順著溪流往前走。
行出十餘步,一股冷風迎面吹來,颯然有聲。
他臉上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笑意。
根據風來判斷,他知道自己能走出這被困之地。
他加快了腳步。
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山洞。
這山洞雖未被火炸過,但因為震動,也已倒塌了半邊,幸喜未被完全封住。
他走到洞前,剛抬起腳,復又頓住。
他的夜眼,清楚地看見了洞口的沙土地上,有一雙清晰的腳印。
這雙腳印,是剛印上石久的。
準來過這裡?
群豪中誰死裡逃生,比自己先一步找到了這條生路?
他捏緊了手中的劍,走進洞去。
洞裡碎石堆壘,一丈餘長的巨石斜擱一側,幾塊洞頂上塌下的巨石橫擱在條石上。
他彎腰從條石下鑽過。
他暗想:“拿虧有這根條石支撐著,否則這洞一塌,出路就沒了!”
他目光掃過四周,手在空中探了探,立即發現那股冷風的來源處。
石洞的亂石一角,有一個低窪的洞,冷風就是從那洞裡灌進來的。
這洞就是出口。
洞口的亂石顯然被人搬動過,洞口有劍削過的痕跡。
這一事實,再次證明了已有人在徐天良之前,逃出了死亡洞穴。
逃出去的人會是誰呢?
徐天良來不及細想,縮著肩頭,從石洞口鑽了過去!
眼前光線驟然一亮。
濃密的草叢觸到了他的臉面。
由黑暗處來到光亮的地方,他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耳邊響起一陣沙沙的還帶有呼氣聲響。
他知道,他無意中侵入了一個霸王爺的領地。
他迅疾地一翻手腕,眼也沒睜,便將天神劍刺了出去!
“嗆!”天神劍釘入了草叢泥土中。
他緩緩地睜開眼,天神劍劍鋒下一條被釘中七寸咽喉的眼鏡王蛇,在急劇地扭動著身軀。
他抬頭看看天空,太陽正掛在東峰頂梢。
此刻,已是卯時分。
他伸手去拔劍,忽然覺得手臂有些沉重,舌尖也有些麻了。
怎麼回事?剛才並未讓眼睛蛇咬著呀!
可是,這卻又明明是中毒的象徵。
他再看看草叢,草叢上有一層極細的白色粉末。
有人在草叢上灑了毒物。
他咬著牙,掙扎著爬起身。
驀地,他臉色一變,抓起天神劍連同帶著劍上眼睛王蛇的屍體,就地一滾。
左側是個深草覆蓋的斜坡,他順坡滾到十餘丈遠,從囊中摸出一顆藥丸塞入口中,裹著唾液嚥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中了什麼毒,但無論是什麼毒,這顆道逍遙仙宮的保命丸,至少能讓毒性在兩個時辰內不會繼續發作。
他身後一壁斷崖。
他明白,他已轉到了靈峰石崖的另一側。
這裡是後山,無路可通,只有草坡上邊唯上的三條出路。
他深吸口氣,順著草坡爬上,伏在斷崖叢中,悄悄地探出了頭。
陽光照耀著草坡坪。
坡坪上站立著陰冥帝君神篇藥王湯千秋。
湯千秋前面三丈開外的地方,站著徐大川、花容容、金童、銀童及十餘名身著狼皮短褂的漢子。
徐天良屏住氣,瞪圓了眸子。
他暫時忘記了身上的傷與體內的毒,他很想看看西子莊徐大川狼幫這些人,怎樣對付湯千秋。
湯千秋渾身是血,衣裳破爛不堪,顯然他在洞穴塌倒中已受傷不輕。
這個老怪物能在爆炸倒塌的金陵寶穴中,及時逃脫出來,真算是了得!
湯千秋雖然負傷在身,而且氣喘吁吁,一副力不從心的樣子,但徐大川一夥人仍不敢貿然向他發動攻擊。
神篇藥王的毒名功,名震天下,誰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徐大川經驗老道,既不逼前,也不退後把住風頭,就是這麼站著,話也不說一句。
花容容幾次要上前,要開口說話,都被徐大川阻住。
她也善使毒,又跟了湯千秋一個多月,自認也瞭解了湯千秋,這老怪物藥囊已失,身又負重傷,簡直可以說是已成了一個廢物,還怕什麼?
但,徐大川不這麼認為,猛虎在未倒下之前,就會有危險,決不能掉以輕心。
他看出場千秋身已負傷,傷口還在流血,因此他掌握住對方這個弱點,沉靜地帶著手下站著,與湯千秋比耐心,磨時間。
他們如此對峙,已相持了半個時辰。湯千秋表面上似乎很沉靜,但心裡卻是一片慌亂。
他已身負重傷,若真要動手決不可能是徐大川的對手,何況徐大川還有一大批幫手相助。
如果有藥王在,那當然會是另一種情況,別說是一個徐大川,就是十個,幾十個,他也不會放在眼裡。
在洞穴時,他發現洞下的暗流,知道這是唯一可以逃生的出路,他生性自私,從來不為別人著想,自然沒向群豪說出這個秘密,當然其中也有另一個理由,群豪若知道這個秘密,大家爭搶逃命,那就誰也逃不了。
他悄悄地往石壁縫裡灌藥,將石壁腐蝕,然後挖了個小洞。
他原想打通小洞,隨後將身旁的徐天良帶走,但卻來不及了,在他打通小洞時,洞穴已經炸塌。
他倉慌中顧頭不顧屁股地縮身鑽入了小洞,倒塌的石塊不僅將他砸傷,而且將他的百寶毒囊壓住。
他知道洞穴內還會發生連續的爆炸,於是不顧傷痛,拼命地鑿通小洞,扭身鑽入了隱藏在洞穴底五尺地下的暗流道中。
他剛落入暗流中,洞穴中的爆炸再次響起,整個洞穴全部坍塌了,石塊塞住了他鑿通的小洞,將洞中所有的人全部埋沒。
他感到慶幸,幸有這條洞穴底的暗溪流,否則就沒命了。
他原已懷疑金陵寶藏洞穴有鬼,不打算入洞的,後被徐大川真真假假的“兵不厭詐”所迷惑,自作聰明地進了洞穴,這是他的不幸。
他經驗老道,進洞也曾給自己留下了退路,在洞口旁灑下了“天絲花粉”劇毒,這是西域的極毒之物,灑下之後,丈內距離無人能以靠近,這樣他就能進退自如了。
他沒想到六不和尚有天絲花粉的解藥,從而斷了他的退路,將他與群豪一道困死在洞中。
這條暗流能使他死裡逃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沿著溪流行走,很快地就找到了出口。
在出洞口時,他發覺百寶毒囊已撕破,囊內僅剩下了一包毒粉。
他鑽過洞後,毒粉紙包又被磨破,毒粉有一半灑落在草叢中。
徐天良所中的毒,便是他在無意之中灑下的毒物!
他吃力地竄上後山崖草坪,仰面向天,低聲跨移。
他感謝上蒼救了他的命。
然而,就在他歡呼之時,徐大川和花容容帶著一群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湯千秋暗自捏住了藏在破衣袖內的半包毒粉。
這是他的救命符。
他能否活命,就在這半包毒粉上。
他要出其不意地在交手中,將毒粉彈到徐大川身上,只要徐大川沾上毒粉,他就有救了。
一命換一命。
徐大川放他走。
他告訴徐大川解毒之法。
他自認有八成成功的把握。
然而,事出意外,徐大川居然站著沒動,而且沒有絲毫要動手的樣子。
徐大川不動手,他就沒有機會。
他身已負傷,要主動出擊,用毒粉去傷害金童和銀女等高手保護著的徐大川,機會等於零。
他開始感到了千面郎君的陰險與狡詐。
他也只得與對方一樣,站著不動。
若是往日,憑他數十年的修為,與對方站到黑,對方也佔不到半點便宜,只要天一黑,他便能趁黑逃走。
但今日,情況大不相同。
身上要命的血,從背部,手肘及腿上的傷口往外流淌。
他自認武功高深,毒功技壓天下,無人能傷得了自己,所以他從不帶金創藥,今天看來,他是失算了。
剛站過半個時辰,他已覺力不能持。他明白,若是這樣下去,還能過半個時辰,不用徐大川動手,他也會栽倒下去的。
他抿抿嘴,終於開了口道:“千面郎君,你為什麼還不動手?”
徐大川淡淡地道:“無須在下動手,再過半個時辰,你就自己倒下去了。”
湯千秋嘴一扁,臉上肉溝勒出一絲笑意:“好主意,你是老夫在江湖土見到的最聰明的對手。”
徐大川冷冷地道:“謝謝湯前輩誇獎,在下受龐若驚。”
湯千秋眯起眼睛道:“久聞千面郎君快劍名揚天下,能否給老夫一個見識的機會?”
徐大川沉緩地道:“當然可以。”
說著,他拔出了肩背上的長劍,劍鋒在陽光下映出刺目的反光。
徐天良鞘內的天神劍跳動了一下,隱隱發出龍吟之聲。
徐天良忙用手捂住劍柄,抬手之間,他都覺得十分吃力。
好厲害的毒物!連逍遙仙宮的保命丸,也鎮懾不住毒氣。
他已猜到是湯千秋在洞外草叢中下了毒,但他猜不透湯千秋要在洞外草叢中下毒的原因。
湯千秋目光閃動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徐大川雖然拔出了劍,但卻仍然凝身未動。
湯千秋斜橫了一步:“請徐幫主過來出招。”
徐大川冷哼一聲道:“在下劍法雖然拙劣,但要見識在下的快劍卻是有條件的。”
湯千秋沉聲道:“請講。”
徐大川聲冷如冰:“請湯前輩先自行卸下兩條手臂!”
“你……”湯千秋氣得鬍鬚亂抖!
堂堂的陰冥帝君神篇藥王,何曾受過這種侮辱!
然而,他火候老成,立即收起怒容,淺笑道:“徐幫主,老夫將女人也送給你了,你能否放老夫一條生路?”
徐大川冷然地道:“女人如同男人身上的衣服,隨時都可以更換的,如果你需要,我馬上可以還給你。”
花容容臉色候變,媚眼裡射出兩道陰狠毒辣的煞火。
湯千秋心一動,扁扁嘴道:“好,你叫花容容過來,我有話要與她說。”
徐大川朝花容容呶呶嘴:“你過去。”
“川郎!”花容容飄去了一個媚眼。
“去!你這賤貨!”徐大川抖抖手中的劍,厲聲斥喝,但他左手卻屈起手指做了個暗號。
花容容明白了他的意思,向前邁出了腳步。
她心裡卻在咬牙罵道:“這狗東西居然用我去冒險!”
她飄步走到湯千秋身前,莞爾一笑:“你可好!”
湯千秋聳肩道:“老夫這樣子會好嗎?”
花容容貼近他身旁,低聲道:“你別想扣著我做人質,那是威脅不了他的。”湯千秋輕聲地道:“沒想到他也會這麼待你。”
花容容一扭腰,嚼起嘴道:“我也沒想到。”
湯千秋提口真氣,秘音傳聲道:“如果今日你能救老夫出險境,老夫密林小屋中的寶藏,全部送給你,並且讓你自由選擇如意郎君。”
花容容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道:“此話當真?”
湯千秋密音道:“老夫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亂箭穿心!”
“如何救你?”
“老夫左袖內有半包毒粉,你回過去想法將它灑在徐大川的身上。”
湯千秋身子突地一晃,身形微側,左袖內的半包毒粉已塞到了花容容的手中。
他知道這女人不可靠,但!無脫身之法,只能冒險一試。
花容容扭身往回走。
行出十步左右,她足下絆著了草叢中的石塊,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哎唷!”她發出一聲尖叫。
湯千秋和徐大川同時躍身上前,想去扶她。
驀地,花容容像蛇一樣從地上彈起。
湯千秋和徐大川目芒同時一閃。
這女人手中的毒粉會灑向誰子
花容容玉腕一抖,一團白粉散開,隨風撲向湯千秋。
該死的女人!
湯千秋倉忙中雙袖盡力一拂!
身負重傷流血過多,功力不濟,雙袖破碎,風力甚微。
湯千秋不僅沒將毒粉拂散,手臂和臉上都已沾上了少許毒粉。
徐大川隨後劍到,一劍刺中的湯千秋肩膀,將他挑倒在地,隨即劍鋒指處,封住了他九大穴位。徐大川為何不殺湯千秋?
徐天良從草叢中間伸出頭。
湯千秋倒下的時候向斷崖草坡,於是他看到了徐天良。
這狼崽也逃出來了!
他心中再度升起一絲求生的慾望,故意裝瘋弄傻似地嚷道:“誰能救我李世民,鐵打的江山平半分!”
花容容冷笑著道:“老怪物,你看你是瘋了,這地方誰來救你?”
徐天良沒有反應。
他不是不想救湯千秋,多一個金陵寶藏洞穴的證人總是件好事,但他無能為力,身上的傷不說,體內的毒已使他無法出手。
該死的狼崽,居然見死不救。
湯千秋恨恨地咬緊了牙齒。
徐大川冷冰的劍鋒,抵住了他的咽喉:“老怪物,從哪兒逃出來的?”
湯千秋瞪眼瞧著斷崖草叢中的徐天良,徐天良想向他解釋,但不敢開口。
湯千秋看清了徐天良的臉,那臉上已出現了灰色的斑點。
狼崽中了自己的毒粉!
狼崽怎麼會中毒粉了呢?
他鑽出洞口草叢的情景,在眼前閃過。
半包毒粉灑落在了洞口草叢中。
此時,徐大川冷冰的聲音又響起:“你從哪兒進出來的?”
湯千秋心一動,手朗後山塞草坡一指:“那裡有個被草叢掩蓋的小山洞,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徐大川呶呶嘴。
兩名手下立即過去察看。
“幫主,這裡真有個洞。”
徐大川再向身後的兩名手下揮揮手:“把洞炸了。”
兩名手下從路旁始出一個竹笠,走向山崖草坡。
徐天良看出竹笠裡圓圓的黑球,果真是師傅說過的,那種只有京城火神營才有的稱為霹靂彈的炸藥。
看來西門復對自己說的話總是真話。
四名手下迅速在小山洞口布好炸藥,點燃火索,急身退下。
看他們熟練的動作,應該是京都火神營的人。
四人退入草坪,突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臉上露出驚慌之色。
湯千秋抿出一絲笑意。
徐大川冷漠著臉站著,左右侍立著金童銀童。
花容容目光望天空,神態有些呆木。
“轟隆!”小山洞炸塌了,草坡也塌去了一半墜入深淵。
徐天良咬住嘴唇。
好狠毒的做法,連僥倖逃生者也不放過。
他恨不能立即出手,將草坪上人殺盡,然而,他去無能無力。
爆炸聲還未完全消失,四名手下一齊叫嚷起來:“我們中毒了!”
徐大川扭頭對躺在地上的湯千秋道:“你下了毒?”
湯千秋點頭道:“不錯,老夫若未猜錯,這四人該是京都火神營的人,老夫與你做個買賣如何?”
徐大川道:“如何做法。”
湯千秋道:“四命換一命。”
徐大川想了想道:“行。”
湯千秋毫不猶豫地道:“服用眼鏡王蛇的血和膽,即能解毒。”
花容容一旁道:“怎知你說的是真話?”
湯千秋淡淡地道:“老夫中毒在先,你們去捉條眼鏡王蛇來,讓老夫試一試不就行了?”
花容容道:“你說出瞭解毒之法,又怎麼知千面郎君會放過你?”
湯千秋心一震,但隨即道:“千面郎君心狠手辣,且無人知真貌,但其人說話一諾千金,從不食言,老夫自然相信。”
徐大川冷聲道:“我不會食言的。”
說話間,突然身形一晃閃到四名中毒的手下身旁。
寒芒閃爍,血水映著朝陽,四顆人頭飛滾落地。
花容容禁不住一聲驚叫。
湯千秋顫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徐大川冷冷地道:“我說過我不會食言的,但我沒說讓他們活著。”
湯千秋輕嘆口氣:“算你狠,老夫認輸了。”
花容容困惑地問:“你既然要殺他們,又何必要解毒之法?”
徐大川輕哼一聲,凝地抓起她的右手腕,沉聲地道:“你伸開手掌看看。”
花容容伸開五指,頓時花容色變,她手心已出現了數點灰色的斑點!
徐大川道:“他在把毒粉包給你的時候,已暗在你手心中下毒了。”
“老怪物!”花容容咬起了牙,脖子一翻,精光畢露。
徐大川悠悠道:“老實告訴你,這個女人對我來說十分重要,剛才你只要制住她,我就只好放你一條生路了。”
花容容的臉色排紅,衝著他嚷道:“既然我對你這麼重要,你為什麼還要我去冒險?”
徐大川沉靜地道:“對不起,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這個老怪物並不是真心喜歡你,現在你該明白,他是怎麼待你了。”
花容容牙齒咬得格崩直響。
“至於那個徐天良”,徐大川繼續道:“他已經死了,不到想都也毫無意義,我不在乎。”
湯千秋目光一亮:“千面郎君,你不要自以為得意,會有人收拾你的,收拾你的人將比你強勝十倍、百倍。”
“哈哈哈哈!”徐大川進出一串怪笑,隨後聲音一沉:“四命換一命,現在該輪到你了。”
湯千秋嘿嘿一聲冷笑,掙扎著挺起了胸脯:“來吧。”
花容容一把奪過徐大川的劍:“讓我來!”
“嚓”血水濺處,湯千秋一條有臂離開了肩膀。
“你……”湯千秋痛歪了嘴:“你這個賤貨,毒蛇!”
“嚓!”湯千秋左臂也被花容容砍下。
花容容將劍遞給徐大川,尖叫著道:“你不是要看川郎的快劍嗎?你睜眼瞧吧。”
湯千秋突地怪吼道:“不要忘了眼鏡王蛇的血和膽,為老夫報……”
“仇”字未出口,徐大川的劍已將他人頭從脖子上卸下來。
徐大川垂下手中劍,望著花容容與死去的湯千秋,心中在想:這兩人是不是全瘋了?
片刻,他收回劍命令金童和銀童串入將草坪上的屍體扔入深淵,然後帶著花容容急匆匆地走了。
他急於要去找眼鏡王蛇,為花容容解毒。
一路上,他還在想湯千秋臨死前的那一句怪吼,究竟是什麼意思?
只有徐天良知道,湯千秋那句怪吼是對他說的。
他重新滑下草坡,在斷崖邊找到那條眼鏡王蛇,毫不猶豫地吸吮了它的血,又剖開它的肚腹,取出膽吞入勝中。
他伸著血沸淋的手,張著血淋淋的嘴,凝視著天空。
洞穴中,草坪上血淋淋的一幕在他眼前晃動。
他發出了低沉的咒語:“江湖險惡,人心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