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肩的金黃色發毛,突凸的前額,呲咧的獠牙,鋒利的爪甲,襯着一副鐵澆銅鑄的身軀,像虎、像豹、像獅、像熊,都無法説得準。
很顯然,剛在石室裏它已被霍安仙的劍所刺傷,此刻正在療傷歇息。
任焉燕從地道洞口鑽出來。
任焉夢燕沒見過這種怪獸,不知該怎麼辦,也只好傻愣愣地盯着它。
怪獸驚叫了一聲,踉蹌退後幾步,看來它的傷勢不輕。
呂懷良和霍夢燕相繼出現。
霍安仙跨前一步,冷聲道:“我們除去這畜牲。”
怪獸像聽懂了他的話,呲咧着嘴發出一聲嚎叫,眼裏射出兇狠狂野的光。
楊谷瓊扁了扁嘴,還想説什麼。
楊谷瓊聽呂懷良這麼一説,手一抬,腰間寶劍已經出鞘。
怪獸連吼幾聲,又退後了兩步。楊谷瓊沉聲道:“讓我來收拾它。”
“呂少俠!”楊谷瓊沉聲一喝,端然地道,“我楊某從不與人聯手對故,何況對方還是個畜牲,請你們退下。”
呂懷良和已拔出了劍的霍夢燕並肩而上。
楊谷瓊略一遲疑,也仗劍向怪獸走去,唯有任焉夢沒有動。
怪獸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閃着綠芒的眸子中露出了驚恐。
霍安仙四人已逼近怪獸。
好傢伙!霍安仙四人頓住腳步,凝招在手,等待者怪獸垂死掙扎的攻擊。誰知怪獸一吼之後,扭身就往坡側的小山路竄去。
霍安仙厲喝一聲,追了過去。
任焉夢卻抬頭看着了夜空裏閃射出一種異樣的光彩。
霍安仙一劍刺去。
楊谷瓊是在向自己,還是在向怪獸告警?
他一怔之間,劍勢緩了緩,與怪獸的距離落下三尺。
一隻鐵鷹臨空撲下。
一堵“大山”以驚人的速度,向他倒塌下來。
鐵鷹以翅膀擊飛霍安仙手中的劍後,仍扇翅向霍安仙四人擊來。
“小鷹!”任焉夢呼叫着飛撲過來。
任焉夢搶至霍安仙身前,舉起了雙手,似是要去擁抱撲下來的鐵鷹。
“任公子當心!”呂懷良護着霍夢燕一邊往後退,一邊高聲呼喊。
任焉夢垂下了手,嘴歪曲着,臉上滿是痛楚的表情。
霍安仙、楊谷瓊、呂懷良和霍夢燕都為鐵鷹鐵翅的威力而感動駭然。
霍安仙等人都清楚地聽得出,鐵鷹的厲叫是對任焉夢發出的挑釁與威脅,是極不友好的表示。
任焉夢臉色變了,繼而眸子裏閃射出灼熾的光亮。
他在劍法上的造詣,已是登峯造極,無人可比,但內功卻比楊谷瓊和呂懷良這兩位後起之秀,要稍遜一籌。
這痴小子想幹什麼?
霍安仙等四人都愣住了。
“嘭!嘭!”兩聲悶雷在空中響起。
霍安仙等四人,頓感天空塌下了下來,窒息得難受,身子也幾乎站立不穩。
鐵鷹沖天而起,盤旋一圈後,再度俯衝而下。
悶雷再起,響聲猶勝過剛才的雷聲。鐵鷹厲鳴,第三次向任焉夢攻擊。
任焉夢無形刀,三次出手。
氣憤與震怒中,他已無形刀使得淋漓盡致,併發出了最大的威力。
任焉夢跳了起來,揮着手大聲高叫道:“小鷹,你不要走!你不要……”
鐵鷹沒往回飛,也沒在空中旋圈,甚至連叫也沒叫一聲就飛了。
鐵鷹飛起了。怪獸也不見了。
任焉夢為何練成了武林傳説中的無形刀?
武林中沒人會無形刀,只有當年血魔歐陽晉練過,但聽説沒有成功,難道任焉夢會是歐陽晉的傳人?
他冰涼的頭額冒出了汗珠。
楊谷瓊繃緊的臉上,肌肉拉起了縱橫交錯的刻痕。
他被無形刀氣劃破的衣襟,無風自動。
今夜,任焉夢與鐵鷹相遇,是否以是事出有因?
這是問題癥結所在。
他感到一種不安與恐懼向他襲來。
只有任焉夢在喃喃地念着:“小鷹飛走了……我再也沒有好……朋友了。”
首先開口説話的是楊谷瓊:“鷹飛走了,怪獸也逃走了,我們先回洞去看看,看不能不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呂懷良走到任焉夢身旁,輕聲道:“該走的,你留不住,不該走的,你推不脱……”
話未説完,任焉夢點頭道:“你説得不錯,該來的,你躲不過,不該來的,你找不着。”
鑽進過道,回到石室。
霍夢燕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怪獸?”
她問的是霍安仙,眼光卻瞟着呂懷良。
霍安仙支吾了一下道:“老夫也説不準,因為從未見過這種動物,但依老夫看來很可能是狻猊。”
楊谷瓊道:“霍前輩説得極有道理。”
五人在洞中沒再發現什麼,便出了鬼洞。
姚星華在小路上爬出十餘丈後,已感覺體內真氣在急劇渙散,於是他不敢再動,只好趴在地上,靜靜地待著以維持最後一息生命。
烏雲掩住空中的明月,眼前是一片悸人的黑暗。
“姚兄弟?你怎麼啦?”崔子靈單膝跪在了姚星華的身旁。
誰能將盤龍劍客傷得這個摸佯?
崔子靈心中犯疑,情急之下,未加思考便將姚星華扶正上身,出掌按住了他的背穴,準備注入功力,替他增補內氣。
姚星華無急了,卻又不能開口,只得眼睜睜地等死。
醜女姚雲瑜一連向崔子靈刺出九劍。
崔子靈邊向後退,邊道:“姚姑娘,你聽我説……”
姚星華烏青着臉,抿緊着嘴唇,不説話。
“爹!你説話,告訴我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姚雲瑜一邊哭問着,一邊使勁地搖着姚星華的雙肩。
這時,三條人影飛掠而至。
姚雲瑜平日最尊重的便是這位武當掌門,聽他發話,便立即停住了手。
雲圓道長搶至姚星華身旁,伸出二指,捏住了他的手脈。
雲圓道長臉上露出驚愕之色,繼而臉色陰沉。
姚雲瑜流着淚水:“雲圓掌門,您是爹爹的好朋友,我求您……”
雲圓道長沒回答她的話,卻蹲下身來,目光盯着了姚星華。
雲圓道長皺起了眉。他不懂姚星這一指是什麼意思。
趕來的崔子靈也莫名其妙。姚雲瑜望了左邊黑魅魅的山路一眼,想了想道:“爹,您是要去九蟒樓?”
雲圓道長拂袖攔住她道:“你爹傷勢極重,再不能震動了,否則會……”
雲圓道長站起身,沉聲道:“你爹説要去九蟒樓當然得去,就由陸文欽和孫甫誠抬着他吧。”
陸文欽和孫南誠聞言,立即走近前來,彎下腰去抬姚星華。
陸文欽和孫甫誠抬着姚星華,姚雲瑜託着他的腰,一行六人向九蟒摟走去。
早已等待得不麻煩了的丁非凡,從殿房裏奔了出來。
人未到,聲音先傳來了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聽她那説話的口氣,早巳把丁非凡作了丈夫。
丁非凡心中一驚:“倒黴事怎麼都找上自己了?”
他拆下內側房一張小門板,擱到殿堂地下,然後將神台上的油燈取下來點上。
崔子靈走在最後,臉色鐵青得可怕。
路上,雲圓道長悄悄對他説了一句話,他頓時心驚了,如同掉進了冰窖裏。他明白,他已落入了一個可怕的陷阱中。
“爹……”姚雲瑜跪在他身邊,淚水簌簌落下。
姚星華眼皮眨了眨,手指動動了,似乎還在猶豫什麼。雲圓道長皺起了眉。到了這種時候,姚星華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姚星華確實在猶豫。
若雲瑜知道了她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該有何想法?
但是如果……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姚星華的臉上。每一個人,包括姚雲瑜在內,都知道姚星華放亮的眼光,這是他死前的迴光返照,所有人的眼光中有充滿了痛苦與期待。
雲圓道長希望他能説出楊豔豔的事。
崔子靈希望他能説出誰是兇手。
丁非凡希望他能通回桃花扇,解除他與姚雲瑜在情人洞中的“婚約”。
雲圓道長的臉變得灰白。
丁非凡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崔於靈和陸文欽、孫甫誠驚得瞪圓了眼,姚星華掏出只繡鞋做什麼?
姚星華將繡鞋伸到丁非凡面前:“請丁少主……照顧好我的……女兒雲瑜……”
崔於靈暗自嘆了口氣。沒想到盤龍劍客姚星華居然如此骨肉清深,臨死前不説出兇手是誰,卻交待女兒之事,自己的這個冤枉黑鍋上背定了。
姚雲瑜已泣不成聲,把頭埋在雙手之中。
姚星華掙扎着:“答應……我。”
他馬上就要背上個大黑鍋,和他這個在黑鍋相比,丁非凡的婚事又算得什麼?所以他首先勸説丁非凡。
姚星華嘴裏的鮮血像泉不似的湧了出來,眼中的神光也在渙散,聲音已細得叫人無法聽見。
但他仍頑強地掙扎着:“我已無……所望,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將死不瞑目……”
姚星華瞪眼瞧着丁非凡,胸脯往上一挺,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復又倒了下去,手中的繡鞋掉落在血泊中。
“爹!”姚雲瑜撲到他身上,放聲痛哭。
丁非凡沒想到雲圓道長地會這樣勸説自己,一時竟不知如何説話。
突然間,不知怎的他心中也充滿了傷感還有同情。
他彎下腰,猶豫着伸手拾起血泊中的繡鞋。
然而,他嘴裏雖然這樣嘰嘰咕咕地念着、罵着,但還是拎起了血泊中的繡鞋。
他説的是實話,對丁非凡能勇於接受姚星華的女兒姚雲瑜的舉動,大為讚揚。要是換了他年少之時,也許他就不會答應,於是這樣一來,對將背黑鍋的事,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丁非凡瞧着手中的繡鞋,心中暗自納悶,自己怎麼糊里糊塗就把繡鞋給拾起來了?
他已是騎虎難下。
姚雲瑜低低地哭出了聲,淚水巴達達地往下落。
他“噗”地跪下了,捏着繡鞋對姚星華道:“好,我答應你了。”
雲圓道長合掌佛號:“阿彌陀佛!”復又對陸文欽道,“你快去告訴楊谷瓊,就説九蟒出事,姚大俠被人殺了。”
“是。”陸文欽匆匆出了殿堂。
只有姚雲瑜在低聲哭泣。
過了好一陣子,丁非凡回過神來,暗自嘆口氣,將繡花鞋收好,然後問道:“姚前輩是怎麼死的?”
沒人回答,顯然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姚雲瑜地抬起了頭,一雙細眸子裏閃閃的精芒射向崔子靈。崔子靈是第一個趕到姚星華身旁的,他該知道。
崔於靈身子顫抖了一下,但沒説話。
丁非凡覺得有些奇怪,沒有再問,即伸出手去解姚星華的上衣衣釦。從姚星華吐血而亡的死狀上,他知道他的死因該是出自內傷。
“原來是你!”姚雲瑜細眼噴火,牙齒咬得格格直響,“難怪我父女剛到仙月勝客棧,你就暗自與我爹打招呼,咒我爹死!”
説話間,腰間盤龍劍霍地抖開,一道劍芒刺向崔子靈前胸。
姚雲瑜用力抖動了幾下,沒能將劍拔出,不覺瞪圓了眼道:“雲圓掌門,你……”
姚雲瑜聽丁非凡這麼説,這才重重地哼了一聲,手腕一抖將盤龍劍纏回腰間。
崔子靈面色凝重地道:“姚小姐,你爹的確不是我殺的。
“告警?”姚雲瑜是似不信。
“是的。”崔子靈點頭道,“當時我發覺任焉夢暗中用手指指着你父女,似是有欲加害你們的意思,所以……”
丁非凡道:“他見你在哭臉,覺得你很可憐。”
丁非凡聳了聳肩,未置可否。
現在他只覺得自己可憐,今後要娶這樣一個醜女為妻過一輩子,實在是太可憐了。
他這話大家都有同感,不覺感動一種深深的不安。
“楊豔豔。”崔子靈沉緩地道,“她曾在仙記酒店,約姚星華子時到九蟒洞會面。”
雲圓道長的臉頓時變得灰白。楊谷瓊、霍安仙、呂懷良、任焉夢、霍夢燕和陸文欽在兩名黃衣漢子的引道下,闖進了殿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