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功夫練得好,也不必如此招搖吧。”
趙光榮化解掉林世峰身上的旋轉勁後,收手放在肋下,神態很散漫,沒有動手的意思,但王超卻感覺得到他全身的架子已經凝聚一塊,勁力抱住,好像隨時做勢要發出雷霆一擊般。
王超武功之高,眼力之高,當世罕有其匹敵者,自然看得出來,趙光榮這放在肋下,微微上提的手架子,乃是三十二式太祖長拳中的“神拳勢”,一出手必然有如神靈附體,威力無與倫比。
不過王超也並不想就在這裡,一言不和就動起手來。到底是唐門懇親大會的開場聚會,兩方面的大佬人物,話都沒有說上兩句,就分生死,實在也太荒謬了一點。而且趙光榮到底是唐門中人,如果受傷和死亡,損失的是唐門自己的勢力。
王超看得出來,他也是個人物,武功之高,也是自己平生僅見,自己所見的拳法高手人物中,只有沃頓唐蓮溪這個絕頂高手才能與之媲美。這樣的人,如果能一心一意整合唐門,聽從唐紫塵的安排,絕對是個左膀右臂式的人才。
“我生平見識的人物不說多,也絕對不算少,卻也從來沒有怕過誰。至於我的身份,不高也不低,不過和林,趙兩位師傅比起來,卻也相差不多,絕對沒有稱叔呼伯的道理。剛才是林師傅想檢驗一下我的把式。趙師傅如果看我的把式還過得去,有機會可以搭搭手?不必急於一時。今天是我們南洋唐門懇親大會的rì子,大家聚會,喜洋洋的,開門就切磋,卻是有些不分場合和時候。還是等等吧。”
王超面對趙光榮暗含的攻擊架子,同樣一點聲sè神情都沒有動。只是淡然說話,不卑不亢,不溫不火,平淡至極。
“哼,那也好。我是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人物。”趙光榮手微微放下,散了“神拳勢”的架子,轉身對林世峰道:“林老弟,不要一般見識,咱們進去吧。”
林世峰吃了個小虧,剛剛又險些出了大丑,對王超神鬼莫測般的拳術心中已經有了餘悸,雖然心中不服,一口氣堵著。但也明白如果再計較下去吃虧的必然是自己。
他雖然有勢力,有槍有人馬,但今天卻沒有帶來,而且這是南洋唐門的大本營。唐紫塵積威所在,他也不敢吃了虧,就讓自己的嫡系人馬鬧事。所以這個虧,只能忍了。誰叫他技不如人。
“趙大哥,這人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測。你如果真的要出手對付他,可要小心謹慎,萬萬不能有任何輕敵的念頭。還有,大哥剛剛看出了這人的底細來沒有?這人的武功,好像jīng擅太極拳,而且武功的勁力路數,好像和唐紫塵不是一脈,難道不是唐紫塵的傳人?”林世峰在走進禮堂後,壓低聲音嗓子對趙光榮道。
原來他剛剛發難,也是存了一個試試王超身手的念頭,讓趙光榮徹底看出王超的實力來。他的武功也並不弱,少林心意把拳,練得十方靈動,周身如百節蜈蚣,節節湧動,當然有個外號,叫做“火蜈蚣”,意思是說他又毒又狠又辣。
“我看這人的身份也絕不簡單,不是無名之輩,剛剛不是說自己身份不高也不低,定然是個成名人物。唐紫塵的拳術jīng髓,全在龍蛇合擊一式之中,蘊含千變萬化。但也是脫胎於形意拳的龍形蛇形,剛剛這人的一記胯打,把轉環蛇形崩勢融合進太極‘盤內打人”之中,也未必不是唐紫塵的嫡傳武功。你放心,我是不會輕敵的。”
趙光榮是個人物,剛才一見王超和林世峰動手,就已經看出了大概功底,王超太極拳“倒牽猴”竟然能在擒拿刁腕的一下,推一節骨頭進而控制全身骨頭的動勢,隨後兩式“攬雀尾”“摟膝拗步”招式平常,但勁力氣血拿捏jīng妙,渾然天成,最後一記胯撞,更是有如百神御靈,超凡脫俗。於是他立刻就收起任何輕視的心理,把王超當成了勁敵。
王超卻沒有注意到他,他還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江海的身上,卻發現江海只是和身邊的那個小女孩子親親熱熱,挨挨擦擦,若無旁人的咬耳朵說話,彷彿剛剛自己的林世峰的小衝突,根本沒有能引起他的注意。
砰砰砰砰!一連串的大紅鞭炮在禮堂外面響起,隨後鑼鼓喧天,在禮堂的廣場前一塊空地上,十幾頭由人舞動的大金毛,大紅毛,綠毛,黃毛,白毛,黑毛獅子靈動矯健,大眼睛一眨一閃,騰挪跳躍,在一條條高木橋凳子搭建成的板凳上,鬥毛耍威,都要爭搶廣場最zhōngyāng許多層八仙桌上擺放著的一個籮筐大小鮮豔才綵球。
這是舞獅採青,海外華人每每舉行盛大活動,經久不衰的儀式。這些獅子都是唐門出錢,由各個武館的弟子舞獅子,爭搶綵球,搶到之後的獅子,更可得到當地名人用硃砂筆點眼睛的榮譽,還有一大筆錢的“彩頭”,所以每每舞獅,都十分的jīng彩激烈,別開生面,當然,其中也不缺乏為搶彩發生的血腥鬥毆。
鞭炮炸,鑼鼓響,獅子舞得歡快。這一大的鬧騰,把眾人目光,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剛剛王超和林世峰的小小不愉快,彷彿也沒有人再注意和提起了。
就連王超自己,也隨著十幾頭顏sè鮮豔嶄新的獅子激烈爭鬥,思緒飛揚,感受到了居住在異國他鄉的華人們一代代秉承的古老傳統禮儀,和國內比較起來,卻別有一番風味。
一頭雄壯的白毛獅子,威風最足,在高馬板凳上,橫衝直撞,那些獅子,居然紛紛不是對手。王超看了出來,這頭獅子由兩個人組成的,卻是白泉頤武館的兩名得意弟子。這兩名弟子的武功秉承了白泉頤少林豹拳短馬起落,善於跳躍鉤掛的架子,馬步之穩健,跳躍騰挪,平衡力之強,絲毫不亞於那些在平衡木上隨意旋轉的奧運體cāo冠軍。而其餘舞獅的武館弟子,就顯然相形見絀了一些。
白獅子橫衝直撞,其餘的獅子紛紛落馬,最後接近了廣場zhōngyāng疊起來的八仙桌,忽然一竄,搭住桌沿,幾個翻身起落,就到了頂端,刁住綵球,跳躍下來,歡快的跑到了唐紫塵一堆人的面前。
毫無疑問,這場舞獅大會的彩頭,被白泉頤武館搶奪了去。現在獅子叼球過來,一是拿彩頭,二是請唐紫塵拿硃砂筆點眼睛。
今天在場的名流富豪,有名望的拳師雖然多,但有資格拿硃砂筆點獅子眼睛的也的確只有唐紫塵這個唐門門主一個人。
不料,就在這關鍵的時候,王超突然聽到了唐紫塵的聲音在自己耳朵邊上輕輕的說話:“小弟,你代替我給彩頭,給獅子點上眼睛吧。”說著,唐紫塵用手揮了揮,身後一個女孩子端上來一個早已經準備好的紅托盤,托盤上面擺放著的是一碟鮮紅如血調好的硃砂,一支毛筆,還有一張八萬八千八百八十美元的支票。
王超點了一下,虛挽了一下袖子,拿起托盤中雪白狼毫大毛筆,舔了舔碟子中的鮮豔硃砂。就在這時,全場突然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王超拿起毛筆的手上,轉而到了他的身上。
全場上千人,幾乎是所有來自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菲利賓,甚至緬甸,泰國,越南,臺灣,rì本的唐門華人名流富豪。人數之多,之複雜,都好像渾濁的海水一樣。正因為複雜,從一開始到現在,到處都是各自攀談的聲音,鬧哄哄就好像菜市場,沒有停歇過,這一突然鴉雀無聲的安靜,和剛才的對比實在是太大了。不由不讓所有人心裡升出一股異樣的感覺。
雖然是一個簡單的硃砂筆點獅子眼睛的儀式,但其中蘊含的意思,所有人都幾乎知道:“南洋唐門,要更換掌舵人了。”唐紫塵這一授意,已經把事情真正擺上了檯面。
“慢著。”
突然間的鴉雀無聲,並沒有引起王超拿筆的手有任何顫動,仍舊是穩穩當當的舔好硃砂,正當他要給白sè獅子的眼睛眼上去的時候,趙光榮突然垮出一步,說話了。唐紫塵現在既然把事情正式擺上了檯面,他再也不能沉默,否則讓王超點過眼睛之後,就是默認了此事。
“紫塵,今天在場的諸位,都是我們南洋唐門之中的元老,哪一個不是名流?你的這位手下小弟,究竟有什麼資格?能給獅子點眼睛?紫塵你一心要這個小弟掌管南洋唐門的事務,只是他資歷淺薄怕擔當不起這個重任吧?”
趙光榮眼睛看著唐紫塵。
就在他說過話之後,鴉雀無聲的現場,也議論紛紛起來。
“伯父,這你就錯了。王超師傅乃是堂堂嶗山內家拳館館長,大東亞第一國術宗師,點獅子眼睛的資格,還是有的。”
就在王超要說話的時候,江海突然笑著,站了出來,聲音不大,卻很讓每個人都聽得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