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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由稷下道陵拉開第一章戰幔,直至戰鬥的終結,便沒有了這方面的錯失,四僧可以從頭到尾飽覽到整個武戰的過程。乍看似是搶了四僧的彩頭,但成仁之舉,才是稷下道陵的最終目的。二禪心中感激,當下肅穆合掌,緩緩説道:“諸法空性,不謂有亦不謂無。先天學士無掛無礙,無布無漏,不執於自我,不執於外物,已深得空性之藴。劣僧這就退下火線,作壁上觀。”“嘯!”劍氣沖虛,萬道金光隨之灑了出來。稷下道陵右腕翻了個小圓,已轉了握劍把手的位置,笑道:“宗主,道陵當仁不讓了!”挑出一劍,刺破氣牆,直取冷寂然的左肩,竟是説打便打,爽快利落,但聽氣勁嗤嗤,凝於劍端,透出剛猛無倫的劍意的同時,亦是信心十足。第一招已是氣勢非凡。冷寂然依舊是雙手負後,在劍氣到達身前尋丈時,才點在濕漉滑溜的雪地上,倏忽後退。“沙沙沙沙……”腳尖擦過雪地的聲響劃破寒山的寂靜,也蓋過了嗤嗤劍氣聲,冷寂然鬼魅般已飄退四丈。稷下道陵人隨劍走,長虹追日般破入被冷寂然後退時帶起的雪霧,企圖直衝敵手的咫尺距離。兩人一追一逐,進攻者劍意連綿,如鞭送,如槍擊,迅捷疾快如一氣貫之;防守者步履無涯,如乘雲,如御風,迷離飄搖如魔神舞蹈。但攻守兩者似乎暗有默契,趨退間相距始終留下五尺闊度,稷下道陵固然不能突破冷寂然的最後防線,冷寂然也未能擺脱稷下道陵的劍氣攻勢,拍案悦目之餘,亦蔚為奇觀。波的一聲,這一邊的拾得大師緩緩聚功,終於引發出最上禪宗道的氣機,截斷了三昧等徒兒送來的佛境禪功,顯是不欲他們再白費心機。三僧這刻正被兩人的交擊招數吸引,又知道際此關鍵時刻,稷下道陵是要逼出冷寂然的真正實力來,委實不容錯失每節交鋒過程,而且師父只是內力耗損過劇,一時並無性命之憂,當下紛紛抱掌斷送,還氣肉身,與二禪師兄一般,目不轉睛的觀鬥。拾得大師白眉長垂,閉目結印,如釋尊入定,虛無自性。“喝!這是第二式!”只見稷下道陵長虹般的劍勢驀地裏柔腸百轉,軟軟如綿,潺潺若水,無孔不入的灑向冷寂然。因形轉勢,因勢易招。久攻不下的稷下道陵迅速變招後同時古劍遙控,送出一絲太清劍罡,遠鎖敵蹤。劍罡凝練不攻,是以並不列入三招規約之中,只能説是第二招的延續。劍中包含流水特性的利害招數霎眼之際湧至身前,冷寂然還是氣定神閒,右腳輕點一地冰霜,蓬的爆出無數冰雪,冷寂然微一仰臉,身隨勢升,足尖玄觸在被劍氣旋卷而起的雪碎上,竟就此借力往右移身,令人難以相信一點碎雪是否有此神效。水銀瀉地般的先天劍氣雖有一瀉千里的能耐,但碰上已經超越武技成就的冷寂然來説,只是班門弄斧的技倆。這還是冷寂然有言在先,讓稷下道陵攻他三招而不還手。太清劍罡那聚而不散的獨有劍氣對冷寂然仍是不離不棄,當連綿若水的劍勢無功而還,立時招聚一起,化為一點,遙擊往冷寂然左斜方的虛空處。冷寂然剛藉憑虛之力躲開水勢,瞥見稷下道陵漫不經心的向虛刺劍,所取的正是自己護體劍勢因身形轉折而生的空隙,心中一凜,冷哼一聲,不得已拂袖帶雪,護在自己魔體前面。儘管強如冷寂然,亦不敢對稷下道陵仗之成名的先天劍氣輕忽視之,是以雖説讓他三招,實則已運起萬物惟劍的劍勢,像一幅大網般攔在身前,只是始料未及對手在擊出二招之後,便看穿劍勢的玄機,來個反客為主。不過,三招之限亦屆,自己可以出手了!這廂,“先天學士”稷下道陵絕沒有因為自己剛巧取得反撲良機便滿三招之數而感到失望或頹喪,代之而起的是圓滿澄澈的道境,把心靈無拘無束的伸延出去,立時捕捉到裹在雪碎之後的冷寂然,已然消失不見。四僧亦有洞穿實物的目力,雖颳起雪碎,仍無阻他們發覺冷寂然隱去身形的情況,當下展開最上禪宗道,搜索着這魔技層出無窮的蓋世魔王。同時暗暗攏合,使成圍勢,守護羅漢般拂照着師尊。稷下道陵神色古井不波,察視冷寂然的去向。他一身道家武學已登先賢至境,智慧流心,明瞭冷寂然刻下的倏失影蹤,是劍光反射的眩目景象,在正派之中,以劍宗大家薄玄最勝此道。太清劍罡瀰漫身緣數尺之外,混沌沖霄,既守一身玄關,亦針對敵人的氣機。只要冷寂然一有異動,他有十足把握可以找他出來,予以正面的殺伐攻擊。偏生冷寂然此際竟爾聲息寂靜,就像真的消失在空氣裏面。稷下道陵長嘆一聲,手一揮,古劍無風自動彈上半空,往戰圈北首的空曠地域投去。便在這時,以二禪為首的四大僧人,分別從背門、腰際、左肩和袖內掣出四柄暗藏的長劍,齊齊掠向戰區。傳燈四僧終於出手!虛空之中,傳來冷寂然豪邁邪狂的笑聲:“先天學士的劍棄得好,四位小僧的出擊亦正合時宜。既然一場來到,何不一併向本座招呼,勝於獨觀戰況,索然無味。”言罷冷寂然終於現出真身,劍勢頓然以他為立足的一點,無有窮盡地向外拓展,厲烈驚人。原來冷寂然因萬物惟劍的劍勢被稷下道陵劍尖刺破,沒有了護體劍網,變成立於稷下道陵的下方,受制於人,心中一怒,連忙施展五嶽劍派以劍藏身的法門,藉劍光的反射效應,將自己躲藏起來,再伺機反噬。他又把道魔潛息的功能推至極限,是以稷下道陵明知他在附近,仍尋不出其半絲生機,最後終決定擲出古劍,引冷寂然自動現身。須知古劍一去,稷下道陵等若失去討價還價的籌碼,冷寂然當然趨之若鶩,立即現身。傳燈四僧亦是非凡之士,在稷下道陵古劍北擲的當兒,亦舉劍來援,不願他獨力面對這位不賴魔功、單憑劍術也可縱橫四境的七秩老魔的陰狠攻勢,結果由一對一的戰局演變成以一對五。形勢看似對以寡敵眾的冷寂然很不利,但萬物惟劍的劍勢縱橫開闔,根本無懼圍攻。最厲害的地方,是劍勢無分彼我,魔者可,佛道者也可,故此薄玄的五嶽劍招會出現在他身上,恆山落日劍落入他手中,亦像重會主人般閃出異樣的光芒。正是“攻我者吾亦可以之攻”,臻達萬物惟劍的最高境界“萬物皆可為劍,萬劍皆歸吾宗”。先天學士和傳燈四僧都是武林的一流好手,一旦捲進劍勢內亦只有奮戰一途,直至力盡戰死為止。因為他們對抗的不是人,而是萬物,而且這萬物都有劍的影子、劍的威凌、劍的殺勢!全賴冷寂然隱含兵旨的戰術,讓稷下道陵陷入敵暗我明的兵家大忌中,硬迫他捨去身上最強的武器和功法以換取明朗的局勢,才能在短短彈指間把形勢戲劇化的扭轉過來,還一石二鳥地把四僧掀入他驚天動地的劍勢漩渦之內,難怪他會轉怒為喜。一切都盡在掌指之間。身處劍勢風暴的四僧幾乎想也不用去想,便心意相通的使出一招佛門絕學“真空妙有”。四僧雖並排而列,四柄青光盪漾的長劍劍尖卻齊指一處,這情況就像一把倒轉了的大扇子,劍尖凝聚處就是扇子骨架緩緩收攏的扇把,針對的當然是甫現真身的冷寂然。稷下道陵長髮亂舞,道袍飛揚,雙手幻出漫天掌影,藉着四僧的掩護,往冷寂然印去,其神采飛揚、道氣氤氲處,宛如道祖下凡,玄之又玄。這時戰圈因稷下道陵與冷寂然適才的一追一逐,已轉移北首,遠離了一道生等正道掌門的屍骸血跡地,總算給他們一點清靜,亦可讓拾得大師安心閉目,自療傷勢。冷寂然望着五大高手雙掌四劍的攻勢,負着的一對魔手終於倏翻向前,作出正面的回應。“蓬!”數道劍氣掌風的交拚中,只得一聲迴響,這股反震之力渾厚之極,六人各自飄彈開去。冷寂然臉容肅穆,嘴角溢出血絲。紙終究包不着火,在傷患內外交煎底下,五大高手的乾坤一擊,終教這位魔身不敗的一代宗師露了餡兒。稷下道陵和四僧更不好受,能摧肝裂膽的霸道劍勢在交擊的剎那,像尖錐般猛刺身周大穴,只要抵抗不住其中一道被其直侵,劍勢會盡碎體內命脈,半點不留。禪功較弱的五戒臉容扭曲,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一個倒栽,終瀉去劍勢,翻身而立,支劍喘氣不絕,顯然受傷不輕。其他人依功力深淺紛紛負創。劍勢再臨。稷下道陵沖天而起,雙掌平推下壓冷寂然。四僧身隨意動,一刺便是一十六道佛境劍芒,封鎖着冷寂然的八方去路,教他欲循無從,只餘上空一個方位,予以稷下道陵雙掌迎頭痛擊冷寂然的方便。其時驚雪已止,但眾人身畔皆是雪絮紛紜,可知是氣勁帶動下的應有現象。例外的,就只冷寂然一人。他身上沒有一絲氣勁,獨戰蒼天、一連擊殺了六位正道的宗匠高手、重創佛門聖僧拾得大師和間接令東園夫人陣亡,已使他氣耗傷積,不能再妄動體內真氣。但施展萬物惟劍,卻無損真氣,劍勢從萬物起,從萬物滅,借的是天地萬物,自己不過是貫通劍與天地的橋樑。魔門武技,確有上天入地之能。就在此時,二禪唸了一段經文出來。“所以囑累者,為不令法減故,汝當教化弟子,弟子復教餘人,展轉相教,譬如一燈復燃餘燈,其明轉多。”《大智度論》佛所説諸經典,皆為破眾生之昏暗,使佛燈心傳,處處淨土。學佛如是,習劍亦如是。禪劍相通,正是劍陣取名“傳燈”之本意。這時的冷寂然,正被四僧這座傳燈劍陣牽制活動範圍,但見虛虛蕩蕩的佛境劍芒佈滿八方,一劍起一劍滅,一劍滅一劍起,四把劍依法而為,就像一團劍球,冰冷凜冽處,又像一團旋雪,無始無終,不見絲毫破綻,果是一套法度嚴謹的佛門劍陣,換轉是由豐幹、寒山子神僧、拾得和溈山大師這四大佛門宗師施展,自己不打醒一十二分精神等閒不易應付,但四僧功力明顯遜色得多,兼之禪境有高下,刺出的劍芒虛蕩不實,未能將“空”之一義若實若虛的表達出來,失諸中道,與他充盈着實在感的萬物惟劍劍勢相比,反而變得矯飾造作、立處不真,心中冷笑,雙足釘立雪地,不理四人的劍芒,兩手上提,衣袖褪下,作直指蒼天勢,立時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晶瑩剔透的膚色。身在陣中的四僧神色一震,呆若木雞,佛境如被外魔入侵。不是被冷寂然突如其來的怪異姿態影響,而是他們完全感覺不到萬物惟劍的劍勢,更沒有半分氣流交感的狀況,這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須知對戰之間,生死繫於一線,又怎會放下一身氣機任人宰割?除非冷寂然打算以身試劍,慷慨地讓他們似守能攻的劍陣招數在其魔體上刺出八個透明窟窿來。“貝葉西來!”二禪首先從震慄中恢復過來,一聲唱喏,餘者又是一震,旋即心無雜念,一心一意續展劍陣中的環扣招式——版權保留,非授權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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