驥風的錦床上正翻雲覆雨著。
女子小紅是穆侯爺的孫女,從看見驥風的第一眼就巴著人家,而驥風向來風流成性,送上來的甜點他沒道理不嘗。
一場歡愛後,驥風斜倚在床頭,延展著四肢-眼笑看著小紅,「-爺爺知道-經常來我這兒嗎?」
「他……不知道。」她飄開眸子,心虛地說:「這事如果讓他知道,我就別想活命了。」
「是嗎?難道-常來這兒不是他推波助瀾的?」驥風撇嘴一笑,壓根不信。
別的不說,「驍騎營」正都統可是掌有八旗營的兵權,能和他攀上親家關係,不知是多少王室姑娘們的心願。
「這……我爺爺是不反對我們在一起。」小紅頓時不知怎麼圓謊,只好拿出撒嬌的功力,「哎喲!我又不是我爺爺,您問我這些我真的不清楚。」
見他用一雙探究的犀銳目光瞅著自己,小紅耍嗲地說:「爺兒,只要您喜歡我,管我爺爺知不知情。」
「哦!」他冷笑地推開她,「知道嗎?-可以玩弄女人會使的所有把戲,但別對我說謊,否則,-會知道後果的。」
「爺……」她嚇壞了。
小紅正想說些話挽救。這時,管家富伯的聲音已在門外響起,「爺,大內總管李公公求見。」
「李公公!」驥風雙眸一緊,暗忖:是皇上有什麼急事嗎?
「好,我立刻出去。」他隨即站起。
小紅趕緊說:「我幫您更衣。」
在她賣力的討好下,很快地就為驥風穿好衣裳。
「-回去吧!」他道。
「那我哪時候再來?」小紅用薄毯裹著自己的身子,追上幾步。
「等我消息。」此話一出口,小紅立即傻眼,因為……顯而易見的,她是不可能再來了,只好眼睜睜的瞧他步出寢居。
驥風步入大廳,李公公立即站起,笑嘻嘻的說:「驥風貝勒爺,您忙哪!」
「哪裡,只是被一些小事纏身。李公公今日來,一定有很要緊的事了?」驥風與他雙雙入座後,又問:「是皇上有急事?」
「不,是皇太后。」李公公笑說。
「皇太后!」驥風眉心一蹙,「她老人家有什麼事這麼急著找我?」
「貝勒爺進宮一趟不就知道了。皇太后正在慈寧宮等著呢!」李公公手上拂塵俐落一甩,「現在可以走吧?」
「當然。」驥風於是笑著隨李公公進宮。
慈寧宮外百花爭豔,東翼則是九曲橋,站在橋上可以欣賞底下湖水波光粼粼之美。秋山紅葉、老圃黃花,訴盡了秋的氣息。
步進慈寧宮,只見左方案頭排列一排北朝進貢的香燭,顫悠悠的吐著火焰。四周的琉璃磚牆上則綴著翡翠區、玲瓏珍珠墜、玉白菜……
走到大廳前,驥風不禁停下腳步,心底揣著他有多久沒來這兒了?
「驥風,過來這兒。」此時皇太后已經現身,她笑望著正在廳裡欣賞古物的驥風。
「皇太后吉祥。」他揮開掛衫頂底行禮。
「起喀。」皇太后戴著彩花指套的小指朝他勾了勾。
「是。」驥風趕緊起身,主動攙扶著她老人家,緩緩一步步朝內堂走去。
「坐。」她指著前頭位子。
「謝皇太后。」他隨即坐下,跟著挺直背脊問道:「不知您有何要事,臣洗耳恭聽。」論起輩分,他的父親是皇太后的表弟,換言之,亞律薩與愛新覺羅氏亦是表親關係。
「是這樣的,你可知道三個月後,皇上將從眾多美麗嫻雅的姑娘中選出適合的『常在』?」在當時,「常在」可是登上嬪妃的第一步。
「皇上跟我提過。」
「哦!」皇太后笑了笑,保養得當的肌膚幾乎看不見皺紋,「那就好,我請你來是想要你幫個忙,挑幾個合適的對象過來,而且要是皇上會喜歡的類型。」
「您是擔心皇上眼光過高?」
「這是一部分原因。」她笑了,「不知你肯不肯幫忙。」
「皇太后,為何您會挑我負責這事?」驥風疑惑道。
「紫禁城內有哪個人比咱們都統更懂得女人、瞭解女人呢?」皇太后的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清楚了。
「您這麼說……還真令我汗顏。」驥風輕哂。
「那這份重責就交代給你了。」皇太后站起,「我正想到北瑗坊看看,那兒有幾樣新貢品,你也一道來吧!」
「是的,皇太后。」驥風隨即站起,攙著她離開慈寧宮,直往北邊走去。
回府後,驥風便傷腦筋地坐在廳裡,直揉著眉心。
此刻管家富伯過來問道:「爺,聽說皇太后宣您進宮,不知有何事呢?」
被皇太后召喚可不是件小事啊!
富伯可是府邸的老管家了,從驥風的祖父開始便在府邸裡打雜,想他初進府時才不過八歲,如今都啷噹四十個年頭過去了。因此驥風在他心中不僅是主子,還是最親的親人。
「她老人家指派我替皇上物色幾名『常在』的人選。」驥風嘆口氣,「這說難也不難,可若又要恰到好處,傷神。」
「那您可有打算了?」
「是有,但又不太適合。」驥風擰眉。
富伯少有見爺兒愁悶的時候,可見這還真是件苦差事,「這樣吧!您別愁了,小的去為您端碗燕窩。」
他點點頭。富伯離開後,他便閉眼沉吟著……突然,一顆小腦袋從廳門外探了進來,對著他輕聲喊道:「大哥……」
驥風-起眸,冷眼睇著頤寧,「-又想做什麼了?」
「三姊要去陸府參加吟詩書社,我告訴她我想一道去,她說……只要你允許,她就帶我去。」她小小聲地說。
雖然兄弟姊妹幾乎沒人理會她,但溫柔的三姊是唯一願意被她小小糾纏的。好不容易三姊讓她纏得願意帶她出府,她一定要跟才行。
「吟詩書社!-去那做什麼?」他撇嘴肆笑著,「難道-也想參加?別貽笑大方了。」
「怎麼說?」她眨著大眼,不太懂驥風的意思。
「意思是……-得跟著那些人接龍、作對。」他微微笑著,-眼對視著她,「這些,-都會嗎?」
「呃……」頤寧傻了下,「我應該不會。」
「那-是想讓慶珠丟臉嗎?」慶珠格格就是三姊。
「好吧!那就不去了。」她的小臉兒緊緊一皺,「真搞不明白,為什麼大家對那些文謅謅的詩詞這麼有興趣?」
「那是一種智慧的提升。」他抿唇一笑。
「哦!」似懂非懂的,「那我去跟三姊說去。」
望著她的背影,驥風突地靈光一現。對了!他既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將她攆出府,為何不讓她參加「常在」的遴選?
「等等,頤寧。」他出聲喊住她。
「嗯?」她好奇地轉過身。
「有件重責大任大哥想囑咐-,如果成功了,我……可以允諾-三件事。」他突地漾出一道頤寧從沒看過的親切笑容。
「什麼?三件事!」她開心的咧開嘴。在府邸裡,大哥從沒交代過什麼事情給她,這次居然有「重責大任」要交代她,何其榮幸呀!
「對,只要成功,三件事任-要求。」他的薄唇勾起一彎笑弧。
「好、好,你說說看,是什麼事?」她開心地咧開嘴。
「參加宮廷『常在』的遴選。」他露出一絲詭怪到極點的笑容,看在頤寧眼底突覺怪異。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突然有點兒懂了,「選上了,是不是就意味著我要住進宮裡?」
「沒錯。」他挑起眉,「怎麼?又後悔了?」
「不,我不後悔,但是我不想離開這裡,讓我考慮幾天好不好?」大哥答應允她三件事,這還真是個絕佳的誘惑。
「還要考慮?」他伸手撫著她的發。
這可是大哥第一次對她親密的撫觸,這種陌生的感覺竟讓她心頭一麻。
「可以嗎?」她張著一對杏眸,透白的肌膚在他的撫觸下居然泛起誘人暈色,那抹嫣紅出其不意地燙了他的手!
驥風的指一彎,凌厲的眸突然-起,「-剛剛說-想去陸府,如果大哥帶-去乘畫舫遊湖,-選哪一樣?」
「我要遊湖。」頤寧天真地反應。
「那晚點兒就走吧!」他扯唇肆笑著。看來要說動這個傻丫頭,還得下點功夫才行。
「哇!太好了,大哥我好愛你。」頤寧衝著他一笑。
「愛我?」他深黝的眼,緊緊-起,「那就該聽大哥的,嗯?」
「好。」頤寧慧黠的雙眸眨呀眨的,笑嘻嘻的說。
驥風趕緊回開眼,不願讓她那無垢的笑容影響了他的決心,他該恨她才是。「那-去跟慶珠說一聲。我會命人去備馬,午後就出發。」
「我這就去。」她轉過身,立刻朝廳外奔去。
這時,富伯端來燕窩,「爺,請用。」
「午後我要帶小格格去遊湖,派人備馬。」驥風端起燕窩喝了口。
「您是說頤寧格格?!」富伯驚訝地問。
「沒錯。」他又喝了口燕窩,「我是很久沒帶她出去玩了,但她終究是我妹子不是嗎?」
「是。」富伯尷尬地點點頭。據他所知,大貝勒可從沒帶頤寧格格出去過,今天會這麼做,必有原因吧!「那小的這就派人備馬。」
驥風點點頭,但一想起頤寧,眉心不禁又淡淡的蹙起,就不知那丫頭肯不肯點頭了。
昆蓮湖,湖面如鏡。
頤寧站在畫舫的前頭,望著遠山層層交迭的氤氳之美,耳聞兩岸傳來的蟲鳴鳥語,盈溢周遭的淨是一股近冬的靜謐。
雖已近冬,但午後的陽光從岸邊柳樹間穿刺進她的眼中,亦給人一股暖夏的錯覺。
「大哥,你看……有猴兒耶!」突然,她瞧見有猴兒在樹叢內穿來穿去,這情景倒讓她想起了小果果。
「嗯。」他沒理她,徑自在舫內的圓案上畫著畫。
「大哥,你在畫什麼?」她走進舫內趴在他面前,眼角笑成一彎弧。
「湖光山色。」驥風撇撇嘴。
「就是這裡嘛!挺像的。」頤寧開心又好奇地瞠大眼望著,「沒想到大哥還滿會畫畫的。」
「要答應我晌午跟-提的事了嗎?」他轉移話題,雙目仍停留在宣紙上,隨著話語緩緩勾勒墨筆。
「那件事對你很重要?」她愣愣的望著他。
「的確很重要,皇太后命我推薦幾位佳人,如果我辦不到,那可就不好玩了。」收起墨筆,他抬眼冷睇著她。
「皇太后我只見過一次,她很威嚴。」她回憶著數年前阿瑪帶她進宮時所見過的情景。
「如果-不願意那就算了,我只好再想辦法。」見她始終不肯點頭,他只好要些計策。
「好吧!如果真沒辦法,我幫大哥是應該的。」大哥難得帶她出遊,她不希望讓他失望。
「當真?」驥風勾起唇,終於讓他達到目的了,「要讓皇上看中可不容易,-得盡心盡力,懂嗎?」
「大哥放心,我一定會的。」天真的頤寧笑-了眼。
「這才是我的乖小妹。」掬起她的下顎,他半-起眸望著她甜美的笑靨,竟不自覺陷入裡頭。突地,他臉色猛然一變,「走吧!咱們出去看湖。」
「嗯。」她隨著他一塊兒走出畫舫,看著兩岸風光、璀璨波影,「大哥,我剛剛看見了猴兒,讓我想起小果果,我能不能將-帶進府邸?」
「只要被皇上選上,-可以去求皇上。」他沒有正面回答她。
「皇上?」她搖搖頭,「我跟他不熟。」
「以後就會熟了,而且皇上重然諾,他不會誆。」他倚在圍欄邊,望著眼前湖面上掠過的煙霧。
「大哥會誆我嗎?」她突然一問。
他心口瞬提,眼底驀然劃過一道璃光,「當然不會。」
「那就好。」她笑了。
「明兒個我會請師傅來教-一些才藝,還有如何穿衣打扮。」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從現在開始改造應該來得及。
「什麼?我還要學才藝?」頤寧小巧的眉一蹙。
「非但是才藝,我還得要喀達欽多盯著-,得在三個月內讓-習完所有的詩經。」驥風回頭對她一笑。
「啊?」她小臉一垮。
「就算幫大哥努力,可以嗎?」他笑睇著她一張皺成小籠包似的臉蛋,柔聲誘哄著。
「如果我做到了,你會不會經常帶我出去玩?」頤寧真的很喜歡現在與大哥親近說話的感覺。
「那是當然。」他露出魔樣的笑痕。
「好,那我答應大哥,我會加油、努力學習的。」她不想讓他繼續討厭自己,立刻點頭承諾。
現在的大哥和以前差好多,他會關心她,對她笑,還會帶她出遊,她一定不能讓他失望,要讓他知道頤寧是最最愛他的。
「為了獎勵-,我帶-到盡頭的狩獵小屋,騎馬到林子裡看看,看大哥是怎麼年年拿到狩獵魁首。」驥風笑望著頤寧眸底所閃爍的喜悅光影,「照時辰算來,小屋就快到了。」
「真的?」她興高采烈地看向夕陽晚照的那一方,那是湖面的盡頭,果然隱隱約約有間木屋出現在她眼前。
「大哥……大哥……你看,到了,真的到了。」她好興奮,開心的直回頭喊著驥風,「就是那間是吧!」
驥風斜倚在舫上竹柱旁,望著她雀躍的模樣,還有胸口兩團豐滿的凝乳忽上忽下的躍動,竟讓他腿間起了反應!
他走了過去,索性從她身後環住她的腰,「沒錯,就那間。」
驥風的親熱觸碰讓她的身子驀然繃緊。她傻呼呼的瞪著他的大掌問:「大哥……你這是?」
「何必這麼敏感?兄妹不就是要相親相愛?」他肆笑著望著她那張陡變得倉皇的小臉。
「相親相愛。」她眼珠子轉了轉,「就跟阿瑪生前常告訴我們,要彼此尊重友愛,是一樣的道理-?」
「沒錯。」他綻出一抹柔魅笑影。
「那我也可以愛大哥了?」頤寧轉過身,望著驥風那張俊魅無匹的臉孔。
「當然。」雖然覺得她的笑容很古怪,但他還是點頭。
「那我想抱大哥。」頤寧忽地重重環住他的身子。從好久好久以前她就想這麼抱著他……不,是讓他抱著,如今終於可以如願,頤寧心底有著說不出的快樂。
她牢牢貼在他胸前,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悸動,那感覺不像抱哥哥……而像是抱著自己喜歡好久的男人。她情不自禁地玩起他胸前佩掛的玉紡流蘇穗,「大哥,以後我都能這麼抱著你嗎?」
驥風眸光一緊,她軟綿的胸脯壓在他胸前,居然會讓他心頭漲起一股難以忽略的火熱!
該死的!雖然他驥風自認風流,可以玩盡天下女子,但也不可能是她。
低頭,發現她正玩著他最珍貴的玉紡流蘇穗,他驚愕的目光中帶著憤怒,根本無法多想地將她推至一旁,「別碰它。」
「為什麼?」她很詫異。
「它是我額孃的東西。別人都能碰,唯獨-不能。」驥風一雙利目瞅著她那對杏眸,跟著撂下一句,「到了。」
說時,畫舫已靠岸,而頤寧刻意忽略掉他的怒言,快樂地奔上岸,跟著朝木屋跑了去。想想這些年,她不都是這麼強顏歡笑地活著的嗎?
原以為沒人待著的地方會充滿黴味兒,沒想到裡頭卻是井然有序的。
「大哥,這兒怎麼這麼幹淨?」她回頭問道。
「有下人定期會來這兒打掃。」他倚在門邊,遲疑地看著她,真不明白這丫頭為什麼見到任何東西都是這般充滿驚奇?而方才他這麼對她,難道她連一點兒也沒受影響?!
「那馬兒呢?」
「在後面。」他指著角落的那扇小門。
頤寧又朝那兒走去,開門後就看見有兩排馬兒成列飼養在這兒,另外還有一名馬僮和小廝在照顧著-們。
「誰?」一看見有人闖人,下人們詫異地站起。也因為他們甚少人府,對頤寧是完全陌生的。
「她是頤寧格格。」驥風走到他的愛駒旁邊,輕撫著-滑軟的毛髮。
「啊!貝勒爺吉祥、格格吉祥。」兩名下人趕緊跪下。
「起來起來,別跟我多禮,在府中還沒人跪過我呢!」頤寧率真地說著,但這句話倒是讓他們一頭霧水!
彼此對望了眼後,只好轉向驥風問道:「貝勒爺要騎追月嗎?」
「嗯。」他-起眸,解開追月的繩套,優雅地朝頤寧一笑,「過來。」
「好。」頤寧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高大的馬兒,比了比,她的個頭才到-的腹部呢!「-看來好大好高,我們要騎-嗎?」
「-是琉勒國進貢的北方良駒,當然高大。把手交給我。」他先行上馬,跟著朝她伸出手。
「哦!」頤寧興奮地伸出手,下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猛地往上一躍,再落下時已是在馬背上了。
「哇……真的好高,我都不敢往下看了。」坐在他身前的頤寧趕緊回頭抱住驥風的身軀。
「駕!」驥風用力甩鞭,馬兒立即飛馳而去。
徜徉在這處碧綠草原上,陣陣朔風從身邊劃過,望著眼前一片片跳躍的綠波,頤寧的心也跟著飛舞了起來。
「大哥,好漂亮。」就在這一瞬間,她忘了身居高處與害怕,直被眼前的美景所迷惑。
她漾起笑容。那青春笑靨看在驥風眼底,讓他又泛起了一陣不該有的感覺。
以往他是從不搭理她,可自從阿瑪去世後她便纏他纏得緊,讓他想不理會都難,卻也在這近距離的接觸下,發現她愈趨嬌美的容貌與豐滿的體態。
難道他真的被她迷惑了?
「再過去就是林子裡,準備了。」為轉移注意力,他伸手到後頭箭袋裡掏出弓箭,一邊搜尋著獵物。
突地,他眼睛一亮,指著前方,「就那隻兔子了。」
「兔子!」頤寧立刻轉向他指著的方向,果然,一隻白兔正躲在那兒吃野果,耳朵還可愛地揚了揚。
看大哥已經是箭在弦上,她嚇得趕緊往他的大手一抓,箭鋒一偏,箭矢霍地射進旁邊大樹,嚇走了兔子。
「-這是做什麼?」他直逼視著她。
「我不要你殺生,我後悔了,別狩獵了,我們回家。」頤寧轉身,在他面前低聲哀求著。
「-果然與我們不同。」其他女人只要他載著她們展現馬上雄風與狩獵技巧,一定會鼓掌吆喝,讓他愈戰愈勇,可她居然不顧一切地阻攔他。
頤寧不願去想他話裡的意思,只問:「你願意折返了是不是?」
「既是如此,那狩獵也沒意思了,回去吧!」他立刻拉住韁繩,跟著一個迴轉,朝來時路折返。
就此,他沉冷的就像座冰山,不發一語,讓頤寧感到他的寒冽,心底也籠上一股寒漠。
「大哥,你生氣了?」她小聲問。
「別說話,回去了。」他雙眼半。若不是現在他還得需要利用她,又何必處處遷就她?想著,他馭馬的速度便愈來愈快,快得讓頤寧閉上了眼,緊偎著他。
到了木屋,狂然的北風倏起,湖面起了少有的波紋,水面顛簸的程度讓畫舫極難平穩的停在岸口。這時,小廝上前說:「貝勒爺,這裡是愈晚風勢愈強,今晚最好留在這兒住一宿。」
驥風一雙利目緊盯著波面,再看看繫於湖畔的畫舫有著不同於平時的搖晃,「現在刮的是什麼風?」
「每年初冬的朔北之風。」小廝又道:「只不過……存放在這兒的都僅是些乾糧,可能要讓貝勒爺與格格忍忍了。」
這些僕人並不住這兒,而是在下游的岸邊暫住,通常是清晨過來,夜晚回去,如遇起風就會住下,放些乾糧只是為防不時之需。
「好吧!那把木屋整理一下,我和頤寧格格在這兒住上一宿。我不餓,準備東西給格格用。」望了眼蹲在湖畔傻愣愣盯著遠方的頤寧一眼,他便回到木屋內,不再出現。
頤寧心底好難受,方才大哥那一瞥就可以深深感受到他的怒焰。如果她沒阻止大哥獵兔兒,至少晚上他就有香噴噴的兔肉可用,也不必捱餓了。
只是,如果真要她吃免肉,那她寧可吞湖水。
「格格,這些是乾糧,您就暫時吃點兒吧!」不一會兒小廝將食物拿來,但這些都是些不入口的乾貨,食而無味呀!
「貝勒爺呢?」頤寧問。
「爺說不餓。」
「東西給我吧!」說完,她便端著那些乾糧朝木屋走去,推開門就見驥風坐在長椅上打坐運氣。
「大哥,你怎麼不吃呢?」把食物放在木桌上,「多少吃一點兒好不好?」
「我不餓。」驥風慢慢張開眼,望著她站在他面前,垂首不語的模樣。
「你別悶悶不樂的,我知道是我不對,狩獵本就不能太在意那些動物,否則就太矯枉過正了。」端起一碗烘烤過的素乾肉和兩隻羌餅,她再靠近一步,「雖然這個沒府邸裡吃的新鮮,但是你嘗一口吧!」
「我說我不餓-聽見了沒?」驥風煩了,長臂猛一揮,盤子連同食物就這麼飛落滿地。
「你!不吃就算了,幹嘛動手動腳的。」她嚇了跳,但還是勉強自己蹲下身拾著肉塊與羌餅。
「讓下人去做,起來。」他-起眸,語氣銳利,「-給我乖乖待著,否則就別吵我。」
眼看他的雙目又閉上,頤寧悲傷地衝出木屋,趁下人們正忙著將馬廄關好時奔向剛剛擰獵的方向。
「為什麼?為什麼大哥就是不肯喜歡我?難道我娘是漢人,就是天大的罪惡?」跑到氣喘吁吁,她突然跪了下來,「額娘……阿瑪愛您,也是錯嗎?」
愈近山嶺,風勢愈大,但她不想回木屋,只想靜一靜,於是找了個石洞好躲過強勁的朔風。但是……當天色漸漸暗下,她的心口也慢慢揪緊,突然,她想起上回被大哥囚在地窖裡的感覺,是這麼孤單、害怕……
外頭風呼呼的吹著,洞內划進了冷風和凌厲的閃電。從小她就怕黑、怕暗……她會想象它們是惡魔,要將她給吞噬、網住。
隨著時間一分一刻的過去,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一種黑色妖怪給罩住了全身,掐著她的頸子、壓著她的心口,讓她不能呼吸了!
「大哥,你原諒我好不好?」她抱緊自己,輕輕呢喃。
「大哥,我好怕,你來接我好嗎?」她流出心顫的淚,渾身抖若秋風的落葉。
最後,風聲變得淒厲,吼吼傳進她耳裡,那股窒息感又壓迫在她的胸臆間,好悶……好悶……
「大哥,快來救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亂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