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敏不敢怠慢,長身向峰上疾掠,他估計此刻已是三更左右。
驀地
“唰唰唰”四條黑影自大樹上暴瀉而下,一字排開擋住去路,後面又掠出二十餘個驚形大漢,一個個兵刃在手,躍躍欲動!
其中自左至右,是長髮披肩,馬臉黃睛的“瓦上霜”仇九,“神拳無二”,其次是鬼霧谷中的“二仙”“鬼仙”和“麻面仙”。
“瓦上霜”仇九是個危險人物,此人的“凝氣成杜功”嶽敏已見識過,雖“雲閣”高人南宮玉也僅與他打成千手。
據說他的獨門兵刃為“日月雙環”,“迫命人環”絕技,武林中能接下來的寥寥無幾。
至於二仙雖然了得,嶽敏還未放在心上,“神拳無二”一出善善惡惡,令人無法確定他的用心何在,雖然他曾說過,他寄身魂霧谷乃是另有用心。
“瓦上霜”仇九陰笑道:“你小子倚仗‘血罡’絕學,就以為天下無敵了嗎?嘿嘿?仇某今夜就讓你長點見識!”
嶽敏冷峻地道:“若以‘血罡’絕學來對付你們這些三流腳色,‘血罡’也就不算絕學了,哼!你不服氣就快點出手,嶽某沒有工夫和你們閒磕牙!”
鬼仙和麻面仙暴喝一聲,“狂徒無禮!”向嶽敏猛撲而上。
嶽敏對鬼霧谷之人,除了“索魂仙”崔珊及“神拳無二”之外,早已恨到極點,出手之下,決不留情。
當下他冷哂一聲,左臂一劃,右手自圈中推出一掌。
二仙知道厲害,不敢輕接,身形一分,一左一右;向嶽敏猛撲而上。
嶽敏不願再耽誤時間,左臂再劃圓圈,右手集八成真力自圈中劃出。
二仙立感壓力陡增,有如置身驚濤駭浪之中,兩聲悶哼,身子飛出兩丈多遠,“卜”地一聲撞在大石之上。腦漿四濺,登時了帳。
一招擊斃鬼霧谷二仙,“瓦上霜”仇九不由微微變色。他心裡清楚,對方不施展“血罡”絕學。自己談毫無制勝把握。
“瓦上霜”磔磔陰笑一陣,已是色厲內荏,壯壯膽氣而已。但這魔頭也不是泛泛之輩。當今武林之中,除了極少數頂尖高手,他也算是一號人物。
“瓦上霜”一撩衣襟,撤出一對金光爍爍。直徑一隻,的日月雙輪。此輪頗似五行輪。卻在把手處各多了日月型兩個短鉤。
輕輕一錯,發出一陣“倉啷啷”龍吟之聲,敢情此輪不是普通鋼鐵鑄造。
嶽敏“嗆”地一聲撤出長劍,迎風卓立,英氣逼人地道;“嶽某若不能在十招以內製服你,今夜就放你一條生路!”
“瓦上霜”仇九何等身份,雖知嶽敏並未吹虛。但乍聽起來,也不由暴怒,已欺近嶽敏一丈以內。
嶽敏暗自吃驚,深知自己在未習“昊天劍法”和“瀟湘劍法”以前,要想制服他。恐也不易。
“瓦上霜”仇九日輪平削而出,猛切嶽敏的左臂,月輪在面前一晃,挾著“嗡嗡”之聲,疾戮嶽敏的氣海要穴。
嶽鎮不敢託大,斜跨一步,一式“玄府飛霜”。長劍上灑落漫天銀芒,支將雙輪罩注,這正是“瀟湘劍法”第一式。
好個“瓦上霜”,當真不是省油燈,身影一挫化解對方一招。雙輪帶著懾耳銳嘯,猛削嶽敏的雙足。
嶽敏暗自吃驚。敢情這“瓦上霜”的獨門兵刃上,造詣驚人已極。如換“索魂仙”崔珊,就這兩招,恐怕就要手忙腳亂了。
嶽敏抱著速戰速決的主意,大喝一聲,劍勢陡變,“閃電驚虹”、“珠走玉盤”、“昊天劍法”前兩式連貫施出,立即狂風大作,砂飛石走。
“瓦上霜”駭然暴退三步,厲嘯一聲,揉身再上,日月雙輪有如萬道金蛇,風雷併發,令人無法捉摸,但他被嶽敏長劍上發出的奇渾內力,震得步法踉蹌,不知不覺退了三大步。
“瓦上霜”也真夠狠,拼著受傷,硬是不再後退,大喝一聲,左手日輪“刷”地一聲,向嶽敏乳根穴電射而至。
敢情這日月雙輪尚有出手之妙用,因為護手處有一小練尖瑞有一鋼環,套在中指之上。
兩人相距不足三步,日輪出手就到,嶽敏未想到對方有此煞著,不由暗吃一驚,但也勾起他的殺機,急忙左臂疾劃三個大圓圈,左劍自圈中猛戳而出。
只聞“當”地一聲,一道金芒飛上數丈高空,同時“瓦上霜”仇九悶哼一聲,踉蹌退出六七步,口角血絲隱現,顯然內腑已被震傷。
但這魔頭仍然不服,正待猱身再上,旁邊的“神拳無二”立即大喝一聲“且慢!”
接著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瓦上霜”仇九馬臉上陰晴不定,但結果仍然點點頭退了下去。
“神拳無二”一抬頭,對嶽敏頗具深意地看了一眼,大剌剌地走到嶽敏面前,道:“小友能否信得過老夫?”
此老乍出此言,嶽敏不禁一怔,道:“老前輩有何指教不妨明言!”
“神拳無二”道:“法不傳六耳,小友若能信得過老夫,即請附耳過來!”
嶽敏對這“神拳無二”的印象極佳,因為在鬼霧谷他曾賜嶽敏一粒解毒丹藥而且對“辣手青天”、“南天一鶴”等人也有援手之情。在鬼霧谷勢力範圍之中,能出手援助白道人士,足證他心地不錯。
此刻嶽敏猶疑不決,因為剛才“神拳無二”曾在“瓦上霜”耳邊說了幾句話,而他又要自己附過耳去,他到底要玩什麼把戲。
猶疑儘管猶疑,嶽敏深信“神拳無二”不至暗算於他,立即走到“神拳無二”面前道:“前輩有話請講吧!”
“神拳無二”貼在他的耳邊,剛要說話,嶽敏驟感腰部一麻,已經著了人家的道兒。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萬沒料到“神拳無二”竟是一個陰詐的小人。自己一時走眼可不要緊,三個少女和楞小子的安危不但無法得悉,自己一身血債,也將因粗心大意,而冤沉海底。
在這剎那之間,他內心的難過就別提了,本指望自己絕技大成,手刃親仇,再到鬼霧谷去犁庭掃穴,盡蕩麾氛繼而設法探出兩個血霧人是否自己的父母,以及另一個血霧人到底是誰?
但這一切都已成為泡影,自己一旦落入“拳王之王”手中,要死也不會落個痛快。
此刻他雖被制住麻穴,但神志卻非常清楚,只見那“瓦上霜”仇九馬臉上開了花,陰陰大笑,拍著“神拳無二”的肩胛,大為欽佩。
驀地
一陣步履之聲,自林中掠出一個大漢,脅下夾著一人電奔而來。
嶽敏一看,不由心膽皆裂,原來被挾的乃是自己的未婚妻南宮黛電此刻那大漢向“神拳無二”微一施禮,道:“這女娃兒中了本壇的第二關卡的陷阱,請前輩一併帶往分壇處理。”
“神拳無二”接了過來,哈哈大笑道:“真沒想到老夫一夜之間,連建奇功,本谷大敵,竟四去其一!哈……”
此刻南宮黛也被制住麻穴,雖不能動擅。但神志清醒,尚能說話,見愛人也落在人家手中,不由熱淚盈眶,淚如雨下。
嶽敏心中之恨,更要超過南宮黛千百倍以上,正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但嶽敏個性倔強,絕不使眼淚落下,立即以傳音之術對南宮黛道:“黛妹切勿難過,我等雖然被制,小兄認為仍有希望,因為剛才那兩個血霧人已經出現,曾為小兄援手,只要他們再次現身,必能救我倆出險!”
南宮黛也以傳音之術道:“小妹一死本不足借,但小妹已經……”
她說至此處又淚下如雨,續道:“落花流水春去也,尋陽江上不通潮,小妹已經有身孕了!”
嶽敏陡然一驚,僥他個性倔強,也不由心如刀絞,沒想到自己連一個未出孃胎的嬰兒也保護不了!
他此刻真有英雄末路之感,且深體會到當年楚霸王背水一戰,浩嘆“非我之罪也”這句話的意義。
兩人被挾著,經過無數道關卡,又進入峰頂一座大廟之中,原來這就是白馬山中著名的白馬寺,佔地極廣,屋宇不下百間。
不久兩人被挾進一座大殿之中,“神拳無二”將兩人往地下一放,又順手在兩人腰上摸了一把。
嶽敏一看,不由叫聲“苦也!”原來“索魂仙”崔珊和羅湘君以及楞小子嶽小敏,都已遭了同樣的命運,此刻正躺在自己身旁。
嶽敏不由咬牙切齒,心道:“我嶽敏若能不死,絕不放過‘神拳無二’你這出爾反爾魔鬼!”
他抬目望去,不由又是一震,只見這座大殿極為寬敞,神盒已被折,大殿正中端坐著那假冒偽善的“拳王之王”。
兩旁待立著十一孩,和數十個彪形大漢。
嶽敏目眥皆裂,眼看著一個盜名欺世,殺父仇人,非但不能快意思仇,自己反而作了階下之囚,試想他此刻的心情慘到如何程度!
“拳王之王”呵呵大笑一陣,大袖一拂,道:“‘神拳無二’和仇大俠請到外面巡邏,此處不需兩位……”
“神拳無二”看了嶽敏一眼,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但此刻嶽敏卻恨他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拳王之王”又呵呵大笑一陣,聲音之宏亮,直震得大殿中一干本漢身形搖搖欲倒。
驀地
一聲冷哂,大殿中陰風過處,燈火齊滅,只見兩團血霧,在大殿門外飄蕩不已,嶽敏心中一亮,知道此番有救了,正待出口招呼,突見那“拳王之王”高大的身影一晃,已站在嶽敏的身旁,厲聲道:“來人若敢再進一步,在下叫五個小崽子濺血五步!嘿嘿!”
此魔心機之快,當真高人一等,嶽敏立即向大殿門口望去。
只見兩團血霧迎門飄蕩不已,但卻未敢逼進殿門一步。
嶽敏極目看去,雖然隱隱約約看出兩個淡影,但卻無法看清面貌,他深深覺得這兩團血霧,較之兩次顯身,連斃百十人的另一個血霧,似乎功力不相上下。
顯然,“拳王之王”這一煞著收到預期的效果,也就是說岳敏等五個年輕人的安危,使這兩團血霧不敢超越雷池一步。
“拳王之王”陰笑一聲,和他那往常和照如春光的聲音大不相同,聽來令人寒意陡生,笑聲甫畢,對兩團血霧道:“兩位若能回答在下兩個問題,今夜在下保證放過五個小崽子,但兩位須聽在下的命令行事。”
嶽敏心中難過極了,深知這團血霧必是自己的父母,試想在自己的兒子性命交關的情形之下,怎會不受人推持猛使?
嶽敏大聲道:“兩位前輩千萬不要中了他的圈套,這‘拳王之王’為人陰險,晚輩死不足借,他的話絕對不可採倍!”
突然,大殿外兩團血霧之一發音道:“尊駕人面獸心,武林敗類,本人若想殺你,易如反掌,不過目前你大可放心,因有一懸案未決,尚須察明,既有兩個問題,就請說出來吧!”
“拳王之王”道:“第一、你倆是不是嶽天傲和聶雲裳?”
兩團血霧猶疑了一下,立即答道:“不錯!”
嶽敏在這剎那之間,說不出心中是苦是樂,立即大叫一聲“爹爹、媽媽……”尾音顫抖,已泣不成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嶽敏自幼身世飄零,受“大羅手”陸羽撫養長大,對於父母的影子已無法記憶。
但母子連心,天性使然,對方既然承認是自己的父母,當然不會是假的,況且,若不是自己的父母,怎會在那墓地中傳功,又怎會為了自之受人脅迫?
“拳王之王”乍聞對方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微微一震,他那平時的慈眉善目,已不知去了何處,相反地顯得猙獰可怖,尤其那一雙電目中奇芒似剪,令人不敢正面逼視。
他那電目掃社一匝,似在籌思對策,因為他深深知道,即嶽敏此刻所負三四成“血罡”絕學,已經對他威脅很大,這兩人任何一個,都足以致他死命。
因此,他不得不特別小心,好好看守面前的人質,因為這五個少年人,就等於他的第二生命。
只要這五個少年人在他掌握中,他的安全則無多大問題,因此,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惟恐此刻再來大敵。
“拳王之王”道:“第二個問題,另一個身負‘血罡’絕學之人是誰?”
這個問題不但“拳王之王”急於知道,即嶽敏也會搜盡枯腸,想不通此人是誰,因此,他也凝神靜聽。
兩團血霧之一道:“不知道!”
“拳王之王”冷哼一聲,道:“兩位不知那個身負‘血罡’之人,顯非由衷之言,嘿嘿!不知兩位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這一來不但“拳王之王”大失所望,即嶽敏也大出意料,因為他以為自己父母的武功造詣,定能知道那負“血罡”絕學之人的來歷身份。
血霧人冷哼一聲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難道本人當真怕你不成!”
這句話的確發生了效果,因為“拳王之王”深知昔年奸謀已經破敗,對方已恨自己入骨,假若對方不再投鼠忌器,自己今夜絕對難逃賊手。
他立即陰聲道:“好!這個問題暫且不談,第三個問題嶽敏的‘血罡’可是尊駕所授?”
“不錯!”
血霧人答得乾脆,嶽敏只感這聲音十分悅耳,如沐春風,立即產生孺慕之情。
“拳王之王”電目連轉,道:“兩位若想要活的,請即背面而立,否則,嘿嘿!”
兩個血霧人似乎大為震怒,道:“如果不依尊駕的意思呢?”
“拳王之王”出手如電,抓起南宮黛的玉臂道:“此女為嶽敏的未婚妻,老夫深知他們情感甚篤,已有山誓海盟,嘿嘿!老夫手上一用力,尊駕會想到後果如何!”
兩團血霧忍無可忍,同時冷哼了一聲,稍進又退,道:“你這無恥的敗類,以為我倆真的不能拾奪你!”
“拳王之王”深知道這是生死一發的開頭,臉上籠罩一抹煞氣,未見他用力,只聞“喀察”一聲,南宮黛一條粉臂已經應聲而落。
嶽敏大叫一聲,有如深夜鬼嗥,當場昏死過去。
南宮黛微哼一聲,額上豆大的汗珠往下置淌,顫聲道:“伯父母千萬不要考慮侄女,以侄女猜想他絕不敢動敏哥哥一根汗毛,就請伯父母立即動手,除去這人間魔王……”
南宮黛說至此處,一陣奇痛,瑟索顫抖不已。
“拳王之王”獰笑一聲道:“兩位意下如何?是否還要看看下一步驟?”
兩團血霧微微搖幌,顯然激動萬分,其中一個厲聲道:“你以為,我倆背面而立你就能逃出手去嗎?”
“拳王之王”道:“尊駕答不答應,請馬上回答,本人沒有時間閒扯!”
說著,以蒲扇大手按在南宮黛的百匯穴上。
“哈哈……”兩團血霧氣得狂笑一陣,立即衝前一步。
“拳王之王”一陣獰笑,只聞“波”地一聲,南宮黛一顆頭顱四分五裂,腦漿濺得四個少年一頭皆是,一縷香魂就在這人面獸心的掌下作了第一個犧牲者。
嶽敏剛剛醒來,見此慘狀,不由異常顫聲,俊目中鮮血汨汨流出,無邊的仇恨,在他心中留下一個深刻的烙痕。
他瘋狂地嘶唾著嗓子道:“‘拳王之王’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牲,有一天小爺要活剝你的皮,叫你受盡人間所有的酷刑……”
“拳王之王”出手如電,將嶽敏的右臂抄在手中,磔磔獰笑道:“本人連數三了兩位若再不如擊轉身嘿嘿……”
兩個血霧微退半步,尚未轉身,“拳王之王”又厲喝一聲“二!”
這個“二”字有如兩把利刃。戳在兩個血霧人心坎之上。
如果不如言轉身,那少女就是榜樣,如果照辦,也未免……
“三……”
“三”字甫自出口,另一團血霧,快逾電掣,一掠而至。左手一點“拳王之王”左臂脈門,右手輕輕向“拳王之王”肩頭一按。
只聞一聲悶哼,“拳王之王”偌大,身子竟飛出三丈多遠,差點栽倒,“哇”的一聲,鮮血狂噴而出,身形微微一晃,嘯聲搖曳,沒入大殿屏風之後。
說時遲那時快,殿外兩團血霧一掠而入,大聲道:“尊駕何人?”
後來的一團血霧悶聲不響,向殿後掠去,兩團血霧之一緊跟而上,大喝一聲推出一掌。
前面那團血霧冷哂一聲,回頭還了一掌“轟隆”一聲,兩湘分壇數十個大漢,慘呼一聲,竟被無儔的罡風震出一丈多遠,有十餘人當場了帳,其餘也都昏死過去。
偌大的一座大殿,格吱格吱搖了一陣,石屑塵土給紛灑落。而前面那個血霧人也登時消失在屏風之後。
兩團血霧對昏迷的嶽敏端詳一刻,發出兩竄慈愛的嘆息,其中一個道:“把孩子帶走吧!”
另一個道:“敏兒已負上乘武功,若不中人圈套,當今武林已無人能奈何他,我看不如趁機再加深他的功力,然後我倆再去追那個身負‘血罡’之人!”
另一個唏噓一聲,未再作答,只見兩團血霧籠罩著嶽敏,約盞茶工夫。即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