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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地四靈

    「員外義名,天下皆知!近聞黃河水患,流漫四省,千萬災民家毀田殘,亟待救援。傳言閣下保有萬鑽朱蘭一隻,價逾千萬,若能捐出變賣,或可為此災黎,略盡棉力。八月十六,夜叄更一刻,當踵府借取,並致謝忱!

    柳葉風拜上」

    薛濤箋,簪花小格的秀楷,信紙上飄出淡淡的蘭香,聞之令人心醉。神州首富朱崧秋拿著這張信紙,在書房中踱步。

    今日已是八月十六。十天前蘇州朱府收到這封信,朱崧秋還只是一笑置之,等到他了解了柳葉風行事的手段和作風之後,他才明白這絕對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兩年前叄月十六,揚州鹽商陳維川家中,在護院二十五人的保護下,仍然被盜走青玉觀音一座,得款陸佰萬兩,全數用來救濟滄州瘟疫的災民,作案人││柳葉風!

    同一年七月二十,杭州織造府在軍士百二十人的守護下,遺失唐叄彩塑像兩座,得款貳十四萬兩,全數資助徽州大火的難戶,作案人││柳葉風!

    這兩年來只要一有天災人禍,柳葉風總是會找上一些富豪之家,盜走他們最有價值的財物,變賣之後救濟災民。事後,她還會把各項明細開支送回遺失者家中,表示負責。這種特立獨行的作法,為她博得了觀音盜的名聲!

    最驚人的是,柳葉風大大小小作案十餘起,從未失風!不論對方安排多少人手,她都能得手。事後問那些護院武師,人人眾口一詞:「我只見到一道青影,伴隨風砂而來,接著東西就遺失了。」彷佛柳葉風是個能呼風喚雨的精靈!

    現在已是叄更,再過一刻,觀音盜就會來臨。朱崧秋再次巡視屋內屋外,他希望這些佈置和安排能夠阻止柳葉風的行動。

    事實上朱大老闆並不在乎金錢,萬鑽朱蘭再名貴,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滄海之一粟,他在乎的是那種任人予取予奪的不安全感!因此,他在五天前就宣佈:「不管柳葉風是否能盜走萬鑽朱蘭,朱家都會捐出,作為黃河賑災之用。」

    也因此,江南武林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聯名發了一張通告,勸柳葉風取消這次行動,他們還主動聯合防守朱家,希望能攔下柳葉風。

    大廳內此刻燈火正光明,萬鑽朱蘭放在尾端一張紫檀方桌上。故老相傳,這萬鑽朱蘭乃是元世祖忽必烈汗底定中原後,命宮中匠人以碧玉雕葉、蒼玉為瓣、碧璽刻成蕊萼,嵌在一座黑釉瓷擬成的土基上,做成一朵蘭花的模樣;難得的是作工全無匠氣,宛如天然生成一般。玩賞這寶的關鍵,全在燈光,蓋因蒼玉色澤為白中帶青,但在燈光下反成無色透明,製作這款玉器之人深知此項特性,遂在蒼玉內面鑲上近百顆碎鑽,在燈火掩映下,鑽石散出一片寶光,再加上黑土、綠葉、白瓣和紅蕊,晃如一朵栩栩如生的真蘭!

    現在廳內的情形正是如此。而每當微風吹過燭火,寶光也隨之變幻,萬鑽朱蘭彷佛已變成一朵迎著春風搖曳生姿的春蘭!廳內眾人一生一世何嘗見過如此珍貴的異寶,禁不住它的吸引,全都看傻了眼。朱府總管朱興故意乾咳一聲,眾人才晃如從夢境中歸來。藝出少林,本應四大皆空的性本大師,不禁紅了紅臉,忍不住在心中暗道了聲:「阿彌陀佛!」

    方桌前方圍站了四人,分別是南京龍翔鏢局總鏢頭金刀王行遠,杭州清風觀觀主雲合道長,無錫折劍莊莊主白靈峰,以及性本大師。

    性本原籍蘇州,為少林掌門性空之師弟,精通七十二絕技中的無相劫指及破衲功;王行遠走鏢叄十年,從未失鏢,號稱金刀不敗;雲合道長練氣四十載,一身氣功貫注之下,能使馬尾拂塵變成如鋼鐵般無堅不摧;折劍莊更是號稱:凡使劍之人到此,莫不劍折人毀!

    這四人可說是江南武林道上出類拔萃的人物,就算號稱天下武林內力第一的少林方丈性空來此,也很難在四人聯手下取走任何物品!

    叄更一刻,朱府東方突然颳起一陣旋風,吹得漫天漫地塵土飛揚,朱府總管朱興立刻高叫道:「來了!來了!大夥兒警覺點兒!」

    旋風越刮越近,風勢也越來越強,房頂上埋伏的弓箭手不得不以袖遮眼,防備自不免稍見鬆弛。

    就在這時,突見一道青影,乘著風勢,緩緩地飄進院中。朱興站在屋內看得真切,當下立刻高叫道:「放箭!快放箭!」

    旋風似是伴隨青影而來,院中這時早已被吹得伸手不見五指。弓箭手根本瞧不清狀況,只得朝院中亂射,只見漫天箭影一陣一陣地射入院中!

    青影立刻大旋身,只見她右手揮出一條青色長帶,將射來箭枝一一掃落,左手也沒著,用滿天花雨的手法,射出一把又一把的紅點。弓箭手瞧不清狀況,待發覺紅點來臨時,早已太遲,既躲不過,也逃不了,四十六名武士無一倖免,全被點了穴道,軟倒下來!等紅點落地之後,大家這才看清,這些紅點竟是那象徵相思的紅豆!

    此時,青影早已飄進了大廳!

    這大廳甚寬甚大,若要宴客,擺個四、五十桌也足足有餘。此刻,除了尾端一張小方桌外,就只有叄十叄個人加上一朵玉雕蘭花。

    當先一人,身著青色勁裝,青巾蒙面,只露出一對隱含秋水的秀目,想必就是柳葉風了。尾端是性本等四人。中間卻錯落地站著二十八名一式一樣的刀手,這可是龍翔鏢局壓箱底的本錢││二十八宿鎖天刀陣!靠著它,龍翔鏢局才得以屹立江湖叄十年!

    柳葉風看著這些刀手,緩緩地收回右手青帶,這才慢步向前,狀甚悠,彷如庭除步一般。眾刀手一見柳葉風開始行動,立刻分成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部合圍。

    刀手們雖快不亂,按二十八宿方位將柳葉風團團圍住。

    待合圍之勢造成之時,東方角、亢二宿一打信號,暴起發難,使動手中鋼刀,斬向柳葉風;西方畢宿則揮刀向前,封住柳葉風退路;南方井、鬼二宿卻一左一右,擋住柳葉風迴旋之路;北方鬥、牛二宿則躍起空中,以防柳葉風向上反攻。

    遠遠望去,只見柳葉風身週上下六合,全被一片刀光裹住,而旁邊尚有二十一人,隨時可發動第二波、第叄波攻勢。

    柳葉風身在陣中卻不驚慌,只見她旋身而起,兩手也隨之揮舞,身周幻出兩道金光。只聽得一陣陣金鐵交鳴聲,刀陣首輪搶攻七人手上鋼刀,全部齊鍔斷裂,斷片散射四方,眾刀手紛紛閃避,刀陣早已不成陣形,柳葉風乘著這時,穿陣向前。

    待柳葉風停下身形後,眾人才看見她兩手各執著一條金,上各穿著十二枚狀似金魚的薄刃。也不知是誰先喊出口,廳中突然充滿著一片恐懼的細語聲:「流星閃!

    她使的是流星閃!」

    流星閃,叄十年前東海一奇拿著它,一日夜間,殺盡桐柏山猛虎寨匪徒九百八十六人,在江湖上素有最可怕的殺人兵器之稱,如今別江湖叄十載,又現身了!

    眾刀手意欲再度向前合圍,卻又凜於流星閃之威,遂都猶疑不前;王行遠見此,知道柳葉風無意傷人,否則二十八宿刀陣,恐將無一活口,更何況他對自己四人功夫,深具信心,相信必能攔下柳葉風。於是王行遠打出手勢,命刀陣撤退。

    眾刀手立刻魚貫退出大廳,並將廳門自外頭鎖住,在廳門外另布一陣,以防柳葉風自廳內向外突圍而去。

    王行遠四人這才將各自兵刃抽出,擺好架式,八道目光凝聚在柳葉風身上。

    柳葉風將流星閃收回囊中,兩手一抖,揮出兩條青色彩帶,帶長一丈叄,帶前各綁著一枚銀鈴,青帶揮舞間,銀鈴發出陣陣叮叮噹噹的清脆鈴聲,煞是好聽。

    王行遠四人不敢大意,柳葉風一走進攻擊圍內,王行遠立刻發難,使出鎮海平魔,一柄九環金刀砍向柳葉風胸前;雲合更不怠慢,拂塵一揮,使出雲帚四合,意圖封擋柳葉風雙手攻勢;白靈峰躍起空中,劍式流星經天,刺向柳葉風右眼;性本站在最後,只見他雙手攏在袖中,使出無相劫指,想點中柳葉風穴道。

    四人聯手出招,乃是事先商議過,敵人一旦入圍,不論上下四方,皆落在四人招式圍內,難以閃避。料不到柳葉風並不向前,只見她向後一躍,兩條青帶,一取白靈峰右腿環跳穴,一攻王行遠左肩井穴,同時不知她如何出手,射出叄十六顆紅豆,直擊雲合胸前穴道。

    只見雲合急揮拂塵,將所有紅豆打落地上向前追擊,卻有兩粒落地紅豆,在雲合正將超前之時,突然彈起,從背後反襲,打中雲合麻穴,雲合全身失力,不得不倒在地上;王行遠避開右肩井穴持刀向前追擊,不料有四顆攻向雲合的紅豆突然轉向,打中王行遠環跳穴,王行遠站立不住,也倒在地上;白靈峰一劍斬在青帶上,青帶卻未被斬斷,反因受力而改變方向,白靈峰身在空中無處借力,被銀鈴點中麻穴,摔落地上!柳葉風這才躍向性本。

    性本眼見不過眨眼之間,己方已有叄人喪失戰力,不禁大為惶恐。顯見對方不但武技高強,更且深悉己方之心性和招式,才安排下如此巧妙之手法,點倒王行遠叄人。雖說使無相劫指甚耗功力,然而此刻情況危殆,性本不得不強打起精神,發出第二波攻勢。

    只見他猛揮雙袖,使出少林另一絕技││破衲功,希望能藉此擋住柳葉風身形,再伺機使出無相劫指,點倒柳葉風。

    柳葉風身在空中,隨著破衲功造成之風勢飛舞,彷如一葉扁舟,破衲功雖然威勢驚人,柳葉風仍能俯仰自如,更怪的是,她還能夠逆著風勢,向前推進。

    性本眼見自己不論如何進攻,總是無法擊中柳葉風,彷佛自己面對的是一無形無質的鬼魅,心中不禁大急;況且少林武技,素以拙苦修為上,不以省力速成為功,各項絕技皆需深厚功力為輔,方能有成。性本強攻至此,早已感覺內力不繼,只見他突然猛吸一口氣,想再振餘力。

    就在這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際,柳葉風突然發動攻擊。她以右手青帶卷向萬鑽朱蘭,左手青帶擊向屋頂,將屋頂擊穿一個大洞,同時又射出二十八顆紅豆攻向性本。性本一見,顧不得體力未復,立刻猛揮雙袖,將所有紅豆全數擊落,再急急忙忙伸出雙手,想要抱住萬鑽朱蘭,那知卻抓了個空!

    原來此時柳葉風早已捲走了萬鑽朱蘭,只見她彷如一隻青鳥,帶著萬鑽朱蘭盤旋而上,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穿出了屋頂破洞,再帶起了漫天風砂,飛出朱府,不見蹤影!

    性本四人一見大勢已去,不由相對苦笑,而云合口中兀自喃喃念著:「列子御風身法,東海一奇不傳之秘,柳葉風到底和東海一奇有何關連?」

    八月二十六,朱府再度收到一封信,朱崧秋看著這熟悉的字、聞著這熟悉的香味,不禁全身微微發抖。信上言道:「承員外不棄,慨捐萬鑽朱蘭一隻,現已賣出,得款貳仟五佰萬兩整,開支明細如附。兩岸災民因此而得以重建家園者,逾四十萬戶!災民身感員外之大德,多立長生牌位,以祈員外長命富貴!

    柳葉風再拜」※※※長安自古乃歷史名都,民風淳斯文而多禮。叄年前卻不知打哪兒搬來了一個禍胎││黃天霸,從此,長安城即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黃天霸仗著他兄長黃天雄是錦衣衛將軍(即俗稱之二檔頭),自己也在哥哥名下補了一名力士(即俗稱之番子)的缺。黃天霸一來長安,勾結上知府、總兵、四鄰知縣和守備將軍等人,明裡包娼包賭、放高利貸,暗裡殺人放火、逼良為娼,可說是無惡不作!叄年來城民因此而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者,不知有多少?

    華山派門人孫志遠,欲替城民出頭,找黃天霸理論,不但被打成重傷,還送入官府,問了一個謀反叛逆之罪。

    依大明律,謀反不但是斬立決、誅九族,如果主其事的官員夠狠,用上了瓜蔓抄,一兩萬人,恐怕還不夠宰。

    這瓜蔓抄乃太祖皇帝所創建,由他兒子太宗「注」發揚光大,以後遂為朱氏子孫遵行不替的一項「德政」!整個大明朝,老是有國庫空虛、糧食不足的問題;所以嘛,偶爾抄個一兩千家,充實府庫;殺個十萬八萬人,減少糧食耗損,對皇帝來講,倒也不失是個辦法。

    注:明成祖原號太宗,至明嘉靖十七年始改成祖,本書年代,乃明洪熙、宣德年間,故稱成祖為太宗,以符史實。

    說了半天,這瓜蔓抄到底是個啥玩意兒,怎麼這麼厲害?

    說得簡單點兒,就拿這孫志遠當例子好了:如果這傢伙熬不住刑,畫押供認了謀反之罪,這下可好,不但自己的九族無一倖免,就連和他住在同一村,每天早上賣饅頭給他的老張,也免不了被抓去砍頭。總之,只要一個村莊出了一個叛逆,恐怕全村之人,都會被抓去陪葬!太宗靖難之後,許多村落都成了一片廢墟,全都是因這瓜蔓抄牽連宰殺所造成。

    執行這項滅族行動的,就是錦衣衛。

    錦衣衛原名儀鑾司,後改為此名,為上十二衛之一,原是職司維護皇城安全,太祖卻用來偵伺王公大臣的言行。有一回,太祖老臣宋濂在家中宴客,隔天太祖問他:「昨晚請誰吃飯,吃了些什麼菜?」

    宋濂一一據實回報,太祖才說:「宋卿誠厚,從不欺我!」對這老頭滿意非常。

    由此可見,錦衣衛埋伏偵查的能力,有多厲害了!

    錦衣衛的統領乃是指揮使,多半由王公貴族子弟擔任,是個酬庸用的差,領乾俸不管事的。真正的權力,在南北鎮撫司手上,尤其是北鎮撫司掌管詔獄,權力更是大得驚人。詔獄拿人,不須證據、不用審判,反正先抓了再講。進了詔獄還能活著出來的,天下之大,也只有兩人:一人已死,另一人尚未出世!

    朱元璋晚年,知道錦衣衛殺人太甚,而當時該殺之人早都殺光了,就命人將詔獄中所有刑具,拿出焚燬,並且規定:詔獄拿人,必須經由叄法司「注」審判,方能定案。

    注:明代官制,都察院專責糾彈官員,刑部和大理寺則負責全國之訴訟事宜。

    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合稱「叄法司」。

    太宗即位後,因自己帝位得來不正,恐難杜絕天下悠悠之口,遂按都察院的編制,將錦衣衛擴編,全國各道設立將軍一名,左右巡察各一,力士十名,校尉、勇士員額,則按需要配置,並重新賦予詔獄不經叄法司審訊之權;專責偵伺天下軍民言行,凡有不利太宗統治的,全都抓來砍了!於是,錦衣衛從原來一個一千五百人的小單位,一下子變成了一個五、六萬人的大衙門。

    這黃天雄正是錦衣衛陝西道的將軍,而黃天霸正是錦衣衛該管長安的力士,也難怪這兄弟兩,在此可以呼風喚雨了。

    孫志遠人雖莽撞,倒也並不糊塗,他知道惹上了錦衣衛,事情十分嚴重,為了避免連累他人,只好在獄中自盡了!

    自此之後,黃天霸的氣更形高漲,作事也越發明目張膽。長安城民敢怒不敢言,只能背地裡咒罵,一時之間黃天雄、天霸兄弟兩的祖先突然聲名大噪,尤其是他們第十八代的祖奶奶,不知成了多少人的乾親戚!

    這日,黃天雄回長安休假,黃天霸自然要好好兒孝敬自己的靠山。

    於是,他對黃天雄說道:「知道哥哥要來,兄弟特地準備了一個上等的貨色,是個清倌兒,待會兒就送上來讓哥哥瞧瞧!」

    黃天雄卻故意拿架子,笑道:「先看看再說,不滿意我可不要。」

    黃天霸諂笑道:「滿意!滿意!一定滿意!」說完,立刻吩咐左右:「快請胡姑娘上來,拜見我哥哥!」

    一會兒功夫,進來一位白衣麗人。只見她秋水為神玉為骨,顧盼之間,彷佛兮若輕雲之蔽月;繡鞋輕點,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黃天雄生平從未見過如此美女,今日初見,不禁驚為天人;兩隻牛眼,瞬也不瞬,猛盯白衣女身容面龐;一張臭口,閉都不閉,口水差點兒流淌一地!

    白衣女上前襝衽為禮,說道:「小女子胡珍,參見兩位黃大爺。」

    黃天雄立刻上前,握住了胡珍雙手,邪笑道:「小美人兒,你跟我回京,跟著大爺我,保你一世富貴!」

    胡珍笑道:「大爺,前些天二爺說道,要儂嫁給大爺,儂就說,一定要有媒有證,而且大宴賓客,才能算數兒!爺今這麼一說,豈不把前言都弄擰了末?儂決不依的吆!」

    一片吳儂軟語聽得黃天雄全身骨頭差點兒酥了,立刻接道:「依!依!全依你!

    天霸,你好好兒安排,明兒個就擺下場面,我黃某人娶這位胡姑娘為第四房姨太太。」

    黃天霸笑道:「我知道哥哥見了胡姑娘,準答應這門親事兒,早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葉知府的大媒,關總兵為證,和咱們有往來的知縣、守備們,現在全都在城裡等著喝喜酒呢。大哥只管等著作新郎官就成了!」

    隔天黃府果真大宴賓客,席間胡珍陪著黃天雄周旋賓客之間,不但落落大方,更且嬌動人,博得眾人一致的讚賞。當然,吃飛醋的人倒也不少,長安葉知府就是其中一位。

    葉知府心中想道:「黃天雄這莽夫,若非攀上了錦衣衛這等高枝,否則怎比得上我這兩榜進士出身的知府。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想歸想,場面還是要作,葉知府不但作了大媒,還帶頭向一對新人鬧酒。

    就在這眾人談笑風生、高聲喧鬧之際,突聞一聲巨響,發自席間。說它是屁嘛,又不太像,一般屁聲絕無此等聲勢,能蓋過眾人談笑喧譁之聲;說它不是屁嘛,那股氣味實在臭不可當。

    眾賓客這時全都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無人言語,大廳內靜得連針尖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這時胡珍卻站了起來,說道:「各位大哥,儂早上毛豆吃多啦,將才憋不住,放了個屁,請各位大人大量,恕罪則個!小女子這廂有禮了!」說完,對著眾人襝衽為禮。

    一旁的黃天雄哈哈笑道:「小珍兒,說得好!說得好!這屁本來該是我放的才對,你承擔下來更好。」

    眾人本來不信像胡珍這樣的美人兒,放得出如此驚天動地的屁,聽了黃天雄的話,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客人放屁,主母承擔,這主人可真是當得到家之至!」

    都覺胡珍不但人美,更是聰明機智,不禁深悔自己未能搶先一步,結識於她!

    最後悔的,當然首推新娘的小叔││黃天霸。

    沒想到胡珍卻向黃天雄說道:「爺,這屁真格是儂放的,現在還憋了一肚呢。

    本來儂想,只要這回坦白認了,各位大哥也許能包容一二,給儂舒坦一下。」

    葉知府聞言,立刻起身說道:「無妨!無妨!小娘子只管自便。」

    其餘賓客也都說著:「無妨!」、「無大礙!」等等言辭,事實上眾人都存著同一心思:想瞧瞧這美人放屁是怎麼個情形,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奇景,可以藏之名山、傳之子孫。眾賓客均抱著:飯,可以不吃;這點見識,卻不可不長的想法!紛紛用期盼的眼光,盯著咱們胡大美人。

    黃天雄這時的臉色自然很難看,但也拿胡珍沒辦法。須知,這屁雖為腹中之氣,卻是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半點兒都由不得人。而且,就算是秦始皇加上玉皇大帝想管,對這樁差事兒恐怕也使不上力。

    胡珍盈盈站起,笑道:「多謝眾家大哥!」

    話剛說完,眾人就聽到一陣屁聲,聲音舒緩有致,不急不徐,宛若樂音鼓點。

    眾人均想道:「原來,美人放屁,還真有點道理,果然不同凡響。」

    常言道:「響屁不臭,臭屁不響。」沒想到,這美人屁,還真又臭又響。頭幾聲過去之後,坐得近的幾桌客人,突覺一股惡臭沖鼻而來,薰人慾嘔,不由得抱住肚子,彎下腰去,把剛才吃的東西,全數還給了主人;坐得遠的,發覺情形不對,想奪門而逃,到了門邊,剛攀上門柱,早已手足發軟,不聽使喚。

    總之,全屋子的人,除了預先服了解藥的胡珍,不管是錦衣衛也好、知府也好、總兵也好,無一人能倖免於這場屁災!

    隔天,東嶽廟前廣場上,擺了一地體,人人睜眼吐舌、面泛黑光。體旁放了十隻大木箱,看起來十分沈重,卻不知內藏何物?

    死者除了黃氏兄弟外,長安知府、總兵、師爺、總補、遊擊、叄班衙役,外帶錦衣衛的巡察、校尉、勇士全都在內!

    發現者想報官,可這會兒長安城內除了一名守城門的把總之外,大大小小能稱得上官的,可全躺在這兒了!不得已,只好請德高望重的士紳,褚員外來處理。

    褚員外得報,會同了張把總,帶領軍士數名往東嶽廟而來。如果他們到得晚點兒,就可省下一點麻煩,不必驗了。

    原來,長安城民恨黃氏兄弟入骨,一得到消息,人人扶老攜幼,拿著扁擔石塊,就在這東嶽廟前,辦了一場毀大賽。

    等褚員外一行到達之時,黃氏兄弟和那些明裡為官、暗裡為盜的狗才,全都成了一片血泥,只有幾個小角色的體還算完整。

    褚員外會同張把總驗,只知道是中毒,其餘的,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命軍士打開第一隻木箱,發覺裡面全是金銀,上頭卻放著一封信,信上說道:「黃氏兄弟,橫行長安,受害者眾。本人來此替天行道,誅殺這等禍國殃民之人!經本人明查暗訪後得知,應賠償……」信尾署名胡珍。

    這封信將叄年來受黃府欺凌拐騙之事,一一道出,並且交代給各受害人合理之賠償。

    褚員外一見,茲事體大,自己無法承擔,雖然樂見其成,也只好和張把總商議。

    沒想到這城門官職卑俸薄,平日裡油水不多,今日管頭全死了,長安城內就數他最大,這發財良機,怎能平白放過呢?

    於是他叫道:「這些都是物證,本官要扣留起來!」叫了幾名軍士,把十隻木箱抬回他家。

    城門官這輩子從未見過這多財寶,一直玩賞到半夜還沒睡,只見他抓起一把珠寶想道:「只要往都司那兒一送,別說遊擊了,守備、總兵都有得做。」

    突然一陣微風吹過,眼前突然多了一名白衣蒙面女子,那女子森然說道:「你竟連老孃的話也敢不聽,我倒要瞧瞧你有幾個膽子!」

    張把總大驚,高叫道:「來人呀,有刺客!」

    話音未落,人早已仰天而倒,手上抓的珠寶散落一地,死狀同樣是睜眼吐舌、臉泛黑光。其餘軍士早已死了一地!

    又隔天,還是東嶽廟前,十箱珠寶再度出現,只是又多了幾具體!

    褚員外一見,忖道:「看勢,非照辦不可了!」

    於是,褚原外會同另外幾名士紳,照著信上所言,一一分派金銀,剩下的錢,則拿去整建城北的貧民木屋區。

    此後,這種殺了滿城官吏的案子,全國各地,共有十餘起!毒狐娘胡珍的大名,也隨之響徹雲霄。她是官方緝拿的要犯,卻也是天下苦難人心中,那盞永不熄滅的希望之燈。※※※上燈時分,開封府大發賭坊的大門剛開,只見一群群賭客立即蜂擁而入,準備試試自己的手氣。

    今兒個情形似乎和往日不同,來賭錢的,都不是平常那些老面孔,反而是一些從不踏入賭場的老實人;例如賣花的老阿婆,得了氣喘的木匠張等。

    這些賭客有個共同的特色││窮苦,只見他們人人右手拿著一張黑底紅字的請帖,左手則抓著一兩銀子。看來,這一兩銀子,就是他們的賭本了。

    也難怪場子裡的打手們,看了直皺眉頭;若是平日,這些人早就被他們轟出去了,然而今日這些打手,卻個個乖得像狗一樣,動都不敢動,只是偶爾有人,會直盯著那張黑底紅字的請帖猛瞧!

    所有賭客全都聚在搖骰子、賭單雙的臺子前,其它大牌九、小牌九、麻將、押紅黑寶等檔子,竟都空無一人!

    搖骰子的荷官現正使勁地搖著盅子,一旁幫莊的差,也一陣陣跟著吶喊道:「下注!下注!押大賠大、押小賠小、不下沒得賠哪!」

    眾賭客聽著吆喝聲,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沒一人下注!

    眾打手見此,不禁威嚇道:「快下!快下!不想下就別來賭!」

    賭客們不管賭場之人如何威脅利誘,全都像吃了秤鉈似地,說不下、就不下;眾打手們更急了,嚷嚷著要出手打人,事實上卻沒半個人敢動手。

    就在這鬧得不可開交之時,突然門外一陣騷動,有人低低地喊了一聲:「來了!」

    這兩個字彷佛是一句咒語,賭場內所有的動作和言語,全都停了下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面向屋外,彷佛他們正在等待神鬼的降臨!

    慢慢地、慢慢地,從屋外溶溶的夜色中,沈澱出一具美好的身影。黑色勁裝、襯托出一付玲瓏有致的身材;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清水秀眉,和有靈性的雙眼。

    只這一點兒容顏,已可想見,這是一位天下少見的美人兒!

    眾賭客就像在歡迎自己最崇敬的女神一般,歡迎著她。賣花的阿婆還雙手合十,朝黑衣女拜了幾下。

    眾人主動讓了一條路,黑衣女就在眾人的注視下,步履輕盈地走到賭檯前,然後坐下。只見她緩緩地掃視了四周一遍,然後經聲說道:「開始吧!」

    打手們見了黑衣女的目光,彷佛見了貓的老鼠一般,紛紛走避;幫莊的差,一反剛才的熱勁兒,個個無精打采,點數著自己經管的銀兩;搖盅的荷官,早已失去冷靜,尚未開始賭,就已滿身大汗,只見他頻頻舉袖擦額。

    莊家終於拿起了盅子,只見他極慢極慢地搖了幾下,放定之後,他猛盯著黑衣女,只希望能有一絲僥倖,讓他贏了這把。

    黑衣女沈吟了一下,然後拿出一兩銀子,押在小上。

    後頭突然一陣騷動,銀子如雨點般落下,全數押在大上,算算約有五百多兩。

    這一注若是開小,賭場可以吃進五百多兩;若是開大,則反要賠出五百多兩!

    當黑衣女押小之時,荷官的臉色早已微微泛青;只見他用顫抖的雙手揭開盅子後,眾賭客立即一陣歡呼,有人喊道:「雙叄一個五,十一點大!」

    差們立刻把準備好的銀子賠給眾人,彷佛這一注的輸贏,早已在意料之中!

    黑衣女輸了一兩銀子,全不在意;只見她用帶著笑意的雙眼,看著這些狂喜的窮苦之人,就像是她也贏了一般滿足。

    荷官拿起盅子再搖,這回可是又急又猛,彷佛要將所有怒氣,發在這叄粒骰子上。

    荷官搖得快,黑衣女下得更快,放定之後,只見她立刻丟了一兩銀子在大上。

    銀子再度如雨點般落下,只是這回全落在小上。這可是一與一千之比,荷官見了,也不禁臉色發白!

    盅子再度揭開,眾人又是一陣歡呼:「雙二一個叄,七點小!」

    荷官像是承受不住這種情景,不得不用手扶著臺子。賭場主人見狀,立刻上前鼓勵他道:「老陳,撐著點兒,這姑奶奶咱們惹不起!只要不輸脫了底,過了今夜,以後局面還是咱們的!」

    老陳微微點頭,拿起了盅子搖了起來,賭局繼續進行。情形依舊,黑衣女輸一兩銀子,其他人則大贏特贏。

    隔天,大發賭坊收到一封感謝狀:「感謝貴場捐助本城貧戶,紋銀二百一十五萬四千四百九十六兩整。祝貴場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楊雲兒拜上」

    一年前,徐州城內叄百戶貧民,同一天收到一張黑底燙紅字的請帖,邀請他們到徐州城內最大的祥發賭坊賭錢,還附上一兩銀子的賭本。帖子內交代他們務必跟著一名黑衣蒙面女子的反面下注,包準只贏不輸。

    眾人議論紛紛,不知該不該去。一兩銀子雖少,但也可讓家人過個幾天好日子,若是輸了,那多可惜呢?

    也有人說道:「都已窮到這地步了,一兩銀子又濟得了啥事?還不如試試這個翻身的機會!」聽了這話,大夥兒才決定,一起參加這場賭局。

    隔天,果見一名黑衣女子,帶著兩叄百人,往祥發而來。

    祥發的打手一見,心想:「好啊,這群狗孃養的,莫非又皮了,竟敢來這兒鬧事?」紛紛上前,準備打人。

    料不到想打人的,反都捱了打,所有打手全都趴在地上,起不了身。仔細一瞧,不知何時,這些打手身上,全都中了一柄飛刀!

    這刀,還真夠陰損,雖不致命,卻都射中氣門,把打手們一身賴以威風的氣功,全都打散了!

    賭場中人一看,擋不住了,只好讓他們進來。說來可憐,自祥發開場以來,何嘗接過一兩銀子的賭注,可今天不得不破例行事!

    接下來的事兒,就像排定了的戲碼一般上演著:每局楊雲兒固定輸一兩銀子,其他人則贏得不亦樂乎。一晚上結算下來,局子裡賠出一百叄十幾萬兩!

    場主周祥發自然心有不甘,心想:「這黑衣女厲害,我惹不起,但那些老民百姓,還不是一刀一個,像宰羊一樣!」

    於是場子裡派出了最後十幾名打手,想把輸掉的錢,全部搶回來!

    不到半個時辰,這些打手全被一輛馬車送了回來。車上釘著一張布條,上頭用血寫著:「小心你的狗命!」

    周祥發這下子才知道,對手絕不是他惹得起的!

    當天晚上,在重重保護中,周祥發還是被人剃了光頭,賭場裡又少了一百萬兩銀票!這回周大老闆可不敢再叫人去查了,只對賭場裡的人講:「這回咱們認栽!」

    隔天早上,楊雲兒的感謝函準時送達,信上的數目,當然包含了她昨晚取走的那一百萬兩。

    從此以後,大江南北轟傳著黑帖賭神的大名。

    一開始,也有不少賭場想盡了辦法,要對抗楊雲兒,結果不是傷亡慘重,就是關門歇業!後來的賭場就聰明多了,反正楊雲兒只賭一個晚上,動搖不了根本,就當是作善事,乾脆認賠了事,反而能保平安!

    有些有錢人,仿造了一張黑帖,混在賭客中,想偷撈點錢,沒想到他在賭場贏了一千,家裡卻失竊一萬!從此,再也沒人敢向黑帖的權威挑戰。

    全天下那些無法翻身的窮苦百姓,無不希望自己能收到一張黑帖,楊雲兒已經是這些人心中最後的希望!※※※這一年,河南鬧蝗災,所有收成都毀了,百萬災民因糧食缺乏,已經快要陷入易子而食的慘況!

    於是戶部下令,撥出千萬兩用支賑災,再加上各地捐來的善款,湊成兩千萬兩,買齊了醫藥糧食,由叄千大營派軍一千護送,往河南而來。

    這次運送的,乃是救命的物資,各地道上的爺們,都能守著江湖規矩,不下手搶奪。一路行來,十分平靜,官軍的防備自然鬆懈不少。

    這日即將通過伏牛山區。伏牛山上白龍寨裡盤據了一股悍匪,乃是由寨主白龍、軍師吳大用率領著兩千弟兄,打家劫舍、兇殘無比!朝廷派軍圍剿了十餘次,卻因伏牛天險,總是無法肅清!

    車隊進入一處峽谷中時,卻發現前路已毀,無法通行;欲待從原路退回,卻聽得後方一聲巨響,後方通路已被山石巨木所堵,車隊已陷入谷中,動彈不得!

    領軍的千戶長大急,傳令全軍戒備!

    這時,兩方山壁上,擁出無數人馬,人人手挽強弓,箭矢如雨點般落下。眾官兵只能靠著車馬掩護,又怎能對抗匪徒居高臨下的優勢呢?

    千戶一看,尚未交鋒,己方人馬已經死傷慘重,立刻率領殘部,拋下所有輜重車馬,往前衝鋒,先保住老命要緊!

    等一行人衝出谷口之後,才發現早有一標人馬在等候他們:當先一人,手提大砍刀,正是寨主白龍;白龍右側,手搖羽扇的,則是軍師吳大用;其餘包含各堂堂主、香主等,全都是寨中一等一的好手!

    白龍斜睨著他們,笑道:「奶奶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闖進來!兒郎們,給俺狠狠地宰!」

    戰場上講究的是長槍大戟、行軍佈陣,以兵法為上。若論個人藝業,官軍怎比得上這些能征慣戰的匪徒?不一會兒,眾官兵早已被宰得一人不剩,而匪徒們只不過有十幾人輕重傷而已。

    白龍帶領手下,衝進谷中,將剩餘官兵屠殺盡淨,這才帶領眾人,將所有物資、車馬推上山去!

    朝廷得報之後,皇帝大為震怒,立命曾平定交的英國公張輔,率領兩萬兵馬,務必清剿伏牛山匪徒!

    十天後,張輔率領大軍進攻伏牛山時,竟然沒遭到任何抵抗,輕輕易易就衝進山寨。只看到寨前廣場上擺滿了一具具燒焦的體,約有一兩千具;聚義廳前另有八具未燒焦的體,細辨之下,正是白龍等高級幹部!白龍身上插著一塊木牌,上頭寫道:「歐陽紅滅白龍寨,誅殺一千九百八十六人!」

    饒是張大元帥見多識廣,見了此等慘狀也不禁搖頭嘆息!

    尚喜白龍所搶奪的賑災物資,尚未毀損,張輔立即命人將所有物資運到山下,再轉運災區放賑!而他自己則將那塊木牌收起,這才班師回朝。

    原來,那日白龍等搶奪成功,回到山寨,立刻舉行慶功大會。

    這次買賣,收穫甚豐;白龍又自恃伏牛天險,於是,下令這次慶功大會,除了守衛之外,全員參加。全寨之人,都聚在廣場上喝酒。

    喝到叄更之時,忽聽得一聲巨響,白龍寨用以拒敵的包鐵寨門,不知被何物炸得粉碎!碎片四散紛射,站在門邊的守衛被打得全身鮮血淋漓,滾在地上喊痛!

    接著,從大門外湧進無數小動物,有一兩個眼尖之人,看清之後,高叫道:「老鼠!老鼠!數不清的老鼠!」

    只見無數的大老鼠、小老鼠、不大不小中老鼠,滿山遍野而來,爬進了眾人聚會的廣場。每隻老鼠身上,各綁著一枚黑丸,待老鼠衝進人群後,立刻爆裂,射出無數鐵砂鐵屑。這些鐵屑,打在人身上,穿肉見骨,只痛得眾匪徒滾在地上,哭爹喊娘!

    有些人想逃走,卻因酒喝多了,才站起來,立刻又軟倒在地上;有些人拿出兵刃,砍殺這些老鼠,老鼠死了,黑丸照樣爆裂,而自己首當其衝,更是被打得血肉糊!總之,全場一千多名匪徒,無一倖免,全數傷亡在這萬鼠大陣之下!

    白龍、吳大用和叄位堂主、副堂主等八人,原在聚義廳內喝酒,早已喝得醉眼迷漓。等他們八人跌跌撞撞走到屋外,廣場上早已死傷狼藉。惶急之中,白龍突然想起一人,不由出了滿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白龍對吳大用等人說道:「兄弟,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不如咱們帶齊了財寶,搬到別處,另起爐灶!」

    叄堂堂主,見了眾兄弟正在受難,本待下去幫忙,但這萬鼠大陣,委實防不勝防,自己下去,恐怕也會被坑在裡面,聽了白龍的話,可說是正中下懷!於是,八人進了藏寶樓,盡己所能,搶搬珠寶。所謂兄弟義氣,早拋到了九霄雲外!

    待八人搬齊珠寶,走出聚義廳時,廣場上早已一片死寂,所有人鼠,全都死盡,只剩一簇營火,兀自在燃燒著。

    這時,山門外緩緩走進一人,紅巾蒙面,一身火紅衣裙,右手拿著一柄血紅匕首,左手把玩著一根半尺長鐵管。這鐵管不知有何用處,只見她腰上還彆著一排。

    白龍見了此女,心中突地一跳,心想:「他奶奶的,最不想見到的人,竟然還是出現了!看來,今日若能保住老命,就是祖上有德了!」吳大用立刻上前一揖,諂笑道:「歐陽女俠,別來無恙,不知令尊可好?」

    外堂堂主性格火爆,上前戟指道:「他孃的,小婊子,你殺了咱們手下兒郎,今天若不把你捅進去,讓你爽得叫哥哥,咱們以後還怎麼作人?」說完,夥同另兩位堂主、叄位副堂主上前合圍,意圖以多吃少。

    歐陽紅左手一翻,半尺鐵管對準外堂堂主,食指一按,鐵管內發出一道火線,穿入外堂主丹田,再由他脊髓處穿出!

    外堂主受此重創,倒地哀嚎!其他五人見狀,正想逃走,只見歐陽紅左手連番射出五條火線,六名堂主級人物,全都倒在地上,離死不遠!

    吳大用向白龍一使眼色,兩人立刻上前合圍!只見,吳大用以右手羽扇,對準歐陽紅,射出叄十枚毒針;白龍則使開大砍刀,隨後攻擊。兩人合作十餘年,早有默契,不知有多少名家,皆喪生在這刀針合圍之下!

    歐陽紅見狀,並不驚慌。右手使出功力,一柄紅匕,幻出一道紅光,竟似變成一柄長劍一般,將襲來毒針一一掃落;左手往腰上一摸,掏出一枚鐵管,對準吳大用。

    吳大用大驚,翻身欲逃,但人的雙腳,哪有手指頭快,早被一道火線射翻在地。

    白龍大砍刀恰在此時攻到,歐陽紅以匕首封架住。

    白龍一見,全寨上下,只剩自己一名活人,立刻罷手說道:「歐陽女俠,寨中財物,您儘管拿,只求您饒俺一條小命!」

    歐陽紅笑道:「白大寨主,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嘛,連賑災的物資都敢搶!怎麼這會兒挺不住啦?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歐陽紅一出手,照例是不留活口的,我又怎能為了你,而壞了自己的規矩呢?」

    白龍一聽此言,知道求饒無望,使動大砍刀,向歐陽紅攻來。憑白龍一名匪首,怎敵得住歐陽紅名家正宗的離火神功呢?只見那柄大砍刀,被歐陽紅的匕首一截截砍斷;最後,只見一道紅光,刺進白龍心口,結束他罪惡的一生!

    就在兩人打鬥之時,寨外潛進無數人馬,人人閉口不言,只是默默工作。只見,他們將所有體集中一處,再發出數枚雷火彈,將所有體付之一炬!

    待歐陽紅宰了白龍之後,帶頭之人這才上前,向歐陽紅拱手為禮,說道:「稟少門主,連匪首一共一千九百八十六人!」

    歐陽紅微微頷首,說道:「知道了!」歐陽紅這才在一塊木板上寫了些字,將之插在白龍身上,這就是張輔等人見到的那塊木牌的來歷了!

    雷火仙子歐陽紅,出道兩年,殲滅天下八處惡名昭彰的盜匪,無一活口!對綠林道上的好漢們來講,歐陽紅叄個字,正代表著他們最深沈可怕的惡夢!※※※顧清風是個退職的鏢師,帶著孫女顧娟住在成都府內。這日,祖孫二人上市集購物,恰好遇上峨嵋掌門劉德超的兒子劉俊義。

    這劉俊義乃是個花花公子。平日裡喝酒鬧事、調戲婦女,無所不為!卻因為峨嵋派在成都府,勢力太大,連官府都敬畏叄分!劉德超為人又十分護短,別人上門來告狀,總是被他叄拳兩腳打回去!劉俊義當然更加囂張了。

    劉俊義見顧娟長得甚為俏麗,率了手下將他祖孫二人團團圍住,上前涎臉道:

    「小姑娘,你長得挺美的咧,還不快隨哥哥回府,作幾天夫妻,才是正事!」

    顧清風大怒,叫道:「大膽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當街調戲婦女,你眼中還有王法嗎?」

    劉俊義笑道:「王法?在成都,我就是王法!」話說完,立刻使出一路擒拿手,攻向顧娟。

    顧清風見狀,使出一路長拳,攻向劉俊義。只可惜顧清風武功不高,反被劉俊義一掌擊倒,旁邊的打手立刻圍上來,打得顧清風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一名打手還向顧清風說道:「令孫女被咱們少爺看上,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份!

    過得幾天,少爺玩膩了,自然會送她回家,你急什麼?」劉俊義早已扣住了顧娟,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拖著就走。顧娟無力反抗,只是不住叫著:「爺爺!爺爺!」

    顧清風聽著聲音越來越遠,自己卻爬不起來,心中一急,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昏了過去!這時,劉俊義一夥人,早已走遠了!旁觀眾人這才敢上前,搶救顧清風,將他抬回家,請了大夫診治。

    十天後,顧娟被人抬回家。十天下來,她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顧清風一見,心中大慟,抱著她不住哭叫:「娟兒!娟兒!」

    顧娟哭道:「爺爺,我忍住恥辱,苟活下來,只為再見您一面;再說,這些惡賊,不受報應,孫女死不瞑目!這有血書一封,今夜叄更,請您老人家將它送到漢昭烈陵前,碧落仙子得報之後,一定會為咱們主持公道!」說完,口中溢出一股鮮血,竟咬舌自盡了!

    顧清風哭叫道:「娟兒!你不能死啊!娟兒!……」四鄰聞之,也為之心酸,但也無可奈何!

    當天夜裡,顧清風照顧娟的吩咐,將血書擺好,心中仍不住禱告著:「老天啊!

    你可千萬要開眼!」

    七日之後,顧娟發喪。劉俊義率著那群狐群狗黨來上香。

    劉俊義說道:「顧老爹,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顧娟也算和咱們兄弟有過那麼一段,所以大夥兒都來上香啦!」

    顧清風憤怒地瞪著他們。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麼劉俊義這一夥兒,恐怕早已死過上千次了。

    這時,只見一隻素手,按在顧清風肩上,一陣清脆的語音說道:「顧老請節哀,此事我自會給您一個交代!」

    眾人只覺眼前一亮,一位黃衣麗人站在面前。只見她右手執劍,臉上神色凜然不可侵犯,雙目掃視眾人之後,目光停在劉俊義身上,輕聲問道:「你,就是劉俊義嗎?」

    劉俊義見到美人兒,色心早動,立刻上前,諂笑道:「正是在下!美人兒,快和哥哥回家,保你一世享用不盡!」

    黃衣女冷聲道:「峨嵋門下,竟有你這種敗類!」

    劉俊義右手一揮,眾人立刻圍攻黃衣女,劉俊義色心不死,還高叫道:「大家小心點兒,千萬不要誤傷了美人兒!」

    黃衣女撤出長劍,使動身法,在眾人圍攻下仍穿梭自如。只聽到一聲聲慘叫聲傳出,圍攻眾人不是斷手,就是斷足!

    劉俊義見狀,正想偷偷溜走,黃衣女卻輕易穿出重圍,用長劍指著他的胸口,冷笑道:「想溜了?」

    劉俊義兀自不服,說道:「等我爹來了,你就知道厲害了!」

    黃衣女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劉德超,拿什麼面目來見我!」

    說完,劍光連閃,劉俊義的手足四肢,一齊離體而落!劉俊義痛得暈了過去,黃衣女卻用劍點上他的穴道止血,似乎不想讓他死得這樣早。

    黃衣女又回過頭去對付倒了一地的打手,就像對付劉俊義一樣,把每個人的四肢砍下,卻又幫他們封穴止血!

    在劉俊義等人落在下風之時,早有好事之人跑去通知劉德超。劉德超立刻率領峨嵋叄老,一齊趕赴現場。

    到了現場,只見死傷狼藉,而自己愛子早已四肢齊斷,生死不明。劉德超不禁大怒,和峨嵋叄老,組成四象伏魔陣攻向黃衣女。

    黃衣女似對陣法有極深厚的瞭解,只見她使出分光掠影身法,叄轉兩轉,已搶站在陣眼之上;再使出玄女伏妖劍法,將全身功力貫注在劍身之上,勁透劍刃,只聽得嗤嗤數聲,勁風點在劉德超四人穴道之上,峨嵋四人,一齊軟倒在地!

    劉德超等人這才知道,黃衣女年紀雖輕,武功卻深不可測!光那一手透劍傳勁,力道之足,認穴之準,遠非自己所能!

    更糟的是,黃衣女所用的長劍,像極了傳說中的一位人物所使的兵器,若黃衣女真是那人的傳人,那今天峨嵋派可就真的玩完了!四人想著同樣的心思,驚疑不定地互望著。

    黃衣女看著劉德超四人,冷聲道:「劉德超,你教子不嚴、縱子為惡,著即除去掌門之位;張、王、趙叄位長老,負輔佐之責,無輔佐之功,除去長老之職。峨嵋一門,門風敗壞,封山十年,以示懲戒!十年內,若讓我碰上峨嵋弟子,在江湖上走動,殺無赦!」

    說完,指著劉俊義等人,再道:「這群畜牲,給我養在豬圈,養足叄年!叄年後我來清點,養死一個,你峨嵋派拿百人性命來賠!」

    張長老怒道:「你是何人?怎能擅自決定我峨嵋派的生死!」

    黃衣女笑道:「我乃碧落山莊李瑤仙,你們見了我手中這把黃龍神劍,還不明白我的身份嗎?」

    說完,李瑤仙舉起了右手,只見劍鞘上頭刻了四個大字:「如朕親臨!」底下還蓋著太祖皇帝的玉璽朱印。

    劉德超等人聽了黃龍神劍之名,早已面色如土;再看見如朕親臨四個大字,只得回去,閉門封山,一切按照李瑤仙的吩咐去作!

    原來,太祖龍興之時,李瑤仙的先人李仲倫,曾經叄度搶救太祖於亂軍之中!

    開國後,太祖論功行賞,李仲倫不願受封,自願迴歸江湖。

    於是太祖就將自己配劍取下,親筆寫下如朕親臨四字,命匠人鐫刻於劍鞘上,再刻下玉璽朱印,命李仲倫憑此,在江湖上斬妖除邪,維護社稷!

    李瑤仙正是李仲倫的後代。兩年來,她憑著這柄黃龍神劍,不知斬滅了多少,掛著白道之名,卻比黑道還不如的衣冠禽獸!峨嵋事件,只是在黃龍神劍的傳說上,又添加了一筆。※※※老王在武昌城外有塊菜園,每天清晨,他都挑著菜擔到城中販賣。

    這日,他起身稍晚,不得不快步而行,希望能在市集未散之前趕到!剛從南門進城,他就發現一樁怪事:只見市集廣場聚了一大群人,全部圍在一根旗前,旗上綁著一個人,全身赤裸,似乎還流了不少血!乘著眾人議論紛紛之時,老王也想了法子,擠上前去,看個究竟!

    只見,這人死是沒死,不過一口氣可不太長了。胸前掛著一塊白布,上頭寫道:「茲逮補淫賊粉蝶兒張化一名單月仙拜上」

    張化的下體上貼著一張紙,上頭寫道:「斷此是非根,了除風流債。」屁眼內還插著一根寸許粗的木棍,上頭刻著字:「讓你也被強姦的滋味兒!」

    粉蝶兒張化,江湖上有名的採花賊,慣常先奸後殺,作案數十起。卻因輕功及易容術了得,從未失風。沒想到這回,卻栽在武昌!

    眾人正議論紛紛之時,捕頭黃頭兒帶著一班衙役到了現場。黃頭兒先仔細地查驗現場,再叫衙役把張化抬回審訊。圍觀眾人,這才漸漸散去,一路上,大家仍然議論不停!

    黃頭兒邊走邊想:「也只有黃泉仙子單月仙,才作得出這等絕事!」

    黃泉仙子單月仙,出道江湖不過兩年,卻因性烈如火、嫉惡如仇,得了一個外號,叫做「上門殺」!

    通州小四拳名家周博南,明裡慷慨豪邁、交好四方,暗裡欺凌孤寡、奪人家產,後院還埋了幾具逼奸不遂的女。

    這事,不知單月仙從何得到消息,只見她提了一柄單刀,從周府大門一直殺到後巷。周家大小叄十七口,無一倖免!

    最慘的還是周博南本人,骨肉都被削光了,一顆心臟還在別別地跳!也不知,單月仙到底是如何下的刀?

    江湖上的人,最怕自己作的虧心事,被黃泉仙子知道;因為,只要單月仙一得到確實的消息,那麼,他們最可怕的夢靨,就將開始!※※※東方甲乙屬木,色尚青;喜著青衣的觀音盜柳葉風,被人稱為東靈。

    西方庚辛屬金,色尚白;穿著白衫的毒狐娘胡珍,被人稱為西靈。

    北方壬癸屬水,色尚黑;黑巾蒙面的黑帖賭神楊雲兒,被人稱為北靈。

    南方丙丁屬火,色尚紅;火紅衫裙的雷火仙子歐陽紅,被人稱為南靈。

    碧落仙子李瑤仙,黃泉仙子單月仙,則分佔天地之位,人稱天地雙仙。

    兩年來,終南山清風閣評比的武林榜,天地四靈就佔了六項第一:「劍法第一李瑤仙」

    「刀法第一單月仙」

    「輕功第一柳葉風」

    「暗器第一楊雲兒」

    「毒功第一胡珍」

    「火器第一歐陽紅」

    難怪有人說:「近年來,天下的靈氣,全都在女子身上!」

    也有人異想天開的說:「如果有哪一個男人,能夠同時娶得天下四靈為妻,那不知該是何等樣兒的英雄人物!」不過,說的人,自己也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真的有那麼一個不自量力的人,曾經發過一個誓,他說:「我要嘛,就不娶妻;要娶,就要娶天地四靈!」

    這個人叫做南宮少秋,乃是黃山武林第一府劍魂山莊,莊主南宮雲天的叄兒子,也是天下有名的四不公子!——

    雙魚夢幻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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