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麟哀嘆了一聲,覺得很不好意思,也沒有多少話好解釋,道聲:“多有得罪,看錯人了!”立身飛竄而去,落在街角,目送馬車馳奔而去,心中深深自責:“我是怎麼回事,剛才竟拼出全部功力出來,難道是有意要在她面前露一手示威嗎?”楊士麟不喜歡這個念頭,搖搖頭把它甩掉,偶然,抬頭看見有一條瘦長人影,施施然往街之彼端走去!“春夏秋冬陰陽人”!楊士麟又暗吃一驚,這不僧、不道、不男、不女的老怪物,是很容易遠遠即指認出來的,那是奇裝異服,怪模怪樣!他獨自在長街上弓着駝背,偉岸的身材,在長街上拖下—道長長的身影……楊士麟心頭一動,遠遠的吊住了他,心裏盤算着,忖道:“這人也是尋找“不倒翁”朱儒的,或者可與他談談,唉!奈何他拒我於千里之外!”長街一户人家的長明窗子裏,突然傳出女子呼救的哀號,劃破了中夜的寂寥!“強……盜,救命哪!”“春夏秋冬陰陽人”辨明聲音來處,袍袖一震,雙臂一蕩、比閃電還快,暴射而起,意似不化一點時間,已經移形到樓窗之上他揚目往窗裏一瞄,牀榻上斜躺着一個女人,白袍下襟披開、露出兩條雪白粉腿,正苦苦掙扎着,頭髮披散,蓋住了她半張臉!榻前站着一個佩劍少年,正動手動腳,嘴裏淫笑着,笑聲似乎在肚子裏發笑出來的!那意味夠歡暢——這人一扭頭,赫然是天山派那個寶貝——宮商公子!“春夏秋冬陰陽人”是認得他的!普通的淫賊,根本無需他這等好手出面,有宮商公子那等身手的淫賊,通常也無慮失風,但,今天算他倒黴。偏偏遇上!“春夏秋冬陰陽人”除剛復自用,心胸狹窄外,倒不失為正,當下冷哼一聲喝道:“有那樣的師父,就有這樣的徒兒!”五指猛然箕張,一層薄如紙張的紅煙,由掌面脱出,姻的形狀正跟掌形一樣,不疾不速遙擊官商公於!這一手乃是正邪各路人馬,聞之喪膽的旁門無上妙手:“血掌印壁”!好個宮商公子,在欲仙欲死的緊要關頭,竟仍有警覺,肩膀一閃,避到壁角,宛如見到喪門神般的,臉色變成豬肝色!“春夏秋冬陰陽人”本來怕殃及池魚,“血掌印壁”奇功只運了五成力,見狀散去紅煙頓時消弭於無形,夷然轉身面對宮商公於,聲音從齒縫裏漏出,道:“小子,你跟你師父作孽,沒人管你,但今日遇上我,可算你黴星高照!”他站立的位置,背向着麻榻!牀上的女人,“悉悉索索地活動,似乎是心情極為緊張驚懼與羞怯,也許她要整理零亂的衣裳——只見她拾起玉臂,倒像不急於掩遮暴露的玉體,先整理一番弄亂了的長髮似的——因之,電不及發,石不及落。玉臂伸過了頭朝着“春夏秋冬陰陽人”的背心,正對着那高起的駝峯,像打樁似的,運勁把包在道袍裏的玉尺打進去……“春夏秋冬明陽人”不慮有此一着,誰會想到牀上的雛婦會突然下此毒手,加以暗算……只聽他厲號一聲,一口鮮血由嘴裏噴出,落地有聲、打入地板洞穿!“咯咯!老禿顱,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喝老孃的洗腳水……”牀上的女人霍地躍下牀,嬌聲調侃他又道:“你看看我是誰?”説着把披髮一挽!露出整個的一張臉蛋來!“春夏秋冬陰陽人”轉過頭來,一看神色大變——窗子開着,燭火搖晃不已,面前的女人白袍披身,未束腰帶,輕風一吹,下襟微微搖曳掀開,未穿褲子……那臉蛋兒就是燒成灰,他也認得的——天山派掌門人符國夫人!符國夫人斜目飛盾得意之極的吊着,嬌笑着道:“者禿顱;你看我這請君入甕”之妙計,好不好?”“好淫婦!”“春夏秋冬陰陽入”咬牙切齒的哼道:“竟跟徒兒串通了設下這場色戲騙局,無恥之尤,老衲一時不察……”一邊説着,一邊斜眼瞄向窗口,那是打算穿宙而去!宮商公子方才假裝出來的恐懼表情,眼時已一掃而空,腳下往窗口移去,堵死去路,並出口揶揄道:“老四不像,你身體雖然硬朗,但也別妄想能活過明朝,趕快將你師門心法雙手奉上,我師徒可以給你一個痛快,讓你歸去“妙山靈土”找“佛祖”去!”“春夏秋冬陰陽人”強自鎮定行將崩散了的真氣喝道:“原來你們是窺視老衲地師門心法!”突然——“噗”的一掌,傾力打出一記“血掌印壁”,快如閃電,迅疾無倫!所謂:“百足之蟲,雖死不僵。”這一掌功力十足,宮商公子一時錯閃不及,左胸連肩無聲無息出現了個掌形血印,未及“哼”出一聲,已身倒在地!這條左肩骨已骨碎如粉,算是廢定了!痛入骨髓,立即昏厥過去!在同一瞬間,人影一晃,“春夏秋冬陰陽人”已破空穿窗飛去!屋頂上面閃出伏兵“羽扇倩女”,玉骨羅扇施出“小扇撲流螢”!“呼”的一聲,朝“春夏秋冬陰陽人”當頭一扇擊下!他在逃生之際,雖然功力強自提聚,心神略舒,卻也禁受不起這一扇偷襲!又中了人家一記暗算,慘號一聲,落地作金屬聲,滾落在街心,動也不動!符國夫人,宛如冤魂不散似的幽靈女鬼,也由窗中飛出!身形掌法同樣迅疾,白衣與黑髮齊飛,為報愛徒心上人一掌之仇!一道刺耳的嘯風過處,“黑砂掌”揚起一般於腥風屍臭赫然出手!一股黑漆漆的黑雲,芬芬霏霏,罩頭而下……“春夏秋冬明陽人”心餘力拙,有氣無力地拍出一絲紅雲應景。自知已不足相抗了!看看這一代武林宗師,行將喪生在“黑砂掌”之下一條人影,剛好閃到——正是楊士麟!只見他左手畫圈,右手使劍由圈中套出,“轟”然一擊,長劍挾一道銀光脱手而出!紅、黑、白,三種色彩,各挾一股雄渾無濤地潛力,在空中碰撞!只聽一聲暴響,震人心絃。銀光一線穿過黑雲,擊向符國夫人!她白衣為勁風一吹,後揚如帆,“嗤”地一聲,銀劍穿過裳角,打在人家的牆壁,盡根沒入,穿壁而過,只剩下劍柄留在牆外!“春夏秋冬陰陽人”,撿回生命,精神一振,也沒看清是何人施以援手,掙扎站起,朝楊士麟打聲招呼道:“快逃!”兩人電奔似而去!消失在黑暗中!黑砂吃銀劍穿過,為勁力所擊震,化作一片朦朧煙霧,濃霧散處,符國夫人肌膚晶瑩,玉體半露,立在牆角拉扯衣服!羽扇倩女飄然落在師父身邊,驚問道:“師兄呢?”“快拿件衣服給我,你好生救護你師兄,待為師去追敵!”符國夫人急聲宣示着,對楊士麟此一招“三元合一”,不無懍然之感!這當口——楊士麟兩人已跑完了這條長街!而“春夏秋冬陰陽人”沿路一直咳嗽,胸腔像是拉風箱似的,身子抽搐個沒完,每咳一聲,就是一口血,臉上白慘慘的,沒有一點血色!但是腳下硬朗如常,一滑一溜,就是數丈之遙!楊士麟無限驚訝,自己輕功日有進境,差不多日有千里之勢,比駿馬跑得還要快些,這人受重創之際。還比自己稍勝一籌,真是叫人難以相信!後面一團白影滾滾而來,符國夫人的速度,更在兩人之上!“咳……咳……我是不……成了!”“春夏秋冬陰陽人”斷斷續續説道:“你用掌抵住我背心玉尺之處?”楊士麟依言落後一步,伸手抵住他的後背,滿手濕淋淋的——盡是血!他似乎覺得無限舒坦,臉色遂漸由蒼白轉為紅潤,渾身熱烘烘的,像只火爐,熱氣能透楊士麟的掌心,直往心頭鑽去!兩人腳程竟能加快了一倍有餘!“這算什麼?”楊士麟仍用手緊緊貼在他的背後想道:“我並沒為他輸導真氣,事實上在奔馳之際,也無能為力、怎麼他競似傷勢已霍然而愈了呢?看來倒不像我在幫助他。而像他在幫助我!”片刻之間,兩人風馳電閃已出了寺前集,越過集前的大橋,就是“山後寺”了!符國夫人像騰去駕霧似的,乘風而來,距離已在十丈左右!“春夏秋冬陰陽人”和楊士麟奔過木橋!符國夫人亦剛好踏上木橋之彼端!驀然,“春夏秋冬陰陽人”棄楊士麟於不顧,倏地轉入橋下雙手抱着橋柱,“依呀!依呀”地撼動整座木橋!“這有什麼用呢?”楊士麟楞了一下,急喊道:“長輩不要妄動真力……”一座六七丈長的木橋,“嘩啦啦”.地連根拔起,宛如潛蛟出土,猛然仰首,橋上的符國夫人被拋高到半空中!符國夫人纖腰一擺,由橋面冒起,在空中連打三個旋轉,落回寺前集那端的岸上,破口大罵不已!木橋“砰”地一聲,落向河面,打碎薄冰,激起無數水柱。宛如怒濤洶湧,木橋已解體,橫在水中欲順流而撞水攔流,震盪不已!而符國夫人,因為早非童身,輕功只能“一葦渡河”,並未達到“水骨波皮”之境,算是差了一個層次!“春夏秋冬陰陽人”就是算定她必需折回對岸去,不敢直落水面,才不惜虛脱地危險,硬將整座木橋拔起!但是,這隻能擋她於一時,這五六丈遠的河寬,符國夫人是可以一掠而過的!然而,他所要爭取的,也只是這片刻之差的時間而已!“春夏秋冬陰陽人”由河岸邊上飛起,對楊士麟道:“一手抵住我看後背心,一手抱住我!”同時由短道袍裏取出一柄藍澄澄尺許長的古劍,踩在腳下,暴喝聲:“起!”渾身顫抖不已,嘴裏“咕嚕,咕嚕”地響着,似欲震翼欲飛!這時——符國夫人剛好也飛躍過河面,落在他們後面,丈遠之處,只覺眼前一花,前面兩個人突然不翼而飛,在空中劃一個美麗的圓弧,已超前她五六十丈外!她嚇得目瞪口呆!真想就此打住,讓他逃過此劫、卻又不甘心!這是隻聽傳聞,並未親見的“御劍仙飛”呀!楊士麟緊緊抱着“春夏秋冬陰陽人”,只覺耳際“呼呼”的風響着,俯視之際,“山後寺”正在腳下,一掠而過!兩人落在“山後寺”的後面,他已累得喘息連連,額際盡是冷汗,滿口囈語着喃喃地道:“我……不是……逃生,乃是……逃……死?”意猶未足,還待再趕一程,這裏太近了,不合他的心意!楊士麟連忙阻止他道:“前輩憑先天一口真氣,御劍飛翔,最損真元……”“春夏秋冬陰陽人”已神志昏迷,像是隻要逃過符國夫人連命也可以不要似的,競自不顧,抓住楊士麟手心,抵住自己後背,暫是補一下那漏氣之處,竭澤而漁,再次施展“御劍仙飛”!但是,已經沒有上次那麼高,那麼遠了!落地處,乃在幹松嶺山麓!“春夏秋冬陰陽人”渾身抖個沒完,喘息連連,胸腔起伏像是要炸破似的!汗下如雨,冗自抓起古劍,踩在腳下,還要再飛一次!楊士麟看看他實在的不行了,忙道:“前輩,下一次我們都會摔死!”他茫然四顧,囈語着道:“小友!不……要……棄!我……我而去?”這語説得慘然,令楊士麟胸中熱血沸騰,脱口應道:“你放心,我誓死保護你!”他已氣息微弱衰竭,喃喃再道:“我……身……懷……異……寶,屍……首,不能……給……符國夫……人發現!”楊士麟聽他已在交待後事,相對惻然,道:“我抱你逃走,來得及的!”“沒有用……的……”他緩過一口氣來再道:“你逃不……出……賤婢……的手……掌,找一個……洞……穴,一個……秘密!洞穴。”楊士麟生怕符國夫人自後趕來,攔腰把老人抱起,往山裏急竄!兩眼骨碌碌的四下張望!跑過一陣子,驀見側面有個黑黝黝的洞穴,忙不迭的向洞口走去!洞口極為狹窄,僅容一人通過,裏面伸手不見五指,不知是否藏着什麼毒蛇猛獸!“春夏秋冬陰陽人”見楊士麟裹足不前,不耐的摧他道:“進去……吧……小友……”楊士麟一想,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許多,只希望能逃過符國夫人耳目便好!遂抱着他躬身勉強擠了進去!山洞乃呈葫蘆形,在黑暗中摸索了十來步,豁然開朗,裏面堆滿了一束一束的柴枝,顯然是樵夫們在此放存木柴,等待陰乾,再挑下山去賣錢!“春夏秋冬陰陽人”掙扎想走下地去,無奈四肢僵硬,無法動彈,哼道:“小友……快……讓……我……倚壁……而……立,替……我……把雙……膝……盤……好!”楊士麟依言而行,讓他在一面柴堆後打坐!心裏不由升起了無限敬意,他的功力簡直莫測高深,到了現在這地步,竟似仍有自療之法!“春夏秋冬陰陽人”像座佛像,坐在那裏,半晌不見動靜!忽然一絲不祥的預感,閃過楊士麟心頭,忖道:“莫非他要圓寂了——”連忙伸手,一探鼻息,均勻安詳不禁咄咄稱奇……洞外,洞裏,瀰漫着一片死亡的靜寂,風息樹靜,偶爾有松子落下!突然,洞外揚起一陣清脆的聲音,宛如珠落玉盤的道:“老禿顱,快出來受死!”楊士麟一聽,是符國夫人!心中凜駭異常,不知如何是好,自己這“菜人”的身份不知她是否知悉!現在卻是自落陷阱……“春夏秋冬陰陽人”在黑暗中突然開口低沉道:“小友,你好歹守住洞口三個時辰,那……時……你我……就……有救了……”跟符國夫人走個三招,大概還有可能,跟她對抗三個時辰,真是談何容易!楊士麟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慌意亂,最糟的是手中無劍!劍!他想起這“春夏秋冬陰陽人”有一把古劍,黑暗中又不知在那裏!忽然身子在活動中觸到一束束的松枝!隨手提起一束放在腳下,守候在山洞由狹變寬之處,打量形勢道是應了:“一夫當關,千軍莫入”的諺語!符國夫人在洞外嬌聲叱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難道想嚐嚐分筋、錯骨、剝皮、抽筋、割肉之苦!”説着,急閃如電掠進洞來!楊士麟但覺迎面一陣強風撲來,猛然左手劃圈。右手以松枝代劍。劃出“神農一劍”,松枝脱手而去!洞穴本來狹窄,狂飄自然收束,激起轟轟然鼓嘯雷鳴,威煞之極!符國夫人無法閃挪,“呼”地一聲,拍出一掌,同時借勁而飛遁,被逼出洞外三丈!她險之又險的脱出這—招“三元合一”的絕招之後,站在松樹下,驚訝地注視着一股狂風餘勁由洞口噴出,心中又驚又怒,罵道:“好小子,你膽敢暗算!”洞壁吃狂風一掃,碎石紛紛,還自落個沒完,有如刀削斧劈……楊士麟精神一振,豪氣幹霄,他擊退一個掌門人!心頭立時篤定下來!“這個山洞真比函谷關還好,我只要守住這咽喉……”楊士麟得意的再忖道:“洞裏松枝何止千數,我要守,豈止三個時辰,三天也沒關係!”“春夏秋冬陰陽人”哼也不哼一聲,坐在角落裏……“你不出來,我也不進去,咱們就耗着!”符國夫人在洞外嬌嗔着,狠狠的交待!楊士麟也不答腔,想着冷笑忖道:“這樣正好!三個時辰後,“春夏秋冬陰陽人”就醒來了……”那知符國夫人剛剛罵完,馬上提神凝虛着,悄悄溜進洞口,神不知鬼不覺慢步向前移動,明眸神光閃閃,視黑夜如白晝,輕移嬌軀,半點聲息也無!她算定楊士麟這個小郎內力不及自己,在黑暗中無法透視!楊士麟手握松枝,凝着雙目,向暗處探索,也在嚴防敵人會偷偷接近!因為洞徑曲折,無法看到洞口的光亮,他像白晝的貓頭鷹,什麼也看不到!忽然鼻裏聞得一點脂粉香味,一想不對,“呼”地一聲,再次施展“三元合一”,松枝如劍也不多讓,朝暗處刺去!但聽一聲哀號,符國夫人不敵而退!楊士麟暗叫僥倖不已:“幸喜她有塗脂抹粉的習慣,弄得身上香噴噴的老來俏!不然——”這時——沉默坐息已久的“春夏秋冬陰陽人”忽然喝道:“徒幾何在?”楊士麟一怔,想道:“這是什麼意思?説夢話麼?”“東岱聽命!”“有!”他在自問自答!有如瘋子,神智許是錯亂了……楊士麟急道:“不好!他在囈語!是不是走火入魔了!神魂出竅!”忙不迭叫聲:“前輩醒醒!”“春夏秋冬陰陽人”無知無覺,仍一個勁兒點兵遣將道:“西峒聽命!”“有!”“南乘聽命!”“有!”“北昆聽命!”“有!”楊士麟又想道:“莫非他焦急將真氣邪入心經,想召喚徒兒來保護,幻像重重……”只聽“春夏秋冬陰陽人”,語氣肅然,再道:“今者着汝等前來,乃因為師,夜來作了一夢,悟出一“揭”,現示汝等!偶曰:“佛不在東!佛不在西佛不在南佛不在北!”爾等誰能解之,便為衣缽弟子,傳接我門香火!”説罷,便不再言語!楊士麟一聽,想道:“他在夢話裏自己説作了一個夢,還開了四個徒兒們一個玩笑!”而符國夫人在洞外聽他一陣自言自語,嚇得花容失色,魂魄橫飛,忖道:“這禿顱氣在命門,腎門兩穴交會處,已下衝海底越會陰,才會囈語連篇!啊!不好!老鬼要自碎‘舍利子’!”這一驚,真非同小可,連忙嬌聲對楊士麟灌米湯的道:“小郎君,這老喇嘛和你非親非故,又不是本門師長,你何苦為他賣命,他身上懷有異寶,乃是三種神功的心法!”“即:“血掌印壁”“御劍仙飛”“傑涅神劍”你和我棄嫌交好,心法便垂手可得,而且,我天山“紫瑤宮”中美女三幹,金帛無數。可與子共享,説不盡的榮華富貴,豈非美事?”楊士麟一聽,這符國夫人端的無恥之極,打不過人,意妄想以財、色來誘惑,於是笑嘻嘻的回答她道:“果然有趣,不過我此時別無願望,只希望你進來!”符國夫人,聽他語無倫次,以為這小子動了歪念頭,越發得意的道:“你要我?倒看不出你小鬼頭有這歪心思,我進去也行,可是不準再打我:我傳授你幾招陰陽交歡大法,包你一生受用不盡!嘻嘻!”楊士麟一聽,頓時弄得面紅耳赤,怒道:“我賞你一枝大松枝,進來吧!”符國夫人勃然色變,那夾着根大松枝,那還了得,嬌叱道:“你當我奈何你不得,我倒要看看你小小年紀,能有多大的道行!”説着,閃到洞口,拍出“黑砂掌”,卻只用二成勁!楊士麟回敬她一根松枝!符因夫人看嘯風洶湧,心竊自喜想道:“這小毛頭省不得氣力,我要他累得油盡燈幹,精血枯稿,活像一條毛毛蟲!”一面又拍出“黑砂掌”逗他?楊士麟何嘗不知道,這一招若不停手的使用嘯風力道會不大不如前:無奈“三元合一”,,就只有一種使法,無法偷工減料,拱着消耗真氣,也得照方抓藥!他們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分別在洞口內外鬥法!不停的我一掌你一掌!一個時辰之後——楊士麟已經用了三束柴枝,松枝鋪在洞徑上,積得厚厚的一層!符國夫人在外問道:“小傻子,你死了嗎?”楊士麟氣喘如牛。汗下如雨,哼了聲道:“還早!”“待我投石問路試試看!你不死也差不多了!”符國夫人笑着説道,蓄氣運勁全力拍出“黑砂掌”!呼嘯着入洞!松枝一針破氣雲——“三元合一”神招施出,威力仍在!“終不成今夜碰到的這一老—少,都是打不死的九頭鳥,待我來火攻吧!”符國夫人素手取出一對“千年火熬”,兩指一彈,“卡”地一聲,一團紅火熊熊燃燒冒起,火舌高達三丈!她雙手一切,風力圍着火舌旋轉,並不把火焰打熄,掌心再輕輕一吐,那團烈火,已飛馳入洞!洞徑本鋪滿了松枝,引火而燃。松油脂又幹又多,氣味芬芳,松煙窒人!不一會,整個洞徑裏烈火熊熊!楊士麟見山洞陡的明亮起來,大吃一驚。回頭處,只見“春夏秋冬陰陽入”閉目盤膝打坐,寶相莊嚴中,卻滿頭水氣濛濛,眉尾鬍鬚,一根一根的掉落,落在膝蓋上,蓬鬆一大堆!“他這是練的什麼功呢?”楊士麟想道:可是沒有多少工夫思索,猛然施出“小戈壁飛雲絕沙掌”,連環三招,一齊出籠“日落平沙”“貝龜吞沙”“飛石流沙”。三股不同狂飄過處,烈火全熄,只剩下青煙嫋嫋,撲入鼻來!有些已被掃出洞外去了!符國夫人長嘆一聲,無計可施,一看天色不早,再一兩個時辰便要東方發白:“説不得只好拼着損耗真元,使用‘梵音魔唱’了!”想着,便抽出隨身武器七孔笛來,橫在櫻唇上,鳴鳴地吹起笛子來!笛音悲悽,宛如婆婦泣國,潛蚊舞塹似地響起!高吭低吟,盤旋在松干與松幹之間,久久不散!又似是無處不在,音調乃從九天瀉下,漏過萬幹松針,在枝葉間震盪,起了共鳴,有如仙音,不似凡樂!漸漸的,符國夫人,自己眼波生媚,玉頰飛霞,嬌態撩人,七孔笛音一變,而為糜糜之音;像是鄰室少女,在耳邊低訴,翡翠裳寒無人與共!又似貴把戲水,温泉水滑,細洗凝脂的聲音,令人意飛!更如滿室春光,肉帛相兄,一片撻伐之聲,男貪女愛,幹攻不敗,嬌啼婉轉!音韻嫋嫋飄入洞裏,送入楊士麟耳中!楊士麟知道這種“梵音魔唱”最是厲害,能殺人於無形無覺之中!連忙目觀鼻、鼻視心,心下丹田,氣息如流,奔流不息的打起坐來!無奈笛音有聲無形;無孔不入,絲絲鑽入耳裏,阻之不及!楊士麟眼睛雖然閉着,但幻覺中,仍心生魔像!神魂漂盪中,似看到一個冰肌雪膚的美女,身穿一襲白如蟬翼的女衣,飄然而來!就在眼前,隨着笛音節拍婆娑起舞,粉臂玉股,猩丹鴻溝,依稀可見!豔舞之姿,刻骨蝕魄,動人心魂——楊士麟血氣方剛明知是幻,願其為真,心中怦怦然!於是——這舞娘越來越近,繞着他身旁狂舞,幽幽體香,如麝如蘭,彷彿可聞!楊士麟血脈噴張,逐漸喘息起來——於是,這舞女扭腰擺臀,投懷送抱,坐到他的膝上來……埋首於他胸前,雲鬢輕磨,桃腮微暈,星目如夢,似焦還渴,充滿了期望!楊士麟如醉如痴,雙手緩緩升起,方待攬腰抱過來!兩相纏綿……然而——幼受庭訓,少讀聖賢書,腦海中最後一點靈智,像是黑夜中指引速航的明燈,在他心中提示着一些人生正見:聲音雖然很細很弱,卻盤留在心內揮之不去,宛如當頭棒喝!掌握着他的靈智意念,喚醒着他的良知!他喃喃複誦着道:“萬惡淫為首!”“君子無野合!”“美豔女紅妝,骷髏乃白骨!”説罷,心靜自然涼,丹田慾火消散,血脈霎時平息如常人!那舞女仍不放過,櫻唇如火,探首上來,輕咬着他的耳輪,親吻着他的鼻尖,舌舔着他的雙唇,柔臂如蛇般緊緊抱摟着他,企求與他春風一度……楊士麟坐懷不亂,不為所動,因他不認識這個女的,怎能與她無情無義的苟合,婚姻乃是大事,他乃官宦之後,龍種不能種下賤田!這個大原則,他是要死命的把持住:不為所動!而成功的逃過這一劫!一曲終了——符國夫人放下笛子,嬌容上的妖絕之色,一掃而空,臉帶殺氣!來至洞口,“呼”地一聲,拍出“黑沙掌”,試探洞裏的反應!—根松枝,帶着排山倒海的勁力,洶湧而出!是楊士麟的回答!符國夫人喟然長嘆,喃喃自言自語的道:“看不出這小於定力這麼好!竟不好色!也許他貪財好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