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兩拳相擊,兩名大漢都各自退了幾步,都在心裏暗自佩服對方的武功好。緩了一口氣後,那名紅衣大漢又大喉一聲,反身撲上,一招“流雲飛燕”,左掌在前,右掌在後,急擊那黑衣大漢左右胸,那黑衣大漢也不躲閃,雙掌同時擊出,插在那紅衣大漢的雙臂之間,然後向兩旁一分,將那紅衣大漢雙臂震開,接着雙掌前擊,正是一招“撥雲見日”。那紅衣大漢大驚,忙抽身後退,仍不忘蹺起一腿對後,防止對手跟上出招。那黑衣大漢身手也甚了得,立時探身撲上,不料那紅衣漢蹺着的腿並未蹬出,卻是反手一掌,擊在了那黑衣漢胸前,黑衣漢只是全神注意對手那條蹺起的腿是否蹬出傷人,卻不料受了這一掌,竟被打倒在地。那紅衣漢大喜,反身仍自撲上,黑衣漢人在地上,忽地踹出一腳,紅衣漢一心只想去將對手殺死,卻未防備他還踢出一腳,立時被踢中胸腹,退出幾步方才站穩,那黑衣漢一個紅魚打挺,也站了起來,兩人理目對視,恨在心裏想道:“原來你真有兩手。”那名黑衣漢叫陸青風,是晉陽府“寶勝”鏢行的鏢頭。那紅衣漢則叫王重,外號“鐵臂英雄”,是山西境內一個強盜,一月之前,陸青風的師弟張青山押五千兩銀子的鏢貨過王重的地盤時,王重要炫耀本事,將那批貨留了下來。還將張青山打成瘸子,這才將他放走,張青山回太原後向師兄哭訴,陸青風自然大怒,立時來尋王重,兩人祖都一場,已自打了兩百多招,仍是不分勝負。陸青風與王重兩人喘息一陣,又復撲上相都,兩人拳來腳往,都的難解難分,不多時,又已是過了上百招了。忽地,陸青風賣個破綻,背後空門露出來,引誘王重出招,他好使成名絕招“旋風腿”將王重踢倒。王重不知是計,飛身一掌,便朝陸青風背心擊去,不料掌力尚未沾上陸青風的背脊,陸青風忽地反身躍起,旋起一腿橫掃向頭部,王重大驚,忙揮臂去擋,“嘭”的一聲,臂腿相交,只覺得胳膊一陣麻痛,暗道:“陸青風的腿功好厲害。”須知他的外號叫“鐵臂英雄”,但也不是浪得虛名,兩條胳膊有着千斤力氣,曾經會過不少英雄好漢,這才贏來一個“鐵臂英雄”的名號,陸青風能將他的手臂踢痛,自是身手不凡.陸青風亦是佩服王重的功夫,他剛才那一腿掃出,正是得意招數“旋風腿”,曾經踢倒過不少成名好漢,通才已是用盡全力,卻被王重一架便接了下來,當下不禁起了英雄相措之心,包拳一禮道:“王兄好武功!”王重亦回禮道:“陸大哥的功夫才真叫好呢!”兩個互相佩服。忽聽得旁邊有人嘆道:“如此功夫,竟然還互相吹捧,哎,世人愚蒙,盡見於此!”陸青風和王重俱是大驚,朝旁邊一看。卻是一位老人,那老人鬚髮如雪,看來已有六、七十歲不止了,卻是面色紅潤、雙目有神,渾身衣服補丁上打補丁,已是鳩衣百結,卻是十分乾淨,腳下蹬一雙多耳麻鞋,遠遠望去,宛如一個乞丐般。王重見此人年老,倒也不便辱罵,當下道:“閣下是義幫中人麼?”老頭道:“老頭兒一生不記任何幫據.自在一身。”陸青風道:“我等武功雖然拙陋,卻不知老丈有何高招指教?”他雖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武功並不出眾,但若叫人無故指責一番,那可是在面子上太過不去了。那老頭道:“這麼説來,你對老頭兒很不服氣是麼?”陸青風道:“在下不才,願向前輩討教幾招。”那老頭道:“你這些捉雞仔的功夫,也能和我對招?免了,免了。”説罷,轉身便欲離去。陸青風和王重對望一眼,忽地雙雙掠起,齊取那老頭背心,那老頭仍是不緊不慢地走着,頭都不回一下。陸青風和王重見他如此,當下留了三成力氣,只以七成力氣攻出,豈知那老頭任兩人手掌擊在自己背心,仍是頭都不回,陸青風和王重卻都大叫一聲,反跌出去,那老頭仍自走路,連身子都沒晃動一下。陸青風道:“你是人……還是鬼?怎地不還手竟也將我們打退了?”那老頭冷笑一聲,道:“可借你們沒有全力打我,這才保住了一條小命。要問我麼,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我是神!我就是高過天!”“高過天!”好狂傲的名號:但陸青風和王重都不敢做聲,因為他們相信,倘使面前這人真是高過天的話,那不論誰來都是沒用的,高過天若想殺他們倆,簡直只用一個小指頭就足夠了。二十年前,高過天在南嶺露了一手,一人將威震天南的南嶺十八仙打得筋斷骨折,然後揚長下山,南嶺十八仙因此一個個羞憤自盡。高過天在此一戰後,便已隱居起來,據説要練一種什麼神功,二十年來,江湖中早已傳遍了高過天的種種豪事.他確已是當今武村中最出名的人之一,二十年了,倒還能被另人記得清清楚楚的,這份名氣已經夠大了。陸青風和王重都不蠢,他們雖然都沒見過高過天,但見他剛才露的那一手,俱已想到高過天又出山了。兩人對望一眼,再看看高過天遠去的背影,陸青風道:“王兄,咱們也不用打了。”王重道:“不錯,見了如此世外高人,我簡直都已萬念俱灰了,不知我哪天能有他的一成功夫。”陸青風道:“我再練一百年,恐怕也抵不上他的一成功夫。”王重忍道:“幹嘛説這些,走,去我的寨子裏喝幾杯,再把令師弟的東西拿去如何?”陸青風笑道:“好,打擾了。咱們真是不打不相識啊!”兩人一齊大笑。這一天,洛陽白馬寺內可真是熱鬧,大雄寶殿上擠了四、五百人,幸好這座第一名寺的大雄寶殿甚是寬敞,因此四、五百人往中間一站,倒還不甚擁擠,而且中間能夠留出一大塊空地來。殿上的人僅是些武林人士,此刻也許正事兒還沒開始,因此殿上眾人俱是嘰嘰喳喳地説個不停,相識的見了面自然要扯一肚家常,即便是不相識者,站在一起也能熱鬧起來。靠近正殿處,有一排梨木太師椅,約有十多張,殿中雖有四、五百人都是站着的,卻沒有一個人過去坐在椅子上。有人道:“喂,你説這次鷹爪門正宗可能是哪一派得了?”有人回答道:“若要我來看,山東派的應老爺子是鷹爪門正宗嫡傳,他家祖上盡是鷹爪高手,這七、八十年來,應家已出了兩位鷹爪王了!”那人道:“我看應老爺子雖是正宗嫡傳,卻未必就得了鷹爪門正宗,東北的龍大俠的鷹爪功才叫絕呢,在東北,誰不知道‘神眼鷹’龍天鷹呀?”又有人駁道:“應老爺子和龍大俠雖然厲害,但若比起咱河南的柳公子來,那恐怕就要甘拜下風了。”還有人道:“柳公子雖然近幾年有了不小的名頭,但他畢竟還年輕,要論功底深厚,還得算咱冀南的陶公!”有人又要反駁,忽有人道:“噓,他們來了。”卻見殿上立時靜了許多,眾人都朝正殿中看去,一個和尚當先走了出來,架裟飛舞,白眉飄動,頭項十二個香疤產然而在,雙目炯炯有神,相貌威武,一眼看去不似和尚,反倒似個羅漢。那老和尚身後,跟着幾位發白鬍鬚的老者,僅是昂首闊步,再後面四人,是一色藍衣的四個人,第一個是個少年公子,相貌平平,但一隻鷹勾鼻子卻甚引人注目;第二個是個精瘦漢子,彷彿從小便開始捱餓般,皮包着骨頭,叫人看上去甚覺可憐,但雙目如電,極有精神,前眾人只一掃,好些人都不同得低下頭來,不敢和他正視;第三人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神色安然,從容如歸,僅不失一番豪傑氣概;第四人卻是一個老頭,身態臃腫,彷彿有人對他肚裏吹過氣般,但走起路來卻不見絲毫吃力。大雄寶殿裏漸漸地已是鴉雀無聲,那老和尚走到場中,向四周合什一禮,然後道:“貧僧摩玄,乃少林寺執法增,這次鷹爪門要爭正宗,要貧僧來作個公證,老惜今日便請大家都作公證,如何?”眾人一齊讚道:“摩玄大師説得有道理。”摩玄又向後面幾人一指,道:“這幾位都是貧僧請來的見證人,先向眾位引見一下。”指着第一人道:“這位是‘大公無私’龔正龔大使,武林朋友應該都知道,龔大俠的確公正得很,對不對?”眾人都道:“不錯,誰不知道龔大使大公無私!”摩玄向眾人介紹過龔正,又指着第二人道:“這位是五嶽派嵩山分派的掌門,‘一手擎天’公輸嵩。”五嶽派掌門趙任,在每一嶽設一分派,各派一名掌門管事,如此一來,可總可分,靈動之極,五嶽派漸已成為武林中的第二大門派,名望聲勢僅次於少林派。摩玄又指着第三人道:“這一位大家都很熟悉,他就是吳觀老爺子的唯一傳人文周繹。”文周繹頷首一番,向眾人團團一揮,以示見扎。他的鬍鬚已是花白,看上去比吳硯還老,卻不料是吳觀的傳人,看來是早生華髮了。摩玄又指着那四個穿藍衣的人道:“鷹爪門四派的頭領都在這裏了。這一位是河南派的柳無塵,人稱‘鐵爪勾魂’的便是他了,柳公子年輕有為,日後前途無量啊!”柳無塵向眾人一揮手,道:“請各位老師指點。”眾人都道:“這位柳公子好謙遜有禮。”摩玄又向第二人一指,道:“這位是東北派的‘神眼鷹’龍天鷹,眾位可認識麼?”龍天鷹也向眾人一抱拳,朗聲道:“諸多指點。”眾人都不大喜歡看他,因為他那雙眼睛實在有點古怪,叫人看了滿不是滋味。摩玄又指着第三人道:“這位是山東派的應仲聯,應仲聯有外號叫‘亞鳳’,眾人可聽説過麼?”眾人一齊道:“聽説過的。”亞鳳便是隻次於鳳凰了,鳳是鳥中之王,鷹又算老幾?眾人如此評價應仲聯,已是極為始舉他了。摩玄又指第四人道:“這便是河北派的‘金鷹’陶富,河北第一富户,非陶公莫屬。”陶富道:“眾位日後無事,儘管夫舍下喝酒。”眾人都是大笑。摩玄道:“今日四位比鬥,只逍點到為止便罷,勝者為正宗,為‘鷹爪王’,敗者不得有異議,明白了麼?”四人都道:“好,開始吧!”摩玄道:“先請眾位入座。”忽然從樑上傳來一聲嘆氣,眾人一齊大驚,不禁抬頭望去,離地八丈多高的樑上,正坐着一個白髮老頭,大殿上這麼多高手,竟無一人發現樑上有人,足見這老頭武功絕非一般。那老頭道:“羅嗦了這麼大半天,還不開始打,老頭兒都要睡着了。”摩玄看那架上之人,卻是不認識的,那梁離地有六丈不止,簡直不可能縱躍而上,就算自己能躍上五丈已是很不錯了。但那老頭卻不知如何上去了,還將腿吊着晃悠不停,當下大聲道:“樑上君子請下來吧!”那老頭笑道:“我又不是偷兒,你幹嘛叫我樑上君子?”説着一縱下來,竟如秤跎般向下直墜,本來這麼高的地方,要儘量展動身形,使身體慢慢落下才對,但他卻還往下一縱,比之尋常下落之勢更是快了幾分,眾人看他對着一張梨木椅落下,均自想道:“這麼一下來.這老骨頭和椅子都得散架。”卻聽得“啪”的一聲,那老頭重重地掉落在椅子上,聲音雖巨,但人和椅子僅是安然無恙。摩玄見他露了這手功夫,已知他定不是一般人等,當下道:“阿彌陀佛,不知者施主是何方高人,對此何干?”那老頭蹺起一腿,道:“老頭幾千裏迢迢趕來白馬寺,為的就是看你們爭鷹爪王,豈知你們總是羅嗦個不停,我已經不耐煩了。”應仲聯喝道:“你是誰?我們爭鷹爪門正宗與你何干?莫非是來搗亂的?”那老頭冷笑一聲,道:“我就是鷹爪正宗,你們還爭什麼?”應衝聯和柳無塵、龍天鷹、陶富對望一眼,心中僅覺這老頭的來歷尚怪,可偏偏場中又沒有一人點出他的來路。那老頭又道:“愣着幹什麼?快打呀!今天老頭兒高興,還可以指點你們幾招高明功夫。”應仲聯等四人一使眼色,柳無塵出來道:“這位前輩,你若願意,今日便來和找們一齊爭這個鷹爪王如何?你若能勝我四人,這鷹爪王便是你了。”鷹爪門本是中原的一個大派,後來不知為了何事,三個師兄弟各奔東西,姓應的是正宗嫡傳,仍舊留在山東,姓陶的去了冀中,姓柳的去了河南,數年之後,三派鷹爪功都有很大進境,於是相約在白馬寺比試一場,勝者為正宗,負者附於其下。東北也有個鷹爪門,聞聲也要來參於,三派倒也答應了,於是四派集於此地,欲選出一名鷹爪王來統領鷹爪門,卻碰上了這個老頭搗亂。那老頭道:“我也不爭什麼鷹爪王,你們四人一齊上.若能勝我半招,我立時就走。”四人不禁面面相依,心中都有點奇怪。須知四人俱是有一身好功夫,當今武林中能夠格接得起四人聯手的,恐怕沒有幾個,這老頭開口便要四人齊上,還説敗半招就走,這口氣未免已太狂妄了些。陶富道:“咱們爭鷹爪王,今日便只能用鷹爪功,如何?”那老頭忽地站起,道:“好,我只使鷹爪功,你們隨便怎樣都行。接招!”忽地飛身縱起,雙腿彎曲,雙手成抓,抓向四人頭頂,正是鷹爪門正宗的“大力鷹爪功”中的一招“蒼鷹博兔”。本來那老頭只有兩隻手,但這一來四人都覺得頭頂有一隻手在晃動,四人驚呼一聲,一齊躍後.那老頭身形一動,便已閃電般抓出一招,所取卻是龍天鷹,龍天鷹也不躲閃,一招“做嘯天禽”迎向那老頭的胳膊,豈知那老頭不閃不躲,任他一抓,卻是若無其事,但他的一抓也抓至了龍天鷹的面門,龍天鷹還欲躲閃,卻覺得肩上一痛,已連皮帶內被那老頭抓下了一塊來,當下痛得大呼一聲,急忙後退幾步。那老頭仍下皮肉,身形一晃,又已攻自柳無塵,柳無塵見龍天鷹已吃了虧,當下全神貫注,只注意那老頭的手爪,卻簡直看不清他的出手,勉強捱了兩招,第三招間便被胸前也抓了一塊肉去,當下不由得大驚,拼命抓出一招,忙抽身後退。那老頭擊柳無塵得手,眾人還沒看清,他已搶至陶富與應仲聯之間,陶富和應仲聯大喝一聲,一齊抓出二招,那陶富的一雙手動起來,已是擊起了陣陣勁風,將那老頭的衣襟都震得飛了起來,應仲聯出手則是極快,右手已經沾上了那老頭的衣服。那老頭只將雙臂一擺。便已震開兩人的四條手臂,將探手一抓,亦是從應仲聯和陶富胸前抓了一塊肉下來,身形一閃,卻又站至了一旁,將兩塊肉往地下一扔,笑道:“可服了麼?”出手不過幾個照面,四個高手便都掉了一塊肉,除了龍天鷹外,另個三人還是防守最密的胸前掉了肉,而四人卻連那老頭的邊都沒沾着,這份身手,簡直已可驚駭世人,直把殿中眾人都看得呆了.應仲聯等四人道:“閣下好功夫,的確是我們見所未見的鷹爪功,我們願尊你為鷹爪王。只是還不知尊姓大名。”那老頭笑道:“免了,免了,我倒不願做什麼鷹爪王。”摩玄道:“阿彌陀佛,老施主,你既無意爭鷹爪王,卻為何來此搗亂,莫非是存心來此拆台的?”那老頭面色一變,道:“摩玄,你算什麼?也敢教訓我老人家?好,你快回去告訴摩達知道,就説高過天明晚來少林寺拜佛!”説罷仰天長笑一聲,徑向外走去,立時有人讓出路來,誰都不敢攔住他。摩玄呼了一聲怫號,道:“原來是高過天又出山了,老僧可從未見過他。”其實天下又有幾人見過高過天呢?龍天鷹忽地嘆道:“我本以為我的鷹爪功已頗有火候,豈知今日見了高人,方知我連門都沒人,這鷹爪王我也不爭了,這就回東北去。”當下和眾人道了別,在人羣中招呼弟子走了。應仲聯道:“既然如此,我仍回山東去,若日後若有緣時,咱們再相互探討一下也好,今日就此別過。”當下也自離去了。大殿中眾人見戲已散了,也都給紛紛離去。摩玄送走眾人,對隨行的幾名弟子道:“咱們立刻趕回少林!”少林寺方丈室內,方丈摩達盤股坐在禪牀上,雙日閉着,手裏在慢慢地數着佛念珠,旁邊各站了三位和尚。少林寺現有八百僧兵,那是自唐太宗開國以來就恩准的,當年唐王李世民被洛陽王仁則追殺,正當危難之際,被少林寺十二棍僧救下。李世民登基後不忘舊恩,封少林為護國寺,准許容僧兵八百名。少林從此更是威震武林,除寺內八百僧兵外,寺外第子更是遍佈天下,稱為武林的泰山北斗、第一大門派.摩字輩本還剩下八人,除數年前摩法暴死之外,現仍有七人執掌少林首座.方丈摩達,江湖人稱“二世達摩”。摩達瞑目而坐,其餘六人都是靜立一分,不敢做聲,摩達忽道:“摩玄,你説的都是真話麼,”摩玄合什道:“弟子不敢打誑欺騙師兄!”摩達仍是閉着眼睛,緩緩道:“近四十年來,已經沒有人敢冒犯少林了。”他停了一停,又道:“四十年前,血衣盜膽敢冒犯少林,結果還叫他負傷而歸;如今高過天武功雖高,卻又怎能讓他侵犯佛門聖地?”摩達説至此處,忽地睜開兩眼,道:“摩意師弟,你帶一百名第子護住塔林,不能讓外人侵入一步,佛門祖師爺昇天後遺骨之所,我們做弟子的自當護侍好。”一名黃面僧人躬身道:“遵師兄命。”摩達又道:“摩明師弟,你帶一百名弟子守住藏經閣,務必保護好佛門聖業。”摩明道:“遵師兄命。”摩達點點頭,又道:“摩平師第,你帶一百名弟子,在山後守衞。”摩平道:“遵師兄命。”摩達道:“摩清師弟,你帶一百名弟子,守住羅漢堂。”羅漢堂是寺中要地,眾僧常在羅漢堂聚合,自是極為重要,堂中藏有不少佛經典藉,簡直不遜於藏經閣。摩清道:“遵師兄命。”摩達又道:“摩玄師弟,你帶領一百零八名弟子,在大雄寶殿擺成羅漢大陣。”摩玄揖道:“遵師兄命。”摩元急道:“師兄,那我呢?”摩達瞪了他一眼,道:“你跟我迎接高過天。”説罷,長嘆一聲,唸了聲佛號,道:“但願高過天不是來挑釁的.善哉,善哉。”戍牌時分,忽有一僧報入方丈,合什道:“方丈,高過天來了。”摩達正自閉目養神,忽地雙眼一亮,道:“摩元,咱們去接高過天。”摩元道:“走啦!”他在眾師兄弟中年紀最幼,極得長輩喜愛,因此從不拘於什麼禮法,在方丈師兄面前也是無所拘束。摩達帶着摩元和一班弟子,急行一陣,到了寺門外,便已見一個白髮老者站在門首待著,摩達合什一禮道:“阿迷陀佛,來的可是高過天高施主?”高過天笑道:“正是施主,施與你幾腳罷!”摩元大怒,喝道:“直娘賊,如此無禮!”便欲上前動手,摩達喝住了,仍是和和氣氣地對高過天道:“高施主,不知敝派因何得罪,以致找上門來?”高過天道:“得罪可不敢當,高過天久聞少林武功為天下武功之末,今日特來尋求真解,諸方丈海涵。”摩達道:“善哉,佛門弟子習武乃是為健身,並不理會塵世中的打打殺殺。”高過天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既然如此,卻不知摩玄那個禿驢為何去白馬寺管閒事?還敢對我老頭兒無禮?”當着這一班和尚説摩玄是禿驢,正是當着和尚罵禿驢了那些和尚卻未見得真最心如明鏡台,都在暗罵道:“這個老東西,怎地竟恁地無禮?”高過天又道:“摩達,你今日若叫摩玄那禿驢來向我老頭兒賠個不是,我便不理會別人了,若是不幹,我可要打入少林寺內諒你們也攔不住我。”摩達嘆道:“阿彌陀佛,善哉。高施主何必為一點小事想不開呢?”高過天冷笑一聲,便朝寺門走去,摩達知道多説已是無益,當下合什一禮,對着高過天拜去,卻是一招“西天拜聖”,一股強勁從袖底穿出,將大袖都帶得飄飄蕩蕩的,宛如袖底有個大風口般。高過天只是冷笑不止,毫不理會摩達這一手勁招,仍是向內直闖,摩達一股力造盡數擊在他身上,他只是步下微微一滯,仍是向前而行,再看地上,他剛才一滯之間,已將堅硬的青石板地踩出一個淺淺的腳印來,顯見得那一滯之間腳下的力道之強。摩達心中吃驚,心道:“以我四十年的修為,竟然傷不了他,而且連逼得他停步都是不成,看來這位高施主的武功確已是登峯造極了。”當下搶前一步,攔在門口道:“高先生請回吧!”高過天道:“就憑你這點修為,也配叫我回去?”摩元再也忍耐不住,一揮禪杖,一招“泰山壓頂”,便向高過天頭頂砸去,高過天一側身,左手一伸,已抓住了禪杖一頭,摩元大驚,忙往回拉了幾下,卻如蜻蜓撼石柱般,動都不能動一下,高過天大笑一聲,忽地右掌猛擊在禪杖杖腰,摩元立時覺得虎口劇震,登時鬆了兩手。高過天提起禪杖,一頭拿在手中,一頭撐在地下,右足踏上杖腰,一運勁,那柄精鋼禪杖章被硬生生地踏彎成弧形。眾僧見了他這手神功,不等都怔在當地。摩達合什道:“阿彌陀佛,高施主神功蓋世,老銷佩服!”高過天道:“那你還不叫摩玄出來?”摩元怒道:“高過天,你別以為你有幾手功夫,便可以在此胡做非為,少林寺的八百僧兵豈是好打發的?”高過天仰天大笑,道:“好,老頭兒今日便要會會少林寺的八百僧兵!”説罷,又朝寺內闖去,摩元奮起一招“降魔度劫”,要將高過天攔住,摩元身為少林首座七僧之一,武功非同小可,加上天生神力,這一招乃他畢生功力之所聚,高過天武功再高,卻也不可硬擋這一招而不還手,當下只見他也是一抬手,迎往摩元的雙掌,然後再一抵,摩元忽覺掌底一股大力推來,不由得向後踉蹌幾步,這才站住身形。摩達扶住師弟,將他讓在身後,道:“高施主,今日果真要與少林為難麼?”高過天道:“現在叫摩玄出來與我賠禮,那還算來得及,不然的話,若給我打進少林寺去,那可就不大好説了。”摩達沉吟半晌,道:“高施主,就由老納代師弟向你賠禮如何?”他知師弟摩玄性子剛烈,此事本非其錯,若叫他向高過天來賂罪,他定然誓死不從。以他堂堂少林寺方丈的身份,居然肯代人賂罪,這份胸襟已是極為寬大的了。豈知高過天道:“誰做誰當,又不是你得罪了我老頭兒,要你賠什麼禮?”説罷又朝寺門闖去,摩達無奈,只得使出少林寺第一絕技伏魔十三式中威力最大的一招“四海清平”,雙掌勁力九分吐、一分收,挾着一股勁風,向高過天胸前擊去,起初他一招“西天拜聖”末使全力,竟只能使高過天身形稍滯,此時不敢再手下留情,一招“四海清平”已用上了十成功力。高過無果然不敢託大,當下右掌迎出,接了摩達了雙掌,只覺一股極大的力道撞來,步下竟而退了一步。他以單掌去接摩達雙掌,雖然退了一步,卻仍是佔了上風,當下道:“少林第一高手摩達果然名不虛傳,老頭兒今日總算見識過了。”摩達合什一禮,道:“阿彌陀佛,高施主,老油得罪了。”高過天道:“得罪什麼,既已見識過了,我也不想在此多留,這樣吧,呆會兒咱們再見!”忽地身形一晃,便從數十名少林高手叢中穿過那些高手紛紛出掌,但掌力至時,他已是過了人叢了,寺門口站着幾是名高手,竟然阻不住高過天一個人,只聽見高過天的聲音遠遠傳來:“今夕見摩達,憶當年達摩。差多!“眾僧聽了,一個個俱是臉上變色,摩達卻垂首道:“阿彌陀佛,老納無能,竟然阻擋不了別人。”眾僧都道:“方丈,這高過天太狂妄了,咱們絕不能輕易放過他。”摩達道:“善哉,善哉,快隨我去大雄寶殿。”大雄寶殿上,一陣吼聲震天,高過天果然已與羅漢大陣中一百零八名少林弟子動上了手。這羅漢大陣是少林寺最有力的武器之一,平時七人、十人、二十人等,都可以擺成了個羅漢陣,其威力已是非同小可,此時有一百零八人排陣,已是最大的規模了,當年天下第一獨行大盜血衣盜獨闖少林,本已打入了寺中數是名高手,最後仍然傷在了羅漢大陣中。高過天武功雖高,在羅汗陣中倒也不敢託大,當下全神貫注、凝神扶住四面八方擊來的掌力。摩玄站在一旁,不停地發號施令,他一説“鎮西”,立時便有數人向左壓過來,制住高過天,高過天若後退,摩立便令“鎮南”,立時便有人向後跟上,仍將將高過天團團圍住。這羅漢大陣不求傷人,只求制敵,高過天人在陣中,總不可能與一百零八人同時交手,那些僧兵中使總有一批人無法與之交手,便如在一分休息一般,而高過天則必須不停地出招,如此來,他一人之力總敵不住一百零八人的合力,就算他在陣中永不失手,最終也會累倒在地。高過天在陣中橫衝直闖,走至哪裏,便總有一批僧兵包上去,總之絕不讓他閒着,他出手一招,則總會有十多人或二十多合力去接,這樣一來,他武功再高,也絕不可能同時打傷十多名高手了。摩達在陣外觀戰,見高過天在陣中任意來去,視羅漢大陣若無物,雖然總有不少人圍住他,卻總攔不住他一步,這一來,倘若高過天執意要出陣,卻也未必不能脱身。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漸漸已過了亥牌時分,一百零八名僧兵中大半已是累得氣喘吁吁,但高過天仍似是氣定神閒,在陣中一闖過來,一闖過去,如同逛廟會般,根本不見其有吃力之感。摩達心中暗道:“這位高施主的武功的確已是高得過天,看來再過得片刻,他便要脱陣而出,到時候卻不知怎生好?”看着高過天越打越精神,而一百零八僧卻漸自都抵擋不住了,心中年禁甚覺迷亂。高過天忽地長嘯一聲,身形閃動,在陣中飛轉來去,形如鬼魅一般,眾僧本已支持不住,忽見他如此迅急無比地閃來閃去,如突然又來了幾個高過天般,有些定力稍差的,看着四處都是高過天在動,不禁一陣頭暈目眩,竟然昏倒了十多人,一時陣中大亂。高過天在陣中長笑不絕道:“久聞少林寺的羅漢大陣天下無雙,出手從不落空,今日一見,卻不過如此,唉,見面不如聞名啊!”語聲不絕,他忽地競閃出了陣外,眾憎尚未看清,他已奔至摩玄身邊,伸掌便向摩玄擊去。摩玄見羅漢大陣已破,心中正自焦急,見高過天奔來,當下想也不想,也忽地一掌拍出,迎向高過天的手掌。摩達見了,不由得大驚,嚴造:“師弟,不可接他掌力。”但摩玄的手掌已是接上了高過天的手掌,“砰”的一聲,摩玄居然半步不動,高過天笑道:“我這一掌就算報了昨日的仇罷。”眾僧只當摩玄必死,當下“嘩啦”一聲,又將高過天圍在了中間。高過天冷笑一聲,道:“還想動手麼?老頭兒不想動手時,如果有人要我老頭兒動手,那老頭兒只得殺人了!”話音剛住,他忽地飛身掠起,眾僧中有人只覺得頭項被人一點,便又無爭了。再見高過天時,早自踏着眾人的光頭奔出了回外。有些和尚還想去追,摩達攔住道:“不用追了,由他去吧!看來他此為只想找摩玄師弟出一口氣,並無多大惡意。你們若去追,恐怕引起他的殺心,再説,你們也未必追得上他。”摩達扶住摩玄,道:“你沒事吧?”摩玄垂首道:“弟子無事,只是弟子從此不能再護法佛門了、”摩達驚道:“他把你的武功廢了?”摩玄點頭道:“弟子引起事端,導致顏面無存,這是罪有應得。”摩達道:“阿彌陀佛,善哉!高施主,你的氣度太小了。”他萬萬不料,高過天只為摩玄責備他一句,竟而將摩玄的武功廢了,這種氣度倒也着實太小了些。不多時,只見摩平匆匆趕來,拜道:“稟方丈師兄,弟子無能,高過天衝出大般若陣,從後山下去了。”摩達長嘆一聲,道:“阿彌陀佛,連羅漢大陣都困不住他,區區大般若陣又如何能夠奈何他?”他默神半晌,道:“只是不知這高施主為何如此做法?”不過五日,整個武林便已傳遍高過天又已重新出山之事。“武林盟”中,西門悲正在看着從各地送來的急函,旁邊立着兩人,其中一個唇上已有鬍鬚,看上去年紀已在三十歲左右,那是西門悲的大兒子西門飛龍,幼承父志,想要做個大俠,如今卻日日幫助父親處理武林中的了些事務,成了父親的臂膀助手;另一個看上去年紀稍輕,約在二十多歲左右,則是西門悲的次子西門越虎,他平時只愛在江湖上混蕩,在川中已有不小的名頭,人稱“飛龍越虎”的,便指的是這兩兄弟了。西門悲道:“看來,武林中又耍熱鬧一下了。”西門飛龍和西門越虎俱不做聲,西門悲道:“這十日,高過天除了在鷹爪門和少林寺尋釁鬧事外,還打敗了黃河幫、武當三劍、伏牛山寨,現下已經入了川境。黃河幫的幫主用隋松悦,他們黃河幫自從當年被武林盟圍殺一陣後,便已一直修心養性,不大在江湖上走動,這次卻無故被攪得一團稀爛,我們武林盟若不將高過天管住,他日後便不再跟從武林盟命令。”西門越虎道:“真是豈有此理,隋迎松什麼東西?也敢説這種話,爹,要教訓教訓他。”西門飛龍道:“二弟,你這就不對了一爹爹素來以仁義服人,怎麼輕易就要動干戈呢?”西門悲點頭道:“飛龍説得對,那高過天之所以能如此胡作非為,就是因為他武功高,沒有吃過苦頭,我們要阻止他繼續胡作非為,就要想辦法讓他吃些苦頭才行。”西門飛龍道:“爹,您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吃苦頭?”西門悲道:“高過天武功蓋世,如今世上已無人是他的對手,看來只有智取,對了,今天是什麼日子?”西門飛龍道:“今天是三月十三。”西門悲道:“三月十五在峨嵋山有一場爭山之戰,我想高過夭現在既然已入川境,那他一定要去湊這個熱鬧的。”西門越虎奇道:“什麼爭山之戰?”西門悲道:“峨嵋山上有三派人,一派是那‘峨嵋一羣猴’,一派是劍派,還有一派尼姑,他訂三派聚在峨嵋山上,自然有不少事互相干系,不似武當山只有一個劍派,少室山只有一個少林寺,青城山只有一個青城派,這便安靜得多。這次他們為爭山而戰,勝者佔山,負者下山。”西門悲接道:“這隻怪峨嵋的風水太好了。”西門悲正色道:“越虎,咱們倆這就動身去峨嵋,待見了高過天的詳情之後,我再作道理。”西門越虎本來不喜歡跟父親一道出門,但如今老父有令,他也不敢不從,只得道:“孩兒遵命。”西門悲道:“飛龍,為交出去幾天,盟中有什麼大事,仍持我回來決斷,哪些小事你便打發了。”西門飛龍道:“望爹爹一路保重。”又吩咐西門越虎道:“二弟,你在路上要好好侍候爹,知誰嗎?”西門越虎垂首答應了。西門悲帶着西門越虎一路行走,到三月十五上午,已經上了峨眉山。果然看見一批批的武林人士向山上走去。西門悲低聲吩咐道:“越虎,先不要急,咱們只跟着這些人一齊走,不要給他們發現了咱們。”兩人始終靜靜地跟在一邊走着,果真不見什麼人發現他們。到得山間的一塊寬廣地帶,那些人都歇住不走了,西門悲低聲道:“一定就在這兒了,咱們找個僻靜所在站着。”當下兩人尋了一處迎風坡,別人不大前站的地方,他們倆便站了,由於始終靜立一旁,穿着又不顯眼,故此江湖上識得西門悲的人雖然極多,卻沒有人發現他們。場子上早已不少武林人士候着了,西首一羣人擁着一羣道士,西門悲暗暗告訴西門越虎道:“這羣道上便是劍派中人了,不過自從去春他們的四大劍客和鐵劍客被白飄羽殺了以後,派中高手只有‘劍膽琴心’秋景秋了,其餘的弟子倒還不成甚麼氣候,看來今日狄紫秋若不得手,劍派便沒有佔山的希望了。”再看北首,是一羣尼姑,尼姑旁邊的人倒也不甚多,但尼姑中有四個中年老尼正襟危坐,倒是非凡之輩。西門悲低聲道。“這些尼姑是峨嵋白雲觀的弟子,四個老尼便是峨明開派祖師白雲師太的徒孫一輩中最有造詣的四個了,從左至右依次是紅松、紅竹、紅楓、紅梅,她們的武功雖然不錯,但比起白雲師太來卻又差得遠了,主要是因為她們的派中秘籍《峨崛秀》已被獨孤登盜走,今日得勝的希望卻不甚大。”東首是上山的大路,沒人站在那兒,南首圍着的人卻極多,其中有一個人尖嘴猴腮,卻濃眉大眼,但一雙眼睛卻是直的,從不見他將眼珠轉動一下,若要看別的方向時,須將腦袋轉過去,學猴樣已是維妙維肖,手中一根鐵棒,坐在那兒的一塊大石上,不時地抓耳撓腮、踢腿蹺腳,西門悲道:“那邊便是名聞天下的‘峨嵋一羣猴了’了,那個拿鐵棒的便是‘猴王’孫無空,據説他的武功,比之他們猴中老祖中任何一位都要高些,他手下還有“長臂猿’孫靈和領尾猴’孫聰兩大高手,上面還有師叔‘六耳獼猴’孫大棍,所以我看這次若無高過天來搗亂,那十羣猴便可穩居峨嵋了。”過不多時,一輪紅日已漸至夭中了,忽見白雲觀中有一人站起,卻是紅松師太,脆聲道:“各位武林同道,這次我們三派在峨嵋山相聚,便是以武奪山,勝者留在山上,負者退下山去,眾朋友可作見證。”有人勸道:“算了,三派居於一山,這豈不也好,遇事還可以互相照顧一下,相處也還熱鬧一些。”紅松道:“不,俗話説‘一山不能容二虎’,那麼一山更不能同時容三派了,不必多言,誰先出手?”忽聽得一聲長笑傳來,道:“我先出手!”起初聽聲音還在三十丈外,話音未落,眾人已看清一個老頭站在場中了,身法之快,確已駭人。西門悲沉聲道:“當心,高過天來了。”眾人俱都明白,這個老頭兒定是高過天無疑。紅松先是一驚,隨即道:“來的可是高前輩?”高過天笑道:“正是前輩,説句老實話,我看起這座山了,你們不必爭了,就讓我來佔了它吧!“紅松道:“高前輩何出此言?”高過天一瞪眼,道:“峨眉天下秀,你從前曉得喜歡,難道我不曉得喜歡麼?”紅松道:“那高老前輩意欲如何?”高過天道:“老頭兒想要的東西,有什麼得不到?你們都給我滾下山去,我不喜歡你們在這兒!”紅松臉上變色,她的三個師姐紅竹、紅楓、紅梅一起站了起來,各自拔出隨身長劍,劍指高過天,罵道:“你這人怎麼如此無理,總細化悼別人的亂?”高過天冷笑道:“我高興怎麼就怎麼,你們幾個光頭管得着麼?”忽聽西首有人道:“無量佛,高施主,貧道稽首了。”高過天斜眼一瞥,冷笑道:“你就是狄紫秋?”那道士面貌清奇,長鬚垂下,道:“其道正是狄紫秋?”高過天道:“青桐子是你師父?”狄紫秋道:“正是先師。”高過天道:“你學到你師父的武功幾成了?”狄紫秋道:“貧道愚蒙,只學到先師武功的一成不到。”高過天道:“那我勸你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想你師父當年連我二十招都接不滿,你還想做什麼好漢?”狄紫秋道:“貧道不才,但也要勉力一試的。”高過天連聲冷笑,忽聽南首有人怪笑道:“老頭兒,這兒還有人呢!”高過天道:“孫無空?”那人一個筋斗從大石上翻下來,穩穩地站在地上,笑道:“正是,正是。”説話時不住地抓耳撓腮,模樣甚是可笑。高過天道:“你們派中有個叫孫猢的,是你什麼人?”孫無空道:“那是我師伯、也是我大伯。”高過天點點頭,道:“孫猢投了魔教,你還在此呆得下去?”孫無空忽正色道:“我師伯投身魔教,乃是委曲求全之意,為的是將我派中的至寶‘如意鐵棒’送回來,待他老人家將此棒送回來後,便已含恨自盡了.你不要在此詆譭他老人家。”高過天道:“就是你手中這棒麼?”孫無空道:“是便怎的?”高過天冷冷道:“是便拿來讓我看還.“説罷,深手過來便搶。孫無空是峨嵋山上第一猴。這便相當於其他門派幫會的掌門人或幫主,武功甚是了得,他早已在注意着高過天,見高過天一抓過來,頓時將棒一伸,徑向高過天懷裏湧去,別人看來,還彷彿是他把棒給高過天看呢。高過天反手一拍,立時向捅向自己懷裏的棒頭拍去,這一招本來平常已極,但在高過天手裏一使出來,卻似威力大增,孫無空這等好手,明明看着高過天一掌拍了過來,卻躲不過去,眼見得高過天一掌拍在棒頭,卻又覺不着絲毫力道,當下撤棒退後,忽地一陣把握不住,那棒竟突地震了一下,險些脱手。原來高過天這一掌力道極長,先是抵消了孫無空的力道,待孫無空的力道已盡後,他那一掌的力道仍自未盡,所以孫無空突然差點提棒不住,以致差點當場出醜。高過天道:“還不把棒拿來我看?”孫無空將眼一瞪,道:“先勝了我再説吧:”掄起鐵棒,當頭猛地砸下,卻是一招“橫掃千妖”。高過天怒道:“自不量力!”竟揮掌去便接孫無空的鐵棒,等得掌棒相接,忽地將掌沿旁一引,孫無空立時一個硠蹌,高過天反手又一掌擊去,孫無空忽地將棒撐地,凌空一個跟頭翻了過來,堪堪避開了這一掌,卻已驚險之極。高過天不待孫無空站穩,又彈起一腿,蹬向孫無空胸前,孫無空長嘯一聲,將棒一撐,身形又向後躍出丈餘,這才讓過這一腳。高過天一腳不中,卻已飛身掠起,猛地一掌往孫無空頭頂擊下,孫無空反手一棍,掃向高過天腰際,高過天另一掌從助下抓出,去向孫無空的一掌卻絲毫不緩。孫無空無奈,只得硬生生地擰腰後退,但高過天的掌法何等之快,不待他退出,已一掌擊了過去,孫無空拼命將身子往前一縱,但背心仍是吃了一掌,頓覺五臟六腹如同絞在了一起,痛得他一個硠蹌,跌倒在地。峨眉羣猴早已有人搶上,將孫無空救回,另外卻是三個人影一閃,齊向高高興興過天撲去,正是孫大棍和孫靈、孫聰。高過天迎上一步,以一雙肉掌獨戰孫大棍的一根鐵棍和孫靈的兩支鐵手、孫聰的一根短鞭。仍是大佔上風,孫大棍一根大棍已使出了渾身解數,孫靈和孫聰更是不要命地出招前擊,但三人仍被逼得近不了高過天身旁四尺之內。高過天忽地一變招,一掌搭引孫大根的鐵棍,向孫靈的鐵手擊去,孫大棍眼見着打向高過天的一棍不知怎地意轉到了孫靈身上,想要撥轉棍頭,卻又不由自主,孫靈正自全神對高過天出招,卻見孫大棍的鐵棍向自己擊來,當下只得舉手一架,“當”的一聲,火星四濺,卻也震得雙手發麻。高過天卻在這刻不容緩的一瞬間跨出兩步,一把抓住了孫聰的短鞭,只一奪,便已到了他手中,飛起一腿,已將孫聰踢了個跟斗。孫大棍和孫靈同時向高過天擊出一招,高過天卻已凌空一翻,落至孫大棍和孫靈身後,還不待兩人轉身,忽地雙掌擊出,輕輕印在兩人背心之上,兩人登時卻倒在了地上。高過天只在舉手投足間,便已將峨嵋羣猴打得一敗塗地,四周武林人士見了,無不暗暗心驚,僅在心裏想這個老頭兒怎地有如此一身好功夫.紅松道:“好,就讓白雲觀門下來領教領教高老輩的高招罷!”忽地縱身躍起,落在高過天面前,紅竹、紅楓、紅梅也同時祆出,落在高過天四周,將高過天團團圍住。高過天道:“你相信你們四個比剛才那四個強些麼?”紅松道:“不必多言,接招!”忽地一劍刺出,高過天仰天大笑.右手食、中二指忽地夾出,將紅松的劍夾在指間,道:“一招都過不了,還不退下?”紅竹等三人大驚,一齊將劍刺向高過天,高過天也不躲閃,只是忽一擰身,右手運勁一擰,“啪”的一聲,紅松的劍尖使已折斷,接着脱手打出,正擊在紅楓劍尖上,頓時又將紅楓的劍尖打下一段來。紅竹和紅梅的劍離高過天胸助已只有三寸之遠時,高過天已將紅楓劍尖打下,左右手同時用食、中二指夾出,登時又將紅竹和紅梅的劍尖夾住。紅竹和紅梅驚中不亂,同時運勁沉腕,想要將劍抽出來,但高過天兩隻手的食、中指如同和劍連為一體般,竟不能將劍抽出分毫來,高過天大笑一聲,再一擰,兩人的劍尖也一齊斷了。這一來,白雲四尼的兵器棋已破壞,等於是被打了個嘴巴似的,四人臉上俱是通紅,只得退下去站在一分。忽見狄紫秋緩步走上,豬首道:“高施主,待貧道來與你過幾招吧!”高過天冷冷的道:“他們八個都不是我的對手,難道你更厲害麼?”狄紫秋閉目不語,良久方道:“貧道今日若能敗在高施主手下,那自是三生有幸,請高施主手下留情。”忽地將手從背手一抽,已握了一柄青銅劍在手中,那青銅劍樣式極古,想來定是多年前的一件利器。狄紫秋出手便是狠辣之極的劍招,劍尖閃出百十個影子,刺、削、吹、劃、挑,一劍快似一劍,高過天只是身隨劍動,絲毫不見緩促,道:“你的劍法還不錯,不止學到青桐子的一成,至少有九成了。”西門悲在一旁看着,心道:“狄紫秋的劍法的確不錯,當年青桐子也不過如此了。他師兄‘鐵冠鐵心鐵劍客’也不及他的這般造詣,只可惜雖然如此,他仍在高過天手下走不了二十招。”果然,待得狄紫球攻出十多招後,高過天忽地掌法一變,掌力如虹,漫天飛舞,將狄紫秋的劍尖越震越歪,狄紫秋劍尖跟本已不能靠近高過天半步了,高過天待得狄紫秋劍勢一緩,忽地反手一掌,將劍尖遠遠地震至一旁,同時一爪抓出,劈手便將狄紫秋的劍奪了過來,立於一旁,仔細看了看,笑道:“此劍雖古,卻並非名劍,還與你吧,”説着,將劍柄拋向狄紫秋,狄紫秋伸手一接,忽地竟退了兩步,原來高過天在抱劍之時,在劍上用了重手法,但到拋出仍是平平淡淡的並無段蹺,狄紫秋不明就裏,自然吃了點小虧。旁邊除了西門悲之外,竟無一人看出來,還當狄紫秋是為了防止高過天突然出手而退出兩步。西門悲私下暗自沉吟道:“高過天的武功果然是名不虛傳,我在二十年前便已聽到他的名聲,如今他再次出山,武功更是進了一層,便是魔教教主軒轅十三,卻也不是他的對手,我西門悲若來和他鬥,再練三十年或許可以接得了他兩百招,如今卻是連五十招都過不了。可是,他今天在這裏打一棒,明天在那裏戳一下,那又怎麼行?我須得想個什麼辦法將他擒住了,這才好制住他。”他本來極有才略,平時處理一些大事都是自在不問,豈知這次對於高過天,簡直可謂是一籌莫展了。潼關道上,有個小鎮,便叫潼關鎮,因為近內關,倒還十分繁華。鎮上有一座酒樓,剛“聚散樓”,凌雲飛、白飄羽、劉湘子、花鳳儀和燕北歸等五人,便在樓上的一個雅座內飲酒。出了潼關,凌雲飛便要去華山西嶽山莊看望父親,燕北歸則要東去洛陽外祖父家看姐姐,劉湘子剛回江南家裏去……樓下有一夥大嗓門,正在先着嗓門説着凌雲飛如何大破魔教之事,也不知怎地,江湖上只要有着一件什麼事,不消多久,便可以傳出很遠,凌雲飛等剛入關時,便已聽人説過了.一路上聽過來,只覺得那些人越傳越神,如今那些大嗓門則正在樓下吼着。只聽得一個沙啞聲音道:“五哥,你説那魔教教主的武功高不高啊?”隨即所得一個宏亮嗓門道:“怎麼不高理,你去看過華山大會麼?哼,我就知道你沒去看,博,我那次跟師父一起去,可算是開了眼了,那軒轅教主打起人來,我跟本看不清,別人就倒在一邊了。”沙啞嗓子道:“五哥,那凌雲飛的武功比得上軒轅教主麼?”宏亮嗓門登時遭:“當然比得上了,不然的活,凌雲飛怎麼可以打敗軒轅十三呢?這個雲野一俠呀,那可是真了不起,聽説他只用十招,便把軒轅教主打倒在地,爬都爬不動了。”接着只聽見一聲“哇!”,共有四、五個人的聲音,由即便露了下來,想來他們都在吃驚地吐着舌子,感嘆不已了。凌雲飛一看白飄羽,柔聲道:“真是不好意思,你不介意吧?”白飄羽道:“我介意什麼?”凌雲飛道:“你不介意就好。”燕北歸忽地喝了一杯酒,撥撥劉湘子的手,道:“劉兄,我説凌雲飛是不是有點名堂呀?”劉湘子笑道:“你又在説笑話了,凌兄有什麼名堂?”燕北歸道:“我先問你,咱們倆聯手,打不打得過他?”劉湘子笑道:“你説呢?”燕北歸看了凌雲飛一眼,道:“我看絕對沒問題。”劉湘子道:“你怎麼忽然説起這個來了?”燕北歸道:“就是麼。你想,咱們倆那次乘軒轅十三練功時去偷襲,結果仍不能傷着他一根寒毛,而凌雲飛卻一人將他打敗了,你説有沒有名堂?”劉湘子笑道:“我也説不好,你自己問凌兄吧!”燕被歸看着凌雲飛,凌雲飛也正笑着向他看,燕被歸只得嘆了一聲,道:“我看凌兄只怕不是人。”凌雲飛道:“燕兄,我知道你那張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的,你就別吐了吧!”劉湘子等俱是大笑,燕被歸一愕,隨即悟道:“凌雲飛在在饒彎子罵我是狗,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對了,我得回敬他一句”當下道:“這麼説,凌兄,你的嘴裏可以吐出象牙麼?吐呀!吐呀!”凌雲飛笑道:“想不到燕兄今日也説出了一句妙語。”眾人齊笑。待得一桌酒席已十去五、六後,燕北歸忽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當下起身向凌雲飛等辭了別,凌雲飛和劉湘子要送,燕北歸忽回身笑道:“不用送我了,留在這裏吧!”説着使了個眼色,大笑而去.凌雲飛和劉湘子相對苦笑一聲,道:“燕兄一走,可要清靜多了。”劉湘子道:“燕北歸乃一豪放之人,和他一起,可謂是肝膽相照。”當下四人談笑一陣,凌雲飛道:“劉兄,既然如此,我先走一步,待劉兄回家見過父母之後,再來西嶽山莊,我們一齊執手遊天下,豈不快哉!”劉湘子笑道:“好,一有為定,來,我敬你一杯。”當下兩人又飲了一杯.白飄羽也和花風儀握住手,道:“鳳儀姐,咱們這下分手後,你可要來看看我。”花風儀也道:“阿羽,你也要記得,還有我這麼個姐姐,要時常來找我玩兒。”兩人本來在“大漠之星”時便情同姐妹,關係頗好,這下實要分手,自是捨不得,説了幾何,竟如有些眼角發濕了.凌雲飛和劉湘子對壘一眼,凌雲飛勸白飄羽道:“傻孩子,又不是不再相見了,何必這樣呢?我們走吧!”當下向劉湘子一拱手,道:“劉兄,後會有期。”劉湘子也道:“後會有期,恕不遠送。”凌雲飛進和白飄羽攜手而出,四人依依惜別.劉湘子目送凌雲飛和白飄羽走遠,回過頭來,看住花風儀,道:“鳳儀,咱們也走吧!”花風儀點點頭,兩人一齊走出。那酒席之帳,卻是早就付了的。劉湘子和花鳳儀各乘一馬,向東南方行去,劉湘子關心花鳳儀,擔心她受不了顛巔之苦,於是放慢馬行之速,兩人並轡而行,一路説笑而行。劉湘子笑道:“本來我爹把我趕了出來,這下見了你,説什麼他老人家氣也消了。”花鳳儀道:“你就那麼肯定?”劉湘子笑道:“我爹見我帶了這麼漂亮的一個兒媳婦回來,還會有多大的火氣嗎?一肚子火早消了。”花鳳儀臉一紅,道:“貧嘴,誰是你媳婦?”劉湘子道:“你不願嫁給我嗎?”花鳳儀道:“誰跟你説這些,説點正經的不行麼?”劉湘子道:“好了,咱們現在還有六、七天的路程,可得慢慢打發着過。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了,你猜我娘見你之後會怎麼説?”花風儀好奇,道:“怎麼説?劉湘子道:“你真想知道?”花風儀道:“你不説也就算了,誰稀罕知道。”劉湘子笑道:“我告訴你,我娘一定會説,好俊俏的媳婦兒,快過來讓我看看。”説着,還學出一種老婦人説話的腔調和姿勢,花鳳儀笑道:“可惜皇上天福,若讓你去梨園,不知會紅成個什麼樣兒。”劉湘子止住笑,道:“我家就住在臨安城東的一個莊子裏,靠着祖上經營有方,如今倒也有一份大家產了,爹爹平時不大管家事,家事都由我娘管,爹爹一心只練武功,江南一帶提起我爹爹,都是又敬又怕,我爹爹只有一點,就是家教太嚴了。花鳳儀道:“我爹家教也很嚴,咳就是管我哥哥不住。”劉湘子道:“不知你哥哥現在怎麼了?”花鳳儀道:“他是金玉壇主,金玉壇財大勢大,他應該過得很好。”劉湘子嘆道:“你曾為我而不惜一死,這份深情我永遠記得,只要你高興,我怎麼着都行。”花鳳儀道:“我假如説,我現在要吃東西了,你怎麼辦?”劉湘子笑道:“不錯,我也想吃東西了,走,咱們這就去尋一家店鋪吃點東西再走,不然.這個肚子乾巴巴的,我也無法再走了。”當下兩人相視一笑,策馬疾弛而去。這幾天,劉湘子始終覺得身後有人在跟着自己。自己往東,那人也往東,自己往南,那人也往南,有時候在一個分路口那人消失了,但第二天又出現在身後不遠處。劉湘子心中起疑,暗道:“這人是誰?為什麼要跟着我?他想得到什麼?”他也曾藉着幾個機會看過那人,只見那入頷下一綹長鬚,一直垂至胸前,看年紀,卻又只有四十歲左右,容貌倒也一般,背上還揹着一柄劍。騎在馬背上,任那馬一額一顛地行,他卻在歪着腦袋睡大覺,這種打扮的人雖不常見,卻也並不少見,或許正是一個與自己同路的人也未可知。劉湘子不敢掉以輕心,離家還有兩天的路程,要平平安安走到,這才是最終目的。劉湘子不敢將此事告訴花鳳儀,因為怕她擔心,只是在心裏略自留神。這一天,劉湘子和花風儀已進了臨安城西門,劉湘子下馬帶着花風儀一路前行,花風儀久居關外,幾曾見過如此繁華的江南城鎮?那臨安在南宋時雖曾一度作過都城,但在唐時畢竟還不併最繁華,且不説長安,便是那蘇州、揚州、杭州等,哪一處又不強之無數?但花風儀仍是賺兩隻眼睛不夠用,四處看還一下往是高興.劉湘子見花風儀開心,心下也甚高興,一會兒給她買個冰糖葫蘆,一會兒又給她買個糖人兒,果會又買個小波郎鼓塞在她手中,自己卻將兩條馬繮都提在手中,讓花風儀開心個夠。花風儀從小到大,的確從未如此開心過,從城中直行過去,兩隻眼睛都着累了,仍是不過癮,城中之人對二人也甚感興趣,見如此俏生的一個大姑娘,卻在外面拋頭露面,這且不説,她還一邊走一邊看,那是什麼意思?後面跟着的那人,是她的丈夫麼?看來不大像,或許是個騙子或採花賊、流浪子也未可知。到了城東,漸漸地和劉湘子打招呼的人多了起來,不時聽到“二少爺”、“二公子,你回來了”,“二公子,咱們好想你”等等之語,劉湘子都含笑點頭應了。出了城,花風儀這才回過頭來,道:“湘子,今天可真過癮。”劉湘子見她一片天真無邪,卻又楚楚動人,心中受極,笑道:“你喜歡這裏麼?”花風儀道:“喜歡。”劉湘子道:“我以後經常帶你來玩,好麼?”花風儀直道:“那可真好。”劉湘子道:“我以後還要帶你去更好玩的杭州,蘇州,讓你玩個痛快,好不好?”花鳳儀道:“那可真辛苦你啦!”劉湘子笑道:“好了,先上馬吧,只有十多里路了。”當下扶花鳳儀上了馬,自己再跨上馬,道:“快走吧!到了這裏,我突然十分想家了。”行了十多里,劉湘子道:“下馬吧,入了莊子還騎馬,對我爹可就不尊敬了。”又扶花風儀下了馬,牽馬前在內走去.行不多遠,忽見一個莊丁過來,見了劉湘子,不禁又驚又喜,叫道:“大家快來呀,二少爺回來了。”立時圍上來十多人,將劉湘子團團轉往,問暖問寒,哄哄不休。劉湘子離家已有年餘,見眾人仍記得自己,心下感動,道:“大家都好麼?”眾人都道:“好,好,二少爺,你才好呢!”有個快嘴僕人道:“二少爺,聽説你在北方破魔教,可有此事?”劉湘子道:“那是我朋友凌雲飛乾的,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那人道:“二少爺,這是你的媳婦兒嗎?”花鳳儀臉上登時紅了,劉湘子將臉一板,詳怒道:“你們敢對二少奶奶無禮?”眾人則笑得更厲害了。劉湘子和眾人寒暄了一陣,仍向前行會,將馬交給了一個莊丁,撥開眾人,引着花鳳儀進了一座大莊院。一進門,立時有兩人迎上來,前面一人相貌英武,腮邊虯髯叢生,雙目有神,身材高大,甚是威風。後面一人面貌則顯得英明,和劉湘子有些相像。劉湘子忽地拜倒,道:“大哥!”那人果然便是劉浪子,後面那人則是劉淮子。劉浪子扶起劉湘子,便咽道:“二弟,你可想死大哥了!”劉湘子雙目也自有些濕潤了,道:“大哥,我這不是回來了麼?”四兄弟中,除了四弟以外,他便與大哥關係好些。劉淮子也上前拜倒,道:“見過二哥!”劉湘子連忙扶起,道:“三弟,你比以前顯得大些了。”劉淮子道:“二哥,娘天天都在唸叨着你呢。”劉湘子嘆道:“你二哥是個不孝之子。”忽地牽過花鳳儀,道:“來,大家先認識一下。”將三人互相介紹一番,劉淮子道:“見過二……”劉湘子忙打斷道:“別叫她難堪了。”劉淮子這才道:“見過花小姐。”花鳳儀也與兩兄弟見了禮.三兄弟説説笑笑,進了正屋,見屋內坐着兩位老人,劉湘子上前先朝老頭拜倒,道:“不孝兒湘子,拜見爹爹。”那人正是劉玉禪。劉湘子連叩了三個響頭,劉玉禪道:“起來吧!”語氣平平,並未見什麼喜意。劉湘子又朝母親拜倒,道:“不孝兒湘子,叩見母親大人!”又往下叩頭,劉老夫人早已忍不住,忙上前扶起,道:“免利,免禮。我的兒,你可回來了。”説着,眼裏竟流下淚來。劉湘子道:“娘,兒以後再不離開您了。”劉老夫人點點頭,道:“這就好。”劉湘子清母親仍舊上座,牽過花風儀,又給二老引見了,花風儀盈盈一禮,道:“見過劉伯伯,劉伯母。”劉老夫人早已笑得合不上嘆了,笑着招呼道:”好俊俏的媳婦兒,快過來讓我看看。”花風儀臉上一紅,心道:“果真與湘子那天説的一模一樣。”當下只得走了過去。劉老夫人牽住花風儀的手,只是不停地問長問短,“你是哪裏人啊?”“你今年多大了?”“你家裏知不知道你出來了?”最後一問時,花鳳儀説道:“我家裏已經沒有人了。”劉老夫人嘆道:“好可憐喲!好閨女,你以後就住在我這兒吧,你想要什麼,跟我説一聲就得了!”花風儀點點頭,卻不説話。當晚,劉家在大堂屋裏擺酒,替劉湘子洗塵,劉浪子和劉淮子此時僅已婚娶,劉浪子已有一女,年方一歲,此刻讓老奶孃帶她在屋裏睡覺,兩對夫婦都來陪飯,劉玉禪和劉老夫人坐上首,劉湘子外出新歸,兩兄弟硬要他坐父母親旁邊,劉湘子捱不過,只得坐了。花風儀挨劉湘子坐了。大嫂喜歡花鳳儀,挨她坐了,兩兄弟和三媳婦則散開坐下。酒過三巡,劉玉禪道:“湘子,我聽説你在外面辦了不少大事,是不是?”劉湘子以為他説自己在魔教之事,當下道:“孩兒哪能辦什麼大事。”劉玉禪道:“是就是,何必三推四就的,在我面前還謙虛什麼。”劉湘子無奈,只得道:“孩兒只不過辦了一點小事而已。”劉玉禪道:“我不是説破魔教之事,我知道此事主要是凌雲飛乾的,江湖上已經傳出來了。”原來燕北歸回去後,嘴巴閒不住,也不住,將此事説了個清楚,這一來,不用五天,此事便傳遍了武林,劉湘子本也立了不小的功勞,此事自然缺不了將他讚美一番。劉湘子道:“不知爹爹説的何事?”劉玉禪道:“我是説你乾的殺手勾當。”劉湘子一驚,心中無底,只得先試探道:“爹,孩兒哪裏辦什麼大事?”劉玉禪道:“我聽説你一路北去,殺了不少作惡多端的壞人,江湖早已傳遍了你的事,説你是“第一殺手”,你可知道?”劉湘子道:“孩兒雖然殺了一些壞人,但做殺手也不是情之所願,也不指望做什麼第一殺手。”劉玉禪道:“你不願做,那為什麼當初要殺人呢?”劉湘子道:“孩兒一時迫幹生計,只得幹此勾當。”劉老夫人插言道:“什麼呀!孩子剛一回來,你就尋碴兒教訓他,讓他先在家裏休息幾天再説不行麼?再説,當初若不是你將他趕出去,他又怎會幹這些事?”劉玉禪臉上勃然變色,忽地一拍案子,震得滿桌湯萊濺了起來,喝道:“這麼説來,倒還是我的錯了?”劉湘子忙道:“孩兒不敢。”劉玉禪道:“我當初若不教你武功,你就不會去做殺手了,對不對?”劉湘子見父親突然間發了怒,不敢頂撞,當下默然不語.劉玉禪呼地站起,道:“你把她帶回家來,以為我會高興麼?你當我不知道她是誰的女兒?你四弟的仇,你報了麼?”龍鳳儀見此話對她而言,不由得吃了一驚,大娘見狀,連忙出言相慰。劉湘子道:“爹,你聽我説……”劉玉禪喝道:“不用説了,你若想在劉家住下去,先將這妖女殺了,替你四弟報仇。”劉湘子道:“四弟之死,與鳳儀沒有半點干係,孩兒怎麼能殺她?再説,她對孩兒有救命之恩,孩兒更不能殺她了。”劉玉禪冷笑道:“救命之恩,哼,我對你是什麼恩?”劉老夫人道:“老頭子,你説些什麼呀?越説越遠了,這閨女挺好的嘛!”劉玉彈道:“好,好在哪裏?他爹是什麼人,她能好到哪兒去?”劉老夫人道:“你再胡説,我就跟你拼了!”劉玉禪大怒,正欲大吼一聲,劉浪子和劉淮子連忙上前勸住了。劉玉禪道:“浪子、淮子,你們倆誰把這妖女來了,我就立誰為嫡!”花鳳儀大驚,瞪大了眼睛,看着劉浪子和劉淮子。劉湘子長嘆一聲,道:“爹,你要殺就殺我吧,這件事與風儀沒有絲毫關係,請你饒她一命。”劉玉禪道:“好畜牲,看來你已給這妖女迷上了。好,我今日便親手殺了你們這對狗男女!”大吼一聲,便欲撲上動手,劉浪子和劉淮子連忙攔住,劉浪子回頭喝道:“二弟,快走。”劉湘子道:“大哥,此事不説明,我終究不會甘心的。”劉玉禪勃然大怒,無奈被劉浪子和劉淮子攔住,動不了手,只得喝道:“你這畜牲,為了這妖女,竟然在外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你竟然還有臉回來?”劉湘子道:“孩子認識鳳儀之後,再未去為別人殺過一個人,此事天地可表,我剛才若有半句假話,叫我來回七竅流血,不得善終。”劉玉禪乍見他發此重警,一時倒愕住了,忽又道:“總而言之,你沒給你四弟報仇罷?”劉湘子雙目已自流下淚來,道:“孩兒與四弟的關係,想來您是知道的;獨孤登雖然作惡多端,但他能悔改思過,這已是難能可貴了,他既已改過自新,我又何必再殺他,以而多此一舉呢?”劉玉禪道:“胡説,有仇不報非君子,我現在只要你殺了這妖女,你也不幹?”劉湘子道:“孩兒已説過,此事與鳳儀沒有絲毫關係。”劉玉禪道:“她是花無葉之女,花無葉與獨孤登交好,殺她不得麼?”劉湘子嘆道:“爹,你怎地也如此不明事理?”活一出口,他不禁又後悔了,看來劉玉禪立時就要暴跳如雷。果不其然,劉玉禪立時怒道:“好畜牲,竟敢罵我!”忽地奮起一掌,將劉浪子和劉淮子震開,接着一掌,擊向劉湘子。劉湘子大驚,忙架住這一掌,道:“爹,你聽我説。”劉玉禪哪裏肯睬,又一拳擊了過來,劉湘子只得又接一掌,劉玉禪武功高於劉湘子許多,且又在盛怒之下,劉湘子又不敢大膽還擊,當下敗得不堪一擊。劉老夫人護住花鳳儀,指揮劉浪子和劉湘子道:“你們倆還愣着幹什麼,快把你爹攔住!”劉浪子和劉淮子都是一愕,遲疑了一陣,然後雙雙撲上,接住劉玉禪雙掌,道:“爹,您有活慢説,不要動手呀!”劉玉禪根本不聽,奮起幾掌,劉浪子和劉淮子立時敵,被震開一邊,劉玉禪怒喝一聲,復又撲上,劉湘子苦苦支撐,已是險象百出.劉玉禪忽地一閃身,欺至劉湘子身邊,劉湘子此時若使一招“暗使乾坤”,肘底一拳,或可擊退劉玉禪,但他卻不敢這樣,當下一個“蓮葉輕盈”,滾開一邊,雙掌護住頂門,劉玉禪卻已一招“趕盡殺絕”,一腳踩了下去,劉湘子無奈,只得以雙掌托住劉玉禪的腳。劉老夫人忽地趕上一步,一腳踢開劉玉禪的腳,指着他的鼻子罵道:“死老頭子,你今天喝多了酒還是怎地?”劉玉禪道:“你若還多嘴,我連你一起打!”劉老夫人氣得渾身顫抖,道:“好,你打我!好,今天咱們便見真功夫。”説着緊了緊腕袖,便欲動手。劉湘子忽地跪在兩人中間,道:“父母大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您們要先説出來呀,不然的話,孩兒可是死不瞑目!”劉玉禪正自氣鼓鼓的,聽了此話,又要動手,劉浪子和劉淮子拼死上前攔住了,他這才作罷,道:“畜牲,你還説,我問你,你管過塞北七義的事沒有?”劉湘子道:“管過。”劉玉禪道:“塞北七義響噹噹的名頭,從來不做什麼不義之事,你卻巴巴地把他們從北方趕到南方來,後來為了這妖女,你又將他們一齊殺死,你既然做得出這等事來,幹嘛還要進我劉家的門呢?起初我見你規規矩矩,倒還不象別人説的那樣,現在我算信了,你為了這妖女,連老子都敢打,更何況殺那麼幾個人?”劉湘子道:“孩兒管過‘塞北七義’的事是實,但並未將他們殺了,因為關東温如玉要追殺他們,我便勸他們來江南避禍,從此再未見面,爹爹之言定有不實之事!”劉玉禪道:“這麼説來,你是在懷疑我無故栽你?”劉湘子道:“孩兒不敢,但無中生有之事,孩兒是絕不承認的。”劉玉禪連聲冷笑,忽地連出二指,點住了劉浪子兄弟的穴道,劉浪子大驚,呼道:“爹,您有話慢慢説,不要動手啊!”劉玉禪不理會他,忽地又一指點出,制住劉老夫人的穴道,道:“你們先安靜一會兒,我殺了這對狗男女再來跟你們説話。”劉老夫人破口大罵道:“死老頭子,你要作孽啊!”劉湘子大驚,忽地站起來,道:“爹,你要怎麼樣?”劉玉禪冷冷的道:“怎麼樣?今日若不殺了你,江湖中人定要責我縱子行兇,今日殺了你,既可清我門户,又可保我聲名!”説罷,對劉浪子和劉淮子二人的妻子道:“你們回房去!”大嫂喜歡花風儀,道:“爹,鳳儀是個好姑娘,您不要難為她了。”劉玉禪道:“叫你回房去!”她倆無奈,只得起身而行,大嫂臨走時還一再向花鳳儀回望,花鳳儀雙目之中含滿了淚水,卻終於沒流下來。劉浪子道:“花小姐,你快跑。”花鳳儀搖搖頭,走到劉湘子身邊,道。“劉伯伯,你要殺,就將我兩人一齊殺了吧!”劉玉禪道:“於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到我家來!”説罷,忽地一掌擊向花鳳儀胸前。花鳳儀不躲不讓,閉目受死,劉湘子忽地架住劉玉禪的手臂,道:“爹你真要殺她?”劉玉禪道:“我跟你説着玩嗎?”劉湘子道:“那好,我帶她走!”劉玉禪道:“想走?好,你走吧。”劉湘子看了劉老夫人一眼,道:“娘,孩兒不孝,只好先走了。”劉老夫人含着淚,道:“湘兒,你走吧,跟你這蠢老頭子説不清的。你要記住,娘是疼你的。”説到後來,已是泣不成聲。劉湘子雙目流淚,道:“兒一定還會回來看您。”劉老夫人道:“不必了,若給你爹看到,他不知又要起什麼壞心。”他兩人一言來,一語去,根本不把劉玉禪放在眼裏,似乎並無劉玉禪這個人站在一旁似的。劉湘子又道:“大哥、三弟,我要走了。”劉淮子哽了哽,沒説出話來,劉浪子道:“二弟,你要多保重!”劉湘子道:“大哥、三弟,你們也要多保重。”説罷,拭去眼角的眼淚,道:“鳳儀,咱們走吧!”説着,拉了花鳳儀就走。劉玉禪冷冷的道:“我只説你走,她可得留下!”花鳳儀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看着劉玉禪,劉湘子默默然半晌,道:“鳳儀,咱們走!”牽住花鳳儀便走。劉玉禪道:“在我家裏,我要留誰就留誰!”忽地一掌擊向花鳳儀背心,劉老夫人和劉浪子齊聲大呼道:“小心!”劉湘子忽地轉身,一掌推出,卻不去攔劉玉禪的手掌,而是擊向他的胸前,劉玉禪若是不回掌自救,即使可以打傷甚至打死鳳儀,他自己也定難逃劉湘子那一掌。劉玉撣本來只想劉湘子無論如何也不敢向自己出手,所以根本不注意防止着他。此時見一掌擊來,心中不由又驚又怒,幸得他武功甚好應變又強,當下收了掌,強將身子一側,這才堪勉強避開這掌。劉湘子若是乘勢跟上,接着再出一掌,劉玉禪定然難以應付.盡它如此,劉湘子的掌力也將劉玉禪的鬍鬚震得飄了起來.劉湘子冷冷道:“爹,請您今日放我一馬,我今後自當回報您老人家,但您若堅持要對鳳儀出手,那也就怪不得我了。”劉玉禪狂笑道:“看見沒有,為了這妖女,連老子都要殺了.好,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我怎麼來除惡殺兇!”忽地退後一步,左掌抬起,平放胸前,右掌微探,護住前胸,左足足尖點地,微微抬起,右足穩穩地立於地上,如同一根木橛子般。劉湘子識得此招乃“孔雀東南飛”掌法中的起手式“孔雀明王”,父親第一招就出這手,看來立時便要有極厲害的殺招出來。他也不敢輕慢,全神貫注的看着父親。劉玉禪雙眼之中忽地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冷冷的道。“看招!”忽地左足一點,身子倒後,從一旁繞過來,“呼”地一掌,已迅捷無比地擊到劉湘子腰際。劉湘子一動不動,忽地抬起右足,一下子弓起彈出,卻踢向劉玉禪的腰間,劉玉禪立時化掌為切,橫着砍下,劉湘子也變踢為蹬,仍迎向劉玉禪的掌沿。劉玉禪不敢以掌去硬接劉湘子的腳,不然的話,雖可重創劉湘子的腳部,但自己的手腕勢必也要折斷,當下將掌一抬,仍向前擊出,劉湘子收回腿,也一掌迎上。劉玉禪掌上力道全無,卻又已飄至了另一側,劉湘子連出數掌,卻始終傷不上劉玉禪的皮毛,再過數招,便已看見眼前全是掌影,一時不知從何處接手,心中暗道:“父親平日教我掌法時,只教我以實為主,虛招為輔,卻不料在這等情況之下,竟然全是虛招,看來武學之變化實在是太繁複了。”劉湘子勉強接了幾招,始終接不實父親的掌力,心下暗急,只得退後兩步,以靜待變.劉玉禪正欲趕上,忽地一道人影一閃,從屋頂上落下一個人來,站在劉玉禪和劉湘子之間.劉湘子將那人打量一番,只見他全身一色的夜行衣,又用黑布蒙了面,看不清面貌,手中提一柄精光四射的長劍。劉玉禪道:“你是何人?竟敢來我家撒野?”那黑衣人睬都不睬他,轉朝劉湘子道:“劉湘子,你帶她先去,我替你擋一陣就出來追你。”劉湘子道:“你是誰?”那人道:“待會兒再解釋吧!”劉湘子道:“好,我在外面等你。”牽了花鳳儀的手便走。花鳳儀始終站在劉湘子身邊,半步都沒有退卻。劉玉禪冷聲道:“閣下是誰,為什麼要管我家的閒事?”那黑衣人道:“我是誰你不必問,只不過我不願見你將劉湘子這般欺辱。”劉玉禪喝道:“住口,劉湘子是我兒子,我管教他關你什麼事?”那黑衣人道:“雖然他是你兒子,我也要管一管。”劉玉禪道:“好,你不吃點苦頭,想來也不會知道天高地厚!”忽地閃身欺近,連着擊出三掌,每一堂都是直取那黑衣人的要害之處。那黑衣人忽地揮起長劍,倐然而動,已刺出三劍,每一劍都將劉玉禪的掌勢後路逼死,劉玉禪絲毫不驚,出招綿綿不絕,那黑衣人長劍閃動,劍法甚是精妙,不過一時也難以來何劉玉禪。劉玉禪忽地搶攻三招,將那黑衣人逼退,然後右掌發力,將黑衣人的長劍震偏一邊,左掌從右掌之下穿出,迅忽而至,那黑衣人還欲揮拳擊架,卻已是晚了,當下拼命將身子往後一倒,將劍護住胸前,着地一滾,退出丈餘方才站起,總算近過了這一險招。劉玉禪住手不攻,厲聲道。“你是牧一鶴?”那黑衣人笑道:“劉玉禪好眼光,在下正是牧一鶴。你的武功小勝於我,輕功卻不見得強於我,告辭了。”忽地朝後一縱,立時去了四、五丈,人方落地時又起掠起,只幾個起落,便已消失在門外的黑暗之中。劉玉禪怒極,他知道自己追不上牧一鶴,回過身來,看着泥雕水塑般的劉老夫人、劉浪子、劉淮子三人,怒喝道:“你們看看!劉湘子竟和牧一鶴在一起,我説的沒錯吧?現在好了,你們護着他吧,到時候犯下滔天大惡時,且休説我沒管教!”説罷,重重地哼了一聲,甩袖忿然離去。大堂上,只剩下三個泥塑菩薩般的人呆在那兒,你看着我,我看着他,卻也無話可説,只得靜待穴道自解了。劉湘子帶着花鳳儀離了家,徑向在外走去,在一處小河岸邊停了下來,道:“我們在這兒坐一會兒吧!”花鳳儀點點頭,和劉湘子坐下了,靠在他懷裏。劉湘子嘆道:“我真沒想到,別了一年多了,爹對我還有這麼大的火氣。”花鳳儀道:“我看見你爹時,心中就不知怎地有一種怕意,後來你爹果然就發脾氣了。”劉湘子道:“我真不知他是怎麼了。”忽地想起一事,道:“莫不是有人在害我?”花鳳儀奇道:“害你?”劉湘子道:“不錯,聽我爹説,我為了你在外殺人放火,還殺了什麼‘塞北七義’,這些事簡直都是無中生有。”花鳳儀道:“對,自從咱們認識之後,始終沒有分開過,你幾時為我在外面殺人放火?又殺了什麼‘塞北七義’?”她頓了一頓,忽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去跟他説清楚!”劉湘子忙拉住她,道:“我爹在這個時候誰的話都不聽的,你剛才沒看見麼?再説,你去説他又怎麼會信?”花風儀道:“難道就讓你為了我而無家可歸嗎?”劉湘子道:“我説過,只要你高興,叫我做什麼都行。”花鳳儀不禁流下淚來,道:“你能如此待我,我立時就死了也甘心。”劉湘子輕輕撫摸她的秀髮,道:“別説那些,我不愛聽。”花鳳儀道:“那你以後怎麼辦?”劉湘子道:“你説呢?”花鳳儀想了想,道:“我聽你的!”劉湘子道:“那好!我帶你去杭州玩!”花鳳儀道:“杭州?杭州比臨安大,那一定更加好玩。”劉湘子道:“我要帶你去西湖,去靈隱寺,去所有好玩的地方。”忽聽得身後一人道:“把用去那些地方了,先跟我走吧!”劉湘子忽地一回頭,見峯後站着那個黑衣人,心中不由得一驚,心道:“我的耳力本已不差,怎地竟未聽出他來到我身後?他若突然給我一劍,我現在還有命在麼?”當下站起身來。花鳳儀卻已是滿臉通紅,她和劉湘子説的話,看來大半已叫這人聽了去,自然十分害羞。劉湘子道:“不知閣下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救我出來?”那黑衣人道:“你先跟我走吧!不多説了。”説罷轉身便走。劉湘子心道:“反正左右無事,跟他去看看也無妨.當下拉了花風儀的手,跟他一起而去。行了許久、進了一片黑林子,在林子裏轉悠一會兒,便看見有一座白房子在一塊空地上,旁邊還站有一人。劉湘子仔細打量了那人一番,見那人容貌冷峻,有事無事眉頭都總是皺着,面上倒也還白淨,雙手負在背後。雖然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但渾身卻散發出一股道人的殺氣。那黑衣人撕下面罩,劉湘子一見,不同得驚住了,心道:“原來是那個在路上一直跟着我的人。”心下對於此人的行動甚是不解,不知他為何跟着自己,也不知他怎麼知道自己有難而前來相救。”那人對小白房子道:“老大,我已將劉湘子帶來了。”屋裏傳出一個柔和的聲音道:“很好。”那人道:“現在怎麼辦?”房裏的人道:“你站在一旁,讓我來跟他説話。”那人便和先前那人站在一起.劉湘子見花鳳儀漸漸露出恐懼的神色。輕聲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這裏。”花鳳儀點點頭,但恐懼之色仍是不住.劉湘子握住花風儀的手,朗聲道:“不知尊駕是哪一路好漢,叫在下來此有何貴幹?”房內之人道:“劉湘子,你知道你現在處於什麼處境麼?”劉湘子道:“不知道,請指教。”房內之人道:“你和凌雲飛一起破了魔教,此事早已傳遍了江湖,但你為了魔教花無葉的女兒而殺人放火之事,同樣也傳遍了武林。”劉湘子一愕,心道:“這是怎麼回事?怎地又是這麼説?”問道:“那麼請問,然後如何呢?”房內之人道:“你雖然有破魔教之大功,但殺人放火之事更是令人注目,江湖上現在要殺你的人,當真是數也數不清。”劉湘子又是一驚,當下掏出摺扇,“蓬”地打開了,輕扇幾下,只覺得涼風撲面,心下稍定,問道:“我也聽人説過我殺人放火了,只可借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有什麼事得罪了武林同道,閣下看來是個知情人,便請説一説詳情,如何?”屋內那人忽地大笑,笑罷方道:“劉湘子,我今日説了這事以後,你會怎麼辦。”劉湘子道:“那先得看情況了。”房內之人道:“你為了花無葉的女兒,殺了‘塞北七義’,劫了莫家寨子,並放火燒了宅,又潛入青城山,殺了青城山的六名道姑,再燒了山下的一座小道觀!”花鳳儀聞言,不由得“啊”地一聲,驚呼出來.劉湘子道:“這全是一派胡言,我一點都不知道,更不用説去做了。”房內之人道:“那好,我且告訴你,你在回來的這條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殺你?”劉湘子道:“不知道。”房內那人道:“在來的這條路上,共有三十六人想要殺你。全都被牧一鶴和屠龍兩人幫你解決了。”劉湘子道:“牧一鶴?屠龍?”房內之人道:“不錯。”劉湘子心中猛地醒悟,路上一直有人跟在後面,卻是為了這個。”房內那人又道:“其實牧一鶴和屠龍若不出手,你本也能夠料理,但我想過了,若不是我們幫你解決這些人,這些人肯定無休無止地還會來;你和花大小姐也不能安安靜靜,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了;最重要的,是你父親對你的見解更會令人心懼。”劉湘子道:“且不説你説的是真是假,你先要告訴我,你們這麼幫我是為了什麼?”房內那人又是一陣大笑,道:“我先要告訴你,我剛才説的全都是真話。”劉湘子道:“就算是真話,你為什麼要幫我?”房內那人笑道。“我們若不幫你,你就一定會死,你若死了,四大殺手豈不只剩下三大殺手了!”劉湘子奇道:“四大殺手?四大殺手?”房內那人笑道:“這也難怪你,你去了一趟關外,自不大清楚這兒的事情,好,我便給你講一講罷——銀城書廊獨家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