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仙姬口角嚼著得意的詭異而又微帶輕蔑的微笑,望著祖孫二人的身影,低聲自語道:“哼!我倒真想試一下風雷六十四拐有多厲害!”
“為什麼不試呢?”
聲自她身後不遠處發出,使她大院一驚,以蝕骨仙姬花襲人的成就,有人潛在身後,竟不知道,這真是能令她吃驚之事。
她驀一旋身,目光一掃,口中發出一聲驚呼道:“是你?”
“是我!”隨著冷冰冰的聲音,那人揚起比聲音還冷的面孔,緩緩向前走了兩步,已離開一叢疏落的花樹後面。
一身破衣,一臉冷漠,正是那個落魄秀才冷如冰“你來這兒多久了?”
“看了兩場戲!”
蝕骨仙姬仰天一聲脆笑道:“我適才信口胡謅,卻不料居然說對了,原來還真是一個大有來歷的少俠呢!”
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笑,道:“這些,全不重要,壇主,我也想問一句話成麼?”
蝕骨仙姬勾魂懾魄的媚眼,向他臉上一掃,道:“少俠,不,小兄弟,別人,我得抱欠,是小兄弟你麼?姐姐會知道什麼說什麼,我歡迎你問!”
冷如冰對她新的稱呼和自稱姐姐,臉上毫無一點表情,生像他那一張本來就是一塊堅冰雕刻而成,死板而呆滯,僅口角微微扭動一下,道:“那是我的榮幸!”
“不是榮幸,是緣份,知道麼?小兄弟!”
“唔,緣份!”冷如冰臉上扭動一下,冷笑道:“但願它是善緣!
那麼我可以問了麼?”
“問吧!”
“壇主來此的目的。”
蝕骨仙姬微微一怔,她可沒想到,這冷漠的少年,開口問出的,也是這句話,她想了一想,又媚笑道:“當然婢子可以告訴你,因為,我說過,對你小兄弟,我知道的一定說!”
冷如冰微微一笑!
蝕骨仙姬又瞟了他一眼,道:“可是,姐姐若問你呢?你會不會坦白的告訴我?”
冷如冰笑道:“那要看你是不是夠坦誠了,不過,我一生很不願有人問我什麼?”
“噢!”蝕骨仙姬眼珠兒疾轉,道:“假若我先問你一句呢?”
“可以!”冷如冰毫不遲疑的應了一聲,但跟著卻又說道:“不過,我冷某人說了,而有人對我不坦白,那後果是不可想像的。”
這一句話,使蝕骨仙姬吃了一驚,在她以為,這冷漠的少年,武功必然不弱,但強到哪裡去,她說什麼也不會相信,他明明稱自己是壇主,那麼,他已知道自己在武林中的身份和地位,而且,他又親自看見自己逼退峨嵋二僧,傲對當年橫行一時的芙蓉仙子,何以他還會發出這狂言呢?說他狂妄少年,不懂事吧?但他那冷漠和深沉的目光,又使人莫測高深。
驚和疑,並未影響他那臉上的妖媚笑容,她依然眼一掃,又道:“那麼,你是誰?不?你叫冷秋我知道,我是說,你在江湖的名號?和你武學的師承?”冷如冰冷笑道:“要在下亮出名號,在下就必須取出一樣東西,可是,那東西是不是要在你面前取出,還不能決定,這就是我為難的地方!
蝕骨仙姬大眼靈活活的亂轉一陣,媚笑道:“喲!難道你小兄弟,也跟那些六大派掌門人一樣,還有臭規矩,死要面子的排場麼?是不是小兄弟的東西,也像什麼信符一樣的代表本人,也代表尊嚴呢?嗯!”
“是的,跟那完全一樣,但有些地方,還比那些掌門人的信符,似還有過之無不及。
“哪些地方呢?能不能說來聽聽?”
事情是越解說越難回答,說!本來非常簡單,只是,冷如冰目前還不到說的時候。
他突然朗聲大笑,道:“還是別說吧,假若在下說了,一切便結束了!”
“有那麼嚴重麼?小兄弟!”
“在下從不誇大!”
“啊!”一聲驚啊之後,蝕骨仙姬臉上笑容頓斂,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來,身子也跟著退了兩步。
但她是詭詐多端之人,雖然她已料個八九不離十,但她必須冷靜,必須行若無事。
於是,她跟著又展開笑顏,好像已知眼前的落魄少年是誰?笑道:“這麼說,我就不必問啦!”
“可是在下的問題,你仍必須答覆!”
“不能兩免麼?”
“我並未自己撤銷!”
蝕骨仙姬輕輕的一凝眸,脆笑道:“是啊!小兄弟,你看當姐姐的真溯塗,自己不問怎能要人家也不問呢?”
“唔!你還算明白!”
我是紅花教壇主,自然得奉命行事?是不是,小兄弟?”
“別太扯遠了!”
“我來訪一個人!”
“誰?”
“姓名我也不知道呀!”
“與天師洞有關?”
蝕骨仙姬又是一驚,她決沒想到這少年人知道得這麼多?單從這一點去分析,只怕這一場戲,比先前兩場還兇險得多。
於是,她故作坦白的應道:“小兄弟說得一點沒錯,我先前,只道我是一個只有我們紅花教少數幾個人才留心到的秘密。現在小兄弟這一問,我才知道已經不是秘密了。”
“因為我知道?”
“醉顛二僧,和芙蓉婆婆難道巴巴為找我而來麼?”
冷如冰點了一下頭。蝕骨仙姬又媚笑一下,道:“但是,抱欠,你一定要問我找的是誰?也許我要反問你呢?”
“你們也只懷疑天師洞有一個神秘人物而已?”
“小兄弟比我知道得多一點,是不是?”
“可以說什麼也不知道。”
這期間,冷如冰絕口不問紅花教之事,而蝕骨仙姬也絕口不探問冷如冰什麼?時間,在沉默中悄悄溜逝。
夕陽,絢爛的抹上花廳外面的梅樹梢頭。
天!傍晚了。
花廳上燈光如畫,四個婢女穿梭的捧來一席上好的酒菜。
這時,蝕骨仙姬已換了一身輕羅,酥胸隱現,眉目含情,香腮帶笑,陣陣令人沉醉的香味,不斷在冷如冰鼻尖飄拂,風姿燎人已極。
但是,冷如冰仍冷漠的坐著,對於這些,他毫不關心,只是,在腦海中微微關心一個人。是誰?是那個迷途知返的蓮花姑娘,因為,一直到現在,沒見她出現過,當然他也不便問!
等到酒擺好,蝕骨仙姬笑道:“請啊!鬧了半天,肚子該餓啦!”
冷如冰毫不猶豫的坐下,花襲人伸出纖纖玉手,親自執著壺替他斟滿酒,但她自動的先了一口,才帶媚笑的道“嗯,酒還不錯,是菊花釀的吧?”
說著,這才舉起杯來,斜睨著眼,道:“請啊!為我們的相識,乾這一杯!”
她先呷一口的動作,那是告訴冷如冰酒中無毒,但冷如冰卻忽然用手撫著酒杯,冷漠一笑,道:“久聞五毒夫人是當今使毒名家,不知所使毒物中,何者最毒?”
蝕骨仙姬見他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來,不由怔了一怔,但她是一個蛇蠍為心,芙蓉為面的女人,立即脆聲一笑,坦然道:“鶴頂蛇涎!”
“聽說那鶴頂蛇涎是以毒蛇喂鶴,再以鶴頂飼蛇,輾轉百次,取毒蛇之涎,才配以其他藥物。其毒無色無味,服之無害,若用令師門的一種‘靈犀心法’,那曾服‘鶴頂蛇涎’之人,雖在千里之外,才能在心靈感應之後,毒發而死,與苗疆所傳盤毒,有異曲同工之妙,這話可當真?”
蝕骨仙姬心中大駭,勉強仰制著驚容,依然笑著說道:“喲!小兄弟,年紀輕輕的,你倒懂得可還真多,是不是懷疑這酒中我放了那種毒藥呀!”
哪知冷如冰冷漠的搖了一下頭,端起酒杯,一仰脖子飲盡,才說道:“我倒希望這酒中有那種毒藥,因為冷某人不相信那些傳言,所以想親身試驗一下。”
蝕骨仙姬臉上陡然現出驚詫、震駭,而又挾著一絲詭異複雜之極的表情。
但這些是在冷如冰飲酒的那一剎那,等冷如冰酒杯放下,她依然笑靨如花的媚笑道:“這麼說,小兄弟已練到百毒無效的境界了?”
冷如冰冷漠之極的一笑道:“你將冷某人估計得太高了!”
“那你怎麼……”
話未說完,才知道自己險些露了馬腳,忙接著說道:放心,這酒中我沒放那種毒藥呢?”
冷如冰神目如電,陰森森掃了蝕骨仙姬一眼,傲然道:“在下自然有方法使百毒無害,這一點,怨難奉告!”
蝕骨仙姬身上,暗自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仍笑著說道:“小兄弟,你可知道家師那‘鶴頂蛇涎’,不是普通毒物啊!天下任何解毒靈藥全都不侵麼?”
“當然知道!”冷如冰冷漠的說道:“假如適才這酒中,你已放了鶴頂蛇涎之毒,那麼?你可以用靈犀心法試試了,看我冷某人會不會毒發而死?也可以證明我冷某人是不是最恨自命為厲害的人物在一起?”
蝕骨仙姬臉色變了幾下,她萬沒料到,眼前這位疑為是武林傳言的追魂手的少年,竟然有這種能耐。
不錯,這酒中她的確放了鶴頂蛇涎毒,若然她沒有這種能耐,怎麼會心中起疑之時,自動眼下?她偷偷的瞥了冷如冰一眼,只見他一雙寒電隱隱的雙醉之中,露出凜然不可犯的鋒芒,面帶冷漠微笑,傲坐不動。
她面對著這個風傳已得十二地煞手真傳的殺人魔星,真還不敢冒險試用靈犀心法,因為萬一他當真萬毒不侵,那麼今天弄巧不成,反而要吃大虧。
於是,她故意媚笑一聲道:“怎麼啦,你會懷疑姐姐下毒麼,傻兄弟,姐姐哪裡捨得那樣做,何況姐姐不是先喝過這酒麼?害人!
不能害自己呀!”
冷如冰冷然一笑,道:“會靈犀心法之人,自己吃了,有什麼關係?”
蝕骨仙姬幾乎震駭得跳了起來,幾度想晃身閃退,但她終於沉住氣,笑道:“好啦,別說這些,吃菜吧,看,菜又涼了。”
冷如冰坦然舉著,他知道,自然已將眼前這個毒如毒蠍的女人,震懾住了。
但他必須馬上離去,因為適才那一杯酒,被他用真力裹成一個圓球,藏在腹中,未使散開,但時間不能太久,而且自己也因此不能運行真力,這就是他雖然已從蝕骨仙姬那詭質數變的臉色上,看出自己沒有料錯,酒中果然有毒,卻不問蝕骨仙姬出手的原因。
他挾了一著菜在口中咀嚼,但眼神卻默默望著對面牆壁,臉上始終是冷漠之極的神色,這一張毫不帶任何表情的面孔,任何人很難看出他心中在思索什麼?看得出的,只是高傲、冷漠,和凜然不可犯。
但他心中,實際上在思索如何趕快抽身,至於這一杯毒酒之賜,他遲早會送出一張謝貼,是真謝帖麼?不!那是代表死亡的追魂帖。
他為什麼明知故犯的要飲這杯毒酒呢?問題非常簡單,冷如冰被人稱做‘獨夫’,又稱做‘追魂手’他現在在武林中的聲譽,正如日中天,適才蝕骨仙姬那一句“跟我在一起,那須一份勇氣。”的話,刺激了他,觸發了他的豪氣,所以他毅然的跟著她回到花廳,毅然的飲下一杯毒酒,他要用事實告訴蝕骨仙姬,告訴紅花教,他——冷如冰,什麼也不怕。
這就是武林中的人一個“名”字,和一個“氣”字在作崇,他要表現大無畏精神,不然,“獨夫”,“追魂手”這些名號,將來在紅花教中,會大打折扣。
就在這時,花廳外面一陣搶促的腳步聲傳來,步聲一停,驀然響起黃龍和尚驚惶的聲音道:“壇主……”
冷如冰回眼一看,正看見黃龍和尚口角似在喃喃微動,但下面的話,必末跟著說出來,而星一雙疑慮的眼睛,正落在自己面上。
這一來,冷如冰有充足的理由了。
他朗朗一笑,姑起身來,雙手一拱,但聲音仍然極冷的說道:“謝壇主賜酒,冷某人己拜領過了。既然壇主有事,冷某人這就告退。”
蝕骨仙姬才說道一聲:“小兄弟,你別走!”
但燈火一閃,廳中已失去冷如冰的影子。卻聽,遠處,夜空中,傳來朗朗一聲長笑道:“鶴頂蛇涎酒,也不過如此?我冷某人他日定以一帖相謝!”
這一句話雖然漸遠漸廖,卻清清楚楚傳入蝕骨仙姬耳中,那一個“帖”字,好像一支鋒利長劍,一下紮在她心上,她頓然的坐在椅上,比桃花還紅的臉上,立即變成一片蒼白。
現在,她百分之百的證實了一件事,這個落魄少年,果然就是傳聞中的追魂手。
雖然心中駭極,但她卻又感到意外的僥倖,因為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星,在明知自己暗中計算他,竟未送自己一張令人見面亡魂的追魂帖!
為什麼?是他怕自己武功?還是他因飲了鶴頂蛇涎酒,怕自己用靈犀相通的心法催毒?細想起來,全都不是,講武功十二地煞手名震武林,曾聽教主說過,這十二地煞手,當今的六大門源及三教一會中的頂尖好手,若想一對一的硬拼,誰也奈何他不得,第一點不能成立?至於說到那鶴頂蛇涎酒,他是明知故飲,若然他沒那種抗毒能耐,誰又敢自己喝下?第二點也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