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散人立身而起,走了上來,道:“不錯,老夫的武功就是‘無相神功’,你們兩個要和老夫較量一二,此事若在二十年以前,老夫絕不會答應,但你們既然是有心而來,老夫若不成全你們,倒顯得老夫扭捏作態,好,你們兩個上來吧!”雷猛退開,丟了一個眼色,道:“羅先生有此美意,你們可不能辜負啦!”兩個家將應了一聲“是”,面對湖海散人,左首一人道:“晚輩雷山!”右首一人道:“晚輩雷河!”齊聲道:“向羅前輩討教!”湖海散人微微一笑,道:“無須多禮,你們就把老夫當作靶子,儘管上來打就是!”說著,雙腳一分,十分隨意的站在原地,兩手緩緩張開,雙肩微微下沉,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目視著前方,似要透過雷山,雷河的身體,達到遠處。
雷山和雷河互相看了一眼,雷山喝道:“得罪啦!”雙掌一分,撲上前來,掌背斜掛,一個“單鞭救主”,劈向對方的肩頭,湖海散人立著不動,只是緊盯著雷山的手掌,眼看雷山的手掌就要劈個正著,湖海散人的眸子內閃過一道精光,奪人心魄,雷山心頭一凜,有一種被對方看透了感覺,他所要打出的方位,好像就在湖海散人的掌握之中,那裡還敢打下去,倏的收回了掌力,轉到湖海散人的左側,化掌為爪,去拿對方的肩頭,湖海散人眼珠一轉,去看雷山的手爪,身軀還是不動,眼看雷山就要拿著了對湖海散人的肩頭,湖海散人眸子內又是精光大甚,雷山心頭一跳,暗道:“這‘無相神功’怎地這般神通!他好像已經我透了我招式的去路!厲害!”
間不容髮之際轉到了正面,雷山斜劈一掌,掌風烈烈,掀起一股熱浪,暗藏三種變化,正是江湖中極為難練的‘烈火掌’,擊向對方,湖海散人的眼珠隨著轉動,步步緊跟,幾乎是同一個步調,雷山身形飛快,前,左,右三方來回走動,轉眼間有了十個來回,他的雙掌也遞出了數十次,圍繞著他和湖海散人,兩丈之內,溫度漸漸的升高,雷山的“烈火掌”已達到了外放的境界!奇怪的是,雷山的手掌每一次遞到湖海散人身軀一寸,他就飛快的收了回來,看在外人眼裡,就好象是他尊老,不忍心打中湖海散人。
湖海散人更是奇怪,立著不動,倒像是存心來捱打,突然,雷山身形一展,猶如一道閃電般,轉到湖海散人身後,一掌夾著騰騰熱氣,劈向湖海散人的肩胛骨,這一掌去得比先前的掌勢還要快了八分,幾乎是一劈就到,只聽得“啪”的一聲,接著又是“呼”的一響,雷山打著旋子轉了出去,就同一個被抽動著的陀螺一般。湖海散人大喝道:“來得好!”
就在雷山“擊中”湖海散人的那剎那,雷河身軀猛的一彈,就強弩上的快箭,逼近湖海散人,雙掌劈下,動作就如猛虎下山,湖海散人的這一句話正是衝著他說的。“砰”的一聲,雷河雙掌“牢牢”拍在湖海散人,湖海散人深吸了一口內氣,胸口微微下陷,兩耳間的鬢髮豎立而起,卻是沒有還招,硬受了這一掌,方劍明心頭跳動,為湖海散人擔心,暗道:“羅老先生,你也太大膽啦,他們二人的掌力何止萬斤!”誰知道被擊中的湖海散人沒事,擊中人的雷河卻是有了事,雷河雙掌貼在對方身上的那一剎那,只覺打出的掌勁進入對方體內之後,好象進入了無底洞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感詫異,猛的一股大力從湖海散人身上反彈出,那股力道竟是他先前打出的掌勁,雷河心頭大驚,雙掌急忙撤了回來,還沒有來得及撤回,就被掌勁震飛,猶如離弦之箭,飛身彈出,好在湖海散人對那股力道,控制自如,只是將他彈飛,並沒有讓他受到傷害!雷猛對雷山,雷河的武功極為了解,他們二人的掌力,他也不敢輕易用肉身去硬接,湖海散人“中”了二人的掌力,不僅沒事,反而將二人震退,他的“無相神功”果真神奇無比,雷猛心頭驚道:“莫非他已將‘無相神功’修煉到了‘無相之相’境界。”
原來這“無相神功”乃是江湖中一門奇功,因為很少有人修煉成功,所以名氣並不大,據傳乃是數百年前的一個高僧所創,取“無相無我”之意,傳說此功分為三個境界,第一境界叫“有相之相”,第二境界叫“無相之相”,第三境界叫“有相無相”,這“有相無相”一旦達到,即是所謂的“無我”,雷猛活了一百多歲,從老一輩的人物那裡曾聽到關於“無相神功”的三種境界之分。
眼見雷山,雷河手按著劍柄,就要出劍,雷猛大步走上,將手一抬,喝道:“你們不用出劍了,退下去!”雷山,雷河臉上微微一紅,躬身後退,沒有一絲的心不甘,情不願,可見修練有素!湖海散人瞟了雷猛一眼,道:“你也要來嗎,那好,老夫數十年未曾動武,今日就與你切磋一番!”雷猛平靜的問道:“羅先生神功驚人,敢問先生的‘無相神功’可是修煉到了第二重境界?”湖海散人道:“你說的不錯,老夫窮八十多年,終於修煉到了‘無相之相‘的境界!”
雷猛深吸了一口氣,道:“羅先生的武功超凡入聖,雷某本來是不敢得罪,無奈雷某見技心癢,欲求向先生討教一招!”湖海散人淡淡的道:“既然你早有此意,那就動手吧!”雷猛心神一沉,一對銅鈴般大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湖海散人,這時的湖海散人卻不在盯著對手,反而垂眉低目,看著地上,如同一個僧人。雷猛的眼珠越瞪越大,忽的暴喝一聲,閃電飛撲過去,一張蒲扇般的大手向湖海散人頭頂罩到,方劍明看得心頭一跳,老賭才傳音道:“呵呵,這是‘雷家’祖傳的霹靂手印,這小子使出來好厲害啊!”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兩道人影一合即分,雷猛身形翻天而起,哈哈一笑,道:“羅先生的‘無相功’果然名不虛傳,先生一路走好,雷某向先生保證,絕不會有人在來打擾先生的清修,雷某先行告辭!”話聲中,凌空一飄,落到了屋簷上,雙肩一晃,如電而去,雷山,雷河那裡還會待在此地,也跟著飛身縱起,踩著屋頂如飛而逝。湖海散人與雷猛二人出手太快,以至於外人也瞧不清他們的勝負如何,老賭才見雷猛三人走了,哈哈一笑,拉著方劍明從屋簷上閃出,落到了院子中,湖海散人一點也不覺得驚奇,似乎早就知道他們隱藏在暗中,瞟了方劍明一眼,問道:“小兄弟如何稱呼?”
方劍明急忙躬身行禮,道:“晚輩方劍明,見過羅老先生!”湖海散人道:“不用多禮,你們進來喝茶!”將兩人領進大廳,分賓落座,湖海散人親自為二人倒茶,慌得方劍明站起身來,硬是堅持自己來倒,老賭才笑道:“你把僕人都遣散了嗎?”湖海散人道:“不僅是遣散,我還要搬家,如今這座大院已不是羅府,到黃昏,我一走,以後再也不會來了!”語氣甚是蒼涼,帶著無盡的懷念。
老賭才道:“你這又何必呢?”湖海散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以後想來找我,到山西太原來,我也得回老家看一看啦!”兩人閒談了幾句,方劍明等他們頓了一下,恭敬的道:“羅老先生,小子對你的大名是久仰之至,想不到老先生還是一個武學高手,先前隱身一旁偷看,還請老先生原諒!”湖海散人淡淡道:“不妨事,你比我那曾孫要懂事得多啦,對了,師兄,你們來此有什麼事嗎?”老賭才“嘻嘻”一笑,道:“也沒什麼事,老賭才本來還以為有一場好戲可看,沒想到好戲很快就結束啦,看得不過癮,晦氣,晦氣!”
湖海散人笑道:“師兄,原來你是存心來看打架的,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大事!”老賭才道:“師弟,你這次回老家,不打算回來了麼?”湖海散人嘆了一聲,道:“不回來了,落葉終須歸根,我的年限也差不多了,那像師兄這般悠閒自在!”老賭才沉吟道:“既然這樣,今天由老賭才做東,到酒樓裡面為你餞行!”湖海散人道:“也行,我這一走,恐怕和師兄再也不能相見,臨行前也有一些話要跟你說!”
老賭才瞟了幾眼四周,問道:“輝兒呢,他不在嗎?”湖海散人道:“早就走了,天還沒亮,我就叫老忠帶他出城而去,這敗家子!”方劍明聽到此處,起身道:“兩位前輩要敘舊,晚輩先告退!”湖海散人點點頭,方劍明雙拳微微一抱,就欲轉身離開,老賭才突然道:“你慢一步,問你一個事,昨晚你跟蹤的那個人,你和他有仇嗎?”方劍明一愣,遲疑了一下,道:“‘仇’到說不上,我有一個朋友和他有些‘過節’,我是有心無意才跟蹤他的!”
老賭才道:“哦,這過節大不大?”方劍明聽他問的如此詳細,心頭奇怪,轉而又是一喜,暗道:“這老傢伙見多識廣,說不定知道一些蛛絲馬跡。”口中道:“關係到一條無辜的生命,你說大不大?”老賭才道:“哦,原來是這樣,那你今晚不要外出,老賭才來找你”方劍明隨口道:“有事?”老賭才道:“同昨晚你跟蹤的那人有關!老賭才現在沒空跟你說,你準備好酒菜,我天一黑就來!”
方劍明心中驚喜不已,道:“是嗎,那就太好了,老賭才,你可不要爽約!”老賭才笑道:“只要你好酒好菜的招待老賭才,老賭才不會令你失望的,老賭才要告訴你的事,或許有些幫助!倘若真被老賭才說準啦,你可得陪老賭才打幾圈麻雀!”
方劍明一怔,道:“麻雀?我可不會打,你……”老賭才打斷他的話,道:“好啦,好啦,晚上再說,老賭才不送,你一個人翻牆出去,用不著走大門!”湖海散人也點了點頭,表示首肯,方劍明苦笑不得,只好依照吩咐,出大廳飛身上到屋頂上,飛身而去。
回到大院,一進大廳,龍碧芸站在大廳裡,手裡拿著一張紙條,柳眉輕蹙,見他回來,才舒展開柳眉,笑道:“你可回來了,有你的一封信!”方劍明奇道:“奇怪,這幾日怎麼老是出現怪事,居然還有人給我信。”說著,從龍碧芸手中接過紙條,打開來抬眼一望,只見紙上寫著:“方少俠,明晚三更,西湖雷鋒塔,不見不散,逍遙神劍。”信上的筆跡和昨晚那張白紙上的筆跡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沒想到這人會約他見面,不知居心何在?
方劍明苦笑道:“這是一封約戰書嗎?唉,昨晚受他指點,看來是不得不去了!”龍碧芸擔心的問道:“方郎,你當真要去嗎?”方劍明點點頭,龍碧芸道:“要我陪你嗎?”方劍明道:“他只約了我一人,最好是我一個人前去會他,芸兒,你不用擔心,他既然約了我,就不會耍什麼陰謀詭計,我會小心應付。”龍碧芸想了一想,道:“那好吧!”
方劍明問起龍月,龍碧芸道:“我叫她給我辦一些事去了!”方劍明聽了,也沒放在心上,面帶喜色的道:“今晚老賭才要來,他有好消息告訴我,芸兒,你請李媽她們多弄點好酒好菜,他是天榜前輩,我們可不能怠慢了他!”龍碧芸笑道:“哦,他要來嗎?那真是太好啦,我也想見見這位遊戲人間的老賭才!”
掌燈的時候,老賭才笑哈哈的來找方劍明,方劍明早就在站門外等著他,老賭才一進門,大笑道:“雷家真是大手筆,這所庭院瞞不錯的,方小友,你給我引見一下你的未婚妻,江湖八美之一的飄渺仙子龍小姐!”方劍明微感詫異,道:“你知道我們是誰?”老賭才雙眼一翻,哼了一聲,道:“你當真以為老賭才是兩耳不聞江湖事了,你們的名氣那麼大,老賭才自然聽說過你們!”方劍明還沒說話,龍碧芸已是從大廳內走了出來,微微一福,嬌聲道:“前輩的名氣才是真的大,晚輩見過天榜高手!”老賭才苦哈哈的道:“老賭才那能和你們這些年輕人相比,如今的武林還有幾個記得天榜,地榜,一代新人換舊人,老賭才不得不服老啊!”說著,他也不拘禮,大步走進大廳。
老賭才一到,酒菜立刻就端上桌,雖然只是擺了半桌,但菜餚樣樣精緻,香味撲鼻,絕對是出自名家之手。老賭才也是一個好飲之人,忍不住酒蟲翻動,一連幹了三杯,這才抹了抹嘴角,笑著問道:“方小友,老賭才多嘴了,你和龍小姐當真是未婚夫妻?”方劍明沉吟了一下,點點頭,龍碧芸笑道;“前輩可是不信?”老賭才大叫道:“信!老賭才怎麼不信,誰不信誰就是睜眼瞎……”說著,站起身子,方,龍兩人還道他要來敬酒,就欲起身,老賭才左手一壓,暗示他們不要動,嘴裡大聲道;“方小友,你拿到的天河寶錄,可不是假的吧?如今這年頭假貨不少,沒準你所拿的就是贗品,還好老賭才是個識貨人,你把天河寶錄拿出來給老賭才瞧瞧,老賭才……”語氣倏的一變,笑道:“朋友,天寒風急,何不下來喝一杯暖暖身子!”
“朋”字剛起,大廳裡輕輕的掀起一股風,兩扇窗戶無聲無息的打了開來,“友”字剛落,老賭才消失在屋內,動作之快,視線跟之不上。只聽的外面有人大喝一聲“找死!”,接著就是“砰”的一聲,老賭才已經和那人交上了手。方,龍二人正待出去,老賭才倏的自窗口飛了進來,口中“嘖嘖”有聲,怪叫道:“厲害,厲害,老賭才攔不住你的大駕,尊駕慢走,恕不遠送!”一晃身坐到了位置上。方,龍二人心頭大驚,有人在外偷聽,他們居然不知道,這人的輕功端的厲害,老賭才是何等身手,居然沒有攔住對方,這人的武功只能用“高手”來稱呼。
片刻,腳步聲響起,直到大門邊,有人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大門,問道:“方公子,龍小姐,你們沒有什麼事吧?剛才有刺客嗎?”老賭才“哈哈”笑道:“刺客?那裡來的刺客,不過是一隻野貓,野貓胡亂闖進來而已,你們回去,方公子和龍小姐好端端的!”龍碧芸接道:“沒有什麼事,你們下去吧!”等腳步聲遠去以後,方劍明問道:“老賭才,你怎麼知道外面有人?”
老賭才笑道;“老賭才一進院子的大門,就感覺不對,有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及至進了大廳,喝上三杯,暗地裡將四周查探了一下,發現屋頂上似乎有人潛藏偷聽,卻是不知道他在那個地方,老賭才故意說出‘天河寶錄’,使得他心緒有所不寧,才查出他的具體落腳處,嘿嘿,這傢伙不簡單,武功不在老賭才之下!”
龍碧芸柳眉一皺,問道:“前輩,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老賭才也皺起眉頭,道:“老賭才雖然和他只打了一個照面,可是他的相貌,老賭才沒有漏掉,此人是一個高瘦的綠袍老頭,相貌普通,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不過奇怪的是他的左手藏在袍袖裡面,老賭才和他對了一掌,卻是半斤八兩,不相上下,這人是什麼人?你們知道嗎?”方劍明想了一想,搖搖頭,龍碧芸也搖搖遒首,道:“這人我們沒有見過,前輩見多識廣,尚且看不出他的來歷,何況我們!”
老賭才沉吟道:“依老賭才看來,他是衝著‘天河寶錄’而來的!”方劍明點點頭,問道:“前輩,他的武功當真那麼厲害?”老賭才道:“那還有假!所以老賭才才奇怪,他這麼好的身手,老賭才居然對他一無所知,看來武林中的高手不止是天榜,地榜而已,這個人完全有資格排在天榜或者地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