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醫院後,可潔迅速被推進檢查室,
專業醫師早已在等候,護士們拉起布簾,將夏鼎昌請出外面。
自幼及長,再大的風浪襲來,他都不曾這麼不安過。他坐下、他站起、他踱步、他槌壁、他踹牆、他每三秒鐘看一眼檢查室的門、他每五秒拾一次腕錶。
終於,在他幾乎要衝進去,問個究竟時,醫生出來了。
「她怎麼樣?」
「我們現在要送準媽媽到病房。不用擔心,胎兒生命力很強,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請準媽媽臥床靜養幾天。」
「那我太太呢?」他最想知道可潔的情形。
「準媽媽聽到胎兒沒事,情緒已經鎮靜下來,但手臂肌肉拉傷,暫時無法使力,起居暫時需要協助,至於其他外傷,我們都處理過了,沒有大礙。」
就在這時,可潔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他的眼神離不開她,深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他一路跟隨,來到特等病房,等不及護士退去,急著就問: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都還好。」她漾出笑意,讓他放心。「醫生說,寶寶也很好,要我多休息幾天。」
她想揉開他眉間的結,卻發現手臂動不了。
肌肉拉傷,醫生說過了,她苦笑。「鼎昌,我跟寶寶都沒事,笑一個給我看。」
「我笑不出來。」只要想到她曾在頂樓隨風晃啊晃,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緊。
如果當時失去她……天哪,他不敢想象自己會有多痛苦!
「你一直皺著眉頭,我會害怕。」她看護士都已離去,小小聲地撒嬌。
他坐下來,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對了,黎小姐呢?」她記得她好像被另一批員警從下層樓接了進去。
他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立刻變得修羅臉。「她在做精神鑑定,她的家人已經過去陪她了。」他的表情告訴她,最好別再問了。
可潔沉默了一下。「我想,我的出現傷害了她。」
「不許-這麼說。」他替她順了順耳邊的發。「是她曲裡拐彎的想法害了她自己。如果她曾誠實以告,我也明快回絕,現在的她也許已經找到真正的幸福。」
「你多找時間去看她,好不好?」她也嘗過暗戀的滋味,知道黎紫曼的難受。
他堅定地搖頭。
「可是,你這樣對她……很殘忍,畢竟你們曾經有過婚約。」
「婚約的內容是:如果我找不到今生至愛,她的性向也不被家人接受,我們都被逼婚,就權宜性結為夫妻。但我已經找到今生的最愛了,她也根本不是同性戀,婚約自然不存在。」他愈說愈動怒。「再者,她對-做了這種事,差點讓我失去-跟寶寶,我沒回頭報復就算客氣了,絕無可能再有相交之誼。」
知道他的意志堅決,一旦決定了就不會再改變,她也只能嘆息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爺爺、爺爺!」
「爺爺,你走慢點!婉吟,-攙著奶奶!」
他們面面相覷,還來不及反應,病房的門突然被用力推開,只見一位身穿長袍馬褂的老人家霹靂現身,先在門框上定格三秒鐘,然後氣勢凜凜地走了進來。
已爺爺?」夏鼎昌站起來,幾乎不敢相信他看見了誰。
後頭,聶奶奶、夏婉吟、聶爾璇都跟了進來。
一聽到夏鼎昌喊爺爺,可潔嚇了一跳,心裡惴惴難安,深怕他們又要吵架。
夏老-著眼睛,看清楚病床上的「那個女人」,他長袍一甩,大步踏來,目光炯炯,就像一團超強颶風,直撲病床而來。
「鼎昌,你要不要先去躲一躲?」她小聲建議。
躲?開什麼玩笑?
「可潔不怕,我會保護-跟孩子。」他俯身在她耳邊說道。
夏老神情凝肅,步到床邊後,直勾勾地瞪著她的小腹瞧。
氣氛之緊繃,夏鼎昌瞪著他,深怕他會出什麼怪招。
果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出一掌,探向她的小腹。
另一隻有力的巨掌更快,在半空中截住了他。
夏鼎昌怒目而視。「你想做什麼?」
「我的曾孫怎麼樣了?」夏老問。
「你要問就問,不要隨便動手動腳。」
「我關心我曾孫,想親手做個確認,是會怎麼樣?」
果然吵起來了!房裡其他人幾乎要呻吟。
「你有沒有搞錯?」夏鼎昌大發雷霆。「可潔才經歷過那麼危險的事,我差點失去了她,我們嚇得都該去收驚,而你趕來醫院,竟只是關心『曾孫』來著?」
夏老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不然是要怎樣?」
「你應該先關心你『曾孫的媽』。」夏鼎昌指著可潔。
無奈她雙臂拉傷,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戰事發生。
已奇了!奇了!」夏爺用手指著他,抖啊抖。「上次你回家宣佈你有小孩,離開前撂下的最後一句話,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你指責我在乎『誰懷孕』比在乎『曾孫』更多一點。現在我來關心曾孫,你居然又說我不對!」
「你要看場合、看情況關心人,不是你比較在乎誰,就比較關心誰。」
一老一少,兩個夏家男人吵得不可開交。
「不要吵、你們不要吵架。」可潔想勸架,無奈聲音壓不過兩個大嗓門男人。
她真擔心會生出脾氣跟他們一模一樣的男孩,但現在才擔心似乎來不及了。
聶奶奶湊過來,「我早就跟-說過,要學會習慣這種事。」
「我們家爺爺跟大哥脾氣都很硬,平時都不會讓步的,但我教過-,要作威作福得趁這時,懷孕的女人最大!」婉吟用力拍拍手,「你們閉嘴啦!閉嘴!準媽媽有話要說。」
兩個男人立刻住口,齊齊轉頭面向她。
「可潔,哪裡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痛?我馬上叫醫生來。」
已我曾孫怎麼樣了?喂,做人要講義氣,-既然懷了夏家的種,就要負責好好生下來呀,快!快去把醫生給我找來!」
這關「義氣」什麼事?可潔不解。
難得看到兩位商場上威震八方的悍將慌了手腳,夏婉吟很樂。
已不用大驚小怪,準媽媽只是有話要說而已。可潔,-就勇敢說了吧。」
「你們不要再吵架了。」她想起身,無奈根本坐不起來,頂樓驚魂緩緩-酵,危險過後,她這時才覺得渾身虛軟。「夏老爺子,胎兒很安全,您不用擔心。鼎昌,我很好,你也不要緊張。」
夏老重重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不吵就不吵。」他嘟著嘴回道。
「謝謝您。」可潔好感激。
在趕來的路上,他聽說了整件事,心頭千思百緒。此時看到準孫媳,個兒小小,惹人嬌憐,五官端正,沒一絲狐騷味兒,心中已有了好感,再看到她手臂被抓得破皮流血,又怵目驚心,又叫人心疼,一顆鐵漢石頭心根本就硬不起來。
唉,不是不感嘆,他看著紫曼長大,卻沒看出她的真本性。可潔有他最重視的婉吟與聶奶奶背書保證,或許他該給她一個機會,試著去接受她。
他轉回頭,金剛怒目地說:「我『曾孫的媽』,是不會叫我夏老爺子的。」
夏鼎昌愣了一下,沒想到從不退讓的爺爺,居然會先讓了一步。
「快,還不快叫爺爺?」他趕緊催促。
可潔眨了眨眼睛,百感交集,眼淚悄悄彙集,幾乎要落了下來。
雖然寶寶還沒出生,但她好像已經擁有一個熱熱鬧鬧的大家庭,再也不孤單。
「……爺爺。」她的輕喊有泣音。
「唉,你怎麼挑的媳婦?一喊我就哭,你是不是都在背地裡講我的壞話?」夏老又慌了手腳,「你們做人證,我只有在背後罵過她,可沒當面欺負過她呀!」
聶奶奶、夏婉吟、聶爾璇笑成一團。
夏鼎昌彎身,輕擁可潔。
「-哭什麼?-是福星,一出馬就把壞脾氣的爺爺給克住了。」
她淚眼迷濛。「我一直是孤兒,現在好像忽然間多出一家子熱熱鬧鬧的親戚。」
「放心吧,爺爺看起來兇,其實他很疼女生,嫁進夏家就像進入女生的天堂,-以後一定會知道。」
他吻著她的唇,在家人的見證下,許下他的承諾。
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綠草如茵的好園地,一對新人正在舉行結婚典禮。
新郎是夏鼎昌,新娘是林可潔,有別於豪門婚禮的大鳴大放,他們的喜事辦在夏家的庭園,只宴請親近的家人朋友,氣氛溫馨而可愛。
牧師站在小講臺上,推推眼鏡,問一臉神氣的新郎:
「夏鼎昌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林可潔小姐為妻,不論貧病痛苦,都願與她禍福相依?」
「我願意。」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林可潔小姐,-是否願意嫁夏鼎昌先生為夫,不論貧病痛苦,都願與他禍福相依?」
身懷六甲的新娘害羞地點點頭。「我願意。」
「現在,請兩位交換信物。」
他們為彼此套上戒指。牧師還在喃喃念著,宣佈他們正式成為夫妻時,他們早已吻得難分難捨。
婚宴是西式自助餐,一頂一頂白色遮陽傘下,都是他們最最重要的貴賓。
一個小時後,可潔被拱出去拋花束,才剛拋完,她就不安地踅回老公身邊。
「怎麼辦?我剛剛不小心,把新娘花束砸在明小姐頭上。」
明小姐當然是他們的座上嘉賓,她帶著一對雙胞胎兒子赴宴,沒想到她花束一拋,居然不偏不倚地打中明小姐的頭。
這意味著,下一個當上新娘的人,很有可能是不苟言笑的明小姐。
可潔膽小,不敢上前去致歉,只能找剛剛走馬上任的老公大人商量大計。
她老公最邪惡了,根本不打算處理。
「砸到就砸到了,這是天意,所謂天意不可違也。」
他看了一圈婚宴場地,大家都自在地走來走去,隨意攀談,就算婚禮的主角消失,應該也沒有人會注意到才對。
「喂,可潔。」他引誘著。「醫生說,到了懷孕後期就不太適合圓房,我們嘿咻的時間有限,要不要先上樓去處理這件『大事』?」
可潔-了他一記。「你不正經!」
「如果不多把握機會,接下來我們都得禁慾了喔。」他很嚴肅地說著,道貌岸然。「我是還好啦,但我怕-會受不了。」
瞧,說得多義正辭嚴、大義凜然,全是為了她著想耶。
聽起來好像很慘!可潔傻傻地被唬住了。
「好吧,那我們就先回新房吧。」她小小聲地答應。
沒有多久,新郎與新娘果然消失在婚宴上。
明小姐看著那束新娘捧花,內心五味雜陳。
接到新娘捧花,就代表下一個出閣的人,是自己。
但,這個預言……靈驗嗎?
想到又花心又賴皮,說失蹤就消失不見了好多年的男人,她不禁嘆息。
如果可以,她真的真的好想再見他一面啊……
這時,一輛蓮花跑車駛進了夏家大門,一個俊美如儔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明小姐不放。
未完待續的緣分,才正要重新接起愛的連線--
【全書完】
編注:欲知曹介勳與藍惟歡的精采情事,請翻開草莓117《首席少奶奶系列》四之一「巧合成為少奶奶」。
欲知藍義陽與藍喬蓮的精采情事,請翻開草莓131《首席少奶奶系列》四之二「註定當上少奶奶」。
欲知聶爾璇與夏婉吟的精采情事,請翻閱草莓138《首席少奶奶系列》四之三「倒楣變成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