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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血淋淋的人頭

    控制住情緒上的激動,于思明緩緩到了廟門前,只見七個大漢中間,頭上扎著金邊黑巾黑漢,一手抓著一塊足有兩斤重的醬牛肉,嘴巴憋的鼓脹,冷眼望著馬背上坐的于思明,似是不屑一顧。

    但于思明卻對此人並不陌生,緩緩翻身下馬,于思明拉馬在一棵矮樹下拴牢,鬆鬆肩,大步走到廟門前的右階,習慣的雙手又掖向兩肋,道:“成剛,你個黑心王八蛋,給我站出來。”

    成剛猛抬頭,另外六名黑衣大漢已相繼站起來,一個個握刀欲撲。

    不料坐在門坎上的成剛雙臂一張,一聲詐唬:“都給老子坐下來,繼續吃你們的。”

    六個黑衣大漢真聽話,他們彼此對望著又坐下來。

    手中醬肉塞入一個大漢手中,油膩的大手往草鬍子上抹了一把,寬厚的肩頭不見晃的便站起來,順勢他提起那把似個大蒲扇的鬼魂牌,另一手上一對鐵膽“嗡嗡嗡”的便急旋而起,滿面鬆垮的橫肉抖動不已,豬泡眼冷冷的直視著于思明,道:“我操,面生得緊。”

    咬牙冷笑,于思明字字出自牙縫,道:“你說我面生是不?那不打緊,要緊的是我認識你,認識你這個黑驢操出來的傢伙。”

    “鐵膽”成剛突的仰天嘿嘿狂笑,他左掌上的“鐵膽”便在他的笑聲裡更見勁旋,嗡嗡”之聲幾與笑聲同樣令人心悸……猛然,他靜下來,喝道:“小子,你大概皮養肉賤骨頭酸,想找人修理,是吧?

    報個字號出來。”

    于思明面無表情的沉聲道:“攻龍。”

    一愣,“鐵膽”成剛忽又仰天狂笑道:“去你孃的老蛋,成大爺識得攻龍那小子,他可比你人模人樣多了。

    你大概想冒充那個浪子來唬你成爺吧?”

    他嘿嘿又是一聲笑,道:“小子,可知你成爺這些天在忙乎些什麼?

    我老實的告訴你,就是在找姓攻的,換句話說,就算你真的是攻龍,也嚇不歪成爺的大鳥。”

    于思明面色一緊,鼻吼冷哼一聲,道:“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成剛,你若自認是個人物,不幹令黑龍會丟人現眼的事,你就拍陶脯實話實說。”

    他雙目如炬的直視著成剛,又道:“你怎麼說?”

    “鐵膽”成剛粗眉一揚,冷喝的道:“什麼玩意兒,你想知道什麼?”

    于思明右手怒指西方,沉聲道:“大涼河以西六十里地的盤腸溝,那地方你清楚?”

    成剛抖著大鬍子,粗聲粗氣的道:“怎會不知道?西去長安必經之地。”

    于思明立刻又問:“兩年前的一個夜晚你到過那裡?”

    “鐵膽”成剛又旋起左掌鐵膽,挺胸凸肚的道:“不錯,老子是有天夜裡經過那兒!”

    他一頓,似是想起什麼的又道:“王八蛋,你問這事幹什麼?”

    成剛話聲剛落,于思明緊逼一旬的道:“那就對了,是你暗中下手,害死了“北腿”江濤。

    老小子,你是拍胸脯承認,還是裝孬種搖頭?”

    成剛是個粗漢,武功高強頭腦簡單,他以為當前便承認有這樁事也無大礙,因為在他心中早就暗下決定,今日非得把這小子斃了不可。

    幾乎是縱肩哈哈大笑,成剛雙肩抽動不已的道:“不錯,那天夜晚老子輕過盤腸溝的時候,忽聽得高吭驚人的笛聲傳來,還以為是哪個失心瘋的半夜裡跑人深山吹笛子呢,等到繞過一道山灣,忽見是兩個人在拼殺玩命,這種好戰老子怎肯錯過?

    遂在暗中觀戰。那兩個人真行,一拼便半個時辰,不過,年老的鬥不過年少的,還是被玩笛子的把脖子打腫昏了過去,玩笛子的嘿嘿笑著走了。

    老子這才走過去瞧,認出是“北腿”江濤,姓江的一向對我黑龍會不友善,老子便趁他昏迷又給他補了一傢伙,嘿嘿……”

    他緩緩提起右手的鬼魂牌,接道:“這件事老子早忘懷了,想不到今日還有人翻起舊賬。”

    于思明忽然一笑,道:“殺了人便忘了?真好德性。”

    成剛怒吼,道:“老子經常宰人,誰還管他那麼多。若非你小子提起江濤,而江濤又是個人物,不定老子早忘了。”

    于思明笑嘻嘻的上前一步,抱拳道:“成大護法,在下有個不是之請,萬望體諒答應。”

    成剛發現面前這小子前倨而後恭,不知于思明在弄什麼鬼,遂怒聲沉哼,道:“小子,倒要問你,盤腸溝的事只有我一人在,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于思明笑容可掬的道:“不到三個時辰,你老兄便到了大涼河,天亮了,你過河的時候正巧我在渡船上矮艙裡睡大覺,算算時辰,你正好在那時候走過盤腸溝,害死江濤的,除你還有誰?”

    成剛戟指于思明道:“這麼說你小子真的是……”

    “攻龍,也就是你們黑龍會千方百計,挖空心思,一心要收拾的‘血笛浪子’攻龍。”于思明神色已現冷傲。

    成剛虎吼著罵道:“操,你一口咬定自己是攻龍,老子便打你個不識相。”

    于思明旋身,反手一揚,鋼笛已託在右手,冷冷道:“這傢伙你可認得?”

    成剛一怔,抬起的右腳一頓,愣愣的道:“傢伙很像,但你的人卻不像攻龍。”

    于思明炯炯眼神直視著成剛,道:“別管我的人像攻龍,你老兄就看在這傢伙的份上,幫個忙,如何?”

    成剛怒叱連連,道:“混帳東西,你要老子幫你什麼?”

    于思明遙指遠方,緩緩的道:“跟在下走一趟江家莊,把事情說個清楚,完了,你走你的陽關大道,我過我的獨木小橋,如何?”

    成剛大怒的罵道:“去你孃的老皮,你是什麼東西?竟如此大膽的在我爺面前提出無理要求。”

    于思明沉聲怒道:“你非去不可。成剛,你知道那時候你的那一記狠的卻幾乎要了我們多人的性命。”

    他未說出江家莊怪屋的事,成剛也不顧多聞。

    于思明已接道:“姓成的,你心狠手辣,那是你的職業,陰險狠毒也是你的作風,黑龍會混到你那個地位,那得多少血和肉換得?

    但你卻不該殺人嫁禍,我最不願替人背黑鍋,你還是行行好,發一次善心,跟我走一趟江家莊。

    成兄,算我求你吧。”

    成剛又開始移動著四方步,但于思明十分清楚,成剛走的七星步,他並不稍動一下,右手的鋼笛又指向天空,右足微微上提。

    成剛邊移動,邊沉聲道:“成,老子答應你走一趟扛家莊,但你得露幾手絕活,若是像那麼回事,誰要不走便是龜孫子。”

    于思明面色凝重的道:“當然,我會的。成剛,只一照上面,你便知道我是不是你要找的攻龍了。”

    “鐵膽”成剛巧踏七星步趁著于思明的話聲便抽冷子逼近,人是閃騰著捲上,精鋼帶刺的鬼魂牌掄動宛如沉錘巨杵,旋起勁力,由下往上衝擊反砸。飛沙走石中,于思明鋼笛疾點,長虹般人已側閃八尺,鋼笛反撩,揮出一溜銀芒。

    便在他的怪異身法中,那股子驚人的笛音已緩緩的激響自九天。

    他笛影銜接,又綿又密,那摧人心肝的聲音也越見響聲成曲,彷彿他在指揮著一個奏樂的團體,似滾動而來的笛聲,節奏雄壯,聲勢之盛,使于思明深切感受到成剛功力的精猛老辣,竟是比冷公度更見沉穩兇狠,更加瘋狂暴唳。

    于思明打譜是要重創成剛,他心中清楚,二朗廟前的黑龍會幾個人,他一個也不能放,放一個他便再也不能回鳳凰口的黑龍會。

    眼前,姓成的好像在豁命幹了。

    由於鋼笛激發出的聲浪,就連廟前臺階上坐的六名黑衫大漢也不再吃喝,抱著刀把二人圍在中央。

    有個大漢叱著,口齒不清的道:“一定是攻龍,那管笛子有聲音,我是聽成虎說的。”

    狠命搏的成剛已嘿嘿笑起來:“已經有六七成是攻龍了,兄弟們,外圍圈緊,跑了這小子,我就砍了你們。”

    他話聲剛落,鬼魂脾推、砸、碰、撞四武合而為一,那麼厲烈的挺腰直上,黑臉膛上肌肉抽搐,雙目幾乎怒瞪出眼眶外。

    於是--

    挾著雷鳴般的鋼笛便貼著他的身體然流閃翻制,形成一團進射著條條晶芒的光束。

    宛似永無休止的波浪拍岸,與鬼魂牌連連撞擊,那溜溜的火花星點便立刻迴繞濺散,酷似於思明騰躍於繁星點點的星河。

    猛然一個快步橫掠,成剛已大聲叫起來:“已經八九成是攻龍那小子,兄弟們留意,聽我的命令下狠殺,斷斷不能被姓攻的逃脫……”

    狂吼大叫聲中,抖然一個暴旋,右手鬼魂牌虛晃一招,左丟突然偏甩,口中尚自厲罵道:“吃老子一鐵膽。”

    那真像西天飛來的隕星,“絲”的一聲穿進了成束的光極之中,就在那枚鐵膽擦著于思明耳邊一閃而過的同時,另一枚鐵膽卻往中路擊到。

    鐵膽沉猛,勁力奇大,于思明不及多想,猛提一口真氣雙髓分岔,直升三尺,那枚鐵膽已自他的下面飛過。

    匆忙閃過兩枚鐵膽,于思明揮笛抖起一束冷電,隨著笛音的奔放,猛然一聲斷叱:“泣血音。”

    鋼笛激發出悲壯的笛音,笛音含著辛酸悲慘,淒涼與血腥。

    便在這種令人浩嘆的苦音裡,只見精芒閃眩,條條銀光便挾著那種咽潤摻合著猝然彙集於一個面,再由面而點,然後是突然的一窒。

    成剛橫擋豎攔均落空,驀見極光蔽空,便發橫施狠的暴踢右腿,猛然一股錐心摧肝刺痛,一股子鮮血已在於思明的上升之勢中帶起三丈高下。

    一跤跌在地上,成剛撐地欲起,不料從肋下一直連到大腿下面,那道血口子已迅速的把衣褲染得一片殷紅,他已狂嗥般大叫起來:”你們給我狠宰,要死的不要活的……”

    於是

    于思明的“泣血音”再一次的展現出來,呈現的銀浪角度更見擴大,光柱宛似欲貫穿天地,恍同整個大地已為極光所涵蓋無餘,悲愴的笛音中摻含著鬼哭神號,光浪裡已見鮮血進濺……

    六個大漢翻在黃土地上竟沒有一個能爬得起來,有兩位仁兄還拼命以手去按緊脖子上的血洞不已。

    笑了,于思明當噹的一聲乾笑,“?”的一聲便把笛端的四稜尖刃收入笛管中。

    左肘撐地,右掌按緊肋下刀口,成剛狂怒的罵道:“可惡的東西,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于思明面色相當平和,舐著嘴唇,聲音乾澀而生硬道:“六人死了四個,我留下兩個侍候你老兄上道。”

    似是一怔,成剛咬牙怒道:“攻龍,你是攻龍那王八蛋,你要老子去哪兒?”

    于思明嘿嘿一聲笑,道:“去個你必須去的地方,到了你自然知道。”

    齜牙咧嘴,一聲怪叫,成剛抖著草鬍子,道:“除了江家莊,什麼地方老子都跟你走。”

    于思明冷沉的哼了一聲,指著成剛道:“什麼地方都不去,只去江家莊。”

    一邊,那個認識于思明的大漢,從脖子連肩正往外冒血,他突然狂叫道:“成護法,你千萬別跟這姓攻的去江家莊,孃的皮,他是要送你入虎口啊。”

    緩緩的,于思明以鋼笛指向大漢,沉聲道:“不但你們成護法要去,連你也得跟著去,別忘了你們的成護法尚需人侍候呢。”

    那大漢怒罵得唾沫四濺,道:“去你孃的,老子不去。”

    鋼笛正點指在那人的鼻樑骨,于思明淡然道:“老兄,只要你點頭幫幫忙,你這條命便有救了。”

    那大漢重重的“啊”一聲,罵道:“王八蛋,老子不吃號,你想……”

    于思明相當無奈的乾笑一聲,搖搖頭,道:“你不幫忙,我有什麼法子?

    自了,我成全你。”

    他話剛落,突聞笛子一端“?”的一聲,大漢雙目怒瞪,口中“阿”了半聲,一股鮮血已自鼻子端往下流。

    一時間于思明未曾收回鋼笛,他冷冷的搖搖頭,道:“想死還不容易?”

    說著,右腕一震,回身便到了另一大漢面前,身後面傳來“咚”的一聲,但于思明連往後看一眼也不曾的笑對地上坐的唯一活命的大漢笑笑,道:“老兄,傷得重嗎?要不要敷些藥?”

    那人驚愕地望著于思明手中正自往地上滴血的笛子,半響,啞著聲音道:“你……你……也要殺我?”

    于思明淡淡一笑,甩去笛管中的鮮血,道:“誰說我要殺你?”

    邊自懷中摸出一包刀傷藥,笑道:“快,你胸前還在流血,我這藥很靈光,你用一半,另一半快替你們的護法敷上。”

    一邊,成剛已低沉的粗聲罵道:“攻龍,你這個王八蛋,你會拿藥給老子治傷?

    操。”

    呵呵一聲開懷笑,于思明指著大漢手上的傷藥,道:“那包藥止血減痛,敷了你便知道。”

    他-頓,又道:“我就說嘛,強梁不如商量,何苦一定要動刀子,看看,死傷一地,慘不忍睹。”

    成剛任由那大漢替他敷藥,聞言嘿嘿冷笑,道:“攻龍,你不怕老子到了江家莊以後,咬緊牙關不承認?

    嘿…….沒有三對六面,孃的,看你又能怎麼樣。”

    于思明輕鬆縱縱肩,瘦削的面上毫無表情,道:“相當感謝大護法的提醒,不過在下已有辦法了。”

    成剛冷哼一聲,道:“你小子除了殺我,不信你還有什麼辦法令老子承認江濤死在我手。”

    于思明猛搖著頭,道:“盡放寬心,我已沒有資格殺你,因為你的命是區芳英的了。”

    他一笑又道:“我不願為別人而操刀殺人。”

    這時大漢已替成剛敷好藥,連他自己也敷了藥。突聽得成剛拍地吼道:“好,老子陪你去江家莊,誰不去便是龜孫子。”

    大漢低聲而關心的道:“成護法,防著點,聽人說‘血笛浪子’攻龍鬼的很。”

    猛的一瞪眼,成剛怒道:“你也想死?”

    大漢萎縮的低下頭,一邊,于思明已笑呵呵的道:“老兄,快扶你們的護法上馬吧,我雖然保證對成護法不動刀子,但對你卻並不另眼相待。”

    那大漢聞言,便立刻牽過坐騎,吃力的把成剛扶在馬背上。于思明已指著山崗下,道:“二位前面先請,朝著正西那條小道,明早五更天應該可以到了。”

    三匹馬沿著山道往正西,于思明想起山中的山神廟,記得那晚同柳小紅相擁在廟裡,濃情密意,令人難忘,而今夜…….”

    他望望前面的成剛與大漢,便不由得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一邊繞了幾道山灣,天色已黑下來,于思明想到與柳小紅二人在野店遇上江萍的事,知道此地距江家莊不遠,由不得心中暗自一喜。

    這夜滿天星斗,幹啦啦的西北風呼號著,宛似要把懸在空中的半圓月吹下地來。

    從高處遙望向遠處山道邊,隱約可見那座山神廟半隱半現在荒林邊。

    三騎緩緩到了廟外面,馬背上,成剛已吼叫道:“別走了,老子又累又餓傷口又痛,今夜別再走了。”

    于思明後面笑道:“在下是個善體別人痛苦的人,成大護法說的不錯,我們今夜便在這破廟住一宿。”

    三匹馬剛到破廟門口,于思明已笑對大漢道:“老兄,你扶成護法進去,我去找些柴薪。”

    不旋踵間,破廟裡升起一堆火來,于思明似是無奈的道:“該弄些吃的,要不,餓著肚皮多難過?”

    成剛怒哼一聲,咬牙道:“孃的皮,去找啊。”

    于思明望著那大漢,笑笑,面上透著神秘的道:“老兄,你跟我出去,兩個人容易找。”

    那大漢怒道:“我不去,老子胸口痛的厲害,要去你去。”

    冷冷的一瞪眼,于思明咬牙,道:“想死,是吧,我是個最不原諒違揹我的人,難道你要我再一次的證明給你看?”

    那大漢一怔,望望地上躺的成剛,只見成剛點頭,道:“跟他走吧,孃的,他如今是人王。”

    大漢以手握著傷處,怒視著于思明,道:“走,老子便跟你去。”

    撫掌大笑,于思明笑道:“識時務者,俊傑也。老兄,你請。”

    于思明剛走出廟門,忽然回身笑道:“成大護法,我替你把廟門掩上,須知這一帶野狼最多,你身上有血腥,最易招惹那整畜牲,千萬別出來喲。”

    廟外面,那大漢已上了馬,他見於思明騎上馬後,又把成剛坐騎拉走,不由大怒,道:“姓攻的小子,你怎麼把我們護法的馬也牽走?”

    于思明冷笑一聲,面向廟門,道:“我去找吃的,他要是逃了怎麼辦?”

    那大漢沉聲怒罵,道:“攻龍,你果然精的像個猴崽子,孃的。”

    于思明心想,等等老子便叫你罵不出口。

    翻過一道山嶺,遙遙遠處,長河如帶,夜間望去,河兩岸怪石嶙峙,荒林如墨,但于思明十分明白,只要順著河岸躺下去,幾十裡便是江家莊。

    於是,他嘿嘿笑了起來……

    前面,馬背上的大漢回頭怒道:“快三更天了,到哪兒弄吃的?你小子莫非騙人?”

    遙指河水,于思明道:“到了河邊,你便知道有沒有吃的了。”

    現在,于思明已把大漢帶到那條河岸邊,于思明忽然笑哈哈的伸手在鞍袋裡摸出一塊醬肉,他邊吃邊拋了一塊給那大漢,笑道:“吃吧,老兄。”

    大漢一怔,忽的罵道:“我操,你原來有吃的,為何把老子騙來?”

    于思明邊吃邊解釋,道:“老兄,請你來只想求你一樁事,替在下做個見證。”

    那大漢嘿嘿笑起來,他望著手中醬肉,道:“見證?見什麼證?”

    于思明苦澀的嚥著醬肉,道:“等到見了江家莊的人,就把貴會成護法如何暗中對江濤下毒手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

    大漢冷兮兮的低笑,道:“去你孃的,老子不做黑龍會的叛徒,當然更不會跟你去江家莊。”

    面色一寒,于思明憋著一嘴肉渣子,道:“怎麼的?你又忘了我的話了?

    想死不是?”

    大漢似是無奈的指著山背後,道:“我要是做了你的證人,黑龍會一樣饒不了我。”

    猛力搖著頭,于思明緩緩道:“你若做了見證人,成剛必然被江家莊殺掉,黑龍會又怎知是你在做見證?”

    那大漢低頭思忖一陣,突然一咬牙,道:“我不幹。”

    一把揪住大漢,于思明字字出自牙縫的道:“想死是不?老子偏不叫你死,先挑斷你一雙腳筋,再挖你一雙眼珠子,拋你在荒河岸,等著狼來撕吃你……”

    大漢已是一身冷汗的叫起來:“走,走。老子便跟你去江家莊。”

    鬆手哈哈笑起來,于思明咧嘴沉聲道:“想通了,是吧?孃的,屬蠟燭的,不點不亮。”

    沿著河岸小道,三匹健馬兩個人直往下游飛馳,東方似露出曙光,于思明審視地形,江家莊應該不遠了,他示意那大漢,道:“快到了,老兄,我們慢慢接近,須知江家莊除了武功之外,他們也是用毒能手,我不希望招來大隊人馬。”

    冷冷一聲哼,那大漢道:“原來你怕江家莊的人,可是你該清楚,對我們黑龍會而言,江家莊又算他孃的什麼東西?”

    他罵聲剛落,斜刺裡一聲狂吼傳來,一條灰影夜烏投林般的撲擊過來,半空中一擊轟響中,一點銀星已自往那大漢頭頂擊去。

    清脆的響聲夾著一溜火星子,兩條人影在空中一合猝分,于思明落地大叫:“姓和的,怎麼出手就要人命?”

    不錯,來人正是江家莊上的武師和豪,為了防備黑龍會暗襲,他被分派在這一帶防守,于思明與那大漢只一接近,便早被和豪盯上了。

    拎著八角距,和豪怒視著對方,不由嘿嘿一陣冷笑,道:“好小子,你竟敢自己送上門來了,先是你大鬧江家莊,不久前你又重傷了我們舅老爺,老夫人正愁找你不到,你卻此時出現。”

    他突然大手一揮,吼道:“圍起來。”

    兩邊草石後面,便突然冒出二十多名大漢,于思明只一看,便立刻哈哈大笑起來,道:“姓和的,你別拿人多嚇唬人,你知道這些人對於某並不形成任何威協。”

    和豪偉岸的雙肩一橫,濃眉怒睜如炬,道:“舅老爺正在莊上養傷,姓於的,今日你插翅也難以飛走了。”

    江家莊的舅老爺當然指的是“毒千歲”區懷。原來那日區懷在屠龍口追到了于思明與丁香二人以後,本想這兩個年輕人絕對再難逃出手掌。

    不料于思明機警靈敏,武功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高絕,反倒被廢去一腿,總算他見風使舵得早,只以單足躍出屠龍谷外去。

    此刻--

    于思明望望四周圍的眾莊丁,涎臉一聲笑,道:“老和,別提你們的舅老爺了,那檔子事若比起我欲說的事來,小巫大巫。

    你快把江夫人請來,我有重要事情相告。”

    和豪嘿然冷哼,咬牙怪吼,道:“何用請出我們老夫人,一根繩子把你小子拴進莊,什麼事情還怕你不說?”

    大吼一聲,于思明手指和豪叱道:“少來,孃的,想拴我連門都沒有,這件事情可是關係你們莊主的死,如今我已抓到了真兇,你如果想邀功同我拼命,老子便拍屁股走人,老和,評你能攔得了我?”

    和豪還真一愣,因為他實在沒有把握活捉對方,上次於思明獨戰莊上幾名高手,尚且從容退去,而眼前…….

    他冷冷哼了哼,色厲內荏的道:“姓丁的,老莊主死於攻龍之手,這事誰不知曉?還用得了你來繞舌?”

    于思明猛搖頭,道:“錯了,錯了,真兇另有其人。”

    和蒙怒目直視一邊馬上大漢,沉喝道:“是他?”

    一笑,于思明指著向來的大漢,道:“不是他,但他卻是親耳聽得兇手承認那晚暗中對受傷的江濤下毒手的人。”

    和豪一怔,指著那大漢道:“看你這身打扮,敢情是黑龍會的吧?”

    那大漢點點頭,未曾開口,和豪已沉聲的又道:“兇手是誰?你說。”

    那大漢望望一邊的于思明,咬著牙,半響才粗聲道:“他說是我們的成護法,不過我可沒有看到。”

    “嗯”的一聲冷笑,于思明雙手十指伸縮,發出連串響聲,道:“你是個不可原諒的豬,當真要老子挖你一雙眸子?”

    那大漢往後仰身,驚怒交加的道:“好,我說,成護法是說過那話。”

    和豪一聽,神情一緊,逼問的道:“黑龍會的成剛,他人在那兒?”

    于思明伸手一攔,緩緩淡淡的道:“老和,你就別再羅嗦了,還是快回莊子裡把江夫人請出來,我自然會把姓成的送到她手上。”

    和豪稍做思忖,便立刻命兩個青衫大漢趕回江家莊,他這才冷冷對於思明道:“姓於的,你雖然替江家莊找到了殺害老底主的真兇,但卻重傷了大舅公,少時夫人到來,你小子便仍難逃得了公道。”

    于思明仰臉望向天,淡淡的道:“事情一樁樁解決,于思明絕不逃避。

    姓和的,你又何必為在下操心事?”

    突聽得黑衣大漢吼叫的道:“攻龍,沒我的事了吧?少時你們殺起來,我可要躲得遠遠的,要我幫你,可是休想。”

    于思明雙眉一緊,和豪已罵起來:“好哇,原來你就是“血笛浪子”攻龍那小子呀。

    王八操的,你竟然改頭換面變成了于思明。”

    面色一緊,嘴角上牽,于思明十分平靜的道:“和豪,你吼叫個鳥,如今真兇既已找到,攻龍也好,于思明也罷,又有什麼關係?”

    和豪一緊手上八角錘,冷冷的道:“大有關係,因為你仍然脫不了殺害老莊主之嫌。”

    和豪說的不錯,如果不是那夜他與“北腿”江濤在西去長安必經之地的盤腸溝拼鬥,“鐵膽”成剛便殺不了江濤,自己總不能不承認是先傷江濤之人吧。”

    現在,二十幾名青衣壯漢把于思明兩個圍在中央,和豪不時的望向遠處,從他看的方向,于思明當然知道是江家莊。

    但他卻也在心中嘀咕,如果萬一江萍也隨著他娘趕來,自己還真的麻煩大了,那夜……

    于思明剛念及此,遠處山道上一彪人馬飛馳而來,為首一人灰髮幡幡,果然正是“毒羅剎”區芳英。

    人馬接近,只見跟在區芳英身後的除了總管陶金以外,還有個白髮蒼蒼老者,但他絕不是區懷。

    另外便是四名壯漢,丁長仁與古道卻未曾來,當然,令于思明寬慰的是江萍也未曾來。

    唏聿聿一聲馬嘶,區芳英已攏住坐騎。這老毒物的外表依然冷傲,見了于思明,便立刻透著恁般怨毒的光芒,宛似巴不能生啖了于思明。

    一邊,白蒼蒼的老者,看來酷似風乾鴨子,人坐在馬鞍上活脫隨時都能被一陣風颳上半空。

    一套天藍色夾棉襖上面幾隻金光閃閃的扣子,偶爾晨陽照射便發出一束黃光。他正眯著一雙老眼打量著于思明,憋著一張凹嘴巴,顯然滿口牙齒已掉了大半。

    迎面,總管陶金已狂怒的戟指著馬背上的于思明吼道:“你這姓於的小子,你好像同江家莊卯上了,竟連我們的舅老爺也下重手?”

    那面,和豪已迎上前去,施禮道:“回夫人的話,這小子不姓於,他就是攻龍那小於。”

    桀傲的面上一凜,“毒羅剎”區芒英沉聲道:“真的?”

    不等和豪回答,于思明已搖頭,滿面無奈的道:“誰說我是攻龍,在下於思明,老夫人可千萬別上當。”

    如果他承認是攻龍,江濤即使不是他殺,至少是他傷的,區芳英照樣不會罷手,倒不如咬定自己是于思明。

    陰惻側的哼了哼,“毒羅剎”區芳英道:“我不管你是攻龍或於思明,你說已抓到了殺害老莊主真兇,他在哪兒?

    叫什麼?”

    于思明笑容可掬的在馬上欠欠身子:“還是夫人明事理,抓真兇要緊吶。”

    他搓搓雙手,又接道:“各位跟我來,幾十裡外有間山神廟,他就在廟裡,至於他叫什麼?

    還是……”

    和豪已接道:“是黑龍會三大護法之一的成剛。”

    馬上面那個乾瘦老者白鬚上揚,嘿嘿笑道:“原來是鐵膽成剛,那頭黑熊……”

    區芳英手一揮,喝道:“姓於的,快帶路。”

    于思明揚聲抖擻,雙腿施力夾馬,便箭一般的往山道上疾馬而去。

    黑龍會的那名大漢便緊緊的跟在於思明後面。

    區芳英與那乾瘦老者不知說了些什麼話,只見老者不住點頭……

    和豪沒有跟來,他又領著眾莊丁隱蔽起來。

    回程相當快,因為于思明想到重傷的成剛萬一被人救走,自己便難以向“毒羅剎”有所交待。

    又來到那道山脊上,遙望向遠處,那座孤零零的山神廟屹立在一片荒林邊,廟門是掩著的,但于思明突然停下來,他回頭望向剛衝上來的“毒羅剎”區芳英,指著山神廟,道:“瞧,就是那座破廟。”

    區芳英鼻孔冷哼,道:“如果姓成的不承認,你該如何?”

    哈哈一笑,于思明緩緩的道:“所以從現在開始,各位得聽我的。”

    區芳英大怒,罵道:“小王八蛋,你又想弄什麼鬼?”

    于思明輕輕搖著頭,道:“為了讓姓成的親口說出害你當家的元兇,更為了要你親耳聽到,所以你必須得聽我的安排。”

    “毒羅剎”區芳英側面望望那個乾瘦老者,二人相互點了點頭,區芳英才又對於思明道:“說說看,你怎麼安排?”

    于思明面無表情的望了那黑衣大漢一眼,右臂半旋,上身側頃,一道寒芒倏現,便聽得那大漢“吭哧”一聲,跌落在馬下,激起一溜砂石飛揚中,黑衣大漢一目出血,另一目怒視著馬背上的于思明,右太陽穴正自往外標濺著鮮血,他啞著聲音只吐出一個字:“你……”

    望著地上死去的黑衣大漢,于思明插回鋼笛,指著陶總管,道:“我說陶大總管,快把這人的衣裳剝下來穿上。”

    陶總管怒叱,道:“你怎麼把他殺了。”

    于思明無奈的道:“還不是為了你們江家莊?”

    區芳英本來對於黑衣大漢的死,無動於衷,此時聞得於思明的話,沉聲叱道:“你胡說什麼?你會為我江家莊辦事?”

    于思明高舉右手,指天發誓的道:“至少這時候我在為江家莊辦事。

    江夫人,你想想,萬一被這小子逃走,他把消息送到鳳凰口的黑龍會,說你江家莊殺了他們的成護法,姓崔的豈肯善罷罷休?

    江夫人,黑龍會可不是好惹的。”

    區芳英冷冷哼了一聲,怒道:“我江家莊也不是好惹。”

    瘦乾的老者已低聲對江夫人,道:“小子的話有道理,還不叫陶總管換穿這人的衣衫。”江夫人回頭對陶金道:“你就換一下吧,看他在耍什麼花招。”

    陶總管下馬剝衣衫,于思明已低聲對江夫人說出他的計謀,那江夫人輕點著頭,顯然同意于思明的說法。

    現在,于思明拍馬直馳山神廟,後面有個黑衣大漢尚牽著一匹馬緩緩的跟下來。

    就在距離山神廟一箭之地,于思明已看到廟門右側的八角竄內有人向外面望,於是,他冷冷的笑了……

    下馬,于思明已高聲叫道:“成剛,為了給你弄吃的,真正跑斷四條腿,不容易呀。”

    廟裡面,“鐵膽”成剛已在咒罵,道:“孃的老皮,就為弄點吃的,你把老子一個丟在這破廟裡,一去便是大半夜。”

    于思明推門正欲進去,迎面已聽得“呼”的一聲,勁風已至面門,他不及掩門,隨這一個後空翻,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已自臉擦過……

    落地側翻,于思明想起成剛是玩“鐵膽”能手,他發的暗器,勁道較之一般何止倍增?

    果然,突聽得“咚”的一聲,那窟黑乎乎的東西已撞上附近一棵樹幹,竟是山神廟內桌案上的鐵香爐。

    于思明左手抓著大塊醬肉,右手舞著鋼笛,大踏步走入裡面。他怒不可抑的嘿嘿冷笑著:“操,老子為你找吃的,你小子不但不感激,反倒抽冷子來那麼一傢伙。

    也罷,老子的醬肉留著自己啃,至於你的行為,那便由你自己負責了。”

    邊緩緩往成剛逼去……

    “鐵膽”成剛驚怒交加的罵道:“孃的,你要幹什麼?”

    于思明嘿嘿梟笑起來,道:“幹什麼?挖你的眼珠子。”

    “鐵膽”成剛仰身後閃的吼道:“你若挖老子眼珠子,我馬上一頭撞死,也不去江家莊為你洗刷罪名。小子,你可要多想想。”

    于思明似是一怔間便停下腳步,道:“好吧,為了洗清攻龍的冤枉,我就暫且饒你這一次。”

    說完,便把左手的醬肉拋向成剛。

    “鐵膽”成剛啃著醬牛肉,問道:“我那個弟兄呢?怎不見他進來?”

    于思明笑笑,道:“你那名帶傷兄弟走走停,就快到了。”

    他望著成剛那副吃相,邊又抱怨酌道:“要說你可真混蛋……”

    仰面怒視,成剛滿口肉渣子未咽,已吼道:“操,你罵人?”

    于思明跺腳直指成剛,道:“我當罵你,那晚在盤腸溝,你既然暗中對昏過去的江濤下毒手,就該把他砸爛、砸扁,沒得倒又叫他爬回江家莊,害得攻龍倒黴背黑鍋。”

    嘿嘿一聲奸笑,黑鍋皮似的面龐上擠出個得意的笑,成剛指著于思明,道:“老子給姓江的老鬼留那麼一點氣,也好叫他有機會去告訴江家的人,他是被個玩笛的人所害。

    一石兩鳥,江湖上常有的手段,你想我會錯過?”

    于思明不怒反笑道:“成老兄呀,實指望你吃飽後,在江家莊你實話實說,便阿彌陀佛了。”

    成剛笑的雙肩聳動,道:“那可不一定,得看臨場情況了,小子。”

    于思明猛的穿出廟門外,他連稍停一下也未曾的便躍上事先備好的馬上,邊口中大叫:“姓成的是你的人了。”

    馬蹄聲雷動,四蹄飛揚,從迎面攔截過來的陶總管頭上越過去。

    廟裡面突然傳出一聲尖嚎,聲音淒厲高吭,只見“毒羅剎”區芳英手上拎了個血糊淋的人頭,鮮血尚自往地上滴著。

    她已對身後走來的乾瘦老者道:“祈老,快追,不能放過那小子。”

    乾瘦老者立刻向遠處的陶總管呼叫道:“快把馬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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