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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情心難鑑

    玄玉劍客等三人,躍下坪頂,施展身法,風馳電掣的向山麓奔去,剎時間已奔出數十里之遙,這時,天色已透曙光,眼看又是一天要開始了。

    一路上,林玉卿好幾次想開口對白玉騏說話,但是,白玉騏臉上始終流露著沉思之色,使她無從開言……

    天邊由魚白,而透出萬道金霞,一天,這光明燦爛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這時,三人已奔到了山腳,前面是一片密林,林前聳立著一塊巨大的白石,遠遠看來,顯得特別醒目。

    林玉卿突然停步叫道:“不要跑了,到了!”

    玄玉劍客聞聲剎住身形,白玉騏走在最後,一見兩人止步,當下也急忙停了下來。

    林玉卿微微喘了口氣,望著白玉騏道:“玉騏,你還記得我身邊還有個人嗎?”

    白玉騏脫口道:“前輩指的是蓉妹妹?”

    林玉卿臉上露出一絲安慰的笑意,道:“正是她,你現在就見見她吧?”

    “見她。”白玉騏俊臉上突然流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喃喃道:“她在那裡呢?”

    “就在白石之後……”

    白玉騏脫口道:“不必見了!”

    林玉卿聞言一怔道:“什麼!你可是開玩笑?”

    白玉騏強忍著心中的難過,堅定的道:“這是真話!”

    林玉卿與玄玉劍客聞言臉上不由同時變色,林玉卿忍不住狠聲道:“喜新厭舊,你,你……真該死?照打!”話落突使一招“長虹貫日”,閃電向白玉騏胸口擊去。

    就在同時,林中傳來一聲哀怨的嬌啼,道:“婆婆,放過他吧,蓉兒告辭了,”聲落白石後翠影一閃,沒人林中去了。

    這一聲呼喚,直如巫峽猿啼,孀婦夜泣,令人聞聲斷腸心碎,林玉卿與嶽蓉相處多日,愛之猶如己子,一聽嶽蓉就此告辭,深知少女在此激動、哀傷的情形下,極易走上極端,當下,那還顧得攻擊白玉騏。

    只聽她,凌空大喝一聲,收回掌招,切齒道:“白玉騏,你這畜牲等著,總有一天,我林玉卿叫你死無葬身之地。”聲落人已消失於密林之中。

    “玉劍客”回首側顧了愛侶背影一眼,冷冷的盯著白玉騏道:“白玉騏,老夫縱橫江湖,閱人無數,總以為自己決不會認錯人,想不到,老夫今天竟栽在你手裡。”冷酷的聲音一頓,陰森森道:“從今以後,你我各行其是,形如路人,下次相見,也許我們已是死敵了。”話落冷哼一聲轉身而去。

    白玉騏黯然的望著“玉劍客”的背影,心亂如麻,猶如已陷入了麻木之中了。

    這時,“玉劍客”已走到林邊,剛欲縱身躍人林中,突聽白玉騏平靜的叫道:“老伯伯,請等一下。”

    “玉劍客”聞聲止步,霍然轉身,沉聲冷然道:“你還有什麼話,快說,老夫耐性有限。”

    白玉騏緩緩解下背上玄玉劍,淒涼的笑道:“老伯伯,這玉劍請你收回吧!”話落緩步向玉劍客走去,行動緩慢中,顯然有些淒涼。

    “玉劍客”面上神色一動,突然,狂笑道:“哈哈……好好,把玉劍還我也好,省得咱們下次相見,你用玉劍殺我時,下不了手。”話落從白玉騏手中把玉劍接了過來。

    白玉騏默默的仰起蒼白的俊瞼,十分平靜的道:“老伯伯,你會錯意了!”

    “玉劍客”未等白玉覷把話說完,搶口冷笑道:”會錯意,哈哈,莫非你還有什麼善意不成?”語氣充滿了嘲弄之情。

    白玉騏只覺胸口一團鬱悶之氣,壓得氣血無法流暢,他知道是為了什麼,但卻無法排解消除。

    白玉騏默然的抬起頭來,強抑住心頭的沉痛,故做平靜的道:“也許這算不了什麼善意,騏兒只是希望老伯伯,他日看到玉劍時,可以想到騏兒。”

    “玉劍客”此時心中恨極了白玉騏的絕情,那能領悟出他話中之意,當即冷笑道:“等老夫連自己的棺材都想好之後,只怕也想不到你。”

    白玉騏低下頭去,淡然道:“不久之後,也許老伯伯會原諒騏兒的。”

    “不久,那一天?”

    白玉騏沉重的道:“當騏兒不在人間的時候。”話落緩步走了開去。

    “玉劍客”聞言心中突然沒來由的一動,這一剎那,他腦海中突然掠過一絲靈光,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只聽他問道:“你什麼時候死呢?”語氣已緩和了許多。

    白玉騏星眸中忍不住浮出一片淡淡的淚光,他有勇氣獨自對抗周圍的重重壓力,而不忍心讓親信的長輩與愛侶為他受難,他處處替別人設想,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幸福,然而,他所得到的,卻是別人的冷嘲熱諷,世間不公平的事,只怕莫過於此了。

    白玉騏心中沉痛的忖道:“連愛我至深的你,也希望我死?”心念轉動問,平靜的道:

    “騏兒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

    “玉劍客”心頭一沉,脫口道:“這就是你不願意見蓉兒的原因嗎?”

    白玉騏舉步向左惻走去!淡然的道:“老伯伯,你該走了,再晚了只怕要找不到她們了。”

    “玉劍客”急上兩步,沉聲道:“你到哪去?”

    白玉騏揮袖拭去臉上淚痕,猛然轉過身來,朝“玉劍客”深深一揖道:“白玉騏謝過老伯伯多年的教養栽培之恩,就此告別了。”話落堅決的轉身向山下疾行而去。

    “玉劍客”這時似乎已經瞭解了些什麼,先前的激動之情,早已為之煙消雲滅,急聲喝道:“騏兒,你到那裡去,停下!”

    白玉騏此時對他已失去了光前的信心,他覺得,連“玉劍客”——與他相處多年的唯一長輩,如今都不罷了解他的居心,世間只怕再也沒有人能瞭解與同情他了。

    人,在沉痛過後,往往會產生一種強烈的反抗心理,獨斷獨行,不願再受任何人的幫助與同情。

    白玉騏沒有回頭,只淡默的道:“去你們想我葬身的地方。”話落腳下猛一用力,閃電似的掠空而起,消失於山石之中。

    “玉劍客”心頭一動,剛欲縱身追去,突聽一個氣憤的聲音大叫道:“白玉騏那小畜牲呢?”

    “玉劍客”不用回頭看,就知道是愛侶林玉卿回來,當下答非所問的道:“你追上蓉兒了?”

    林玉卿冷笑道:“哼,何止追上了,我要那小畜牲看看,天底下,並非只有他一個人漂亮,比他好的人還多得是。”

    “玉劍客”聞言心頭一動,霍然轉身,舉目向林玉卿身邊看去,目光到處,只見嶽蓉正與一個眉清目秀,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年並眉而立,雖然,她眉宇之閒,仍存著濃濃的情愁,但她臉上,卻呈現出一片笑意,根顯然的、她是要做給人看的。

    “玉劍客”望了那少年一眼,道:“假使老夫沒有看走眼的話,你該是‘藥聖’莫愚之子,莫玉麟。”

    那少年聞主口急忙恭身見禮道:“晚輩正是莫玉麟,就此見過前輩。”話落朝“玉劍客”保保一揖,狀至恭敬。

    “玉劍客”心中黯然一嘆,道:“免禮,免禮!”抬眼註定林玉卿道:“我們走吧!”

    林玉卿自從誤會了白玉騏居心之後,心中早已把他恨人骨髓,她之所以要帶莫玉麟同來的目的,也就是要替嶽蓉出一口氣,讓白玉騏知道,除了他以外,嶽蓉並非找不到意中之人。

    嶽蓉在傷心之餘,也就自然而然的走上了這種極端,以致,後來幾乎弄得不可收拾,這些都是後話。

    至於嶽蓉何以會認得藥聖之子,後文自有交待,暫且不提。

    林玉卿冷笑一聲道:“怎麼?他跑了?”

    “玉劍客”沉重的道:“他走了也好!”

    林玉卿狠聲道:“我要他看看天下還有比他更強的人。”

    “玉劍客”沉聲道:“他已經要離開人世之間了,你何苦再刺激他?”

    “就是他馬上死,我也要他看看。”

    一直沉默不語的嶽蓉,聞言芳心突然狂跳起來,突然縱身飛落玉劍客身側,嬌聲問道:

    “伯伯,你此話是真的嗎?”

    “玉劍客”點點頭,這一剎那,他腦海中突然浮現白玉騏離去的表情,那蒼白得毫無血色的俊瞼,及那感激中帶有孤獨的目光,這一切,使他回憶起,白玉騏幼年的個性,忍不住喃喃自語道:“他仍有著孩童時的堅韌個性,只是比過去更懂事,亦更堅強了些,我早先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些呢?騏兒……”

    “玉劍客”的喃喃自語,直如萬根利箭刺進嶽蓉的一寸芳心,這一剎那,她似乎明白了許多,過去白玉騏會拒絕她跟在他身邊,為的是什麼?因為他仇蹤遍天下,跟在他身邊,不僅為她,是更多是為自己帶來麻煩。

    而今,白玉騏之所以不跟她相見,又怎會是對她忘情呢?

    錯,錯在她自己當時只顧往壞處想,而不肯出來與她夢中思念,願與他共生死的心中情郎相見,現在,雖已夢醒,伊人卻已不知去向了。

    嶽蓉紅潤的粉臉,此刻突然變得蒼白如紙,只聽見她絕望的泣道:“伯伯,告訴我,他到那裡去了,快啊,快告訴我啊!”語聲悲切哀傷,令人聞聲斷腸。

    莫玉麟早已屬意於嶽蓉,只是,過去嶽蓉心堅如鐵,不為所動,使他空有落花之意,卻付之於無情流水,如今,好容易將有轉機了,那會不怕嶽蓉再變心意,見狀急忙上前,溫言慰道:“嶽姑娘,此等無情無意的人,還問他則甚?”

    嶽蓉此時芳心中,正自悔恨懊惱無比,聞言霍然轉身,冷叱道:“你怎知道他無情無意,他居心之神聖,只怕天下無人能望其項背,豈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卑鄙小人?”語氣非常冷森刻薄。

    莫玉麟一見心愛之人,如此袒護白玉騏,心中頓覺妒人萬丈,忍不住氣往上衝,冷言道:“他如有情,就不該置你語不聞不問。”

    林玉卿此時仍未能諒解白玉騏,自然也就偏向著莫玉麟,一見嶽蓉對白玉騏心仍不死,不由上前道:“蓉兒,玉麟是一番好意,你該三思才是。”

    嶽蓉本還想辯駁,但她心急追趕白玉騏,己沒有那份閒情,見“玉劍客”此時仍未回答,不由急得搖著他的手泣道:“伯伯,快告訴我啊,再晚了,蓉兒就追不上他了。”

    “玉劍客”精眸中浮出一片淡淡的淚光,喃喃自語似的道:“孩子,太晚了,你與伯伯醒悟得都太晚了。”語聲悲傷無比。

    嶽蓉聞聲芳心直如撕裂一般,哀聲哭道:“你,你不知道他去那裡了?”

    “玉劍客”搖頭道:“我當時與你們一樣的恨他,怎會再關懷他的行止?”

    絕望,猶如一片無法阻止的陰雲,剎那間覆蓋了嶽蓉整個心房,使她覺得,人世之間,似乎已沒有自己的存在了,過去唯一的希望,從此也就煙消雲滅了。

    陣陣輕風,在旭日照射之下,徐徐吹過,捲起眾人的衣角,颳走地上的黃葉,似在清除山野的敗草、落葉。

    但是,它卻清除不了每個人心中重重的心事。

    嶽蓉絕望迷茫的目光,緩緩由山林掠過,而轉回到“玉劍客”身上,突然,她迷人的美目中閃過一絲亮光,註定“玉劍客”手中的玉劍,問道:“那是騏哥哥的劍嗎?”

    “玉劍客”木然的點頭道:“是的。”

    嶽蓉櫻嘴上掠過一絲淒涼、哀怨的笑意,突然異常平靜的道:“伯伯,可以讓我看看那劍嗎?”

    “玉劍客”此時心神已亂,順手把劍遞過去,道:“就由你保存它好了,他日找到白玉騏時,你再還他。”

    嶽蓉悽豔的笑道:“伯伯,你說我還能見到他嗎?”

    “玉劍客”聞言臉色登時一變,但卻立刻又恢復了正常。

    是的,他的確不知今後還能不能再見到白玉騏,因為,由白玉騏那消極的言詞中,使他直覺出,白玉騏似已自知不能久於人世了。

    但是,對嶽蓉,他卻不能不說還有相見之期,因為,他深知,她那顆脆弱的心已經不起打擊了。

    是以,“王劍客”臉色微微一變後,立刻道:“有,當然有。”

    林玉卿冷笑道:“最好是見不到他。”

    嶽蓉輕笑道:“婆婆,你恨了一個你不應該恨的人。”話落隨手一按劍簧,“錚!”然一聲,把玉劍拔了出來。

    清脆的劍簧聲,震動了“玉劍客”與林玉卿的心絃,也喚回了他們的神智,不由自主的全把目光凝注在嶽蓉臉上,目光到處,兩人全都為之一驚,不約而同的說道:“蓉兒,你要做什麼?”

    嶽蓉飛身倒縱出二丈有餘,玉腕一翻,劍尖抵住自己的胸口,平靜,愁苦的道:“伯伯,你不用騙我了,今後天捱海角,蓉兒再也找不到愛我至深的騏哥哥……是以蓉兒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林玉卿急道:“只要白玉騏不死,婆婆替你負責,天捱海角一定找到他。”她現在可不敢再說恨白玉騏了。

    嶽蓉搖頭道:“騏哥哥的為人,我知道,他要不是知道自己今後必走之路,決不會不見蓉兒。”聲出淚下,字字扣人心絃。

    “玉劍客”沉聲道:“蓉兒,總有個萬一的,不可如此絕望。”

    嶽蓉淒涼一笑道:“騏哥哥身世飄零,為了親仇,隻身單劍行走江湖,處處為我設想,不忍別人為他犯難受害,而今,卻連愛他至深的人,也不能瞭解他,我鼓覺得多麼慚愧啊.”

    “玉劍客”慚愧的嘆息一聲,道:“蓉兒,只要我們找到他,我相信他會諒解我們的。”

    林玉卿臉上也顯出不安之色,她早年與“玉劍客”發生誤會,失意之下,養成偏激的個性,遇事多往壞處想,不肯用心冷靜思考,全以意氣用事,這時,被嶽蓉的舉動驚醒,自然而然的連想到了過去。

    她心中慚愧的忖道:“玉騏為了我與玉劍客的事,不惜以生命來釋清我們間的誤會,豈是無情之人,林玉卿啊,你太偏激了。”兩顆淚珠已順腮而下。

    此時,只有莫玉麟心中最不是味道,因為,連唯一同情他的人,眼看也變了,他不管自己為人怎樣,心中早已恨透了白玉騏,不是嗎?要是沒有白玉騏,他也許不會得不到嶽蓉。

    莫玉麟左右顧盼了一眼,突然一聲不響的悄悄離去。

    林玉卿揮袖拭去臉上淚珠,顫聲道:“蓉兒,相信我,我一定在玉騏遇難前找到他,要死,我們死在一起,放下劍,快!”聲音是那麼堅決。

    嶽蓉心意早已決定,那會為她所動,當下泣道:“婆婆,你找到白玉騏後,請告訴他,蓉兒此生只愛過他一人,叫他好好的保重自己。”話落一頓,又道:“婆婆多日教養栽培之恩,蓉兒此生已不能報答,來世結草銜環,決不忘此恩,蓉兒告辭了。”話落玉腕一振,就要下手。

    “玉劍客”大叫道:“慢著!”

    嶽蓉搖頭道:“伯伯,你不要白費心機了,我們相距有二丈之遙,等你趕到之時,蓉兒早已命赴黃泉了。”

    一語道破“玉劍客”的心思,使他不敢妄動。

    就在這時,林中突然傳來一個輕鬆的聲音道:“女娃兒,假使老夫能在兩丈之外,把劍奪下來,你能不尋短見嗎?”聲音細弱,但卻清晰無比。

    在場三人,聞言自全都一怔,猜不透何人敢出此狂言,因為,江湖之上,武功比嶽蓉高的人,故然多的是,但是要說在二丈之外,能把嶽蓉的劍奪下來,可就使人難以置信了。

    因為,這是以二寸與二丈的百倍之比啊?快,誰能快到一頂個程度呢?

    就在三人一怔的瞬間,“玉劍客”身惻,已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巾蒙面的白髮老人,三人登時又是一怔,敢情誰也沒看清此人來路。

    嶽蓉搖搖頭道:“這雖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嶽蓉相信前輩做得到就是了,請前輩不要白費心機了。”

    蒙面人一怔,敢情一時之間,他聽不懂嶽蓉話中之意,當下道:“這是什麼意思呢.”

    嶽蓉道:“因為你救得了蓉兒的身,卻救不了嶽蓉已死的心。”

    這次,蒙面人聽懂她的意思了,只聽他豪放的大笑道:“哈哈……女娃兒,老夫若無能救活你已死的身心,也不敢口出狂言了。”言行依舊是那麼輕鬆。

    “玉劍客”與林玉卿雖然對這神秘的蒙面人毫無印像,但一聽他有把握救轉嶽蓉的身心,心中登時產生一種依賴之感,林玉卿脫口道:“前輩,你認得白玉騏?”

    蒙面人一雙精光閃射的眸子,仍盯在嶽蓉臉上,隨口道:“老夫昨夜才見過他!”

    “玉劍客”道:“他認識你嗎?”

    蒙面人搖頭道:“他沒見過老夫的真面目,但在他意識中,卻認得老夫多日了。”老人的話與他的人一樣的神秘!使人無從捉摸。

    嶽蓉覺得自己唯一的一線希望,如今又落空了,自絕之意,突然又加深了一層,當即道:“嶽蓉多謝前輩一番好意了,但……”

    蒙面老人未等她把話說完,已搶先攔阻道:“女娃兒,老夫生平未騙過任何人,這次也不例外,老夫說有把握找到白玉騏,決非欺人之談,不過——”話落一頓,道:“你現在仍可以自絕,老夫有把握將玉劍搶下來!”

    嶽蓉美目微微一轉,道:“假使嶽蓉此刻不自絕了呢?”話聲才落,玉腕猛然向胸口一送。

    “玉劍客”與林玉卿聞言心中方自一喜,一抬眼,頓又把兩人驚得“啊!”出聲來,兩顆心,幾乎跳到了口腔。

    就在這時:

    說時遲,那時快,突聽一個豪放的聲音,大笑道:“哈哈……女娃兒,你想在老夫眼前搗鬼還早了幾年呢?”﹂

    就在嶽蓉玉劍劍尖距胸口不過毫髮之差的距離時,突覺手中一輕,一柄玉劍已然不翼而飛了。

    快!速度之快,確實令人無法思議。

    嶽蓉眨動了一下大眼睛,良久才恢復了迷茫的神智,定睛看去,只見二丈以外的那個黑衣蒙面老人,此時正站在她身前不滿三尺處,右手食中二指間,挾住那柄玉劍,看情形,他把玉劍奪下後,還沒換過手。

    嶽蓉嬌靨微微一紅,低頭道:“前輩的身法,的確令晚輩佩服,只是,你做了件不該做的事。”

    蒙面老人笑道:“你覺得慚愧嗎?”

    嶽蓉點頭道:“晚輩自知不如。”

    蒙面人笑道:“其實,你不必如此自卑,你覺得玉騏的武功與你相比如何?”似乎是一種心理的反應,玉騏二字,從他口中吐出顯得那麼親近。

    嶽蓉心頭微微一動,她那顆已如止水的芳心,似乎又被蒙面人兩個字,激起了漣漪,因為,由他的態度和語氣看來!他好像真的知道白玉騏的去向似的。

    這時,“玉劍客”與林玉卿也都從絕望中醒了過來,他們揉了揉眼睛,舉步向嶽蓉走來。

    嶽蓉凝視了蒙面入良久,才道:“晚輩武功與他相差很遠。”

    蒙面人鄭重的這:“玉騏也是老夫手下敗將,你該覺得不冤吧?”

    嶽蓉不相信的搖搖頭,也許,在她心目中,世間沒有一個人能強過她騏哥哥,這只是一種少女心理的自然反應。

    蒙面人笑道:“不信,以後你見到你騏哥哥後,可以問他。”

    “我能再見到他嗎?”

    蒙面人笑意一斂,鄭重的道:“只要你肯聽我的話,不走極端,我保證有一天,你不但可以見到他,而且,可以永伴在他身邊。”

    嶽蓉聞言心頭登時又活躍了起來,不由自主的點頭脫口道:“晚輩一定聽你的話。”

    這時林王卿已走了過來,她飛身上前,抱住嶽蓉親切的叫道:“蓉兒,蓉兒,你嚇死婆婆了。”聲淚俱下,令人感動。

    “玉劍客”心情雖然也有些激動,但卻沒有表現出來,急步上前,朝蒙面人深深一揖,道:“多謝前輩援手之德。”

    蒙面人搖頭道:“你過去曾是玉騏之師,這前輩二字,老夫擔當不起。”

    王劍客心中一動,忖道:“莫非他也是玉騏之師不成?”心念轉動間,道:“那麼兄弟可以一睹兄臺真面目嗎?”

    蒙面人神色微微一怔,聲音一沉,道:“世問還沒有任何人見過老夫真面目。”

    “玉騏也沒見過?”

    蒙面人點頭道:“到目前為止,他確實沒見過,不過,有一天他會見到的。”話落一頓,轉對嶽蓉道:“女娃兒,記住,你已答應老夫了,可不能再走極端,在明年中秋之夜,你可在泰山觀日峰上等白家娃兒,老夫現在要去了。”話落轉身欲行。

    嶽蓉急忙掙脫林玉卿懷抱,急步上前道:“晚輩真的能見到他嗎?”

    蒙面人堅定的道:“能。”

    嶽蓉道:“前輩,我……”

    蒙面人道:“你不要跟來了,現在玉騏四周危機四伏,你在他身邊,不但幫不了他,反而會增加一份累贅。”語氣竟全是一片關懷之情,令人覺得親切中,透著溫暖。

    嶽蓉美目中滾下兩顆淚珠,依依的道:“那麼晚輩屆時在觀日峰上等你了,不見決不離峰。”

    蒙面人心中一動,暗讚道:“好一個烈性丫頭。”當即道:“這才是好孩子。”話落身形一閃,已沒人林中去了。

    林玉卿上前拉住嶽蓉的手,道:“好孩子,我們走吧!”

    “到那裡去呢?”

    “玉劍客”上前拾起蒙面人插在地上的玉劍,道:“現在反正也沒有什麼事了,不如就先趕到泰山翠梅谷,把那裡好好收拾一下,等白玉騏回來。”

    嶽蓉不敢違背蒙面人的意思,只得點頭答應,首先向翠梅谷而去。

    現在,回筆再說白玉騏,他,含悲抑憤離開“玉劍客”後,只覺內心一片空蕩,除了復仇的唯一觀念,留連於腦海,幾乎什麼都不想到了。

    是的,這確是個重大的打擊,“玉劍客”曾於他年幼之時,撫育他長大,他,相信“玉劍客”,更相信“玉劍客”曾瞭解他,然而:

    在今天,他與自己日思夜想的恩人,別後第一次相逢,他竟然不相信他了,人事滄桑,在他那落漠的心房上,已印上一個不可磨滅的創痕,使他那將要被人情溫暖的冷漠心房,再度冷了下來。

    白玉騏穿過森林,旭日照耀下,已可望見山下村落了,距離雖然仍是那麼遙遠,但對他白玉騏來說,卻可言已離了崑崙山了。

    白玉騏止步略一盤算,剛欲再度起身,突然,一個熟悉的人影,掠過眼角,那方向是奔向崑崙。

    一見這條人影,白玉騏星目中,突然閃過一片殺機,沉氣落身,雙足猛一點地,飛身向那條人影奔走的方向逼去,一面大罵道:“卓人鳳,你與我站住!”

    那條人影,正是叛師弒師,志欲置白玉騏於死地的卓人鳳,如今洱海笛一死,他已成了覆巢之下的孤雛,飄零江湖,處境確也夠慘。

    卓人鳳先前根本沒有發現白玉騏,當下一聞人聲,不由一怔,不田自主的停身轉過頭來,顯然,他還沒聽出叫他的是誰。

    就在卓人鳳住身轉頭之際,白玉騏恰好落在他身前五尺之處,臉上殺氣騰騰,令人觸目心寒。

    卓人鳳一見叫他的人是白玉騏,不由駭得連退了三步,心頭狂跳不已。

    白玉騏冷森森的一笑,道:“姓卓的,你想不到我們含冤家路窄在此相逢吧?”

    卓人風深吸一口冷氣,強壓住心頭的驚恐,沉聲道:“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在此相逢,又要怎樣?”

    白玉騏冷笑道:“你別忘了雞公山,無底洞側,在下曾比你晚到了一步。”

    卓人鳳行走江湖多年,再加上他生性狡猾,雖然已知白玉騏言下之意是指的什麼,但卻故做不知的,道:“你去了又怎樣?”

    白玉騏星眸中殺機一閃,冷笑道:“卓人鳳,在下以為,你並不是呆子。”

    卓人鳳臉上故意做出一絲悔意,但卻冷聲道:“在下雖然殺了一個黑道人物,冒充弒師,但卻自信沒有做錯什麼事。”語氣鎮定自然,此人端的陰沉,狡詐無比。

    白玉騏沒有見過熊玉燕的父親:卓人鳳的師傅,一時之間,倒真無法分辯出虛實,冷哼一聲,道:“卓人鳳,別人能被你騙過,白玉騏可不是任你騙的。”

    卓人鳳心頭微微一沉,脫口道:“難道你見過我師傅?”

    白玉騏不善說謊,隨口道:“白某雖未見過,但確深信洱海笛不是易欺之輩。”

    此言雖然有理,但卻可惜碰上了卓人鳳這等狡詐之徒。

    卓人鳳一聽白玉騏並未見過自己過去的師傅,那顆已提到口腔的心,登時又放了下去,暗自冷笑一聲,忖道:“只要你沒見過,你就奈何不了我卓人鳳。”心念電轉而過,也不過是剎那的時間,隨口道:“狼要吃羊,何愁沒有理由,你要殺我卓人鳳,儘管此刻下手好了。”語氣仍然強硬無比。

    白玉騏微微一怔,冷聲道:“你可是心有不服?”

    卓人鳳冷笑道:“有什麼服與不服,你既沒有見過我師傅,當然可以硬說那偷兒是我師傅,殺欺師滅租之人,乃是名正言順之事,江湖上,那還有比這更完美的殺人理由?”他一口氣說完,乍聽起來,倒真像是理虧在白玉騏了。

    白玉騏聞言一怔,心中倒真的狐疑不決了,當下不由略一遲疑。

    卓人鳳見狀心中大喜,故裔冷哼一聲,道:“不過,卓人鳳有生之年,誓不與你白玉騏並存於天地之間,你此刻殺了在下,倒也是智舉。”

    白玉騏冷笑道:“殺你並不難!只是在下在沒有證實那被害之人前,不便下手而已。”

    卓人鳳大笑道:“哈哈.你既有勇氣搶我卓某所愛之人,就該有勇氣殺死情敵,否則,你落在卓某手中,事情可就不同於今日了。”

    白玉騏劍眉一豎,冷聲道:“你指的是熊玉燕?”

    卓人風冷笑道:“你比我清楚。”

    白玉騏冷森森的一笑道:“那是熊玉燕自己的抉擇,她既不願與你在一起,自然是因為你毫無可取之處,這能怪得了那個。”

    卓人鳳心中直恨不得把白玉騏碎屍萬段,但他自知不是白玉騏之敵,卻不敢表示出來,只冷聲一笑道:“但如果你白玉騏不出現,她就是我的了。”

    白玉騏心中暗罵了一聲:“卑鄙!”冷笑道:“假使你卓人鳳真有可取之處,白玉騏自會成全你們的,只可惜你居心險惡,欺師滅祖,見異思遷,令人無法信任。”

    卓人鳳心頭一沉,心中微微有些海意,然而,如人事情既已做錯,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聞言冷聲道:“你怎知道在下欺師滅祖?”

    白玉騏冷笑一聲,道:“不錯,在下此刻碓實不能證明,是以想勞閣下大駕,陪同前往一探令師。”語氣十分堅決,令人無法不信。

    此時,如果卓人鳳心中不虛,一口答應下來,白玉騏正忙於親仇,也就不會真個與他同去了。

    誰知卓人鳳作賊心虛,聞言臉上竟顯出猶疑之色,良久才道:“卓某此刻身有要事,必須前往崑崙一行,可沒有閒情陪你前往。”

    “什麼要事?”

    卓人鳳毫不思索的道:“家師要我帶信與崑崙掌門。”他自以為如此一說,無形中會證明他師傅還在人間,卻沒料到,事情就發生在一很句話上。

    白玉騏聞言立這:“拿信給在下看看。”

    卓人鳳心頭一驚,臉上神色也頓時為之一變,退後一步,道:“你算那一號,要看家師私信?”

    白玉騏道:“在下不看內容,只看信封。”

    卓人鳳根本是信口開河,身上那有什麼信,聞言冷笑道:“信封也不能給你看。”

    白玉騏何等聰敏,他雖然江湖閱歷不如卓人鳳,但對於事情分析,卻決不在卓人鳳之下,一見卓人鳳臉現驚慌之色,心中立刻了然,大笑一聲,道:“哈哈……卓人鳳,任你狡猾如狐,此刻也休想騙過在下了。”話落一頓,冷森森的道:“你如不拿出信來,這崑崙山麓,就是你葬身之地了。”話落舉步向卓人鳳退了過去。

    卓人鳳大意失言,早知事情不妙,心中盤算良久,料定除了硬拚一途外,別無他路可走了。

    他緩緩的退了兩步,故意鎮定的道:“好吧!就給你看吧!”話落挽手入懷,掏出一封信,平託掌上,道:“此仇此恨,就是卓某不報,也自然有人找你!”言下大義凜然,顯得理壯無比。

    白玉騏對他已生疑心,當即舉步向卓人鳳走去,要一睹那信。

    距離在沉悶中縮短,然而,殺機卻在沉悶中滋長著。

    白玉騏星目緊盯在卓人鳳手中的信上,暗中,卻早已把真力提聚於雙掌之上,昔日的對敵,已使他有了步步為營的習慣。

    距離由五尺,變為三尺,然後兩尺,一尺……

    就在白玉騏剛欲舉手取信的一剎那,突聽卓人鳳冷喝道:“躺下!”聲落左手早已揚起,速度確實快如閃電。

    但是,他快,白玉騏卻比他更快,就在卓人鳳左手一揚之際,突聽白玉騏冷然一聲叱道:“何以見得?”也是手出聲落,恰好扣住卓人鳳的左手腕。

    這一著,的確大膽,因卓人鳳左手並非用掌風,而是一把喂毒細針,一個拿捏不準,就得血濺當場。

    卓人鳳自知不是白玉騏之敵,他原先目的固然存有僥倖心理,但卻也有他自己妥善的想法,他以為,這一把毒針,就是傷不到白玉騏,也必定可’把他逼退,自己大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竄人林中,以求自保。

    那知事情竟然如此出人意料之外,使他一敗,敗到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白玉騏星目中殺機重重,冷森森的道:“卓人鳳,現在你該認命了吧?”話落舉手取過卓人鳳手上的信,掃眼一看,登時冷笑道:“是洱海笛寫給你的。”

    卓人鳳此時臉上已失去了先前的鎮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驚慌恐怖之色,貪生怕死之情,盈溢無遺。

    白玉騏單手把信件取出,詳細一看,頓時怒火千重,殺機大熾,隨手把信揣人懷中,陰沉沉的說道:“原來熊姊姊的父親就是你殺的,卓人鳳,你欺師滅祖,如今落在我白玉騏手中,你該預料不到有此下場吧?”

    卓人鳳已面無人色,心知今日必死,聞言顫聲道:“白玉騏,你如算得上是號人物,就給小爺一個痛快。”

    白玉騏此時已恨他人骨,聞言厲笑一聲道:“痛快,卓人鳳,你可想錯了。”話落一頓,獰聲說道:“白某一向殺人不擇手段,白玉騏今天要你自己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語氣陰森冷酷,令人聞言毛骨悚然。

    卓人鳳直駭得膽落魂飛,嘶聲叫道:“你!你你是人還是厲鬼?”

    白玉騏冷笑道:“對人時,我是人,對禽獸時,我是厲鬼。”話落左手緩緩舉了起來,五指彎曲如五根鋼鉤,向卓人鳳胸前退了過去。

    卓人鳳恐怖的叫道:“白……白玉騏,你,你好狠。”

    白玉騏眼中殺機一閃,左手猛然向前一送,道:“你說對了。”

    只聽“噗”一聲過處,血光四散中,挾著一聲恐怖的慘號聲,白玉騏的右手己插進卓人鳳的胸口了。

    接著,用力向外一拉,血光一閃,卓人鳳的心肝五臟,全被拉出來,景像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白玉騏一手把卓人鳳顫抖的屍體,推倒地上,冷聲自認道:“這就是你這種人的歸宿。”話落狠狠的把抓在手裡的內臟,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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