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面鳥”隨走隨敍述道:“這件事應該從五十年前説起,當日中原武學盛極一時,這是由於當日的十大奇才所使然,洪荒九魔當今除了老一輩的人知道以外,也許已被目前江湖所淡忘了,但在當時卻是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
而這九個至今仍然健在,只是大都已遠離中原,而且已大都改名換姓,譬如,今日的天外三魔即是當日洪荒九魔中的天光、血影、碧海三魔,霞行上人稱為旭光魔、洱海笛號稱月光魔,日月老人人稱為星光魔,大漠雙絕是殘天、缺地二魔,天魔儒俠叫金掌魔。
他們九人各有所創,各以奇才自許,當然,他們之中也有高下之分,大概以金掌魔武功為最高,天光魔最低,其他七人則不甚清楚,小過,他們彼此和好如手足,從不彼此歧視。
但是,人的武功一高,往往會受了自尊心的驅使不肯認錯,洪荒九魔就慢慢也走上了這一條路,直到後來中原已被他們擾得無法安寧時始……
而就當此時,中原又出現了一位奇人,自以神風魔為號,此人就是藏珍洞的主人‘殘陽子’;神風魔武功遠在九人之上,不過,他從不與九人交往,甚且對九人的錯處時加抨擊,使他們開口不得,彼此之間的怨仇也就日漸加深,直到水火不相容的程度!
但洪荒九魔總想把神風魔驅出中原,始終不能如願,直到有一天神風魔在泰山尋找一株萬年參之時,九人才得乘機合擊,將他成傷,嚴禁他不再來中原……”“七面鳥”敍述至此,嚥了一口唾沫又道:“事情的發生是這樣,當日洪荒九魔把神風魔圍住,名義上是要比武排名份,但為神風魔所拒絕,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天光魔首先受傷,其他八人知道個人決非神光魔之敵,因此一湧而上,神光魔雙手難敵四手,終至受傷倒地,其中七魔本欲將神風魔四肢斬去,永絕後患,雖經金掌魔與星光魔一再阻止而倖免肢解之殘,但七魔仍舊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九魔之間,隨亦就此鬧得不歡而散……
但神風魔受此重創後,遠走邊荒,由於機緣的巧合,使他練成了絕學,但等他再度回到中原時,洪荒九魔已散,他即將所學留於這個偶爾發現的秘洞中,離中原而去,不知所終。”
“七面鳥”盧珍敍述至此,話題一轉又道:“我發現他的藏寶圖是在三年以前,我是在天外三魔與洱海笛手中得的一份假圖,這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化裝多次,好不容易才偷到了手,那知卻使我大失所望,等於空手而歸,於是我便下定決心要找到那份真圖,直到昨天我才聽説死堡得了一份藏珍圖,我化裝成死堡堡主才將寶圖騙到手上時我立重誓,此次我如得不到那秘岌,也一定要尋獲得主,甘心為其服役……”
白玉騏聽完這些話,暗自沉思道:“原來那殘陽六式記得九魔的名字,顯然是要學得武功之人永記其當日之恥。”
三人邊走邊談,不覺已到了寶雞鎮前,白玉騏突然側頭道:“盧兄,我們最好以兄弟相稱,主僕之稱實在不便。”“七面鳥”正色道:“莫非你以為盧某不夠份量,拿發誓當兒戲嗎?”
“不是這麼説……”
“七面鳥”立即接道:“公子,你以為我跟你在一起會是個累贅?”
白玉騏道:“這話説得太嚴重了,在下尚有許多地方需盧兄幫助……”
“外了,好了,我今後就以公子稱呼.你就叫我老七好了。”
白玉騏無奈,只好依他。
三人進入鎮裏,曉霞突然止步,輕聲對白玉騏道:“白少俠,我得先去找我師妹他們。”
白玉騏沉思一會道:“好吧。”隨又問道:“他們會不會追究你這幾天的行蹤?”
白玉騏的關懷,雖然深藏不露,曉霞仍能深深體會出他的情意,她淡淡笑道:“不會的,希望我們能在山下見面,我走了。”話落看了白玉騏一眼,已是熱淚盈眶,轉身向另一條街而去。
“姑娘請慢走。”在她身後低低的説。
白玉騏茫然若有所失,他覺得曉霞的聲音裏代表着一種無法形容的淒涼。
“七面鳥”盧珍走上來,低聲道:“公子,你先到悦來店住下,我來探探虛實。”
白玉騏輕“唔!”一聲,輕身已不見“七面鳥”的蹤影,只好依言走進悦來客店。
白玉騏進店要了一個房間,覺得心中煩悶,欲早早安憩。
躺在牀上,一時卻又思潮起伏,輾轉無法入睡,一更鼓過,突聽房上落下一人,白玉騏翻身坐起來,聽人輕輕叩門道:“公子睡了嗎?”
白玉騏聽出是“七面鳥”聲音,傳音道:“沒睡,你從窗口進房吧。”
“七面鳥”應聲穿窗而人,落地毫無聲息。
“七面鳥”點上燈,然後拿下面具,白玉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個房裏。”
“七面鳥”盧珍微笑道:“連這一點都不知道,我怎麼還能跟隨公子走江湖呢?”一頓又道:“我裝成後小二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白玉騏笑笑道:“你可稱千面鳥。”
“七面鳥”盧珍笑了笑,即正色道:“公子,你可知道目下這小鎮上來了些什麼人物?”
白玉騏見他神色凝重,立即正色問道:“不知道!究竟來了些什麼人?”
“七面鳥”道:“據我剛才探聽的結果,一流高手目前已不下百人,二三流的角色更不必談了,天外三魔也已到達,所以現在曉霞姑娘不太安全。”
“今夜會不會有危險?”
“七面鳥”道:“令夜也許還不會,因為他們明天要攻山。”
“攻山?”
“是的!據説是武林六尊指揮,我看事情可能不會這麼簡單,以六尊的地位還指揮不動那天外三魔,我看主腦人物八成還是洪荒九魔中的人物。”
白玉騏道:“見有幾魔?”
“如今所知的只有天外三雌,霞行上人好像保持中立,不過目前尚難決定。”
“他們預備怎麼攻山你知不知道?”
“聽説是用火攻。”
白玉騏大吃一驚,若用火攻顯然是要把整個雞公山放火燒掉,洱海怪與他無關,但“玉女”她們卻使他放心不下,不由急道:“我們得先想個辦法阻止他們。”沉思一陣上刻起身更衣,佩上玉劍後又問“七面鳥”盧珍道:“老七,你累不累?”
“七面鳥”道:“現在就要上山?”
白玉騏點點頭道:“我山上還有人沒救下,必須阻止他們火攻。不過你累不累?”
“七面鳥”換上了一個老頭面具,起身道:“才奔走了這麼點,那有什麼累的,我們走吧。”
兩人穿窗而出,直奔雞公山,白玉騏順着他原先與曉霞上山的路,直奔洱海老怪的老巢。
兩人穿出樹林,突聞身後傳來一聲冷笑,白玉騏霍然止步轉身,只見林邊靜立着一個老者,此人年約七旬,雙目精光四射,在老者身後不遠處站着地絕韋清嵐。
“七面鳥”輕輕對白玉騏道:“公子,這人是死堡第二堡主,韋子清之弟韋子玉,武功不在六尊之下。”白玉騏點點頭。
韋子玉振聲道:“白兄弟屬於那一站?”
“七面鳥”笑道:“白公子不屬於那一站。”
韋子玉上下打量了“七面鳥”一陣,冷冷道:“恕韋某眼拙,認不出閣下是誰?”
“七面鳥”冷然打個哈哈道:“白公子的屬從,算不上一號人物,江湖人稱‘七面鳥’的便是老夫。”
韋子玉大吃一驚,“七面鳥”的武功尚在“地絕”韋清嵐之上,白玉騏怎麼收服了他做了僕人?他打量了“七面鳥”一陣,冷冷道:“閣下想冒充字號?若閣下真是‘七面鳥’必然知道羣雄們的計劃了……”
“七面鳥”接口道:“六尊發令,四而火攻,大外三魔,在後接應,我公子身有要事.恕不能與你詳談。”轉身故做欲去之狀。
韋子玉突然掠身攔住兩人道:“此站老夫掌管,兩位不能通行。”
白玉騏冷笑道:“你攔得住?”話落大步向前跨去。
韋子玉驀地腳下一錯.閃電式雙掌劈向白玉騏胸前,大喝道:“小子膽敢在老夫面前賣狂。”
白玉騏不避不閃,運起真氣,以胸擋掌,但聞蓬的一聲,兩掌結結實實的印在白玉騏前胸,白玉騏腳下動也不動。
韋子玉登時駭得一呆,白玉騏趁機一掌揮出,冷喝道:“老匹夫,你也吃在下一掌試試。”右掌直到距韋子玉胸前不滿一寸處,真力外發,韋子玉慘哼一聲,被打出一丈多遠,立時昏死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簡直把“地絕”韋清嵐駭呆了,他幾乎不敢相信這人就是跌下捨身崖下的白玉騏。
這時林中突然一聲吶喊,突然湧出了十幾位大漢,一哄而上,白玉騏立刻對“七面鳥”
道:“老七,你打發他們,我來解決其他的幾站。”“站”字才送進“七面鳥”耳中,白玉騏蹤跡已失。
白玉騏跨過一處深澗,迎面遇到殘雲、缺月二人,二人攔住白玉騏去路,殘雲道:“白少俠屬於那一站。”
“不屬於那一站”,驀地一招“天光血影”,直撲二人。
變起肘腋,殘雲、缺月一楞,急忙左右分開,兩人武功倒真不弱,這一招“風起雲湧”
雖只用了三成真力,竟未制住兩人。
白玉騏目光一凝,見“天光魔”鬚髮已白,面目清瘦,兩眼暴茫湛湛,逼入肺腑,深知他是個勁敵。
“天光魔”看了白玉騏一眼,疑惑的道:“你就是與中原羣雄做對的白玉騏?”
“在下不但與中原羣雄不睦,就是你們洪荒九魔在下也不會放過。”説得斬釘斷鐵,毫無挽回的餘地。
“天光魔”猛一怔,他不知道白玉騏何以説連洪荒九魔也不放過的原因,但以洪荒九魔的威名,白玉騏這話不由大大的傷了他的自尊心,“天光魔”怒道:“小娃兒你好狂的口氣,老夫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
白玉騏冷笑道:“在下不但要你聽到,還要你試試。”話落凝聚真力,向“天光魔”逼去。
“天光魔”雙目精光閃射,白髮無風自動,強壓怒火道:“老夫先讓你三招。”
白玉騏不願多耗時間,冷喝道:“在下何用你讓。”招化“盤古開天”以八成真力推出七掌,猛的掌風直欲開山裂石。
“天光魔”見狀不由暗駭,由這七掌他可以看出白玉麒的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以白玉騏現下的年紀他怎能不駭。
但“天光魔”乃成名近六十年的魔頭,話即説出豈能不算,當下左腳一錯,側出五尺。
白玉豈輕渺的一哂,煞住身子,右手再比一招“盤古開天”,左手也比一招“盤古開天”並不進攻,算是攻了三招,這顯然是在輕視“天光魔”。
“天光魔”修養再深也不由氣得血脈沸騰,面如血染,大喝一聲:“無理小輩!”雙掌齊到,外觀其雙手平淡無奇,白玉騏卻覺得縷縷罡風漫天而至,一代成名魔頭,出手確實驚人。
白玉騏不退反進,右手虛虛推出,側擊“天光魔”,左手卻含勁以待,以攻為守,瀟灑自如。
兩人拆招進招,眨眼間已鬥了十幾回合,由慢而快,外觀的七面鳥及一些江湖高手,到後來竟看不出是誰在進招誰在防守了。
急鬥中的白玉騏深深體會出“天光魔”的武功已到了至上境界,想當年九魔合攻“殘陽子”的時候其慘烈的情況可想而知,心中不由一動,心神一分,猛聽“天光魔”大喝一聲,掌影如漫天大雪,罡風如排山倒海壓來,不由被逼得連連後退。
高手相搏首先就要搶制先機,白玉騏先機一失,登時處處受制,施展不開,二十招一瞬又過仍處下風,只把“七面鳥”急得搓手不止。
白玉騏這時已退下十丈有餘,月從烏雲中閃出,一片銀光照耀如同白晝,白玉騏突然想到時光有限,陣中尚有四人待救,心中一緊,大喝一聲,連連推出兩掌,暫時一擋“天光魔”如山一般不斷壓來的掌風,緊接着長嘯一聲,“天光血影”應聲而起。但見掌影來自四面八方,“天光魔”雖然功力已達極頂,但白玉騏武功並不低於他,若鬥內力或可堅持一段時間,一旦白玉騏展出這種曠世奇學,快、猛、狠、辣,樣樣都達化境,再加上他根本沒見過這種招式,不知從何防起。
“天光魔”雙手才待收回防守,白玉騏含勁的左掌已然吐出,“天光魔”但覺胸前一緊,“砰”然一聲,已被白玉騏打出丈餘,落地連退數步,面色慘白如紙,顯然已受內傷不輕。
旁觀羣雄個個都驚得目瞪口呆,要知洪荒九魔乃當今武林首屈一指的人物,一旦如此敗在一個後生晚輩手中,誰能想得到,假如他們要是知道白玉騏臨時還收回了兩成真力的話,只怕都要以為是在夢中,白玉騏冷漠的掃了羣雄一眼,對“天光魔”道:“在下所以不取你的性命,並非留情,只是想再會一會你們九魔當年在泰山合攻一人的陣仗。”話落向七面鳥一點頭,急向雞公山上飛去,等到羣雄驚醒二人早已沒入林中。白玉騏的話使“天光魔”內心大大的震盪了一陣,當年的種種又浮現在他眼前了,他縱橫江湖多年,生死並不當做一回事,但由白玉騏那冷漠的俊臉上他可以一眼看出一旦落敗在他手中的後果將是多麼的可怕。
“天光魔”轉念間,羣雄中已有人躍前欲追,“天光魔”沉聲道:“爾等別自不量力,上前去送死。”話落向山下走去。
羣雄雄心頓滅,世間能有幾人不怕死,這時突然有人喊道:“那姓白的已經上山了,正好一舉用火把他消滅。”
“對對,我們趕快去火攻。”一呼百應,羣雄立即活躍起來。
白玉騏領着“七面鳥”一路向山頂掠去,洱海笛的陣圖並沒有改,因為他以為唯一知道怎麼入山的人—白玉騏與曉霞已經葬身無底洞了。
白玉騏帶着“七面鳥”順利的上了山頂,躍下崖壁時卻在一棵大樹下面發現獅麪人被人點了重穴倒在那裏,心知已經有武功極高的人先到了一步。
白玉騏帶了“七面鳥”小心的掩人無底洞,卻未發現任何人藏在那裏,白玉騏找到先前他與曉霞藏身的位置,凝神諦聽。
只聽一個蒼勁低沉的聲音道:“老衲今天二次來訪就是為了這件事。”
另一個較高的聲音道:“難道合你我兩人之力還怕了他不成?”白玉騏聽出這説話的人就是洱海笛,心中不由重重哼了一聲。那人又道:“老衲早已説過,江湖的是非已不願多管,據老衲所知,他也該退隱了,只要把他三個弟子放回,他也就不會來找事了。”
“哈哈!上人,不!不!星光,你説得太簡單了,這件事並不只是江湖的恩怨,當年為了要除掉那‘神風魔’,我們之間與他已經是意見相左,後來你我所做所為也自然不會逃過他的耳目,他當時之所以不來相犯,主要是由於那時我們七人尚在一起,至於後來我們分開了,但我與天光、血影、碧海三人在一起,他仍不敢輕犯,殘天、缺地遠在大漠,行蹤不定無處找尋,你則由於‘天一’大師與他是好友,他不願輕犯少林,現在情形可不同了,我們之間彼此已經不睦,正給他以個個擊破的機會,你想他會放過我們嗎?”洱海笛的情緒,可由他的聲音中聽出激動異常,稍停又道:“所以我們為了自保,只好……”
“老衲仍本原意。”回得斬釘截鐵。
“因為你知道他永遠不會犯少林寺!”洱海笛冷冷的道。
“生死老衲已置之度外了。”聲音很平靜。
“我們的事總有一天會抖出去,你不怕死,只怕少林寺的名譽……”
“你在要脅老衲?”
洱海笛輕笑道:“不是要脅的問題,而是所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而今只有一條路可走。”洱海笛的聲音突然凝重的道:“除非把他先除去!”
接着是一片沉默,顯然是那人在考慮了。
“你要老衲怎樣助你?”那和尚顯然是在向他低頭了。
洱海笛道:“兄弟不敢耽擱你太長的時間,只想借你一臂之力先擒住他的三個弟子,作為兄弟創派這段時間的護身符。”
“擒他三個弟子?可是陣中的……”
“正是,説句不怕見笑的話,三人合手兄弟我還要大費一番手腳。”
“好吧,”
隨見兩個人從洞中走出來,其中一人是洱海笛,另一人則是少林長老霞行上人,白玉騏深知二人武功高不可測,是以不敢立刻尾隨而出。
洱海笛領着霞行上人向草坪的右側走去,才走出十幾步,右側坡下嗖!嗖!躍上了四個人,二人立刻停步,掃眼看去,不由各吃一驚,連在洞內監視二人行動的白玉騏及“七面鳥”也都為之一怔,原來躍上來的四人,豁然竟是“天魔儒俠”的三個弟子與熊玉燕。
四人見洱海笛與霞行上人站在身前不滿五尺處也是一楞,就在雙方一呆的一瞬間,四人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着黑色儒衫上繡九條白龍年約五旬上下年紀的書生。
但見此人白淨面皮,雙眉斜飛,兩眼朗若星辰,神光閃射,洞人肺腑,此人行動之快速即以輕功見稱於江湖的“七面鳥”都不由暗暗咋舌。
洱海笛與霞行上人等不由自主的退了兩步上全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
黑衫儒生目注二人道:“你們兩人都已聲稱退出江湖,不問武林是非,現在卻又擺下了這個陣圖大傳武林帖,這也能叫歸隱嗎?”
洱海笛與霞行上人雙雙臉上一紅,洱海笛打個哈哈道:“好説,好説,你是我們九人之首,最先退出的也是你,而今你自己也不是出山了嗎?”
“你們所做所為逼得我不得不出來。”此人語出莊嚴完全是一派教訓的口吻。
白玉騏這時已知此人就是洪荒九魔之首的金掌魔了。
霞行上人跨前一步,稽首道:“阿彌陀怫,老衲給師兄行禮了!”隨道:“自泰山的事發生後,師兄似乎就不肯相容我們兄弟了,此次師兄重人江湖恐怕是早就有準備。”
“胡説!你我過去情同手足,我願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機會,可是這許多年來,你們不但沒有改過,卻反而越做越不像話,就以你霞行來説吧!你身為佛門弟子,要去的就是七情六慾,你捫心自問做到了那一點,難道説你從來都沒有想到你師弟雲行僧嗎?還足你良知已失麻木不仁了呢?”“金掌魔”的每一句話都如萬枝利箭,射進霞行上人肺腑深處,霞行痛苦的低下頭去,默默無言。
洱海笛兄霞行大有悔意,不由心中着急,接口道:“那你打算怎樣?”
“金掌魔”雙目寒光一閃,但又立刻消失了,目光緩緩移向天際,沉聲道:“只要你們立刻退出中原,不再在武林現身,我就不為難你們。”接若把目光轉註在二人臉上一遍,嘆了口氣道:“自泰山的事情發生後,我們都該省悟,我們都是偌大的年紀了,難道連一點江湖是非都分不出來嗎?”他的話説得很誠懇,如同兄弟般的關懷、寬容,這使霞行上人更加感到慚愧無比。
洱海笛也微微有些動容,但轉念想到他幾十年來處心積慮所要創的基業成功就在眼前,而卻不能如此輕易的放棄,實在不甘心,當下把心一橫,冷笑連連道:“我們九人當初相聚,武功各有所長,後來雖然讓你居上,但你也未必就能管得了我們八人。”話中之音顯然是説要是他們聯手,“金掌魔”根本敵擋不住。
“怎可如此無禮!”霞行上人大聲攔阻道。
“金掌魔”心忖道:“令日之事只有訴諸武功了,雖然我不一定就能戰勝當前兩人,但除此之外是別無他途了。”
當下沉聲道:“好!好!我們今天就在此見個高下也好,如果不幸你二人輸了,就得依我之士日而行,如果是我敗了,你們不必留情,把我處死了倒也乾淨。”説得十分莊嚴,一聽可知出自他內心。
一旁玉女急道:“師傅,我們……”
“你們不許插手,他們是你們的長輩不能犯上,假如我敗了他們會放你們走的。”話落掃了霞行與洱海笛一眼,説道:“你們一齊上吧!”
“這樣不公平,這樣不公平!”玉女司徒風大叫着要衝上去,卻被天機道人阻住,“天機道人”心情的沉重並不在玉女之下,但他了解師傅的個性,若有一線可以好轉的希望他是決不會如此以死相搏的。
一邊的魔魔僧兩眼瞪得如兩個雞蛋,因為他不肯違背師命而插手其間,是以急怒交迫之下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霞行稽首道:“師兄……”
金掌魔不等他把話説完,猛然跨上一步,招化“鴻飛蒼冥”分擊洱海笛與霞行上人,招出捷如迅雷驚電,但卻功力內藴了無聲息。
他功力深厚、招式既快又猛,使霞行上人根本沒有退避的機會,霞行為求自保,只得展出一招“拒客千里”以攻止攻。
洱海笛則猛然拍出一招“石破天驚”,突擊金掌魔胸前大穴。
三人用的雖然都是最普通的招式,但威力之猛就是曠古絕學也不過如此。
“金掌魔”收招挾式,電光石火般攻出七掌三腿,分取二人,霞行上人守多攻少,洱海笛則攻多於守,指顧間也還了八掌六腿。
三人都是當令武力頂尖高手,施展開來自是不同凡響,強烈的掌風颳得飛沙走石,使場外的人幾乎看不清在搏鬥的有幾個人影,就在這時洞頂突然又飄落下了四個人,豁然竟是龍麪人、虎麪人、熊麪人及狐麪人,他們看到這種慘烈的場面,也不由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都沒説出話來。
場中三人越打越快,霞行上人這時也打得火起,將身負武學源源的施展了出來,洱海笛自然更不容情,這時只要有分釐之差就得喪命當場。
本來洪荒九魔武功不相上下,“金掌魔”武功雖然厲害,但也決不至能夠抵得住其他數魔的聯手合擊,而今日之所以能夠戰成平手,實在是由於其他八魔沒有把這幾十年充份利用,因為他們各有所求,不免要分去了許多心,功力荒蕪了,而金掌魔卻充分的把時間全用在武功上了。
二百招不大工夫就過去了,場中“金掌魔”突然想到一件事,大喝道:“住手!”
就在他説話分神之際,洱海笛與霞行上人藴勁的雙掌已同時拍到,雖然他們聽到了“金掌魔”叫出“住手”二字,但收手已來不及了,高手過招爭的是毫釐之差,是以“金掌魔”
這一分神他倆的罡風就乘虛而入,行動之快連他們自己也沒法收手。
“金掌魔”不愧是九魔之首,當以千鈞一髮之際,他竟然毫不驚慌,吸氣凝功,大喝一聲,迎着二人的雙掌硬對了一招。
“轟!”然﹂聲大響,洱海笛與霞行上人各退了三步,氣翻血湧,“金掌魔”則退了五步,內腑已微微受傷。
“玉女”司徒風急忙上前扶道:“師傅,有沒有怎樣?”
“金掌魔”慈藹的笑笑,搖搖頭,轉對洱海笛道:“大家快撤離此山,中原武林道要用火……”話説到此處竟突然住口,雙目緊盯住洱海笛身後的無底洞口。
眾人先是一怔,接着卻順着“金掌魔”的目光看去,“玉女”司徒鳳首先驚喜的叫道:
“啊,是騏哥哥。”就要向白玉騏衝去,卻被“天機道人”拉住,因為他覺得白玉騏出現在此,情形太不尋常了。
洱海笛與霞行上人齊聲驚叫:“他是白玉騏?”接着洱海笛脱口而出:“你沒有死?”
白玉騏冷冷一笑,緩緩向二人走去,邊道:“出乎閣下意料之外,是嗎?”
洱海笛臉上掠過一重殺機,陰沉的冷哼一聲。
“玉女”掙脱了“天機道長”縱落在“金掌魔”身旁,驚慌的搖着“金掌魔”的手叫道:“師傅你一定要幫助他。”
“誰?為什麼?”
“我不管!我要你幫助他。”説着用手指向白玉騏。
洱海笛冷森森的道:“你再上雞公山來有什麼企圖?”
“你不用怕,在你們洪荒九魔未聚首前,我只是懲戒你們一番。”話説得温和平靜毫無火氣,卻顯出無比的力且裏。
白玉騏的話在眾人聽來實在是狂得過火了,“金掌魔”的臉上不由也起了些反感。
魔魔僧大叫道:“白小子,你難道還在做夢沒有睡醒嗎?”
白玉騏只報以冷冷的一哂,腳步不停,向三魔走去,驀地!
一聲暴喝:“小子別狂,先吃我一掌試試。”開山裂石的掌風擊向白玉騏右側,動作之快使人沒法看出誰下的毒手。
白玉騏視若無睹,在襲來的一雙掌勁貼身之際,右掌猛然側拂而出“轟”然一聲,夾着一聲悶哼後,“叭噠”一聲一個高大的身體已跌在三丈以外的草地上,昏死了過去,而跌出去的竟是洱海笛的大徒孫“龍麪人”。
白玉騏這種迅捷的手法,使在場的三魔齊齊大吃一驚,因為他們自恃就是換了他們自己頂多也不過如此。
至於與白玉騏相處了許久的“玉女”司徒鳳,“天機道人”與魔魔僧以及與白玉騏交過手的虎麪人、熊麪人,這時一個個都驚得痴呆了。
白玉騏停步在洱海笛與霞行上人面前五尺處道:“你們最好是一齊上。”
霞行上人不期然的退了兩步,每一看到白玉騏他就會想到師弟雲行僧,而慚愧不已,他抬眼沉聲道:“你何苦如此逼迫老衲。”
“為了雲行僧,在下放不過你,接招!”一招“八方風雨”分取洱海笛與霞行上人。掌風夾着鋭嘯,迅如驚雷駭電,二人不得不出手全力應付。白玉騏獨戰二個魔頭,連金掌魔都驚呆了。
白玉騏開頭尚能應付,二十招一過就漸漸有些礙手礙腳了,要知道,洱海笛與霞行上人乃是當今江湖上九大頂尖高手之一,其真力修為豈止等閒,這還是霞行沒有使出全力之故,否則只怕早已應付不住了。
激鬥中,霞行上人臉突然掠過一絲殺機,你道為何,原來他想到今天如果能把白玉騏殺掉,少林寺的名譽就可得保,因為“金掌魔”雖然也知道箇中原委,卻決不至於公諸江湖,那唯一可怕的就是白玉騏了!
霞行上人心神一分,白玉騏突然清叱一聲,“古樹盤根”、“金龍鬧海”、“跨海平魔”連擊三招,動作之快猶如在同一時間內發出,巨斧般的掌風使他扳回了劣勢。
“玉女”司徒鳳與熊玉燕這時才鬆了口氣,突聽霞行上人大喝一聲,雙掌一分,展開達摩三式中的第一式“普渡眾生”,此乃屬少林鎮山之寶,歷代唯有掌門人才能學練,但能學成的卻沒有幾人,就如霞行這麼高的功力,也只不過學成了兩式而已。
但見他掌出無聲,卻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壓力,而在同時洱海笛亦施展出他的絕學,只見他身體突然矮了半截,十指彎曲如爪,十縷罡風掃向白玉騏下身。
兩人一上一下,恰好封住白玉騏上下之路,白玉騏大吃一驚,急忙連展“玄玉七劍”中的“羿射九日”“冷玉清輝”“玉石俱焚”三招,上封下攔,但仍敵擋不住,只聽“嘶嘶”
連響,他那件潔白儒衫已被洱海笛十指發出的罡風劃破了幾處,上身也被霞行上人滲進來的掌風拂了一下,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湧馬步已現不穩。
要知這還是“玄玉七劍”奧妙無變,如若換了別種武功,只怕早已命喪當場了。
二人各出絕畢竟未能將白玉騏置諾死地,不由都是一怔。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停之際,白玉騏猛然長嘯一聲,“天光血影”隨形而起,滿天掌影,登時把洱海笛與霞行上人罩於掌下。
二人下意識的出掌相迎,四掌才出,驀見滿天掌影全失,兩股勁風已達二人胸前,二人不愧為一代武林宗師,倉促間,急忙抽手硬接一掌。
啪!啪!兩聲,兩人同時被白玉騏含蓄而出的掌力,擊退了一步,各各驚出了一身冷汗。
白玉騏一招挽回劣勢,對這殘陽六式信心大增,落地一旋,“月落星沉”接着拍出,無數指風掌風分取二魔全身大穴,速度之快實達不可思議之境。
洱海笛急忙收攝心神,鋼爪連舞護住全身,霞行上人萬般無奈之下,又施出了達摩二式,一招“菩提説法”雙掌如風襲取白玉騏肩腹,功力之深遠勝第一式。
三人稍合即分,外觀似乎毫無接觸,實際上洱海笛雙手十指猶如中了一記千斤重錐錘,疼痛無比,霞行上人則賴“菩提説法”那招曠古奇學並未受到任何傷害。
白玉騏見二魔居然能接住“殘陽子”兩招絕學不敗,心下也暗驚二魔的厲害。
白玉騏心中雖然在想,手下卻仍未怠慢,一分之際,接着“旭光初升”應手而出,招出其名,白玉騏雙掌揮拂間,十指已彈出萬縷罡風,沒入洱海笛與霞行上人掌風中,乘隙而入,使二魔無法防範,白玉騏見這一招,已快得使二魔無法應付,雙手立刻連環拍出,二魔卻始終看不出門路來,只能不停的揮舞雙掌,以多年修為的內功相持,試想這種消耗內功的打法能維持得了多久,是以不大工夫,二魔額上已見汗跡了。金掌魔在一旁也看得心驚膽寒,這少年的武功簡直已達意與神會之境了,只怕自己來與他對敵,也不是他的敵手。
眼見二魔揮舞的雙肩已漸漸緩慢下來了,白玉騏十指猛然加力彈出罡風,就在二魔將要落敗之際,突然一聲大喝:“閣下住手!”綿綿勁風已襲向白玉騏腦後,而同時“玉女”司徒鳳亦驚呼道:“師傅,你……”白玉騏功力深厚,聞驚中想都未想,回手就是一招“天光血影”。
“轟”然一聲,與衝上的“金掌魔”對上了一掌,白玉騏倉促間應付,當下退了三步,而“金掌魔”也自退了一步,雙方都是一驚。
“金掌魔”驚的是以他的功力拍出的掌風竟然會連毫髮都未傷到白玉騏,實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因為在他的想像中,這一掌雖然傷不了白玉騏,起碼也可以把他迫退丈外。
白玉騏吃驚的這招“天光血影”竟然未能傷到他。
“金掌魔”以目止住要攻的洱海笛與霞行上人,沉聲責問白玉騏道:“你小小年紀有此成就,確實不易,但他們二人與你何仇何恨,你竟欲將他們置之於死地?”
白玉騏淡然笑道:“何仇何恨?你不是也想消除他們嗎?”
“金掌魔”面色一變,愠道:“這是我們間的事,不用你關心?”
白玉騏冷笑道:“閣下‘我們’二字指的可是洪荒九魔?”
“敢這樣對我稱呼的當今江湖之上恐只有你白玉騏一人。”
“哈哈……好説,原來你們九魔當此生死關頭,依舊沒忘當年之交,很好很好,我正想親身試試九位當年在泰山聯手圍攻的威力呢?”白玉騏冷電般星目掃過三人臉上,使三人齊齊吃驚,白玉騏退下兩步,冷笑道:“中原武林道要以火攻此山,各位多加註意為上,在下要救的人而今已出困,在下就此告辭!”話落大步向“七面鳥”走去。
突然,香風連連,白玉騏身前落下了“玉女”司徒鳳,與熊玉燕,四隻清澈的大眼睛盯住了白玉騏,使他無法前進,“玉女”司徒鳳幽幽的道:“騏哥哥,你為什麼不理我們就走了?”
白玉騏為難的退了一步道:“鳳妹,今後我們是敵是友現在還很難説。”
“為什麼?你不是還叫我鳳妹嗎?”
“你去問你師傅就知道了。”
“你不能告訴我嗎?”白玉騏搖了搖頭。
“玉女”胸無城府,低頭一想上刻道:“好!我去問師傅。”掠身向“金掌魔”奔去。
白玉騏看了熊玉燕一眼,欲吉口又止,熊玉燕望了望白玉騏,把目光移開輕問道:“白少俠,你現在欲往何處?”
“在下行蹤無定,此去也許先入蜀。”
“我也想回家看看父親去,我,我可以跟你同行嗎?”
白玉騏一怔,問道:“令尊就是卓人鳳的師傅嗎?”
姑娘輕“嗯”了一聲。
白玉騏不由一陣黯然,嘆息道:“你不必回去了,令尊……令尊……”
“我爹怎麼了……”
“已經仙逝了。”
“啊!”熊玉燕几乎不敢相信白己的耳朵,過度的驚慌使她脱口問道:“真的嗎,可知怎麼死的呢?”
“你去問問洱海老怪就知道了。”
熊玉燕轉身向洱海笛奔去,白玉騏掠身追上,與熊玉燕同時停身在洱海笛身前五尺之處。
“我爹爹是怎麼死的。”熊玉燕以嘶啞的聲音問道。
“令尊?”
“閣下的記名弟子卓人鳳的師傅。”
洱海笛心知事機已泄,硬着頭皮道:“殺前師再入本門是老夫的規矩。”
這時“金掌魔”正在與“玉女”司徒鳳説話,是以並沒有聽到。
突然崖上有人大呼道:“中原武林道放火燒山了……”
只見山頂上立着四個人,正是洱海笛座下的四大金剛。
果然山下烈火熊熊而起,飛也似的向四周蔓延開去,瞬息燒紅了半邊天,“金掌魔”突然拉起“玉女”司徒鳳帶領二徒飛入來時的陣中不見了。
一切的變化都在一瞬間,猛然熊玉燕厲叱一聲,全身向洱海笛撞去,白玉騏伸手扣住她右腕,熊玉燕本已恨怒攻心,想一拼了之,如今被白玉騏一阻,登時急昏了過去。
白玉騏伸手攔住姑娘的纖腰,朝洱海笛冷冷一笑道:“閣下真是死有餘辜了。”話落轉對七面鳥道:“咱們走吧。”掠身向來時的山崖飛去。
驀然洱海笛冷嗤一聲,對崖上傳音道:“守住崖頂,將來人拿下。”
崖上四人立刻各取有利位置,靜待着白玉騏與“七面鳥”向上飛去,以便乘機攻其不備。
白玉騏躍上洱海笛居住的洞頂上不猶豫的向壁立如削的崖頂躍去,猛覺頭頂一股巨大壓力壓了下來,抬眼見洱海笛的四個弟子,正在揚掌向下拍到,白玉騏懷中抱熊玉燕無法反擊,百忙中急施千斤墜降落地面,速度之快竟連掌風都未沾到。
這時烈火已向崖頂蔓延上來,白玉騏不暇思索,回頭欲將熊玉燕交給“七面鳥”,卻見洱海笛立在身後,以距離來算,洱海笛要取他性命可説是易如反掌,白玉騏不是沒有聽到身後跟着一人,只是一直把他當做“七面鳥”而至疏於防範。
洱海笛淡淡朝白玉騏一笑道:“老夫送閣下一程。”
“在下不領這個人情,七面鳥呢?”
洱海笛不等白玉騏把話説完,已飛身上崖,中途回道:“‘七面鳥’已在崖上了!”
四大金剛倉促間,見師傅飛上崖頂,急忙紛紛讓開,白玉騏幾平是在洱海笛落地的同時也上了崖頂。
“‘七面鳥’在那裏?”這時大火已燒至崖邊了,烘得人渾身發熱。
洱海笛急道:“再遲沒時間了,快走吧!”聲音突然改變,白玉騏頓時大悟,掠身向林中竄去,洱海笛緊跟身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