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直是處在混亂的時差之中。盯著手錶,計算著東京和關島的時間,然後很神經質地對著遙遠的他說話。
──J.L
當晚。
她們參加了「星滌旗號」的遊艇晚餐活動。
在返回西華飯店的路上,雨下得極大、極急。
她看著遊覽車窗外的夜景,心早遺落在今天早上的記憶之中。
遊艇上的晚餐,食物極差,但整晚的秀倒也讓人玩得盡興。
她甚至還被邀請上臺表演一種樂器,可是不管她玩得多開心,她的心仍系在那對藍綠色的眸子裡,無法自拔。
她開始有些不懂自己了。
一整天,她拚命用玩樂來掩去心中的憂鬱遺憾。一直到此刻,在歡樂過後,更顯空虛的現在,她終於承認了。
她的憂愁──只因為「他」。
如果能再有一天,那該多好?
她看著夜空的雨滴,珠珠如淚,聲聲如嘆。心中不停地渴求著那渺小的可能性。
再給我們彼此一天的時間,好嗎?她垂下了雙眼,笑自己的痴傻愚夢。
回到了飯店。他們先到領隊的工作臺,查詢明早的集合時間。
公佈欄上有一段領隊小羅寫的話,她們笑著念出──
「如果各位有未了的心願,如猛男秀、沙堡夜等等,請告訴我,我定將盡心替各位完成心願……」
「哈哈哈──我有未了的心願耶!」她笑著說道。
同行的一位爸爸問她。「哦──是什麼?可以跟小羅說哦!」
「哈──那心願太難了啦!」心怡笑著搖頭。
「為什麼?什麼心願太難?」另一位同行朋友好奇的開口。
「因為──太遠了嘛!在東京耶!」
她聽著心怡的說辭,但笑不語。大夥又聊了幾句之後,才各自離開。
「心怡,時間還早,我不想回去房間,今晚是最後一晚了呢!」
「那-想去哪?外面在下大雨耶!」
她看了眼窗外,然後笑著說出另一個她想見的人。
「我想去游泳池那裡,我要知道D.J的長相。」
「-──對耶。還有他嘛,走吧!」
她們走到游泳池的入口處,在小道的走廊上,她伸長脖子,在黑暗的涼亭邊叫喊著──
「D.J──你在那裡嗎?」
一會兒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在。過來呀!」
她們在大雨中奔跑,絲毫不在意身上的美麗衣裳會被雨水給毀了。
她們快步奔進涼亭。她看見一名皮膚黝黑、身材結實高大的男子坐在黑暗中,雙眸晶亮的等待她們的接近。
「嘿──D.J,吸血鬼?」她笑道。
他慢慢展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定定地瞅著她,輕聲道:
「我是D.J,-終於來了。」
「哈哈──終於面對面了,嗯?」
「是啊,好不容易。」
「今天是最後一晚了,所以我想過來看看你。」
「哦……-明天就要離開了嗎?」
「嗯,一大早。」她無措地看著他眼中的難過,轉過頭看著仍空無一人的游泳池。
「還是沒有人來游泳啊?真糟糕。」
「是啊,-們可以下去遊啊!」他極力勸說。
「我昨天就跟你說,我不會游泳的!」她的美眸瞪了他一眼。
「-會。」
「天──我真的不會。」
「呵呵呵……-們是從臺灣來的嗎?」
「對呀,臺北。」
「哦──我對臺北的女孩特別有好感哦!」
「為什麼?」
D.J聳聳肩,然後故意扯出一抹邪笑。「臺灣的女孩……唔──皮膚又軟又滑,很好摸……」
「大色狼!」她笑罵了一句,心怡則在一旁咯咯大笑著。
「你又知道了?一定是因為你女朋友從臺灣來的關係吧?」
「不是,我沒有女朋友。」
「結婚了?」
「沒,我單身。」
她打量了他一下,然後點頭道:「也對啦!你看起來很年輕。你幾歲?」
「二十。」他停頓了一下才回答。
「哇──二十?好小哦!」
「對呀!」心怡跟著大叫出聲。
D.J來回看著她們,然後一臉不信的說:
「小?不會吧?-們幾歲?十七而已吧?」
「哈哈哈──心怡,-告訴他,-幾歲!?」
「我二十一了。」
「什麼?二十一?那-呢?」他吃驚的大叫著。
「我?我一百歲了。哈哈──」
「別鬧了,講真的。」
「我二十七歲了。」
「二十七?怎麼可能?」
「真的。」她和心怡異口同聲的回答他。
「天啊──-二十一?-二十七?」他驚訝不已的來回比著她們。
「真的。而你才二十,太小了,拜──」她戲謔的說。
「喂──我二十九歲了啦!我大-兩歲耶!」他焦急的解釋。
「我不信。」她已經認定了。
「真的、真的,我二十九歲,我發誓。」
「好吧,ID拿出來!」她伸手要求道。
他急忙掏出工作證給她,她看了一眼,然後笑著對心怡說:
「他真的二十九耶!」又轉頭問他。「你叫STEVE啊?D.J這名字只是叫好玩的吧?」
「不是,我朋友都叫我D.J的。」
「哦。」她把ID還給他,然後走出涼亭。雨變小了,她看著冷冷清清的游泳池和整片陽臺。
「好安靜呀……最後一晚不該是這樣的。」
她側著臉看著涼亭的他們提議道:
「我們把所有人叫下來游泳好嗎?讓今晚變成一個熱鬧的游泳舞會!」
「好耶──我贊成!」心怡第一個跳起來附和。
「好,現在只要有人出現在陽臺,我就要邀他下來游泳,愈多人愈好。」她開始尋找目標。
「-知道嗎?」D.J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坦白的道出心事。「昨天-叫那個男人下來時,我很不高興。」
「你不高興。」她也笑著說出心中的煩躁。「他也不高興。還有,昨天是你告訴他,我們房間號碼的吧?」
「不──」D.J驚呼道。「我討厭他,我根本沒跟他說過話!」
「為什麼討厭他?」她好笑的追問著。
他嘟了下嘴,然後很小心眼的惡意道:
「他看起來不是好人。而且,他的小弟弟那麼小,所以我討厭他!」他兩指比了一個距離。
他的話逗笑了她們,連他自己也笑開了。
「哈哈──胡說八道!」她笑斥著他。
他笑瞅著她,嘆息輕問:
「那-呢?-喜歡他嗎?」
她的笑有些僵住。她想了一下,然後誠實的說:
「我不知道,因為我不瞭解他。」
D.J點點頭,又開始勸誘她們。
「-們下去游泳嘛!都最後一晚了,不遊可惜。」
「我不會遊呀!你要教我嗎?」她瞟了他一眼。「你現在先跳下去遊給我看呀!」
「好呀!」D.J暖了暖身。真的當場脫去上衣和短褲,只穿了一件泳褲,噗通一聲,跳入泳池裡。
「哇──加油!加油!你是冠軍!」她站在池畔大聲的歡呼,心怡也跟著加入鼓譟的陣容。
D.J遊了一趟,敏捷的將身子撐出了水面,站在池畔,故意朝她甩動著全身上下的水。
她尖叫的跳開,他們三個人的歡笑聲打破了寂靜的夜空。
陽臺上出現了一些好奇的人,她興奮的滿場飛舞,向每個人熱情的打招呼,邀請他們下來玩。
「啊──我也要玩。我決定要上去換泳裝了。」心怡玩興一起,側頭詢問她的意見。「-要不要也一起去換?」
「不要。我是要大家下來玩,而不是我下去玩!-可以去換泳裝呀!快點!」
「好,那我上去了。」
就在心怡要跑回飯店時,她發現在她們隔壁第二間房間的陽臺上,出現了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
「-──心怡,-看!」
看見心怡停住疑惑地看著她,她這才高舉雙手,大膽的對著那名站在陽臺的陌生男子,大聲說出莎翁的名句。
「哦──羅蜜歐,羅蜜歐──哈哈哈哈──」她演著演著忍不住笑場。
林心怡笑罵她一句:「神經!」便轉身進入飯店。
她咯咯笑著,又仰起頭,臉上仍是大方開朗的微笑。她伸手朝陽臺上的男人揮手問道:
「嗨──下來游泳好嗎?」
那男子看了她一會,便轉身進入房間,她覺得有種難受的感覺。然後她聽見D.J的電話內容,明白是D.J幫她打電話,邀請那名男子下來游泳的。
她屏息的朝涼亭靠近。D.J掛上電話,笑著告訴她。
「他答應要下來了,-是否也要上去換個泳裝?」
「他真的要下來?」
D.J看了眼飯店的透明落地窗,朝那邊點頭說:
「他已經下來了。」
她旋過身,看見一名身穿T恤及卡其短褲的男人朝她走來。
她有些緊張和不安,並不知來者是何人,那人便已站在她左側,她沒看他,只是盯著水面波動的泳池看。
她已經不在乎此刻來的是誰了,她只想擁有一個熱鬧的關島結束之夜。
「所以……-今晚要游泳了嗎?」
那男人的話令她皺起眉頭,但她仍維持著笑容。
「我不會游泳。」這男人的文法好奇怪。
「沒有人不會游泳的,那就跟走路一樣簡單!」
好狂妄的口氣!
「我就是不會,好嗎?不然你要教我嗎?」她終於正眼看向他。
「好呀!」他笑著拍拍自己的肚子,又說:「可是我現在肚子好餓,-要吃PIZZA嗎?我朋友他們叫了很多PIZZA,我先吃飽再遊,好嗎?」
她看著他,有一點眼熟又不是很確定。她搖頭說:
「我不要吃。那你先去吃好了,順便把你的朋友們都請下來,我希望有很多人下來游泳,人愈多愈好。」
「好吧。」他看了看她,然後轉身離開。
她站在原地盯著他的背影,他在要進入電梯前又頻頻回頭找她。
「-不上去換衣服嗎?他已經上去了。快去呀!」D.J催促的趕她。
她回頭看那男子已經上樓,這才拋開心中的疑慮,走進飯店。她在電梯碰見換好泳裝的林心怡,兩人交談兩句,她便上樓換衣了。
她走進房間快速的卸妝。突然聽見林心怡的尖叫聲,她奔到陽臺一探究竟。
心怡身上套著泳圈,在池中朝她興奮的大吼:
「快點下來──」
她身上只穿著細肩帶的背心和短裙,引來D.J熱情的口哨聲和拍手叫好。她看見池裡有名男子正在快速地遊動著,潛入池底又浮出水面,而後緊盯著她看。
D.J的口哨聲更熱烈了,心怡則更加激動的大吼大叫。
「快點啦──」
「好啦──」她揮了下手,便把百也門拉上。「吵死了。」
她快速換好泳裝、紮起了馬尾,一切就緒後便離開了房間。雖然她很想拖到游泳池的關閉時間,但心想著這是最後一晚,她便又快步下樓。
今晚,她要大肆放縱!
☆☆☆
當她出現在游泳池畔,以一身連身藍色小花的裙裝泳衣現身時,D.J和兩名保全站在階梯邊直盯著她看,他們吹著尖銳而響亮的口哨,叫囂歡呼著。
她也大方的在他們面前轉圈,走了臺步,調皮的問:
「我性感嗎?」
「哦──耶──」
「謝謝──哈哈哈──」她笑得開懷,攀著扶梯要進入泳池。
林心怡這時又大叫著她的名字。
她有些被催煩的回頭,「不要再催了啦!泳圈──」
「-知道他是誰嗎?」她壓低聲音,屏息的問著她。
「誰?」她好冷,整個人攀在梯旁不敢放手。
她伸手想要抓住漂遠的泳圈,可是在水底悠遊的那位老兄,改變了水波方向,讓泳圈愈漂愈遠。
「-沒認出他嗎?他是MIKE──」
「誰!?」她不可置信的尖叫回頭,一手還攀在扶梯上,瞪大了雙眼。
噗──水底的那位老兄終於竄出水面,仰頭甩掉了水珠,直視著她。
「MIKE?」她不敢相信的屏息低喚。
「嗨──」他笑了,朝她游來。
「MIKE!?」她聲音顫抖如泣,朝他伸出手,他拉住了她。她一直盯著他,此刻她終於靠著燈光看清他藍綠色的眼眸。她笑了。
「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他溫柔的替她套上泳圈,她卻把它甩開,緊抓住他的手,激動地低喚。
「天啊──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對,我真的回來了。我一回來,就打電話給-,還留了言,-沒聽到嗎?」他再一次幫她套上泳圈。
「沒有。」這次她乖乖的攀在泳圈上。「我們一直沒回房間。」
「哦,-要站直。」他沉入水中,將她的腿拉直,這才又浮出水面。
她拉住他,忘情的低喚:「MIKE,我想問你,如果……如果我把地址給你,你會寫信給我嗎?」
「會,我會寫給。」他拉著她遊過池邊,來到池中央水位較深的地方。
「哇嗚……好神奇,我才在祈禱能再見到你,你就真的回來了。」她攀在泳圈上面,仰頭看著已停了雨的夜空,不敢置信的低語。
「是啊,真的很神奇。」他拉住她的手,笑得柔情似水。「我也一直在祈禱,再多一天就好。結果我們的軍機突然故障了,根本沒辦法起飛,所以我們又回來了。這機率很小很小,可是它發生了,我的美夢成真了。」
她的手勾動了一下,他們便十指交纏在一起。他略施力的握住她,看進了她圓亮的星眸裡。
「好棒哦。可是……我明早就要出境了,只有一晚而已……」她有些高興又有些哀傷。
「嗯,只有一晚,我明天中午也要出境。」他緊握住她的小手,屏息的看著她的嬌容。
「回東京嗎?」
「嗯。東京、羽村。」他用空著的手潑她水。
她大叫的甩開他的手,閃躲他的攻擊。他朝她潑灑更多的水花,她又叫又笑的反擊回去。
「不要潑我──」
他大笑的輕易躲開,快速的沉入水中,拉拉她的腳便遊走了。
她笑累的靠在泳圈上,心怡套著泳圈游過來笑糗她。
「大姊,-夠天才了-竟然沒有認出他耶!?-知道嗎?他一下來就問我是不是在等朋友,我說是。他第一句話就說:『瘋狂的JOSEPHINE!』看──人家都還認得-,-竟然不知道對方!」
「他真的這麼說?」
「對呀!連我都在想,這個人怎麼那麼眼熟。然後他才跟我說:『我是MIKE,我回來了。』所以我才對-大吼大叫的!」
「哦……他──」
MIKE突然又從水中浮出來,潑了她一大把水珠。
她們倆同時尖叫的分開,心怡遊得更遠了。
她則笑得失去了力氣,撐不住自己的幾乎沉入水中。
「救……救命呀……哈哈哈──MIKE!?」
「什麼?」他飛快過來幫她撐住身體。
「我快沉下去了。」她累得笑出來。
「-不會。」他沉下去。
「MIKE!?」她害怕的大叫,他馬上又浮出水面。
「怎麼了?」
「你不要走,我快掉下去了……」
她真的往下滑了。他替她脫掉泳圈,用自己的手臂將她撐起來。她攀著他,嚇得一邊抖一邊笑。
她的反應逗笑了他,眼神更加柔情。他在水中緊抱著她。
「-放鬆,別怕,我不會讓-掉下去的。」
「好……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她皺著眉頭,不解的說:「JOSEPHINE啊!你不是知道嗎?」
「不是。我是說,-真的名字?」
「就是JOSEPHINE!」
「不是英文名,而是-的中文名?告訴我。」
「哦……」她笑了。瞅著他,輕聲的說著,一字一音的教他。「李方伶。」
「李、方、伶?」他生硬的模仿她的發音。
「嗯。李是姓,方伶是名。」
「李方伶。」他熟稔了許多,重複的背誦著她名字的正確發音。
他放開了雙手,想用日文寫出她的名字。但才一放了手,她就直往下滑。
他笑著又抱住了她,她右手則圈抱住他的脖子,側著身像窩在他懷裡那般。他伸手將她整個人抬起來,她嚇得大叫。
「別怕,放鬆,信任我。」
她放鬆了,奉獻出全然的信任。
他溫柔的將她抱起,讓她整個人浮躺在水面上。
「把腿伸直,頭放下來一些。放鬆的躺著,這很好玩的。」
她照做了。當她真的浮在水面上時,她驚喜的笑亮了臉。
「哇──我浮起來了耶!好棒哦!哈……」
他感染到她的喜悅,眼神火熱的注視著呈現在他眼前的女性嬌柔線條。
他想讓她自己浮在水面上,於是放開了擺在她腿窩的右手。
「哇──」她迅速往下沉,兩手緊攀著他的頸項。
「呵呵……別怕。」他抱住她。他們幾乎是貼緊著彼此的,這令他渾身一陣抖顫。
「不要再做那種事!我會淹死耶!」
她嚇得發飆大罵,整個人卻死命的攀抱住他。他拍撫著她,卻掩不去心底的笑意。
「好好好,別怕,對不起。我──」
「先生,對不起。」D.J突然出現在池畔,態度陌生而疏遠的開口。「時間到了。」
「好。」MIKE應允他,他便離開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方伶一眼。
MIKE將她抱出水面。兩人上了池畔,心怡馬上將她的大毛巾遞給她,她拿過後裹住了自己。
大夥在等D.J收拾好之際,她發現了池中有異物。
她拉著MIKE靠近池邊,頑皮的想將他推下水。
「你看,那是什麼?」她用力拉他。
「什麼?」他看了一眼,即破解了她的詭計。
他一使力,她就反而差點被拉下水,她嚇得又叫又笑,他則及時將她抱回來,讓她免於落水。
四周有種奇妙的因子包圍著他們。她有一種預感──
今晚,將會有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