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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羽奏壯士驚

    陸寄風與迦羅即將成親的消息,令崖上眾人又驚又喜。陸寄風老老實實説出被冷袖逼迫,又以封秋華性命要脅之事,迦羅聽了倒也不難過,一直笑眯眯地緊抱着陸寄風的手不放。蕊仙笑道:“這是天大的喜事,雖説有些兒……嗯,逼不得已,可是我想冷前輩立意是好的。”眉間尺笑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陸寄風,你稟告過我就成了,我馬上答應這門親事。”雲拭松打量着迦羅,道:“這麼瘦的我不喜歡,還是紫妹好。”迦羅瞪着他道:“我也不喜歡你,你最好別喜歡我!”只有千綠一個人呆呆地坐了半晌,不發一語,眼淚突然間滴落綠裙之上,默默地起了身走出去。蕊仙本來正高高興興地説着要怎樣置辦喜事,見到千綠含淚離去,倒是有些吃驚,也起身隨她去。千綠走到無人之處,悲傷地啜泣。蕊仙走了過來,以手絹擦了擦她的臉,道:“千綠妹妹,你怎麼這麼難過?難道你也喜歡陸公子?這有什麼打緊,男人三妻四妾,平常之事,將來再讓陸公子娶你,不就好了?”千綠哭倒在蕊仙懷裏,泣道:“我是個低下的命,怎敢為自己傷心?我是為我家小姐難過!她為陸公子,苦了一世,連命也沒有了,陸公子卻這麼快就娶了別人,小姐真是不值得!嗚……”蕊仙道:“陸公子也是逼不得已的,再説人都死了,難道你要陸公子一世不娶?陸公子是念情的人,他一定還時時想着你家小姐,你這樣哭,會讓陸公子不安的。”不管蕊仙如何相勸,千綠始終悶悶不樂,她身為奴婢已慣,雖然滿心不願,卻還是乖乖地與蕊仙一同忙着籌辦婚宴,將這場劍仙崖有史以來第一樁喜事給置辦起來。陸寄風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娶迦羅為妻,心內一直千思百轉,想着:“我身負之責,若是牽累了迦羅,那怎麼辦?她心思單純,喜歡便不顧一切地要我,但是將來……唉!罷了,走一步是一步了。”大婚之夜,除了迦羅自己之外,眉間尺、蕊仙、冷袖等人反倒比新人還開心,雲拭松喝到半醉,還故意提醒迦羅別忘了若紫是正室,她只是偏房,把迦羅氣得掀了袖子就要打他,及時被陸寄風給拉開。迦羅氣憤難平,兩人被送進洞房之後,還追問着:“什麼正室,什麼偏房?是不是罵我的話?”陸寄風無奈地説道:“你既然不知道,那還生什麼氣?”迦羅道:“我看他説的不是好話就生氣!”陸寄風苦笑不語,關上房門,走至迦羅身邊,抱着她坐在榻上。迦羅的頭緊靠着他,露出微笑,道:“現在咱們是夫妻了,你將來可不能像我爹拋棄我娘一樣,拋棄了我。”陸寄風道:“我不會的。”迦羅笑道:“我也想你不會。”陸寄風問道:“為什麼?”迦羅道:“因為那太可怕了,你不會讓我那麼傷心害怕的。”她的信念如此單純,令陸寄風也不由得感動,低下頭來,在她唇上一吻。迦羅愣了愣,仰着臉對陸寄風道:“你在做什麼?怎麼我覺得如此舒服?寄風哥哥,我還要!”陸寄風失笑,道:“你先答應我一件事。”迦羅道:“什麼事?”陸寄風道:“凡是我們兩個人獨處的事,你不可對任何人説。”迦羅道:“為什麼不能説?”陸寄風道:“你生長墓中,不知人間之事。夫妻的事,不足為外人道,就是不該説、不能説,説了將會讓人恥笑,這個道理你要記住。”這件事不先聲明,將來恐怕陸寄風也別想做人了。迦羅問道:“跟你師父説也不行嗎?跟雲拭松説也不行嗎?他問我的話怎麼辦?”陸寄風道:“任何人都不行!雲兄若欺負你不知世事,騙你説出來,你只管打得他半死。”迦羅道:“嗯,我知道了。還有什麼?”陸寄風撫着她的頭髮,道:“沒有了。”迦羅喜道:“那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對不對?”陸寄風道:“還不算。迦羅,你是半陰之體,尚未全凝人氣,我給了你陽氣之後,你依法修行,將來就算你名字被邪魔知道,也收不了你的魂魄了。”迦羅道:“我就知你對我很好!”她這樣什麼都不知道,反讓陸寄風有點不知從何下手之感,索性抱着她深深地吻着,迦羅呆了一會兒,便專心地迎合著陸寄風的吻,越來越是神智混亂,感到渾身焦躁難耐,又像那日被關在梅谷的房間一樣,渾身無力。耳邊聽着陸寄風説什麼起尾閭、穿夾脊,透玉枕,上升泥丸,下歸氣海,身上自然而然便順着陸寄風所説的經脈路徑而行,可是意念都迷迷糊糊的。陰陽採補之道,卻必須在至少一方剋制情慾的冷靜之下為之。陸寄風已有十成定力,與迦羅交合之時,引腎間動氣,上行至腦,又引心神補丹田,將自身陽氣緩緩添入迦羅體內,這便是抽男子真鉛,添女子之真汞,抽添之法也就是採補之道。迦羅卻早已意亂情迷,由他擺佈,並不知行夫妻之道的同時,也漸受陸寄風的真氣,而讓自己產生變化了。次日,迦羅清醒過來,陸寄風已不在房中,想起昨夜之事,不由得面飛紅霞,幾乎不敢出房半步。迦羅掩面藏身在被褥之中,猛然間想道:“原來夫妻是這樣……寄風哥哥他對雲小姐也是這樣……”想着,心頭一痛,竟不住地啜泣起來,心中千愁百轉,教她不知如何是好。蕊仙敲門進來,將洗臉水放在牀邊,笑道:“新娘子可別賴牀,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起來給大家看看。”迦羅悶悶地起身,問道:“寄風哥哥呢?”蕊仙道:“他在別處練功夫,來,我給你打扮打扮,讓你像個姑娘,陸公子見了一定喜歡。”原本任性的迦羅也患得患失了起來,道:“寄風哥哥喜歡我像個姑娘的樣子嗎?”蕊仙笑道:“這是當然。”聽她這樣説,迦羅像在大海中抓住了浮木,安份地讓蕊仙幫她細心打扮。迦羅恢復女兒裝扮,果然清麗動人,一被帶着她出新房,雲拭松便像見了鬼似的叫道:“你幹什麼變成這樣?蕊仙姑娘,她這樣我不習慣!”迦羅渾身不自在,竟也不想跟雲拭松頂嘴了,只默默坐在一旁低着頭不説話,果然是一副小媳婦的樣子,看得雲拭松哈哈大笑,迦羅心裏恨得牙癢,卻就是沒有臉跟他吵鬧。還好陸寄風進來了,道:“雲兄,你欺負我娘子,便是瞧不起我。”一見到陸寄風,迦羅便想迎上前,可是又沒有勇氣走過去,羞得不敢抬頭,反倒更背對着眾人。看她那副扭捏的樣子,雲拭松樂不可支。陸寄風走了過去,輕拍着迦羅的肩,柔聲道:“別理會他,迦羅,你真是個美人。”迦羅喜道:“真的?你喜歡我這樣?”陸寄風點了點頭,道:“你怎樣我都喜歡。”迦羅放下了心,終於又恢復了精神。可是蕊仙卻感到有些不對,在陸寄風身上,竟看不見真正的深情,和迦羅之間像是有道無形的牆隔着一般。蕊仙心中暗覺不祥,但也不敢多説什麼,只當是自己多心。數日以來,陸寄風平時依照內丹煉養之法,與迦羅修行,更多的時間則僻室獨處,多少讓迦羅有些不安,陸寄風也只是温和地告訴她自己在修練內力,並無疏遠之意。他態度温柔體貼,讓迦羅也無話可説,總感到心中憾憾,難以釋懷。那夜陸寄風牽着迦羅的手,閒步小庭,道:“迦羅,我今天下梅谷去見過冷前輩,他已經着手醫治封伯伯,你爹應該痊癒有望了。”迦羅道:“你説這些做什麼?”陸寄風道:“我也該下山回平城去了……”迦羅忙道:“我要跟你一起下山!”陸寄風道:“我回平城是為了查舞玄姬的底細,你跟我會有危險的,我想讓你留在劍仙崖……”迦羅拚命搖頭,道:“我要跟你在一起,哪兒都一樣!寄風哥哥,你不要離開我!”陸寄風道:“這……你難道不想留在這裏看着你爹痊癒?”迦羅道:“可是我不想離開你!”陸寄風嘆了口氣,便沒説話。迦羅握着他的大手,仰看着他,心裏不知為何竟升起了無邊的寂寞之感。陸寄風對她好得沒話説,可是她總是覺得比以前更少了什麼,好像離陸寄風更遠了。陸寄風心中盤算着,迦羅是絕不肯放自己一個人離開的,可是下山之後吉凶未卜,他也不能帶着家累。深夜時分,陸寄風等迦羅睡熟了,才留書一封,寫道:“迦羅吾妻如晤:拙夫不辭而別,不得已也,此乃小別而非生離,待冗事盡畢,自當來歸。祈妻靜心守候,切莫憂心,勿念萬幸!”他留書之後,便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下了劍仙崖,並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平城,就算是迦羅想追,也是追不上了。他單獨一人,行走自然更是輕便,不幾日就回到平城。才到城外,城門盤查的士兵似乎比平日多了不少,放人進出的速度都很慢,不管是出入的男女,總要盤問再三,行李被翻辨了,才肯放進放出。陸寄風心中暗奇,隨便問了個出城的西域客商,道:“平城內是出了什麼事?怎麼盤查比以往嚴密了?”那客商道:“聽説出了一樁滅門大案,官府到處抓人呢。”陸寄風道:“天子腳下,出了什麼滅門案?”那客商道:“聽説是女國來的鉅富,蘇毗府給全滅了,蘇毗公子與權貴們多有往來,竟然被殺,聽説皇上親自降旨要都令嚴查,到處都貼了那嫌犯的畫像……”他説到此,突然住口不説,狐疑地打量着陸寄風。陸寄風聽了,心中一悸,蘇毗公子之事竟會鬧大,實是他所料未及。當夜怎會有人知道自己進入此府,又怎會説動皇帝,甚至動用到聖喻,可見舞玄姬在朝中的勢力比他所想的還要穩固。那客商越看陸寄風,越是肯定他就是畫中之人,嚇得臉色蒼白,想逃又不敢逃,想叫又不敢叫。陸寄風對他一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多謝!”那人一被陸寄風拍到,嚇得差點就要叫出來,可是眼前一閃,陸寄風竟已不見了,他東張西望,看不見半個人,直以為自己遇了鬼。陸寄風繞過關啃,飛身攀登城門而入,也不回他的府邸,直接往平城觀奔去。一路上雖是遠在郊區,卻也看得見招貼拿人之榜,上面只繪了他的肖像,名字及身份倒是未提。陸寄風頗感奇怪,既然知道是他乾的,為何不點明他的身份?平城觀人煙香火鼎盛,這四十九天的齋醮尚未結東,想必寇謙之還身在道場,陸寄風混入人羣之中,果然看見寇謙之在高台上作法祈福,耳邊還聽着居民談論將要發動的戰事,大軍都已集結出發,這幾天萬歲就要親征了。直到傍晚時分,陸寄風算準了寇謙之退壇,先他一步潛入平城觀內,看着寇謙之車駕入觀,被道僮服侍着進入禪房,更衣除袍,免冠就寢,終於四下無人。寇謙之躺入榻中,尚未入睡,陸寄風自柱後走了出來,輕咳一聲,寇謙之便驚醒,起身道:“是誰?”陸寄風道:“道長,是我。”寇謙之見陸寄風風塵僕僕,驚道:“陸大人,您總算現身了!”他下了榻,握着陸寄風的手道:“皇上震怒,只差沒大索天下拿您!蘇毗府究竟是怎麼回事?您可詳情説來!”陸寄風道:“蘇毗公子是舞玄姬的手下,哼!我雖殺了他,可是他買了多少女子,殺了多少人,恐怕也遮掩不過去吧?”寇謙之道:“這不是萬歲震怒的原因。蘇毗府被滅門之時,引起京中地震,地面陷落,化作巨坑,這是個不祥之兆,地動主臣下叛變。就在萬歲要出征的時候,弄出這個兆頭,萬歲才要辦你。”陸寄風哭笑不得,道:“無稽之談!皇上這麼相信這些妖妄?”寇謙之道:“陸大人您信也罷,不信也罷,此事只怕不能善了。陸大人既然回來了,還望大人暫且委屈投牢,我和崔侍中會盡力營救。萬歲十分寵愛您,應該會收回聖喻的。”陸寄風道:“這不是第一要緊的事,我要看那篇石室之文,先把它交給我,其餘再説吧!”寇謙之有幾分遲疑,想了想才嘆道:“好吧,陸大人這麼不放心,就請跟我來。”寇謙之掀開牀板,下面原來是條通道。他持了手燈,在前面帶着陸寄風通行於密道中。陸寄風會想先取石室之文,無非是想確定是否真的與舞玄姬的身份有關。寇謙之説過上面的文字無人能識,可是偏巧讓他遇見吉迦夜,吉迦夜精通西域諸國文字,又知道舞玄姬的出身,或許他能夠讀出石室之文的內容。地下密道越通越是幽深,直到盡頭之處,四面是牆,空無一物。寇謙之放下手燈,在其中一片石塊上伸手輕推,那片石塊便向內退去,露出一個洞口來,只見寇謙之將洞口上方的石塊挪下,又挪了新洞口旁邊的石塊回空位,七推八移,這片石壁竟還是機關,不懂推栘的順序,根本就不可能進入。終於石牆緩緩退出一道僅容一人的出入口,寇謙之和陸寄風相繼進入,前面又是無盡的通路。又經過幾重一樣的石門,陸寄風暗中注意寇謙之移石之法,每一重門都不一樣,可見這個機關做得多麼慎重。終於來到最底層的密室,裏面只有一具石櫃,寇謙之慎重地開啓,將一方細帛捧了出來,道:“就是這份文書,陸大人,請看。”細帛比原先所想像得還要寬大,陸寄風細心地展了開來,上面每個圖紋,都有如斗大,可是根本就看不懂是什麼意思。陸寄風道:“這份文書是怎麼來的?為何會落入弱水道長和您手中?”寇謙之道:“如今四下無人,貧道也就直説了。其實這本來是歷代皇帝相傳之物,沒有外人知曉。先帝以壯齡忽然駕崩,死得十分離奇,還好先帝駕崩前,密囑了託孤之臣長孫大人收藏這份文書,説是事關魏國國統的秘密,一定要等萬歲年長了再交給他。而舞玄姬竟發了旨要拿這份東西,當時皇上年幼,沒有人知道這份文書是什麼,長孫大人信奉仙后,若是舞玄姬要他交出來,他一定會交出來的。師祖先一步偷了出來,囑付我收藏,才藏匿至今。長孫大人不敢聲張,而萬歲也還被矇在鼓裏,倒底上面寫些什麼,陸大人您能懂嗎?”陸寄風道:“我也全看不懂,但是我知道有一個人也許看得懂。”寇謙之一聽,簡直嚇壞了,道:“什麼?您還要讓人知道這篇文書的存在?”陸寄風道:“既是要滅舞玄姬,我們都看不懂有什麼用?那人是個可信之人,你不必擔心。”“這……”寇謙之為難之極,道:“非是貧僧不相信陸大人,而是這……茲事體大,未免……”陸寄風見他急得抓耳撓腮,若自己要把這份文書帶出去,恐怕也不可能,便道:“你這處密室十分隱蔽,不如我將那人請來,讓他在此觀覽,秘密應不致於泄露。”寇謙之勉強道:“只好如此了。”陸寄風出了密室,向寇謙之打聽中觀寺的位置,才知中觀寺竟是國寺,許多達官貴人信仰之處。一聽陸寄風説的那人是佛教之士,寇謙之更是緊張,言下之意是完全不信任佛門中人。由於拓跋燾對寇謙之的寵信,佛教勢力在魏國大不如前,有不少佛門中人痛恨寇謙之,視他為江湖術士,妖言惑眾,雙方之間關係頗為惡劣。陸寄風道:“這位高僧只是在中觀寺掛單,他遠來自罽賓,對中原權力鬥爭並無用意,您不必緊張。”寇謙之嘆了一口氣,道:“陸大人,您是真人的閉關弟子,貧道這條命就放在您手上了,請您拿捏着點。”陸寄風笑道:“你放心吧!”他告別了寇謙之,連夜趕往中觀寺。中觀寺既是百年國寺,各種結構俱全,山門內的指歸閣重重深重,一望無盡,一層一層的圍牆,一片一片的廣場,映襯着雄偉的寶殿,結構嚴整,殿宇軒昂。陸寄風躍上黃牆黑瓦,俯瞰着連綿的佛寺,想道:“中觀寺這麼大,要找吉迦夜,從何找起?”他考慮了一會兒,正想再慢慢找起之時,一回過身,吉迦夜已經站在他身後,雙掌合十,温和地望着他。“啊!”陸寄風有點吃驚。吉迦夜道:“陸施主夜訪中觀寺,想必是找貧僧了?”陸寄風道:“是,大師好警覺。”吉迦夜微笑,道:“客氣,若是貧僧夜訪陸府,陸施主也會察覺的。施主已辦完要事了嗎?”陸寄風道:“我知悉了一份文書,上面的文字無人能懂,要請大師移駕一觀。”吉迦夜點頭,身影飄然躍落殿瓦,和陸寄風一同趕到平城觀。一仰頭看見平城觀的匾額,吉迦夜雖然沒什麼神情,可是陸寄風也感覺得出一股不屑之意。寇謙之坐立不安地等着陸寄風,想不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果真帶着一名瘦小黝黑的異國僧人,寇謙之本身倒無什麼佛道的門户之見,客氣地也合十頂禮,道:“貧道寇謙之,請教大師法號?”吉迦夜冷淡地説道:“罽賓孤僧,賤號吉迦夜。”寇謙之打開密道,道:“請,此處隱密,還是下來談吧。”三人魚貫進入密道,及至進入石室,寇謙之展開那片細帛,吉迦夜眼中疑色一閃,“咦”地一聲,將那張帛布整片攤在地上,逐字一行一行地看着。寇謙之緊張得鼻頭冒汗,既期望這個黑不溜丟的和尚破解出了上面的文字,又怕上面的文字秘密太過重大,被外道獲悉,不是件好事。寇謙之問道:“如何?大師,您讀出了上面的意思嗎?”吉迦夜道:“這不是人類的文字。”“什麼?”陸寄風和寇謙之都愣住了。吉迦夜道:“這是狼文,在西北崇高之嶺,曾有一族半狼半人,學作文字,可是旋即淹滅,怎會有如此巨大的壁刻留在世上?真是令人驚訝!”陸寄風問道:“那麼無人能懂了?”吉迦夜道:“狼文仿效西域雜國文字,並無體系,只能靠解意法來譯讀。貧僧略通數國文字,靜心思考推敲,或許可以看出一二。”一聽有了端倪,而且很可能是天下間只有這一個人能夠解讀,陸寄風和寇謙之都又驚又喜,寇謙之道:“請大師安心住在本觀,貧道絕不讓人打擾大師。”吉迦夜道:“這處密室很好,我就在這裏推敲這份狼文,想通了就會出去。”寇謙之道:“可是總要有人送茶送飯給大師您……”吉迦夜道:“幾天不飲食,於貧僧並不算什麼,你們去吧,不必擔心我。只要別讓人進來打擾就好了。”陸寄風和寇謙之再三感謝,兩人雙雙退出密道,陸寄風道:“我這幾日就在此為大師護法,讓吉迦夜安大師心譯出帛文。”寇謙之道:“是,此房還有複道可以通往禪室、丹房,絕不會被人發覺。至於皇上那裏,貧道會再試探上意,將蘇毗府之事給按下。”陸寄風點了點頭,道:“這事就麻煩你了,還有,有件事不知是否方便告知?”寇謙之道:“請説。”陸寄風道:“我聽説平城觀是由龍陽君與鳳陽君掌管,為何竟不見他們人影?”寇謙之道:“師父及師叔已經回通明宮去處理師祖的事了,怕是不能回來。”陸寄風聽出一點蹊蹺,試探着問寇謙之道:“你見過了弱水道長的屍體嗎?”寇謙之道:“沒見過,陸大人為何這麼問?”陸寄風本想再問,轉念一想,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靜觀時變,便沒有説什麼。陸寄風藏身觀中,匆匆又過數日,密道底下的吉迦夜絲毫沒有動靜,而寇謙之退壇回來之後,也總是如實報告城中之事,拓跋燾忙於準備出征,陸寄風的事變成了無足輕重之事,寇謙之根本找不到機會提説。但那日寇謙之退壇之後,卻匆匆趕入房中,對陸寄風道:“大人!事情不妙了。”陸寄風問道:“出了什麼事?”寇謙之道:“今天我聽朝中的人説,抓到了您的同黨,還是個女眷……”陸寄風大吃一驚,道:“你聽誰説的?”寇謙之道:“是劉侍郎,劉義真,皇上要他封您的中領軍府,聽説那天您的女眷自己回來,被認了出來,馬上就被抓了。要是她不説出您的下落,只怕要糟。”陸寄風又氣又急,想道:“一定是迦羅跟了過來,她實在太任性了!”寇謙之道:“這怎麼辦?大人?”陸寄風吸了口氣,道:“我會去設法救她,我問你,這密道除了你之外,還有人知道嗎?”寇謙之道:“不會有人知道了。”陸寄風點頭,道:“好,我去一趟,會盡快回來。”寇謙之道:“大人千萬小心。”陸寄風就這樣匆匆趕了出去。趕至中領軍府,果然已是封條處處,警衞森嚴。陸寄風當着門口一站,道:“我是陸寄風,叫劉義真出來見我!”眾衞兵一見陸寄風居然自己現身,全都驚慌失措,連忙嚴陣以待,各個刀劍出籠,將他團團圍住。他們聽説陸寄風武功高強,又會妖法,而現在單人出面,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都更是緊張。衞隊長大著膽子上前,道:“劉大人豈是你這要犯説見就見,給我押了下去!”命令歸命令,根本無人敢上前半步。陸寄風道:“我既然出來了,便不會逃走,劉義真奉命抓我,你們就把我帶到他面前,看他要怎樣!”此時,一匹快馬奔了過來,在陸寄風面前數尺,勒馬長立。馬上之人正是柳衡。柳衡對陸寄風一笑,道:“昨日炙手可熱,今日階下之囚,陸兄,你的沉浮好快啊!”陸寄風道:“總比攀附腐朽的蛆蟲來得強。”柳衡悶哼了一聲,揮手一揚,手中長鞭便啪地向陸寄風當頭打來,陸寄風隨身一閃,便避了開,一把拉住鞭稍,往後一扯,差點要把柳衡拉下馬。柳衡臉色一變,不料陸寄風鬆了手,沒讓他當場出醜。陸寄風冷冷地説道:“帶我去見你主子!”柳衡暗暗驚心,但他乖覺伶俐,揣摩陸寄風不敢對自己出手,可能是因為聽説了他的女眷被抓,所以才這麼忍讓三分。柳衡這樣一想,就有如服下了定心丸,喝道:“把他帶走!”有柳衡壓陣,眾人都有如服下了顆定心丸,紛紛上前將陸寄風推上囚車,鎖在車內,朝着詔獄而去。不料才到獄府之外,劉義真便親自迎了出來,笑眯眯地説道:“陸大人,您總算現身了,下官守候已久,有失遠迎,萬望恕罪。”他指揮着眾人把陸寄風放出來,自己卻不敢靠近,陸寄風心裏暗自好笑,想道:“我如果要抓你做人質,你再退遠些我也抓得到!不過用你一條爛命換迦羅,太不值得。”陸寄風喝道:“你不必跟我皮笑肉不笑,我已就擒,快把迦羅放了!”劉義真道:“大人何必為難小弟?女犯所囚之所,下官也不是説進去就進得的,大人您既然自動投案,皇上一歡喜,或許就赦你無罪,那時不就平安了嗎?”他説得固然滑頭,但實情確是如此,或許正是因為拓跋燾對陸寄風青眼有加,因此他雖是階下囚的身份,劉義真也不敢得罪他。陸寄風道:“你要怎樣,直説了吧!”劉義真道:“陸大人,你我都是南人,在北為官,怎能不互相幫忙?委屈您在牢中待一待,待下官稟明瞭萬歲,再放您和您的女眷出來。”陸寄風一昂首,道:“帶路!”“是,大人請。”劉義真和眾衞士們押解着陸寄風進了地牢,陸寄風自己進入牢房之內,半點也不擔心。這種地方,他要出入根本就是小事一件。劉義真再三保證會幫他在拓跋燾面前美言,陸寄風愛理不理,他很清楚劉義真不要落井下石就很好了,更不要期望於他。他既來之則安之,索性就在牢中打坐入定,穩若泰山。地牢裏的燈光燃完,便成漆黑一片,陸寄風聽得其它牢房內傳出悲慘的叫聲,想必是死囚面對黑暗的極度恐懼之下,才會不斷地發出那種令人毛骨聳然的聲音,與陸寄風的安穩心情,有如天地之別。不久,通往地牢的石道又傳出隱隱的亮光,一陣女子幽香,隨着那陣亮光漸漸傳近。陸寄風心中一奇,想道:“難道劉義真竟然真的把迦羅放出來了?”那陣燈光流出石道,當持燈之人,笑盈盈地立在陸寄風的牢房外時,陸寄風卻呆住了,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再度遇見她。請續看《太平裂碑記》卷十——will掃描破邪OCR、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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