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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弱女雖非男

    那晚,陸寄風再為封秋華行氣練養,中止了三天以來,幸無大礙。可是總不能長久虛耗下去,儘快說服冷袖醫治他,才是治本之法。見到陸寄風收氣下榻,迦羅便推門進來,笑道:“現在你可以陪我了吧?”陸寄風見迦羅還是以往那樣,不禁搖頭,道:“你一直在外面?”迦羅點了點頭,臉上依然帶著天真爛漫的笑意。陸寄風道:“你隨隨便便就跟著我師父離開,萬一落入的是壞人手裡,那可就糟了。”迦羅笑道:“你會來救我的。”陸寄風道:“那可不一定,若是我趕不及呢?若是我受了傷呢?若是我被要事牽住,沒法子脫身呢?”迦羅道:“那我就在原地等著你,等到你趕來,等到你傷好,等到你脫了身。你總有一天會來救我的。”他如此執拗,陸寄風也無法管教,只好不再責問他不告而別的事,道:“我還真是差一點趕不過來了,你可知我在城裡又遇上了舞玄姬的爪牙?”迦羅道:“聖女老人家的勢力遍佈天下,到處都有她的信眾啊。”陸寄風皺眉道:“你一副沒事樣!你可知道那裡跟獨弧冢一樣,也以活人煉化嗎?”陸寄風將蘇毗公子的詭異花園,以及似有許多美女被祭養奇花異卉之事說了出來。迦羅等陸寄風說完,才見怪不怪地說道:“真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娘煉的是真鉛,蘇毗府中煉的是真汞。聖女老人家的信眾很多都會做這個的。”陸寄風大驚,道:“很多人都會?鉛汞不過是凡物,何必要特別煉什麼真鉛真汞?還以人去煉?”迦羅道:“你真的不知道啊?你自己不是也差點要被抓去煉丹了?這一招司空無也會啊!”陸寄風道:“你說什麼,怎麼我聽不懂?”迦羅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司空無故意不說,怕通明宮的弟子們學會以人煉丹的。所謂的真鉛為陽,真汞為陰,陰陽若能交融,則能煉成大丹,不但可以重獲形體,更能與天地同壽。”這一點陸寄風並非不知,鉛汞固然是指丹砂及水銀,可是真實的意思卻是男女。男女雙修本是道門正宗養生之道,可是一對男女再怎麼修,也屬有限。在高深的人手中,便懂得取千萬青年男女的精華,煉作大丹。但這種方法已經脫離了道門的修身養命範圍,而以人為藥,枉顧性命,根本就是邪術。迦羅道:“聖女老人家長久以來,一直教門下的信眾以男女煉化為真鉛或是真汞,每百人才能煉成一方,煉好了就進貢給她,聖女老人家歡喜了便有賞賜。這些以男女煉成的真鉛與真汞,可以讓聖女老人家合為大丹,不但讓她永遠青春,法力漸深,而且也能讓雲小姐重得生命。”一聽見雲若紫的事,陸寄風心中一沭。只聽得迦羅道:“現在聖女老人家急著讓小姐煉化成命,需要的真鉛真汞更多,那蘇毗府裡的真汞,都是絕色美女所煉成,又以百花養護,更加珍貴,聖女老人家一定趁著墓塌的時候將這些百花真汞都給取走了。”陸寄風默默不語,原來那些妖異,就是舞玄姬要煉養雲若紫新生命的重要元素,不知舞玄姬已經得到多少真鉛與真汞了?到時候重生的雲若紫,會是什麼樣的人?陸寄風長嘆了一口氣,又陷入了沉思之中。迦羅拉著他說道:“大哥,我聽你們說什麼弱水道長,什麼陰謀詭計,真是教人好生厭煩,你若是不想管,就全別管了,在這劍仙崖上生活,不是挺愜意的嗎?”陸寄風悶悶地推開他,道:“別說這等天真的話,不弄清弱水道長的底細,不誅殺舞玄姬,我是不能安閒的。”迦羅道:“你總說什麼責任責任,是司空無那老賊硬要收你為徒,把你扯進事裡來,又不是你自己要的。你不管也可以,他怨不得你!”陸寄風道:“但若紫是我的妻子,與我同命,舞玄姬要利用她成魔,這我能不管嗎!”迦羅臉色一變,氣得退了一步,道:“你心裡除了雲小姐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對不對?”陸寄風道:“對,那又如何?”迦羅聲音發著顫,道:“那我問你,你殺了聖女老人家,滅了雲小姐的元靈之後,打算怎樣?”陸寄風不說話,見到他的神情,迦羅眼中淚光盈然,道:“你就不想活了,對不對?”陸寄風道:“你說這些幹什麼?我要怎樣是我的事,你管得著?”迦羅放聲哭了出來,道:“你全在騙我,你最好現在就去死!”說著,他轉身便跑,弄得陸寄風莫名其妙,叫道:“你要去哪裡?別亂跑啊!”迦羅根本不理他,沒多久便跑得不見人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望著他氣極的樣子,陸寄風又是悶又是怒,想道:“我騙他什麼了……這小鬼越來越任性,脾氣越來越壞,有什麼好哭的?”想了一會兒,陸寄風本不欲管他,可是又怕他在劍仙崖上迷路,若是失足跌下谷里,可就糟了。陸寄風朝著迦羅離開的方向找,邊找邊叫道:“喂!你別再鬧彆扭了,迦羅!是我不好,你出來吧!”他繞著宅院周圍找了一圈,完全沒見到迦羅,只怕他真的跑遠了,如果到從前眉間尺的彈琴之處,只怕真的會失足摔落。陸寄風越想越是擔心,正欲再找,突然見到院中的一株桂樹下,蕊仙隨手採著桂枝,嗅聞花香,面帶著微笑,那柔美之態又令陸寄風怔了。見到陸寄風,蕊仙輕笑道:“你瞧桂花開了,好香!”陸寄風也一笑,道:“滿樹都是,越高的桂花越香,我幫你採。”蕊仙笑道:“你師父已經幫我採了好大一籃,用不完啦!”陸寄風道:“原來他……”說著,更是感到莞爾,看來眉間尺現在一定很後悔當初選錯扮相,如果換個帥一點的造形,或許早就已經得到佳人好感了。蕊仙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道:“陸寄風,你知道很多通明宮裡的事嗎?”一聽她這麼問,陸寄風心生不祥之感,只點了點頭,沒說什麼。蕊仙吞吞吐吐,臉泛紅霞,道:“這樣的話……”陸寄風怕她問出自己不想說的事,便道:“夜深了,蕊仙姐姐,你回去安寢吧,我也要休息了。”蕊仙連忙道:“等等,我有事要問你!”陸寄風只好望著她,等著她問。蕊仙怕陸寄風不耐煩,只好鼓起勇氣,怯生生地問道:“你還回過通明宮,可有見到道長們都好?”陸寄風道:“都很好。”蕊仙道:“你師父說真人為了傳你功夫,自己耗盡了真氣,可是卻沒有半點消息傳出來,可能真人失蹤了,道長們拚命隱瞞住真相……”聽蕊仙這麼說,陸寄風嚇了一跳,原來眉間尺表面上輕佻隨便,其實心思縝密,也推測出了司空無失蹤之事。可是這種大事他居然不分輕重,順口對蕊仙這個婦人家說,又實在教人懷疑他有沒有大腦?有沒有常識?蕊仙續道:“……真人若出了事,通明宮怎麼會安寧呢?只怕他們都有事罷……?”陸寄風看她什麼都知道了,只好說道:“你放心,通明宮還是平平安安的,有人指揮大局,跟真人還在時一樣。”蕊仙又道:“弱水道長和停雲道長,一個正邪不辨,一個死了,只剩下驚雷和烈火道長,誰能指揮?”眉間尺居然連這種事都跟蕊仙說!陸寄風大傷腦筋,將來有什麼機密千萬都不能告訴眉間尺,否則馬上所有的人都會知道。陸寄風道:“你不用煩惱,有青陽君在。通明宮出了大變,道長們公推青陽君暫代掌門,他穩重多智,真人從前便委交給他與多宮務,他足以承擔重任。”蕊仙道:“他當了代掌門?真的?”陸寄風沒再說什麼,可是蕊仙卻十分高興,道:“青陽君是個好有本事的人,他總算完成心願,能大大出頭了。”陸寄風道:“你很掛心青陽君?”蕊仙俏臉飛紅,道:“你那晚裝成流浪漢,住在我家,不是什麼都偷聽去了?真是頑皮!”言下之意,是承認心之所屬。陸寄風也就不再隱瞞,道:“你可知通明宮出家修道之人,不能娶妻室?青陽君現在地位重要,更是不能有一絲世情在身。”蕊仙低下了頭,咬著唇,臉色有點兒發白,但是還是露出平和的微笑,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他也早就跟我這樣說過了,我只是關心他,他來看我,也只是關心我而已,這樣就夠了。”陸寄風道:“可是如今你們已經分得這樣遠,他以後不可能再來看你,你還是把他忘了吧!”蕊仙道:“不,雖然他不能來看我,可是我眼睛閉上,就能看見他,也是一樣的。”陸寄風道:“這怎麼一樣?蕊仙姐姐,你總不能不為終生打算……”蕊仙道:“我一個殘廢女子,命運這樣已是太好,就算青陽君不是修道人,我也配不上他,他就算把我完全忘了,我也不怨。只要青陽君平平安安的,平步青雲,那我就高興了。”陸寄風又不忍又不捨,道:“可是……可是……那你將來……”蕊仙道:“你師父說,我可以一直住在劍仙崖,他真是好人!陸寄風,只要你不趕我下去,我便終生在這裡服侍你們,難道不好嗎?”陸寄風本來還為蕊仙感到不值得,可是聽她這麼說,若長久生活在此,不再接觸通明宮的種種,也許日子久了就會忘掉青陽君。看來她住在這裡,確是最好的安排。陸寄風笑了笑,道:“那太好了,以後我們就永遠一塊兒生活吧!”蕊仙笑道:“我就知你與你師父都是好人。”陸寄風正想趁機幫眉間尺說幾句好話,蕊仙已然微笑道:“我這些心裡話,都不知對誰說才好,你肯聽我說,我心裡真是舒坦。真的晚了,你去睡吧!”陸寄風道:“我送你回房去。”蕊仙點點頭,讓陸寄風送她回到房間,閉門滅燈就寢。陸寄風轉身要再找迦羅,便見到眉間尺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瞪著他。陸寄風連忙道:“師父,你別誤會,我只是送她回來而已……”眉間尺“哼”了一聲,道:“我誤會什麼?多謝你這個多事的人,讓她說了一大堆的廢話!”陸寄風苦笑道:“原來你一直在偷聽啊?”眉間尺道:“我只是湊巧聽見!為什麼她要悶在心裡,只跟你說?那些話我也會聽啊!”陸寄風道:“誰會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講這種心情?你還是安安份份的當個偷聽者吧!”眉間尺大是不服,正要開口,突然間整個地面巨震了一下,接著便是一陣轟隆嘩啦之聲,震耳欲聾,像是整片大地都在翻攪一般。陸寄風和眉間尺都連忙穩住身形,才沒被震倒,過了幾秒,震動便停了,只有陣陣的大石崩落之聲,還零星地自絕崖遠方響起。震動和聲響方絕,蕊仙、千綠以及雲拭松都被震得驚醒,紛紛逃出了房室,來到庭院,問道:“怎麼了?”“好嚇人的聲響!”眉間尺道:“是梅谷傳出來的!陸寄風,我們去看看。”陸寄風道:“你們在這裡別亂走,我們下去看出了什麼事。”陸寄風與眉間尺以最快的輕功奔入解功室,進鑽進解功臺內的通道,也不管冷袖的禁令了。出了通道,兩人奔出藏書室,便聽見遠方傳來一陣震耳的叫罵:“你有本事就壓死了我,你會崩塌,就了不起嗎?你再崩塌,再落石,只管來!”眉間尺和陸寄風都奇怪地想著:“他在罵誰?”一順著聲音傳出的方向趕去,只見冷袖立在一處凌亂的山壁前面,對著土石破口大罵,陸寄風大吃一驚,這裡本應是一片美麗的草地,再往前數十丈就是祖師爺長眠之處。可是置放祖師爺冰棺的山洞,不要說早就不見,就連那個山洞所依的石山,也已經垮了一半,變成一座亂石丘,整個梅谷可以說毀了一大半了。而冷袖就立在那亂石之前,頭髮凌散,叫罵不休。他頭臉上還沾著些土沙,頭破血流,傷口的血流滿了整臉,看起來十分可怕。不過那傷只像是被亂石打中,並不像是被人所傷。而迦羅就昏倒在冷袖腳邊,陸寄風連忙奔上前,冷袖馬上發覺有人近身,不由分說地正欲一掌擊去,連手都還來不及舉起,陸寄風早就已經抱著迦羅退出掌風所及之處。冷袖大怒,喝道:“你們來做什麼?”陸寄風一探迦羅的氣脈,竟似斷似續,很像被高強的內力震得心氣散失,只差一步就可能活活被震死。陸寄風不禁又氣又急,道:“前輩,您在罵誰?”冷袖瞪大了眼,一會兒竟發出一連串大笑聲:“哈哈哈……我在罵誰?我在罵天不是好天,地不是好地,山不是好山!”陸寄風道:“你罵歸罵,為何要殺迦羅?”冷袖喝道:“我沒有殺迦羅!”“他心氣都快被震散了,你還說沒有!”原本神貌瘋狂的冷袖“咦”地一聲,收斂起狂態,走了過來。陸寄風暗自提防他出手傷人,可是冷袖的神情已恢復平時的樣子,伸手在迦羅心口一按,便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就別胡說,他不是被震散了氣,是受了驚嚇。他魂魄本來就不全,比常人易散,受驚嚇才會身體停頓,給他聚魄就好了。”冷袖一摸就知道迦羅的體質,可見神智清醒得很。冷袖一把抱起迦羅,走回藏書室,將迦羅放在榻上,自己在瓶罐中搜找著。冷袖找出一個玉瓶,倒出一丸藥,遞給陸寄風,道:“這是還魂丹,你也服過的,先給他服下。”“是。”陸寄風撬開迦羅之口,將藥丸塞入他喉間,一順咽喉便已讓他吞下了藥。冷袖道:“陸寄風,你來助他通他任督二脈。”陸寄風問道:“如何把藥性聚到任督二脈?”冷袖道:“你把他抱起,放在你懷裡,讓他面靠著你,你們上衣都解開,肌膚貼著,手按著他背中身柱穴,一手按著他腰背下方三寸的長強穴,好通他的督脈。而你胸口也要貼著他的檀中穴、開元穴,才能通任脈,兩脈要同時並通,這樣才能同時幫他把魂魄聚回,就可以固命了。這要功力足夠之人與他呈緊抱之勢才能通的,我不便動手。你辦得到吧?”陸寄風聽這行氣之法有點怪,且醫者醫人,和方不方便也扯不上什麼關係,再說這有什麼不便的?或許是又得消耗內力救人,一般人不肯為之,冷袖才要他做,便也沒說什麼,道:“是。”他抱起迦羅,將他緊緊地貼按在胸前,正要解衣,冷袖已對眉間尺道:“咱們出去,不要打擾陸寄風醫人!”陸寄風更感到奇怪,可是眉間尺也沒說什麼,就跟著冷袖出去了。陸寄風急著先救迦羅再說,便動手解開迦羅的衣領,一看之下,不禁呆愣住了。陸寄風愣了一會兒,想道:“她……她怎麼不告訴我她是個姑娘?”本欲掩衣,可是此時迦羅命危,陸寄風只好硬著頭皮將她上衣解開,依著冷袖之言,抱住迦羅,雙掌抵著她的背心及腰臀之間,胸口緊貼著檀中,腹部緊貼著開元穴,專心一致地將真氣傳送到迦羅體內,推助藥性。昏昏昧昧的迦羅原本心神渙散,感覺似真似夢,但漸漸感到暖流陣陣地通過自己的身體,神智也逐漸清楚,慢慢地發現自己被陸寄風抱在懷裡,源源不絕的真氣自她的背後及胸腹傳了進來,有如融融春氣,遍身舒暢,精神也越來越振作。陸寄風感覺到迦羅的體內重獲生機,才收了氣,掩上了迦羅的衣服,道:“你沒事了吧?”迦羅點了點頭,又投身到陸寄風懷裡,緊抱著他,笑而不語。陸寄風自己反倒有些尷尬,道:“好了,你沒事就好了。”一面拉著她的手臂欲推開她。迦羅卻道:“不,你再抱著我一會兒!”陸寄風道:“衣服穿好,這樣實在不雅!”迦羅道:“有什麼關係,你看也看過了!”陸寄風道:“那是為了救你,情況不一樣。”手中真氣略吐,便把橡皮糖似的纏在他身上的迦羅給拉開,並順手穿上了上衣,道:“冷前輩,師父!你們可以進來了。”迦羅連忙掩上衣服,過了半晌,冷袖才慢吞吞地走進來,眉間尺跟在身後,道:“這樣就好了?不多說點兒話?”陸寄風瞪他一眼,冷袖揮了一下手,道:“人醫好了就出去,別待在這兒煩我!”陸寄風本想問他為何對著落石大罵,但是看冷袖神色不善,只好欠身道:“多謝前輩相救。”他拉著迦羅,和眉間尺重出通道,閉上解功石,陸寄風才問道:“迦羅,你跑到梅谷做什麼?”迦羅道:“我想看看冷前輩為什麼會突然間誰也不理,所以就下去找他。”“那你又怎麼會被震昏?”迦羅道:“我也不知道,我下了梅谷之後,就聽見冷前輩在亂石前叫罵,說什麼就算山谷都塌了,他也不怕,還說他可以再移山倒海,總有一天會再挖出寒冰洞……我以為他是在罵人,可是眼前有隻有他一個。這時冷前輩靜了一靜,像在聽誰說話,然後就更生氣,說就算整座山崩在他面前,他都不會移動半步。這時,我眼前一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陸寄風和眉間尺面面相覷,難道冷袖真的瘋了?整個梅谷是人力所鑿,原本就會有個期限再歸自然,都已一百多年了,出現坍壞也很自然的。但是哪裡不坍,偏是寒冰洞坍了,恐怕冷袖很不能接受。有可能就很是方才危危欲墜的高崖又崩了,冷袖怪天怪地,竟與自然賭起氣來,大山崩落之時,巨震才震昏了迦羅。而冷袖血流披面,竟真的沒有移開半步。幸好這次落石不多,否則恐怕冷袖就要被活埋在土石下了。陸寄風道:“是不是因為梅谷坍塌,冷前輩的神智急壞了?”眉間尺道:“前幾個月就塌了,那時他雖生氣,可是也沒有如今這樣瘋顛。再說他前幾天也都好好的,是你回來了他才開始怪怪的。”沒錯,要瘋早就瘋了,怎會在這一兩天發作?陸寄風也想不出個道理。但一個這樣失心的人,恐怕更是不能醫治封秋華了,這不禁讓陸寄風大為著急。迦羅還是緊抱著陸寄風的手臂,陸寄風輕輕抽出手來,道:“你已經沒事了,以後不許再闖到梅谷里!快回房去睡吧!”迦羅搖著頭道:“我知道你打坐不睡的,我要整夜陪著你。”陸寄風道:“別胡鬧!深更半夜,男女共處像什麼話!”迦羅道:“又不是現在才共處!你現在才彆彆扭扭的做什麼?”陸寄風為之口塞,一會兒才道:“你……你為何要騙我你是男子?”迦羅瞪著他道:“我何時騙你了?是你老說我要改女兒態。”“可是你明明就是女兒身,我誤會了你也該說一說……”眉間尺道:“你看看,她唇紅齒白,眼秀眉長,肌膚滑膩又兼手腳纖細,哪裡像個男孩子?我一開始也誤會了,可是沒幾天就看了出來。冷前輩看她一眼也就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怎麼就你不知道?”陸寄風道:“我是根本沒想過!”迦羅翹著嘴唇,極不高興地說道:“他何時想過我了?只嫌我是個拖累他的人!”說著,便大步跨出了房門,不再理陸寄風。眉間尺看了看陸寄風,道:“你怎麼說?”“說什麼?”“她很喜歡你,喜歡到你就是全世界。”陸寄風道:“她還小,看的世界還不夠多,以後再說吧。”眉間尺搖頭嘆道:“想不到你會這樣說,我看你這個人恐怕骨子裡無情得很。”陸寄風並不介意眉間尺的說法,一知道迦羅是女孩,那麼從前種種莫名其妙,就變得順理成章,可是在陸寄風眼裡,迦羅也只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罷了。等封秋華痊癒,便該把迦羅交給他這個父親來管束,那時自己對迦羅的責任便已了了。在劍仙崖上寢食不安地過了幾天,陸寄風心繫著梅谷下的冷袖,不知他現在情況如何。好幾回迦羅又要偷偷下去看,總被陸寄風及時阻止。第一次迦羅被震散心魄,幸而來得及救,要是第二次第三次,不小心又出了什麼事,恐怕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但在這裡窮擔心也非上策,封秋華之事一日不解決,他一日不能安心下山。過了兩日,梅谷下風平浪靜,沒有半點聲響,陸寄風隱隱感到不安,甚至不知冷袖是死是活,便趁著眾人都在前堂,自己偷偷溜進解功臺,無聲無息地趕至梅谷,尋找冷袖。一見到藏書室,陸寄風的不安更盛,原來還算整齊的藏書室中,已經亂七八糟,種種帛冊散得滿地都是,簡直是經過一場大亂。陸寄風心頭一急,正想出去找人。便聽見一陣沉重的腳步,慢慢地跺了進來,還喃喃自語著:““裂變掌”乃順理而為?……不,將人身奇經八脈盡逆,怎是順理而為……”那人正是冷袖,可是一看見他,陸寄風更是大吃一驚。冷袖不但前兩天的傷口血還沒擦淨,斑斑駁駁地像是一片一片暗紅汙漆,一頭白髮還變得更加凌亂稀疏,整個臉頰凹陷,憔悴了許多。可是他足音穩重,也不像是失去心智,陸寄風只好躲在通道內,張望冷袖的舉止。冷袖隨地盤腿而坐,沉思了一會兒,還舉手比劃,突然間跳了起來,道:“不對,這是在騙我,氣逆則百脈閉,則生病變,怎麼可能是順氣而為?老子不上當!”冷袖又狂奔了出去,陸寄風再難壓抑好奇,無聲地跟在他身後。冷袖奔至亂石斷崖前,大聲道:“不逆行則不裂變,若能順氣而為,反而是增長對方之力,我不相信,除非你讓我看看!”陸寄風想道:“裂變掌……對了,是司空無前輩的功夫,刻在解功室裡,不是已經被本門的前輩給破解了嗎?冷前輩是不是頭腦不清楚,自己又想起那招,還在想著怎麼破?”冷袖咆哮大吼,說了許多醫理武道,竟說得頭頭是道,有條有理,只有神智清楚的人才能說得這麼完整。他說過了之後,便靜了下來,像是在傾聽著什麼,不久便發出大笑聲,道:“哈哈哈……你答不出來了,對不對?你承認輸了吧……沒輸?沒輸就拿出證據來,給我說清楚!”這麼一說,又讓放心的陸寄風再度緊張:“冷前輩自言自語,恐怕還是不妙!”冷袖突然間回頭,還好陸寄風一發覺他氣息有變,就馬上閃身藏匿,沒被冷袖瞧見。冷袖張望了一會兒,不見人影,有點兒狐疑。陸寄風暗想:“冷前輩十分敏銳,可能感到有人在看他了。”冷袖卻只看了看,沒有過來找,沉著臉哼了一聲,獨自坐了下來,仰望著凌亂的絕壁,不知思索著什麼。趁著他專心思考,陸寄風小心翼翼地挪開步子,退出梅谷。陸寄風出了解功臺,實在弄不清冷袖是瘋還是醒。抬頭見到四壁的刻痕,陸寄風專心地找到許久已前的裂變掌記載。經過十年潛修,再看這些當初覺得深奧的武功,登時便能融匯貫通,完全掌握了此招的要義,可是再看劍仙門前輩的破解,也是有攻有守,若是依照這樣的防守,裂變掌是打不到身上的,但是若打中了,還是無法可解。陸寄風回想冷袖的瘋言瘋語,總感到哪裡有破綻,靜心潛思一回,笑道:“冷前輩果真錯了,裂變掌確實是順著生氣而行,便順手取了一旁的石刀,以內力在壁上刻下:“順物之性,與時推栘;則滄海桑田,轉朱成碧。欲裂與變,必先成立。不裂不變,柔弱無忌。敵攻我受,敵進我退,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則無從變裂矣。陸寄風補記。”陸寄風刻過後,想道:“冷前輩如果偷偷再上來看見,大概就會明瞭了。”他意猶未盡,看過此招,又看別招,滿牆盡是攻與守,法與破,有的破法十分完美,有的卻讓他看出了不足之處,一邊想著,一邊順手更詳細的解法。陸寄風想一式,寫一式,七代之中記載了好幾十招,他想了十來招,已覺有些耗神,便放下石刀,看看自己寫的痕跡,與劍仙門歷代掌門的筆跡已然融合於壁,不禁好笑,想道:“這下我可是不折不扣的劍仙門人了!可是司空無前輩傳我功夫,我卻破他的功夫,這豈不是有點兒沒意思?”他本欲伸手抹去自己所刻之痕,但又想道:“這些招式相較於上清含象功,只不過滄海一粟!武學之道浩翰無邊,若是我能夠破這些凡招,司空無前輩不但不會介意,反而應該高興才是。再說這些破法就算給師父學著,司空無前輩也早就跳崖死了,還找誰報師門之仇去?”這樣一想,他也就釋然,不去動自己刻的字。望著滿牆的武功,陸寄風百感交集。弱水道長假冒眉間尺時,說得真是一點也不錯,真正瞭解司空無的,恐怕不是通明宮的弟子們,而是劍仙門,因為只有劍仙門會花這樣大的心力去分析司空無的招術,學習並破解司空無的武功,這是任何門派弟子都不敢對師門做的突破。陸寄風喃喃道:“弱水道長……劉瑛王爺……你倒底有什麼圖謀呢?唉!”那滿牆的武功,剖析盡了身體的運用之道,卻仍無法看透人心——will掃描破邪OCR、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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