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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青春做伴

    走進小區大門,且喜就看到蘇僉機的車停在自己樓下。今天是週末,下午又正是蘇僉機活躍的時間,估計是來找她出去玩的吧,前兩天還說發現了個小飯館,有那種自釀的甜酒,要帶且喜去試試呢。且喜走近,才發現,蘇僉機和喬維嶽兩個人站在車的裡側,剛剛被車攔到,所以沒看到。

    且喜感覺了以下氣氛,覺得不大尋常,兩個人是不是有什麼衝突,蘇僉機瞪著喬維嶽,喬維嶽只是盯牢地面,兩個人都不出聲。

    “出什麼事了麼?”且喜出聲,打斷他們。她也不想多事,但是兩個人擋在門前,她不可能迴避得了。

    “沒事。”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且喜狐疑地看了看他們,“沒事我上去了。”顯然,他們是認識的,且喜暗想,還是別跟著摻和了。都是極品,讓,他們自己廝殺,你死我活好了,不用她操心。

    “別走,我找你吃飯。”蘇僉機轉身繞到另一邊,上車。

    “好。”且喜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非喬維嶽莫屬。剛剛在回來的路上,她已經下了決心,要堅決從趙葦杭的生活中抽出來,而這個喬維嶽,就純是一個來下絆子的,不讓且喜全埋進去,似乎他不罷休。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麼多的閒心和熱情,專管別人家事。要不是確信他喜歡吳荻,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根本對趙葦杭有企圖,否則實在說不通。

    喬維嶽站在車邊,頭一直不曾抬起來。直到她們的車駛離,喬維嶽還是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不動。

    再看蘇僉機,剛剛倔強的神色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竟是止不住的淚水。她戴著墨鏡,且喜著能看到,淚水不斷地從她的臉上流下來。

    且喜輕聲說:“停在邊上吧。”她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蘇僉機還能否看清前面的路。

    蘇僉機一打舵,停靠在路邊。“對不起,不該拉你上車。”她不在乎地摘下墨鏡,露出已經哭得有些微腫的眼睛,抽出兩張紙巾,拭乾淚水。

    “你和喬維嶽很熟?”蘇僉機問且喜。

    “還好,他是我前夫的朋友。”

    “你前夫?”蘇僉機擤了下鼻子,前後聯繫起來想了一下,“趙葦杭?!”

    “你認識?”這下換且喜驚訝了。

    “他的車和我的是一起買的,你說我認不認識他。”

    且喜後知後覺的點頭,“怪不得你們的車一樣。”

    “當然,表面上看,和其他的寶來沒區別,可實際上,裡面全部改裝過,一開,就能感覺到差別。我們的車是一起改裝的,可以說是獨此一雙,別無分號。”談到車,蘇僉機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可見她多寶貝她的車了。“你眼力好,竟然能看出來一樣。”

    且喜看看她,看看車,又看向車外的車流,說實話,凡是和趙葦杭一樣的寶來,她都要多看兩眼的,沒覺得他們倆的有啥與眾不同。“哦。”她職能似是而非地胡亂回答,的確是不懂,但還不想打擊到蘇僉機的興致,流淚的蘇僉機,太讓人覺得怪異。似乎蘇僉機就是該那種憤世嫉俗加上驚世駭俗的樣子,軟弱,和她的形象實在不符。

    “吳荻你也認識?”

    “恩,她是我們院的老師。”

    “她回來了?!”蘇僉機突然罵了句髒話,表示她的憤恨,“這個世界怎麼小成這樣!”

    “你也認識吳荻?”

    “不認識,那麼高貴的人,俺只配久仰大名,如雷貫耳。”蘇僉機忽然打開副駕駛座的抽屜,翻了半天,翻出一盒煙,捏住煙盒,倒出來一根點上,動作熟練而且帶著一點兒粗魯的味道。抽了兩口,才側頭看看且喜水:“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不良習慣一大堆,抽菸、喝酒、打架鬥毆、亡命颮車,除了不偷不搶,不沾毒,一個徹頭徹尾的壞分子,小太妹。”

    “當然,他們也一樣沒多高尚就是了。只是他們出來瘋的時候,我還小而已,錯過去了。”

    且喜沒做聲,現在的蘇僉機,跟她熟悉的蘇僉機一樣但也不一樣。拿她自己當個破罐子似的,非得摔出來,一地碎片,圖的就是那個響,那份痛快。

    “顧且喜,知道我的車,我的房子,都是怎麼來的?”蘇僉機又狠狠地抽了口煙,吐出來,煙霧模糊了她的面容,讓且喜看不到她的表情,“陪喬維嶽睡來的,就是你認識的那個喬維嶽,就是剛剛那個人,就是他。”

    且喜奪過蘇僉機手上的煙,掐滅。蘇僉機的手一直在抖,隨時都有可能捏不住,把煙掉下去似的。

    蘇僉機攤開手,她也不是有多大的煙癮,只是想在說話的時候,拿著點什麼罷了。

    且喜拍拍她的手,“僉機,不是愉快的回憶,就不要回想。”

    “談不上愉快與否,在別人的眼裡,就是銀貨兩訖的買賣罷了,這個別人,包括我的父母,包括喬維嶽自己。現在,連我自己都相信,那的確是樁買賣,而且,還是我大賺了一筆的買賣。”

    且喜不知道當年的事情究竟怎樣,但以她的感覺,蘇僉機是那種很有靈氣的人,只是人比較桀驁不馴,可絕對不是什麼真正的壞分子。她罵人不需要帶髒字、諷刺挖苦可以隨意引經據典,這樣的她,哪裡需要為了錢委身於人。“別隨便貶低自己,你就值一套房子、一輛車啊!要真是如此,喬維嶽也是有點兒小家子氣啊,瞧不起他。”

    “你說我值多少?”

    “你自己心裡有個衡量的尺度吧,高低還不是看對方是誰,價值也不是用錢能換算的。”

    “顧且喜,你真天真,把我想得太好了。我跟喬維嶽,就是為了錢。”

    蘇僉機這次沒再抽菸,她拿了瓶礦泉水,潤了潤嗓子,開始講她和喬維嶽之間的事。且喜的善意,讓她有很想說點兒什麼的衝動。

    原來,蘇僉機從小就特別聰明,上了高中以後,學習對她來說就是小菜一碟,隨便考考都是第一,讓她覺得索然無味。後來,她迎來了叛逆期,特別是對好學生形象的叛逆。這種對於自我的否定,讓她接觸到從未接觸過的領域、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各種挑釁和挑戰。她不但在學習上獨佔鰲頭,也是學校的地下霸主,而後者,是她實打實地領人打出來的,掌握打架的技巧,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事。誰要來他們學校叫囂,絕對過不了她這一關。所以,很快她就有了她的名號,很響亮——無敵,這個稱號在那一帶都小有名氣,不過也的確所向披靡。

    當然,她也成了最讓老師頭疼,也讓家長傷心的典型。考試第一個交卷,考完試帶頭在操場上抽菸、燒書、遲到、早退、夜不歸宿,除了成績好,一無是處。可是正是她的成績。讓學校能夠無限包容她,畢竟升學率就是學校的生命線啊。可是,她的父母卻不那麼諒解,他們不理解好好的孩子怎麼就變成這樣。他們甚至在假期強行把她送去那種類似訓練營的學校,要糾正他的行為偏差。經歷了那個假期,她不理會那裡的老師,降伏了那裡所有的孩子。

    從此,她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再沒回過家。她並不是像有的孩子,對父母不理解,甚至有恨意。她只是知道,他們是彼此都失望了,這種失望,怎麼也彌合不了,還不如索性放棄。那年,她已經高三,不再混幫派,不參加任何爭鬥,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賺錢,她要供自己讀大學。

    可是,什麼是江湖,江湖就是身不由己。蘇僉機雖然混的時候也沒得罪過太硬的角色,可她的名頭太大,太過傳奇,聲名都是負累。從未考過第二的老大,無敵的霸主,成為眾人急於砍倒的旗幟,揚名立萬就靠征服她了。明裡,有的人是垂涎第一定的位置;暗裡,一樣有人虎視眈眈地想籠絡她或者摞倒她。給她點兒顏色,能修理到她,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戰績了。

    蘇僉機和喬維嶽的相識,就是在這種非常時期。

    當時,喬維嶽剛大學畢業,吳荻去了德國。他很想陪趙葦杭買醉,喝多了,就可以把那些擋在面具下,埋在心裡的那點兒心思吐出去,吐出去也就痛快了。可是,趙葦杭偏偏不肯,反倒滴酒不沾了,過著嚴格自律的生活,生生地把人憋在那裡,動彈不得。

    喬維嶽對自己的要求是,一切都要合情合理,沒有趙葦杭這個名正言順的渠道去宣洩,他就一直忍著。有一天,他晚上開車在街上晃,看到人行道上一群男生拎著棍棒在追一個女生,他想也沒想,何況他正需要。

    很快,他就被團團圍住,赤手空拳,又以寡敵眾,人他的拳腳多麼了得,也很快處於下風,不可能扭轉劣勢。他一邊疲於應付,一邊期望那個女生快點兒報警,舒展一下筋骨和傷筋動骨可完全是兩個概念。可是,直到他被徹底打倒,都沒盼來救命的警笛聲。有生以來第一次逞匹夫之勇,就讓他狠狠地受了一次教訓。所幸,這幫人也不想和他多糾纏,見他倒地不起,似乎也有點兒慌了,“快走吧,追無敵要緊。”喬維嶽恍惚聽到有人說。

    一會兒的功夫,這群人就跑得一乾二淨。喬維嶽趴在地上,尋自己開心,似乎這幫孩子不是職業混混,竟然放過已經打倒在地上的肥羊。

    忽然,喬維嶽覺得有人踢了踢他,“還活著嗎?”一個女聲傳過來,沙沙的,不悅耳,但卻也不難聽。

    “活著就快點兒起來。”這次,她不只是說說,還上來想揪起他。喬維嶽順著那隻很骨感,但十分沉穩有力的手看上去,是一個打扮得很時尚的漂亮女孩,看身影,應該是剛剛被追的那個。她的打扮,無可挑剔的精緻漂亮,但又太過漂亮了,反而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真實面目。

    “吳荻?”喬維嶽在她的拉扯下,總算站起身。

    蘇僉機有點兒疑惑,他認識她?點點頭,算是回答。“沒事就快走吧。”瞟了他一眼,不屑的樣子分明在說,年紀一把,沒本事還逞什麼英雄。

    所謂的江湖義氣,在蘇僉機這裡是一點也不成立的,沒有和誰稱兄道弟,誰叫她老大,她也沒應過。她混歸混,但也都是獨來獨往,單打獨鬥。往日追隨她的人,也都是自發自願,她從不主動聯繫,決心隱退之後,就更加不理這些在她看來的瑣事。說到底,她是恣意了一把青春,只不過區別在於別的女孩比如早戀那類比較常規的出格,蘇僉機的青春,和她的人一樣,只有特立獨行的標誌。

    見她鬆手就要走掉,喬維嶽沒來得及去想她怎麼不識好歹,連句謝謝都吝嗇,只是忙抓住她,“會開車嗎?”

    “當然。”

    “送我去醫院。”鬼使神差,喬維嶽就是想留下她。他很想認識一下,這個完全不一樣的“吳荻”,面對那麼多人的棍棒,不報警,不慌亂,竟然還敢折返回來的“吳荻”,倒底是什麼樣子。他無聊,他好奇。

    儘管蘇僉機什麼都不放在眼裡,拒人千里,但畢竟年紀小,年長她很多歲的喬維嶽既然決定要結交她,就註定了兩個人的糾葛。何況,喬維嶽是個真小人,他對誰好,都是要回報的。在蘇僉機面前,更是毫不掩飾這一點,盤算撥得猴精。可蘇僉機就是吃他這套,你來我往,互不虧欠,正應了君子之交的那個意境。所以,喬維嶽在蘇僉機高三時竟然很榮幸的成為她唯一的朋友。

    知道此無敵非彼吳荻,已經是認識很久之後的事情了,因為他們北來也沒有稱呼彼此姓名的習慣,都是哎、喂的亂喊。私下想起,蘇僉機稱喬維嶽為裘千仞,取他中看不中用,繡花枕頭之意;喬維嶽稱她為李莫愁,服她目空一切的囂張和毫無顧忌的狠辣,尤其是對他。

    高考填報志願,蘇僉機自然是責無旁貸的一順水兒的一流學府,學校培養她,包容她這麼多年,還不是為了要她高考奪魁,給學校爭光。喬維嶽無意間看到了她的志願表,這才搞清楚,“無敵”的所為何來。蘇僉機也在此時,知道了吳荻這個名字,知道了和這個名字相關的喬維嶽的那點心思。

    不知道為什麼,從那時起,蘇僉機就特別討厭別人再喊她“無敵”,叫一次扁一次,背地裡叫,讓她知道,也會照扁不誤。當然,總共也不會要她出手幾次,威懾的力量是無窮大的。

    再之後,是高考,然後她很順利成章的做了省狀元,考上B大。

    父母在她考上大學之後,聯繫過她,試圖緩和關係。她記得當時她回答,自己不能保證以後不給他們丟人,所以,不想多此一舉。她不想再做父母的面子,儘管只要她想,就能做個挺風光的面子;她只想,做例子,好賴都能被貼身暖著。他們躲開她的冷言冷語,只是充滿感情的一再讓她回家。蘇僉機最後還是回去了,她怎麼會不知道,父母多盼望她有光耀門楣的這一天。一個錄取通知書,就像是頒發給他們的資格證書,證明他們為人父母,成就非凡。

    對外,父母似乎聲稱她一直住校,來往的親戚朋友,知道的不知道的,也沒誰真的去窮根究底。考上B大,就擁有了一切豁免權,形象完全正面而高大。甚至,還有人肯高價請她去做報告。蘇僉機只說了兩個字,不去。現在回頭看高中,她自己都覺得荒唐。還好,沒真的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不管坊間的傳言幾何,值得大書特書的,還是好事居多。

    蘇僉機在B大的第一年,上課、泡在圖書館看書,是她最主要的活動。蘇僉機不想再耍聰明,也不想再出風頭,努力的普通一點,是她的目標。

    喬維嶽在蘇僉機回家以後,兩個人就漸漸的斷了聯繫。一方面,喬維嶽也失了興趣,並不重名的蘇僉機,對他而言,就沒有執著的必要,儘管當初也無非是一時興起罷了。另一方面,蘇僉機自己也恨不得不認識喬維嶽。她骨子裡自視甚高,甚至都奇怪,自己這麼出位的個性,也會被人拉去當替身!兩人人都有意疏遠,自然這段友情就不了了之了。

    第二年,喬維嶽被借調到外交部。一次外交部發言人應要到B大做報告,喬維嶽負責先期聯絡準備工作,與同樣負責此事的蘇僉機又相見,此事兩人又是另外一種心境。他鄉遇故知。兩個人以成年人的身份再次見面,很快就有了成年友人之間的曖昧牽繫。這部分,就是且喜自己臆測的了。因為蘇僉機只說到他們重逢,就沒再說下去。

    “且喜,”蘇僉機拿著手中的空瓶子,對著外面的豔陽,“這是什麼?”

    “空瓶子?”且喜沒有底氣的回答。不是要她回答塑料瓶的原材料的化學名稱吧,她對這個可真是完全沒有記憶,這麼專業的對話,似乎配合不了。

    蘇僉機把瓶子放下來,“是太陽,中間隔著什麼,你就只會看到什麼了。”

    且喜拿起瓶子,對著太陽,眼前都是模糊的一片光亮,怎麼會看得出那是太陽。

    “太陽就在那個方向,即使你看不到,也要相信,只是被東西擋住了,太陽的確是在那裡。縱使是夜晚,它依然在那裡。”蘇僉機抬起頭,看且喜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我就是那瓶水,喝光了,沒什麼用處,就再也擋不住他心中的太陽,一切甜蜜,都是幻象。”

    且喜拿著瓶子,坐在那裡,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卻說不出來。“你覺得吳荻是太陽?”

    蘇僉機搖搖頭,“太陽是他心中的理想。”感情的事情,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還不是自己太過執著,真以為自己所向披靡,沒有徵服不了的高山呢。承認失敗,接受失敗,才是她生活中最最艱難的過程。

    “哦”且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總不能不說話,“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啊?”雖然認識了很久,但都在聊一些瑣事,只是玩伴罷了,沒觸及過這麼實際的問題。

    “開個小店,自己當老闆。”

    “好可惜啊,你學習這麼厲害。”

    “這有什麼好可惜的,會考試罷了,能有多了不起。我擋不了科學家,也對於成就大事沒興趣。唯一的目標失去了,怎麼討生活有什麼關係。”蘇僉機把喬維嶽當作自己目標的起點,至於重點是哪裡,她也不清楚。

    “你父母又要失望了吧。”

    “我畢業回來,和喬維嶽住在一起以後,就沒來住了。指著我鼻子罵我下賤,說我就貪圖享樂。讓我不要再管他們了,他們不稀罕用我的髒錢為他們呢養老送終。”

    且喜這才明白,嫌車髒那句話的由來,可見,蘇僉機的心底還是在意的。不論父母多不理解,對她的評價是多麼的富賣弄,也只能用恨鐵不成鋼去釋讀他們的心情,彼此,終是千頭萬緒,割不斷聯繫。

    “我們去喝酒吧,去喝那種甜甜的酒。”

    蘇僉機沒說話,只是發動車子。結實顧且喜,是被她眼中那種悲哀的神色所打動。她自己也無助過,結果收到的只是最該親近的人的指責和事後諸葛般的挖苦。小時候,他一直相信,父母深愛他,以她為榮。但是從高中開始,她就越來越不相信這一點。

    蘇僉機已經沒了年少時的鋒芒,她在自己身上意識到,肯給別人糾正偏差的機會,那才是大愛。雖然這樣想,但真正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那天,小小杯盞中的甜膩的米酒,也喝得她們兩個醉意醺醺。出租車進不了小區,她們只好互相攜著,喊著笑著向小區裡面走。

    “蘇僉機,明天咱們還去喝!這家的酒,味道真是好!”且喜鬆開蘇僉機,模仿巴蕾中的跳躍動作,向前跳了兩步,然後回身,向蘇僉機彎身一拜。這個動作純屬現學現賣,最近學生排練舞蹈,她跟著看得多了,也有樣學樣。

    蘇僉機站在那裡,先是被且喜逗笑,半晌,她有些失神,幽幽地讀出白居易的詩句:“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

    且喜跑過來,“別那麼淒涼,根本不應現在豪邁的景緻嘛!”

    “哪有什麼豪邁的景緻?”蘇僉機茫然四顧。

    “哦,不對,”且喜擺擺手,“我說錯了,是豪邁的興致。”是啊,雖然恩斷義絕,雖然形單影隻,但如果有人陪伴,還要這麼自憐,那就真是沒救了。“你那句不好,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做伴好還鄉。我們還年輕,大把大把的時間,大撥大撥的男人,有什麼可愁的!”最後的幾句,且喜是好大聲地喊出來的。

    “說得好!”蘇僉機上去拉住且喜的手,兩個人一起向裡面跑去。她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小區門口,停著的那輛車,車上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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