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秀道:“對她若能一次試驗,就判出是否身具武功,那她也不會劫鏢了。”
譚家奇道:“你是說水盈盈已練到武功不著皮相之境了嗎?”
田文秀道:“此女深藏不露,本來咱們實難瞧得出來,但是她那玩世不恭的態度,卻又露出了些許破綻。”
譚家奇道:“在下心中有一件疑難之事,百思難解。”
田文秀道:“什麼疑難?”
譚家奇道:“練武之人,最難掩飾的那目中神光,但那水盈盈卻是一點也瞧也不出來,以她年紀而論,縱然是得良師傳授,也難練到眼神內斂的至高境界。”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這點,倒有點難以解釋,也許她別走蹊徑,武功路數和一般不同。”
譚家奇道:“兄弟大膽設想,在那水盈盈身後,另有一個主持大局的人,那水盈盈只不過是一個受人驅使的弱女子。”
田文秀微微一笑,道:“此說並非是絕無可能,但據兄弟歡察,她卓傲不馴的神態語氣,又不似為人所能利用的人。”兩人談話之間,已到了連雲客棧。”
譚家奇輕輕咳一聲,道:“店家。”
店小二正在打盹,聽得叫聲,趕忙睜開雙目,道:“大爺,你住店。”
田文秀突然一欺步,搶到譚家奇的面前,低聲說道:“櫃上有人嗎?”
店小二揉揉眼睛,仔細打量了田文秀一眼道:“你找哪一個?”
田文秀道:“你櫃上可交代過你什麼事?”
店小二點點頭道:“交代過了,說是有一位姓田……”她似是自知失言,趕忙住口不說。
田文秀道:“在下就是姓田,快帶我們去見櫃上。”
只見櫃檯之上,果然坐廠一個長袍中年人,高燃著一支火燭,正在燈下看帳。田文秀搶在那店小二前面,道:“我找趙大爺。”
那長袍中年打量了田文秀一眼,道:“貴姓?”
田文秀道:“田。”
長袍中年對店小二揮手,道:“掩上棧門,今晚上不再接客。”
那長袍中年,支走了店小二,迅快地收了帳,道:“田大爺這裡請。”隨手打開櫃檯上的木門。”
田文秀側身而過,道:“怎麼走?”
原來那木臺開的小室,只不過八尺方圓,除了一張木案之外,幾乎沒有轉身的餘地,那長袍中年掀開掛在壁間的一副字畫,隨手在壁間一按,呀然一聲,啟開一扇小門。
譚家奇心中一動,暗道:“原來這客棧之中,也有密室。”
田文秀身子一側當先而人,譚家奇緊隨在田文秀的身後,那長袍中年卻未隨入,按動機關,閉上小門,緩緩放下字畫,吹熄火燭,打了一個呵欠,自回房中而去。
就在那長袍中年走後不久,敞廳一角暗處,突然飛起來一條人影,縱身躍落在櫃檯木案上,掀開字畫,找出機關,打開那暗門瞧瞧,重又關上暗門放好字畫,一縮身,躲進臺角木桌下面。
且說田文秀、譚有奇進得那暗門之後,轉了兩個彎子,景物突然一變,只見一座小巧的廳房,裡面燭光輝煌,趙天霄、章寶元、石一山。王子方,早已在小廳中等候,但那王夫人卻未在場,想是已為那趙堡主留在趙家堡中。
室中還有三張軟榻,每張軟榻上,都躺著一個人。
田文秀步人小廳,抱拳對趙天霄一禮,道:“老前輩可曾由傷勢上瞧出什麼?”
趙天霄道:“是田世兄嗎?好巧妙的易容術,你如不說話,加我也瞧不出來了。”
田文秀道:“這是容藥物乃丐幫隴、秦、晉三省總分舵主相贈……”目光一轉,接著道:“怎麼?仍未找到那金長老嗎?”
章寶元道:“那老叫化可惡得很,趙大哥連派四騎快馬邀請,都遭不在的回絕,昔年玄德也不過三顧茅蘆,這個臭叫化子,四次還請不到。”
田文秀緩緩說道:“也許他真的有事。”
趙天霄接道:“你們到雨花臺,可找出一點線索嗎?”
田文秀肅然說道:“那水盈盈果非一位普通的妓女,但卻無法確定,她和這次劫鏢事,是否有關。”他微微一頓,接道:“這三人傷勢如何,可查出是哪路武功所傷?”
趙天霄道:“說來慚愧得很,我瞧了許久,仍然無法確定是何等武功所傷,像是武當派的綿掌,但又像少林門內的小天星內家掌力,但仔細看去,卻都不是,比較相近的,該是那流傳武林的竹葉手。”
田文秀道:“目下三人的情形如何?”
趙天霄道:“昏迷不醒,氣息微弱,但體內元氣未見大損,距離死亡,還有一段遙遠之期。”
田文秀道:“晚輩可以瞧瞧他們的傷勢嗎?”
王子方接道:“田少堡主儘管請看。”
田文秀抬目望了王子方一眼,道:“這位是貴局中的鏢頭嗎?”
王子方道:“不錯。”
田文秀道:“他練的是剛猛一路武功。”
王子方點點頭道:“他練鐵布衫橫練氣功,膂力過人。”
田文秀道:“他用的什麼兵刃?”
王子方道:“二十八斤熟銅棍。”
田文秀仔細瞧去,只見那大漢頂門之上,隱隱泛起一片淡紫,“頗似武當派綿掌所傷,只是綿掌不曾留下紫色痕跡。”
趙天霄讚道:“世兄目力過人,判斷中肯,和我所見略同。”
田文秀走到第三具軟榻之旁,只見榻上仰臥著一個四旬左右的大漢,此人臉色黝黑,其傷在右後肩上,掌良宛然,呈鐵青色,不禁皺眉頭,道:“這不是少林小天星內家掌力,據在下所知小天星內家掌力,如到火候,隔肌膚可以摧骨斷筋,此掌除掌痕之外,後肩處筋骨未見傷損。”
趙天霄道:“正因如此,頗似傳言中的竹葉手掌力所傷。”
田文秀道:“竹葉手傷人如何,晚輩未曾聞及,不敢妄加評斷,但從三人傷勢上,可以總結出一個輪廓,那就是這三人傷勢,是用三種不同的武功所傷。”
趙天霄嘆道:“既然無法從傷勢上判出對方路道,看來只有從水盈盈身上下手了!”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晚輩亦曾大費口舌,想從水盈盈兩侍婢碧桃、紅杏身上探出兩位鏢頭是否到過那雨花臺去,哪知二婢口風奇緊,答非所問,盡談些風月情……”
他臉色突然間轉為得十分嚴肅,目光緩緩由室中群豪臉上掃過,肅然說道:“不論那水盈盈掩飾的如何巧妙,但她那玩世不恭的性格,和一股孤傲之氣,露出不少破旋,綜我所見,這水盈盈實是武林中人,隱身風塵,息留長安,必有所圖,但卻無法斷言她和這次劫鏢有關。”
章寶元接口說道:“趙大哥領袖西北武林,素以仁義當先,恢宏大量,容讓不居,連那擁有最眾,號稱武林第一大幫的丐幫,都對他敬重有加。水盈何許人物?竟敢這等蔑視大哥,少堡主既有所見,咱們何不單刀直人,找上那雨花臺去,當面問個明白……”
她說得慷慨激昂之際,突見寒芒一閃,直飛廳,拍的一聲,釘在壁上。
事出意外,群豪都不禁為之一怔。田文秀首先發難,右掌護胸,雙臂一晃,疾如離弦彎箭一般,穿出大廳。譚家奇、石一山,緊隨著追了出去。
趙天霄面色鐵青,眉宇間隱隱泛起一股怒意,但他究竟是一方豪雄的領袖人物,儘管忿怒填胸,但舉動之間仍是不慌不忙,緩緩舉起右手,拔下釘在壁面的一口柳葉飛刀。
燈光下,只見那薄薄的飛刀上泛起一片藍汪汪的顏色,一望之下,即知是絕毒之物。
刀尾上夾著一件封口密函,上面寫道:趙堡主天霄、田少堡主文秀會拆,一行草書。
那信封之上,既然寫明瞭兩人會拆,趙天霄自是不好獨拆,隨手把密函放置案上,就燈光之下,反覆查看那支飛刀。
大約過了盞茶工夫,田文秀、石一山、譚家奇齊齊步回大廳。
章寶元道:“少堡主,可曾查出一點痕跡嗎?”
田文秀道:“來人輕功不弱,心細異常,竟未留下一點痕跡。”
趙天霄緩緩放下手中飛刀,說道:“世兄,請瞧瞧那封函件中寫的什麼?”
田文秀隨手拆開函封抽出一張素箋,石一山卻藉機探首望去,只見那素箋上寫道:
“字諭趙、田二堡……”
只看了一句話,石一山已氣得怒聲叫道:“這小子好大的口氣。”轉過臉去,不再瞧看。
田文秀極快的看完素箋,神色莊肅地望著趙天霄,說道:“老前輩可要過目。”
趙天霄道:“不用看了,有勞世兄講給我聽聽吧。”
田文秀略一沉吟,道:“那函中大意是說,不要老前輩和晚輩多管閒事……”
趙天霄冷笑一聲,道:“那信中可有署名?”
田文秀道:“落款處畫了一個太極圖。”
趙天霄道:“還有什麼?”
田文秀道:“函中有四句警語。”
趙天霄道:“說的什麼?”
田文秀猶豫了一陣說道:“上穹碧落下黃泉,盡在太極兩儀問,一方雄主非易得,何苦惹火自焚身。”
趙天霄冷笑一聲道:“他們倒還是很看得起我。”
田文秀道:“那素箋之上,雖是寫的草書,但娟秀有餘,蒼勁不夠,晚輩斗膽論判,是出於女子手筆。”
王子方一直在旁側靜聽,此刻,突然插口說道:“趙堡主、田少堡主的盛情,兄弟是感激不盡,事已至此,在下想來想去,實不敢再拖諸位下水,那人既是有意和我王某為難,說不得我王某隻好恁藉掌中一把金刀,袋內三十六支神芒,和他周旋,一決生死。
趙堡主和田少堡主也不必要為老朽之事奔走,請各自回府去,我王某人一樣是永銘肺腑,傳諸後世,不忘幾位大德。”說完,深深一個長揖。
趙天霄抱拳還了一禮,哈哈大笑,道:“王見這話說到哪裡去了,退一步說,那隱身幕後之人,已然向兄弟正面挑戰了,就是不為你那暗鏢,兄弟也得和他分不勝敗出來,王兄不用再說這樣無謂之言了。”
王子方嘆息一聲,道:“好!不過在下有一個小小請求,萬望堡主賜允。”
趙天霄道:“王兄請說。”
王子方道:“兄弟方寸早亂,這運籌帷幄,行策用度謀,還得勞請費神,但要拼命廝殺之事,讓我王子方帶著鏢局中人走在前面。”
趙天霄道:“一句話,只要確有惡殺之證,勞請王兄出馬就是……”目光一轉,望著田文秀,接道:“田世兄,你是不疑這封密函,是那水盈盈寫的嗎?”
田文秀道:“晚輩只說是出於女人手筆。”
趙天霄道:“好!我一生做事,從未有過輕舉妄動之舉,今日形勢迫人,咱們寧讓它做錯了,也不能坐待不動。”
田文秀道:“老前輩可是想去抓那水盈盈來?”
趙天霄道:“不錯,眼下只有這一條線索可循,如那水盈盈確是武林人物,就算未動王兄這趟暗鏢,也未免太過藐視我趙某。
田文秀、章寶元等眼看趙天霄怒形種色,都不敢再多接口。
趙天霄凝目沉吟了一陣,突然回過頭去,沉聲說道:“二弟、三弟,你們去一趟雨花臺,把水盈盈和桃杏二婢請來。”田文秀似想接口,但卻欲言又止。
章寶元回顧了田文秀一眼,道:“那要有勞田世兄了。”
田文秀皺皺眉頭,道:“這個,在下是義不容辭,”
石一山道:“說走就走,咱們即動身如何?”
趙天霄似是突然又改變了主意,說道:“且慢,三弟請陪著王總鏢頭留在此地,小兄親自去雨花臺走走。”
田文秀道:“老前輩如若決定今夜發動,最好是請那位譚兄一起同行。”
趙天霄點頭說道:“我也有此心意,不知譚兄意下如何?”
譚家奇道:“在下是悉恁趙堡主的吩咐。”
趙天霄道:“好,好們就此動身。”當先往外行去。
田文秀、章寶元、譚家奇緊隨趙天霄身後,離開了連去客棧,奔向雨花臺。
這時,天色已然三更左右,夜已朦朧,路上不見行人。
田文秀當先而行,他似十分熟悉地形,帶著幾個人繞了幾條大街,轉人了一條僻靜的小巷中,遙指前面一堵磚牆,低聲說道:“這就是那雨花臺後院,水盈盈就住在這後院中一座精舍中……”趙天霄突然舉手一揮,當先隱人暗影之中。
田文秀、趙天霄、章寶元分別隱藏於兩側壁間暗影中。
抬頭只見一條人影,由那灰色磚牆內飛躍而起,借那磚牆一接力,躍飛到對面一座屋面之上。趙天霄估計那距離,至少在兩丈以心,心中暗道:“這人輕功不弱。”
只見那條人影伏身在屋脊上,等候片刻,又陡然長身而起,越屋而去。
章寶元低聲對趙天宵道:“大哥,看將起來,這水盈盈果然是武林中人了。”
趙天霄神色凝重,微一點頭,當先縱身而起。
就在他身子縱起的同時,那灰色磚牆之內,又飛起一條人影。
這時兩人相距不過七八尺遠,彼此再也無法閃避。
兩人似是都未料到,隱蔽已來不及,各自一沉丹田真氣,急急落下身子。
趙天霄腳落實地,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如若放任此人逃去,必然要通知水盈盈,事已至此,只有殺之滅口,或是生擒拷問,或可逼出一些內情。”
心念一轉,雙足微一加力,重又躍起,撲回那人影下落之處。
哪知對方竟然也是一般心意,也跟著飛身而起,撲回趙天霄停身之處。
趙天霄右手一揮,發出了一掌。
對方也同時劈出一拳,只聽那人影低聲說道:“趙堡主嗎?”急急收回拳勢。
趙天霄聽那口音很熟,也急急挫腕收掌。
但雙方發掌太過迅速,掌勢去勢急速異常,一時要想收回,大是不易,拳掌餘力,仍然撞了一起。人影一錯,齊齊落在那灰色磚牆之上。
趙天霄道:“金兄嗎?”
那人影低聲應道:“正是老叫化子,此地不是談話之地,這邊來吧!”一縱身,落人了牆外暗影之中。
趙天霄已從對方口音中聽出正是自己久尋不著的丐幫長它分舵金長老,立時一飄追了過去。
那人影舉手一揮,取下頭上的黑帽,右手在肩上一拉,脫下了一件黑色長衫,露出了一頭蓬亂的短髮。和一件灰色百結大褂,低聲說:老叫化為了要探一件隱秘,不得不這般改裝一下。”
趙天霄道:“可是為了水盈盈嗎?”
金長老道:“不錯,趙堡主大駕親臨,難道也是為了那水盈盈?”那水盈盈寫的嗎?’”
田文秀道:“晚輩只說是出於女人手筆。”
趙天霄道:“好!我一生做事,從未有過輕舉妄動之舉,今日形勢迫人,咱們寧讓它做錯了,也不能坐待不動。”
田文秀道:“老前輩可是想去抓那水盈盈來?”
趙天霄道:“不錯,眼下只有這一條線索可循,如那水盈盈確是武林人物,就算未動王兄這趟暗縹,也未免太過藐視我趙某。
田文秀、章寶元等眼看趙天霄怒形灰色,都不敢再多接口。
趙天霄凝目沉吟了一陣,突然回過頭去,沉聲說道:“二弟、三弟,你們去一趟雨花臺,把水盈盈和桃杏二婢請來。”田文秀似想接口,但卻欲言又止。
章寶元回顧了田文秀一眼,道:“那要有勞田世兄了。”
田文秀皺皺眉頭,道:“這個,在下是義不容辭,”
石一山道:“說走就走,咱們即動身如何?”
趙天霄似是突然又改變了主意,說道:“且慢,三弟請陪著王總縹頭留在此地,小兄親自去雨花臺走走。”
田文秀道:“老前輩如若決定今夜發動,最好是請那位譚兄一起同行。”
趙天霄點頭說道:“我也有此心意,不知譚兄意下如何?”
譚家奇道:“在下是悉恁趙堡主的吩咐。”
趙天霄道:“好,好們就此動身。”當先往外行去。
田文秀、章寶元、譚家奇緊隨趙天霄身後,離開了連去客棧,奔向雨花臺。
這時,天色已然三更左右,夜已源隴,路上不見行人。
田文秀當先而行,他似十分熟悉地形,帶著幾個人繞了幾條大街,轉入了一條僻靜的小巷中,遙指前面一堵磚牆,低聲說道:“這就是那雨花臺後院,水盈盈就住在這後院中一座精舍中……”趙天霄突然舉手一揮,當先隱人暗影之中。
田文秀、趙天霄、章寶元分別隱藏於兩側壁間暗影中。
抬頭只見一條人影,由那灰色磚牆內飛躍而起,借那磚牆一接力,躍飛到對面一座屋面之上。趙天霄估計那距離,至少在兩丈以心,心中暗道:“這人輕功不弱c”
只見那條人影伏身在屋脊上,等候片刻,又陡然長身而起,越屋而去。
章寶元低聲對趙天宵道:“大哥,看將起來,這水盈盈果然是武林中人了。”
趙天霄神色凝重,微一點頭,當先縱身而起。
就在他身子縱起的同時,那灰色磚牆之內,又飛起一條人影。
這時兩人相距不過七八尺遠,彼此再也無法閃避c兩人似是都未料到,隱蔽已來不及,各自一沉丹田真氣,急急落下身子。
趙天霄腳落實地,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如若放任此人逃去,必然要通知水盈盈,事已至此,只有殺之滅口,或是生擒拷問,或可逼出一些內情。”
心念一轉,雙足微一加力,重又躍起,撲回那人影下落之處。
哪知對方竟然也是一般心意,也跟著飛身而起,撲回趙天霄停身之處。
趙天霄右手一揮,發出了一掌。
對方也同時劈出一拳,只聽那人影低聲說道:“趙堡主嗎?”急急收回拳勢。
趙天霄聽那口音很熟,也急急挫腕收掌。
但雙方發掌太過迅速,掌勢去勢急速異常,一時要想收回,大是不易,拳掌餘力,仍然撞了一起。人影一錯,齊齊落在那灰色磚牆之上。
趙天霄道:“金兄嗎?”
那人影低聲應道:“正是老叫化子,此地不是談話之地,這邊來吧!”一縱身,落入了牆外暗影之中。
趙天霄已從對方口音中聽出正是自己久尋不著的丐幫長它分舵全長老,立時一飄追了過去。
那人影舉手一揮,取下頭上的黑帽,右手在肩上一拉,脫下了一件黑色長衫,露出了一頭蓬亂的短髮。和一件灰色百結大褂,低產說:老叫化為了要探一件隱秘,不得不這般改裝一下。”
趙天霄道:“可是為了水盈盈嗎?”
金長老道:“不錯,趙堡主大駕親臨,難道也是為了那水盈盈/’趙天霄道:“不錯,為了鎮遠鏢局一趟遭劫的暗鏢……”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金兄注意這水盈盈很久了嗎?”
金長老道:“不久,最近五六天的事。”
這時,田文秀、章寶元、譚家奇全都走了過來。團團把金長老圍在中間。
那田文秀仍然是青衣小帽的裝束,臉上塗著易容藥物,金長老目光一掠趙天霄和田文秀,欲言又止。
趙天霄指著譚家奇低聲說道:“這位是鎮遠鏢局中的譚鏢頭。”
譚家奇一抱拳道:“兄弟譚家奇。”
金長老還了一禮,道:“這位是……”
田文秀微微一笑,道:“道:“……”
金嘯川道:“喝,少堡主也出馬了。”
田文秀道:“趙老前輩的寵邀,晚輩豈敢推辭。”
趙天霄道:“金兄可曾探出一點蛛絲馬跡嗎?”
金嘯川沉吟了一陣,說道:“這個很難說了!”
章寶元急道:“老叫化子你吞吞吐吐,是何用心?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麼很難說了?”
金嘯川指按在嘴上,噓了一聲,道:“咱們不能打草驚蛇,跟著老叫化來吧!”當先帶路,放腿疾奔。
群豪都知丐幫眼線耳目,金嘯川這般小心翼翼,必有驚人消息,緊隨而行,放腿疾奔,一口氣跑出了二三里路,才放緩腳步,伸手指著前面一所高樓,說道:“請到老叫化臨時行宮中坐吧!”
趙天霄抬頭一看,笑道:“好啊!你幾時把魁星閣改作你們叫化居了。”
金嘯川道:“這地方還不錯吧!”當先大步登樓。趙天霄暗中留心,發覺愧星閣下的暗影中,隱藏著不少人,個個都是叫化子的裝束,金嘯川帶群豪穿過大殿,直登上三層頂樓。
頂樓上點燃著兩支火燭,室中景物清晰可見。
兩個四旬左右的叫化子,齊齊對趙天霄抱拳一禮,悄然退了出去。
章寶元急急說道:“老叫化子,現在可以說了吧!”
金嘯川道:“這魁星閣方圓五十丈內,都有守護之人,章兄嗓門再大一些,也不要緊……”哈哈一笑,接道:“趙堡主可是要找那水盈盈討還鎮遠鏢局的失鏢嗎?”
趙天霄道:“如若那暗鏢確是那水盈盈劫去,自然是要設法討回……”
金嘯川道:“如右不是那水盈盈劫走呢?”
趙天霄道:“她隱跡風塵,掩護身份,暗中指揮武林人物,在長安活動,心目中自是瞧不起我趙某人了,只此一事,也該找她討還一點公道。”
金嘯川沉吟了一陣,道:“趙堡主可是準備當面向那水盈盈質詢挑戰嗎?”
趙天霄道:“正是如此。”
章寶元道:“趙大哥領袖西北武林同道,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是堂堂正正,質詢那水盈盈了。”
金嘯川道:“如果那水盈盈不肯承認呢?”
章寶元道:“難道她是鋼筋鐵骨,不怕嚴刑迫供。”
金嘯川道:“但願那水盈盈的一切,都如幾位所料……”
田文秀道:“聽金舵主的口氣,似乎那水盈盈的作為還牽涉到貴幫頭上?”
趙天霄暗道一聲“慚愧!如是金嘯川只是發覺了水盈盈和長安武林中人物來往有關,暗中隱伏偵察,實是用不著調集丐幫中的弟子,在這‘魁星閣’上佈設了這樣一處神秘的所在,分明是調集了丐幫長安分舵的大部高手,集中於此,待命有所舉動,唉!此等情勢,自己早該瞧出來才是……”
只聽金嘯川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叫化一向是自負耳目靈敏,但對那水盈盈的來歷,卻始終查不明白……”目光緩緩由群豪臉上掠過,道:“老叫化接掌長安他舵一十二年,期間雖亦有著幾次小小風波,但均仗著趙堡主和諸位相助之力,得以平安渡過,想不到這一次地使老叫化一敗塗地,而束手無策……”
趙天霄和金嘯川相處數年之久,他一直歡顏常開,從未見過他長吁短嘆,十餘年來故態一變,任何人都覺出事非尋常,當下一皺眉頭道:“金兄,既然有了因難,何以不找兄弟去商量一下?”
金嘯川道:“如果有人和老叫化作對挑戰,老叫化自是要向你趙堡主請教,只是此事……”田文秀道:“金舵主如有難言之隱,那就不用說了。”
金嘯川長吁了一口氣,道:“咱們丐幫中規戒,老叫化主持長安分舵一十二年,能夠不出事故,即可調升到總舵中去,日後不難在丐幫中爭上一席之位,想不到就在老叫化限期滿前一年,遇上這等大事。”
趙天霄道:“究竟是什麼大事?乾脆說個明白,也許在下可為金兄略效微勞!”
金嘯川苦笑一下,道:“也許老叫化這次和諸位分手之後,日後再無會面之期,就算有洩幫中機密之嫌,那也管它不著了。”
起身行近壁角前面,伸手揭開一片灰色幕布。
只見一個五旬左右的灰衣老叫化子,直挺挺的躺在一座軟榻之上。
趙天霄肅然問道:“死了?”
金嘯川道:“除了一息猶存之外,全身僵硬,不食不言。”
趙天霄道:“和鎮遠鏢局兩位鏢師所受之傷一般模樣,定然是一個人乾的了!”
田文秀接口說:道:“在下有幾句冒昧之言,如是問得不當,金舵主不用回答就是。”
金嘯川道:“少堡主儘管請問。”
田文秀道:“這位受傷的丐幫兄弟,在貴幫中是何身份?”
金嘯川略一沉吟道:“總航中巡行長老,論身份還在老叫化之上。”
田文秀道:“武功如何?”
金嘯川道:“不在老叫化子之下。”
田文秀道:“丐幫名滿天下,實力壯大,但結仇亦多,這位巡行長老,不知是否遭人仇殺?”
金嘯川道:“如果是單純的仇殺,老叫化雖然免不了總舵的一頓毒罵,但情勢不至這般嚴重,眼下老叫化不但要丟了長安分舵舵主之位,而且……”
他黯然一嘆,接道:“縱然是總舵不肯撤去老叫化長安分舵的舵主之位,老叫化亦無顏再見幫中兄弟了!”
田文秀道:“他可是被人劫走了什麼?”
金嘯川道:“不錯,被人劫走了一支千年何首烏和兩顆雪蓮子。”
趙天霄吃一驚,道:“千年何首烏?”
金嘯川道:“不錯,此物乃敝幫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取得,由本幫中巡行長老,疾行傳遞,送回總舵,事先且有本幫中信命傳訊,令諭沿途各處分舵,盡出高手,保護疾行藥的巡行長老,想不到,卻在老叫化這長安分舵中出了岔子。”
田文秀道:“這個人似是專以劫物取珍貴之物,而且耳目靈敏,使人防不勝防。”
只聽那金嘯川接口說道:“那一支何首烏和兩顆雪蓮,不但是舉世難以求得之物,而且關係目下本幫中一位走火入魔的長老生死,此藥不能尋回,那位長老,勢難活命了。”息十年,仍未痊癒。終因傷勢太重,陷人走火入魔之境……”
趙天霄道:“那位長老,可是被稱為丐幫第一高手的無影神丐嶽剛嗎?”
金嘯川道:“不錯,正是此人。”
趙天霄輕輕嘆息一聲,道:“那無影神丐不但解救了貴幫一次大難,而且挽救了武林中一次浩劫,天下武林,誰不遵仰於他。”
金嘯川道:“唉!正因如此,才使老叫化慚愧欲死,這番不但使老叫化無顏見敝幫幫主,而且是無顏色偷生人世。”
田文秀道:“事已至此,金舵主也不用自責過深,眼下急要之事,是要如何找出那劫藥之人追回藥才是。”
金嘯川道:“老叫化已然同了長安分舵所有的弟子,明查暗訪,找遍了整個長安城,仍然找不出一點線索。”
田文秀接道:“金舵主,在下還有一句不當之言……”
金嘯川道:“少堡主不用客氣了,有話只管問吧!老叫化既然說了,自是言無不盡。”
田文秀道:“據聞貴幫中久負盛譽的三老之一獨眼神丐,已經到了長安,不知是真是假?”
金嘯川道:“不錯,少堡主耳目倒是靈敏得很。”
趙天霄道:“那獨眼神丐駕臨長安,可也是為了追查那失藥的下落?”
金嘯川點點頭道:“不敢相瞞諸位,敝幫中高手,已然分批湧進了長安來,連幫主的大駕,也可於近日之中趕到。”
趙天霄道:“這麼說來,一向平靜的西北武林道上,即將掀起滔天的風波了!”
金嘯川道:“這倒不會,老叫化接到幫主的令諭上說得明白,敝幫中高手的行動,力求隱秘,不得招搖,引起武林同道側目。”
趙天霄道:“金兄可已會見過那獨眼神丐嗎?”
金嘯川道:“沒有,老叫化曾率長安分舵中高手,迎出十里之外,但卻被他巧妙的避了開去,隨後就接到幫主令諭,囑咐行動求密,老叫化自是不便再找尋他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說來實是慚愧得很,目下這長安城中,究竟有敝幫中多少高手在此,連老叫化也不清楚……”話未說完,突聞一陣急促步履傳了過來。
金嘯川道:“臉色已變,霍然站起,冷冷喝道:“什麼人?”
他盡出丐幫長安分舵弟了,在這魁星閣四周佈下天羅地網,如若毫無驚兆的被人闖進來,那可是大傷顏面的事。只聽步履由急轉緩,到了室外,但卻不聞相應之聲。
這一來,連趙天霄等也不禁緊張起來,個個凝聚功力戒備。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丐幫弟子,緩緩走進門來。群豪同時鬆了口氣,心中卻是暗自奇道:“丐幫中的規戒,素來嚴謹,此人怎的這等放肆?”
金嘯川臉色一片肅冷,怒聲喝道:“你聽到本座的問話了嗎?”
進門的丐幫弟子已然進人室中,雙目圓睜,望著金嘯川道:“弟子已經聽到……”
一口鮮血,湧了出來,仰面倒在地上。
就在他倒地上的同時,舉起了右手,燭光下,只見他右手緊握著一封白簡。
這意外的變故,使那全場中人,都為之心神一震,驚愕之色,形露於外。
金嘯川一躍而起,伸手一把,抓住那丐幫弟子,探手一摸黯然嘆息一聲道:“他自己受傷甚重,不能言語,強自提一口真氣,勉強支撐行來,唉!他如不是為了要送來手中書簡,早些坐下調息,也許就不會死了。”
趙天霄道:“江湖上久傳丐幫弟子,個個視死如歸,豪氣干雲,今日一見,果是不錯。”金嘯川由那死去的弟子手中,取過白簡,只見上面寫道:丐幫長安分舵主收。
田文秀看他封簡上的字跡,和趙天霄收到的那一封一般模樣,不禁一皺眉頭,暗道:
“這麼看起來,那劫取鎮遠鏢局暗鏢,和劫取丐幫藥物之人,倒是同一個人了,最低限度,這兩封書信,是出自一人手筆。”
金嘯川打開封函,只見函上寫道:
“字諭金舵主收悉:
“貴幫中藥物,亦是取於他人之手,區區取於貴幫,實乃理所當然,風問貴幫為了此事,決心大動干戈,傾盡貴幫高手,誓必追回失物,獨眼老叫化率貴三五高手,已抵長安,黃幫主將親自賀監。”
“區區想不到為此一點藥物,竟引起了如許風波,連臺好戲,目迷五以,區區將拭目以觀,黃幫主如何取回失物?”下面未署名,卻畫了一個太極圖。
金嘯川看完書簡,呆在當地,半晌說不出話。
趙天霄輕輕咳了一聲,道:“金兄,那書簡說些什麼?”
金嘯川如夢初醒,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人對我們丐幫中的情形,反而比老叫化還要清楚了,唉!趙兄請看。”
趙大霄接過白箋,仔細看了一遍,臉色突然一變,嘆道:“這是我趙天霄有生以來,遇到的第一號強敵。”
金嘯川道:“老叫化一生中,不知經歷多少兇險,也遇過無數的挫敗,但卻從未心灰氣綏過,這一次,唉!老叫化是栽定了。”
趙天霄道:“世兄有何高見呢?”
田文秀道:“晚輩之意,咱們要反賓為主,以攻代守。”
金嘯川道:“不是老叫化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就賃人家在毫無驚兆之中,送上了這封秘函,而且使老叫化遍佈四周的人手,毫不知情……”
田文秀道:“金舵主說的不錯,不過情勢既已如此,咱們不能坐以待敵,目下只有水盈盈的行蹤可疑,何不對她下手。”
趙天霄道:“金兄幾日來,派有不少眼線,監視著那水盈盈的舉動,不知是否有所發現。”
金嘯川道:“老叫化唯一的發現,就是那水盈盈確和很多神秘的下林人物來往,老叫化亦曾派有幫中弟子追蹤那些武林物,但可惜的是,都被對方脫梢而去。”
田文秀訝然說道:“有這等事?”
金嘯川道:“不錯,出入於那水盈盈居處的武林人物,曾經三次和我們丐幫弟子照面,如若說他們仍是懵無所覺,那是叫人難信,但他們卻是明知故犯,來去之間,不肯稍隱行蹤,據老叫化的看法,有些時候,他們似是有意的暴出行蹤,似此等情形,豈不是有意的誘我們對那水盈盈下手嗎?”
田文秀長長吁一口氣,道:“如若金舵主說的沒錯,此事就更加複雜了,出入於水盈盈宿住這處的武林人物,誘咱們輕舉妄動,不外是兩個用心:一則是讓咱們找錯線索,師勞無功。二則是嫁禍於人,使我們章法自亂。”
金嘯川道:“老叫化還有一個看法。”
田文秀暗道:“這老叫化平日裡嘻嘻哈哈,裝瘋作傻,想不到竟然是位大智惹愚的人物。”口中說道:“願聞高見。”
金嘯川說:“設若那水盈盈別樹一幟,一方劫鏢,一方劫藥,亦非是絕不可能。”
田文秀道:“金舵主言之有理,綜研所見,眼下還難作斷論,如其坐而論策,還不如起而行動,不論是否那水盈盈所為,但她實是目下唯一的線索,在下之意倒不如同入雨花臺去,質問水盈盈……”
趙天霄道:“如若她不肯答覆呢?”
田文秀道:“先禮後兵,萬一她堅持不說,說不得只好動強,把她抓來的魁星閣中,囚禁追問,至少咱們可查出和她來往的武林人物,是屬於哪一線上的。”
趙天霄道:“好!就依田世兄的高見……”
他目光一轉,向金嘯川道:“金兄意下如何?”
金嘯川道:“老叫化亦有些心,遲遲不敢下手之故,是在等待敝幫幫主之命,生恐一步行錯有汙我丐幫之名,幫主責怪下來,說我老叫化欺侮孤苦弱女,那可是擔當不起的大罪,趙堡主乃一方豪雄,作為隨心,自是無此顧忌了。”
田文秀道:“在下和章、譚二位,合共四人,去見水盈盈,金舵主請率丐幫弟子,在雨花臺外接應,非到必要,金舵主不用出手相助。”
趙天霄一躍出室,道:“走!”雙臂一張,自魁星閣上直飛而下。
緊隨著三條人影,聯袂追出,閃電一般,直奔雨花臺去。
跟在四條人影身後的,是丐幫金嘯川帶領的十幾個丐幫弟子,隨後而行。
片刻功夫,已到了雨花臺。
金嘯川和幾十個丐幫弟子,迅快的隱布在雨花臺四周暗影中。
趙天霄、田文秀、章寶元、譚家奇等越牆而人,直撲向一所精舍。
這時,水盈盈和桃、杏二婢,似是已經安歇,精舍中不見一點燈光。
田文秀低聲道:“咱們是明目張膽而來,索性挑明叫陣,不知老前輩意下如何?”
趙天霄道:“田世兄做主就是。”
田文秀高聲說道:“趙家堡大爺親臨,求見水盈盈。”
精舍內傳出一個嬌慵的聲音,道:“有勞上覆趙大爺,我家姑娘已然不勝酒力,今宵難再會客,轉請趙大爺明天再來。”
田文秀回顧了趙天霄一眼道:“趙大爺一向不打回票,水姑娘活著咱們見人,死了咱們見屍,姑娘還是早些開門的好!”
那嬌慵的聲音,應道:“啊喲!好厲害的趙大爺,咱們姑娘真的醉酒未醒,神志還不清,可是並沒有死……”
章寶元早已按不下胸中怒火,抬腿一腳,踢了過去,兩扇緊閉的木門,吃他一腳踢開,怒聲接道:“臭丫頭,——嗦嗦,惹得章二爺離了,一把火燒你雨花臺。”
一掌護胸,一掌蓄勢,大步直人廳中。
精舍中燈光一閃,一個身著綠衣的美婢,緩步出現廳中,舉起手中白紗燈,道:
“我道什麼人?聲音很熟,原來是小球兒!”田文秀只覺臉上一熱,接道:“難得姑娘還記得小的這不雅的名字。”
舉燈的美婢正是碧桃,只見緩緩把紗燈放在木案之上,神志從容地說道:“小球兒,哪一位趙大爺,請給小婢引見引見。”
田文秀雖然能言善辨,此時卻有著口拙詞空之感,正在為難之際,趙天霄卻大步行了進來道:“在下便是。”
碧桃打量了趙天霄一眼,突然躬身一禮,道:“小婢碧桃,見過趙大爺。”
趙天霄一搖手,道:“不用了,在下深夜來訪,驚擾姑娘,本來不應該,只因有一件重大之事,非得面詢水姑娘不可……”
碧桃道:“我家姑娘醉得人事不省,如何能救我趙大爺的問話。”
趙天霄一皺眉頭,道:“抬她出來,冷水燒醒。”
這幾句話斬釘截鐵,大有一方霸主的氣度,碧桃臉上神色一片平靜,毫無震動驚慌之意,淡淡一笑道:“趙大爺名重長安,欺侮一個小窯姐,就不怕別人恥笑嗎?”
趙天霄被這丫頭一句話說得臉上發燒,半晌答不出話。田文秀接話道:“碧桃姑娘倒是沉著得很。”取出一方絹帕,拭去臉上的易容藥物,恢復了本來面目,接道:“在下不叫小球兒……”
碧桃嬌聲笑道:“嗯!田少堡主!”
田文秀愣了一愣,道:“你如何知我姓氏?”
碧桃道:“少堡主風流瀟灑名傾長安花街柳巷,別說小婢了,雨花臺中姊妹們,哪一位不認識你白馬堡的少堡主?”
田文秀冷笑一聲:“姑娘的耳目,倒是靈敏得很。”
章寶元道:“這丫頭利口如刀,田世兄不用和她-嗦了。”左手一探,疾向碧桃右腕扣去,右掌力暗蓄內勁,內要那碧桃避過一擊,露出武功,右手立時將以排山倒海之勢劈出。哪知事情大出章寶元的意外,那碧桃不但沒有閃避,竟是毫不抗拒,讓章寶元扣住了右腕上脈門要穴。章寶元呆了一呆,道:“你不會武功嗎?”
田文秀冷冷接道:“不要被她騙過。”
章寶元長嘆一聲,緩緩鬆開了扣在碧桃腕上的左手,說道:“我章寶元是何等人物,豈肯傷害一個毫無抗拒的弱女子。”田文秀突然側身而上,一掌後下。
他劈出掌力去勢勁急,微帶嘯風之聲,顯然是大有一掌擊斃碧桃的用心。
碧桃眼看掌勢近身,力道不衰,再也沉不住氣,嬌軀一閃,纖指點出,指襲田文秀的腕上脈穴。
田文秀腕勢一沉,避開點來一指,冷冷說道:“原來你很怕死。”兩掌連連拍出,連攻八掌。這八掌出手極快,而且招招都攻向碧桃要害穴。
但碧桃嬌軀閃轉,異常靈活的避開了田文秀的八招急攻。
田文秀不待碧桃反擊,就收掌而退,冷冷說道:“姑娘武功不錯。”
趙天霄、章寶元實未想到這個嬌弱的少女,武功竟然是如此之高,閃避身法的快速靈巧極是罕見,心中暗驚道:“婢如此,主人那是更厲害了。”
只見碧桃臉色大變,粉臉眉目間,如罩一層寒霜,冷冷說道:“彼此保持顏面,什麼話都好商量,田少堡主既然一定要把臉撕破,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不知少堡主意欲何為?”
趙天霄哈哈一笑,道:“姑娘可做得了主嗎?如果做不了主還望清水盈盈姑娘來談談。”只見繡簾輕挑,一個豔絕天人的少女緩步走了出來。她披著一身簡單的白衫、白裙,脂粉末施,長髮披垂,顯然剛從床上起來。
素服淡妝,掩不住天生麗質,只是眉宇間微泛起一般慍意。
碧桃急急躬身說道:“小婢該死,被迫還手,犯了姑娘約言,願領責罰。”
白衣少女緩緩說道:“你站開。”
目光轉註到趙天霄等身上,冷冷說道:“諸位找我有何見教?”
趙天霄濃眉一揚,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趙某想請教姑娘一件事。”
水盈盈道:“夜寒風冷三更已過,雨花臺雖然是人人可來,但風塵中也有風塵規矩,趙堡主有事,明日請早……”
目光一轉,望著碧桃,道:“送客。”
章寶元怒聲喝道:“咱們又不是嫖窯子來,誰要聽你這些規矩。”
水盈盈臉上更是冷肅,一對圓圓的大眼睛中,暴射出冷電一般的神光,逼注在章寶元的臉上,緩緩說道:“出口傷人,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章寶元只覺她雙目神光如刀,不可逼視,怔了一怔,怒道:“臭丫頭口氣可真不小。”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趙堡主這位是什麼人?”
趙天霄道:“在下結義兄弟。”
水盈盈道:“這等狂妄,要不給他一點教訓,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要代你管教管教,碧桃,打他兩個耳刮子。”
碧桃早已躍躍欲試,聞聲出手,側身而上,左手虛攻一掌,一引章寶元的掌勢,右手疾快地伸了出去,左右開弓,拍拍兩聲脆音,章寶元兩頰紅腫,指痕宛然。
她舉動之快,出手之奇,章寶元明明看她揮掌擊來,就是無法閃開。
趙天霄、田文秀雖想救援,但心念剛動,還未及出手,那碧桃已然得手而退。
章寶元在趙天霄威名翼護之下,西北武林道上朋友,人人都讓他幾分,一生之中,從未受過此等之辱,只覺羞忿交集,怒火高燒,大喝一聲,一拳擊向碧桃。
碧桃一閃避開,也不還手。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這不過是略施薄懲,如再放肆,可不要怪我手下無情。”
趙大霄目睹那碧桃出手之快,實為牙林之中罕聞罕見的手法,心中暗生震駭,沉聲喝道:“二弟住手。”
章寶元一生中最是敬服那趙天霄,聞他呼喝,果然停下了手。
趙天霄拱手說道:“姑娘身負絕技,隱身於風塵之中,倒叫在下等失敬了。”
水盈盈冷冷道:“不勞誇獎。”
趙天霄道:“在下等今宵打擾,只想向姑娘打聽一件事情,水姑娘乃巾幗英雄,想必是不會虛言掩遮。”
水盈盈道:“什麼事?快些說。”
趙天霄道:“成都鎮遠鏢局中一趟暗鏢,在長安被人劫去,而且還傷了三人,不知是不是姑娘所為?”
水盈盈道:“不是。”
趙天霄怔了一怔,道:“不是姑娘所為,哪一個還有這個膽子?”
水盈盈道:“不知道。”她每句話,都說得短暫堅決,截釘斷鐵。
趙天霄一時間,倒也想不出措詞。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在下也有幾句請教姑娘。”
水盈盈冷冷道:“我不願再回答你們問話了。”回身步人臥室。
田文秀道:“姑娘止步。”
水盈盈渾似不知,頭也不回地走回室中。碧桃突然望著紗燈,道:“我家姑娘今夜已對諸位百般忍耐,諸位還不快走,還留在此作甚?”
趙天霄看今宵形勢,已難和平談判,當下說道:“我為暗鏢被動而來,在蟬鏢未有確訊之前,我等決然不走……”
碧桃接道:“你們不肯走,等在這裡幹什麼。”
田文秀接道:“咱們要等那水姑娘,答覆得明明白白。”
碧桃怒道:“我家姑娘從不打誑語,說沒有就是沒有,那還要欺騙你們不成?”
田文秀道:“她會知道內情。”
碧桃怔了一怔,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得問問我們姑娘才行。”
田文秀一抱拳,道:“那就有勞碧桃姑娘了!”
碧桃一聳雙遐,道:“現在還不知道你所問的,姑娘她肯不肯說?你別歡喜得太快了。”
田文秀心中一動,暗道:“聽這丫頭口氣,那水盈盈是一定知道那動鏢人了。”
只見碧桃放下手中紗燈,緩步走人了水盈盈臥室之中。
大約過一苗熱茶工夫,碧桃緩緩走了出來。
這時,趙天霄等都已瞧出這隱跡於風塵的主婢,都是身懷絕技的高人,如若鬧成僵局動起手來,鹿死誰手,很難預料,是以儘量避免造成衝突。
田文秀一抱拳,道:“水姑娘怎麼說?”
碧桃道:“我家姑娘說,她雖無法說出什麼人?但卻可以指示你們一條明路。”
趙天霄道:“我等感激不盡!”
碧桃道:“你先別太歡喜,我的話還未說完呢!”
田文秀聽出口氣不對,急急接道:“水姑娘怎麼說?”
碧桃道:“我家姑娘說你們今夜來的太突然,不但驚吵了她的好夢,而且還出言不遜,還有那一批窮叫化子,日夜守在這雨花臺的四周,雖然沿海有輕舉妄動,但卻是討厭得很。”
田文秀道:“因此姑娘遷怒我等,又不肯說了。”
碧桃道:“也不是絕對不肯說,但今晚你們沒法聽到了!”
田文秀回顧了趙天霄一眼,道:“明天如何呢?”
碧桃道:“你們明天中午來吧!”
田文秀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在下等明日中午來訪!”
碧桃目光一掠章寶元,道:“最好雖帶他一起來了。”
章寶元正待發作,卻被趙天霄暗中阻止。
田文秀雙手抱拳,說道:“吵擾姑娘了。”轉身大步行去。
碧桃提起手中紗燈,說道:“諸位慢走,恕我不送了!”
群豪離開了雨花臺幽靜的後院,金嘯川早已在外等候,大步迎了上去,道:“趙堡主,可曾去過那水盈盈?”
趙天霄道:“那丫頭不肯承認。”
章寶元搶接道:“趙大哥慈悲為懷,不肯對那小窯姨主婢們動武,唉!咱們去了四條大漢,卻被那小窯姐幾句話給攆了出來。”
金嘯川道:“有這等事?”
田文秀道:“金舵主如是一定想知內情,在下就實說了,因為咱們四個人,一起出手,也未必是那小窯姐主婢的對手。”
金嘯川臉色一變,道:“少堡主此言當真?”
田文秀道:“在下幾時打過誑語了!”
金嘯川肅然說道:“這麼說來,我們丐幫失藥的事,也可找那小丫頭談談了?”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這次雨花臺之行,一切反應,都大大地出了在下的意料之外,不過,那水盈盈已答允明日午時,給咱們一個滿意的答覆,也許她真能告訴咱們一些追索的蛛絲馬跡。”
章寶元道:“田世兄當真是具相信那小窯姐的話嗎?”
田文秀點點頭,道:“在下是深信不疑!”
章寶元道:“如是那丫頭明日午時,不肯告訴你,當該如何?”
田文秀道:“破釜沉舟,全力一戰。”
章寶元道:“不怕她們主婢利用今夜的時間逃走嗎?”
田文秀道:“以兄弟之見,那水盈盈絕不會逃,何況還有丐幫弟子暗中監視,她縱然是確有此念,也是逃脫不了!”
金嘯川抬頭望望天色,道:“諸位半夜奔行,也該養息一下精神,也許明日午時,還有一場大戰,此地由老叫化和我丐幫弟子招呼,用不到幾位再費心了。”
田文秀道:“好!就依金舵主的安排。”
金嘯川舉手一招,暗影中立時直過來一個丐幫弟子,右手平伸,說道:“舵主有何吩咐?”
金嘯川道:“你帶趙堡主等到分舵休息。”
丐幫長安分舵,設在緊傍長安城外一座土窟中,防守極是森嚴。
那帶路的丐幫弟子,把幾人引到後面客室之中,說道:“咱們叫化子,一向是隨遇而安,諸位隨便休息。”抱拳一禮,悄然退出。
譚家奇流目四顧,只見炕上被褥,雖然一色月白,表裡一樣,但洗得十分於淨。
一宿無話,次晨起身,丐幫弟子早已為幾人備好了精美早點。四人匆匆用過早餐,田文秀回顧身後一個幫弟子問道:“那金舵主可有口訊?”
那丐幫弟子道:“舵主捷足傳三道口訊,說那雨花臺中,毫無動靜,要四位只管安心休息,去赴中午之約。”
田文秀望望天色,低聲向趙天霄道:“老前輩,還有半天時光,不可輕輕放過,咱們藉機會打坐調息一下如何?”
趙天霄知他料事之能,此言必有深意,當下說道:“正該如此。”起身迴歸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