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活就最好
當方應看也向巨俠出手的時候,那一剎那間,巨俠一切都明白了:
今天的事,一切都是衝著他來的。
他們想殺的是他。
他們想要他死。
對巨俠而言,有時候已萬念俱灰,生過“死也無妨”之意,但現在驟受包圍、乍被暗算的情況下,反而激起了方巨俠向來堅定的鬥志:能活著,就是最好的。
——誰想要他死他反而不死。
——誰要他的命他就要對方的命!
他一招就制住了方應看。
但他沒有馬上下殺手。
他頓了一頓。
停了一停。
他下不了手。
可是他下不了手別人卻下得了手。
下手的人是他的“亡妻”。
亡妻的“幽魂”已自對崖飄了過來,忽悠間已到了近前。
由於她背光而至,殘霞滿天,“五里霧”籠罩著崖前,加上血肉飛濺、血光暴現,呼嘯中米公公的棍影如山,重重疊疊,山高意寒,心頭恍惚,方巨俠只見依稀來的是晚衣,而未分明到的是不是愛妻。
但伊已出手。
出手一劍。
劍刺其心。
這一劍比劍還狠,也更難抵擋。
因為這一劍不是劍。
——什麼劍不是劍?
那是“無”。
——無就是沒有。
沒有劍。
至少,是看不到實體的劍。
但無劍之劍比劍更鋒更銳。
劍風更急、更疾。
劍取巨俠心房。
方巨俠拔劍。
他是在他肉體裡抽劍。
——方應看的“血河神劍”仍嵌在他肌骨裡。
他是用“登峰造極神功”強把劍吸著不放,但無論功力再高、內力再精深,在血河神劍下,負創依然奇重。
他現在只是強撐。
他以“血河神劍”格過一記“無有之劍”。
“無劍之劍”已給他擋住了,但“亡妻”的身子仍然向他飄來,不,衝來。
來勢就像劍一樣。
她本身就是一把劍。
——要攔截這一劍,除非先把這“劍”斬斷:
殺了她!
可是方巨俠做不到這一點:
不管愛妻是死是活,要他殺她,決計做不到!
他只有飛退。
但已無路可退。
他已至崖邊。
天旋地轉,目眩頭暈,搖搖欲墜,昏昏如暝。
就在這時候他竟及時以“龍門神功”護體,“亡妻”人劍合一,剛攻到他的身體三尺之遙,突然,一道極強的罡炁反激,女子失驚叫了半聲,眼看要給這一道炁氣激落於萬丈深崖。
然而在巨俠未分辨來者是否愛妻之前,豈容她如此墜崖慘死?
巨俠負創仍以“翛然來往去”的絕世輕功,騰身而起,一把扶住那女子。
這時候,他已發現那女子並不是愛妻。
不是晚衣。
只是兩人的臉容很有點相似,且一樣的美。
但她不是她。
絕不是她。
永遠不是她。
方巨俠更感心疼。
更受打擊。
他為救這女子已人在半空,下面是絕嶺深谷,山嵐奇勁,毒霧飄飛,無有著力之處。
雖然明知不是亡妻,他也不忍放手,任之墜入深崖。
這時候,一棍又破空破不空、法通法不通地當頭打落下來。
——那是米蒼穹的“朝天一棍”!
巨俠以“血河神劍”一架,虎口一麻,突然,劍作龍吟,脫手飛出,跟唐非魚射來的一點白光對撞,發生爆炸,落下山崖。
“血河神劍”已脫手。
巨俠不得不棄劍。
因為居然連這“血河神劍”柄上也淬了毒,而且還是劇毒。
看來,這些人是下了決心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了。
毒正迅速蔓延,且與體內、體外毒力配合,攻入五臟。
這一剎那間,巨俠已面臨死亡的挑戰。
面對死亡的打擊。
——有時候,他的確常感覺到死亡要比生存還親切。
雖然每一次都能活了過來。
——可是,這一次呢?
這一回能嗎?
——他還有下一回嗎?
2.紅毛丹
布在“血河神劍”劍柄上的毒,是“下九流”的劇毒,叫“紅毛丹”。
——那其實不是一種液體,也不是粉末,而是一種細菌:這種細菌比纖毫還細、還小,不過若有神目定睛、放大觀察,它們是一隻只長滿了紅毛、體如丹丸的小菌,它們本身並不噬人、咬人,也不叮人、吸血,只不過,問題是它們腸腸肚肚俱是毒質,一旦遇力,這些小菌自就成齏粉,軀體即行捏破,烘成一團,汁液滲於肌膚,即侵入肺腑,如體內本潛伏毒性,會給激發更烈,成了毒上加毒,比直接在體內腸胃中毒更可怕。
方巨俠的身子已開始翻沉。
沉墜。
他雖身中數毒,挨受數大高手突擊、狙襲,情傷心絞,但依然戰志不懈、臨危不亂!
他的手一掣,“刷”的一道銀光,直叮米蒼穹!
米蒼穹一棍雖吐,但棍未至銀光已打至咽喉,他也似蓄勢已久,應變奇急,腹一翻,棍頭一縮回撩,丁的一聲,已接下了那一道白芒!
白芒打飛。
那是一支銀色箭!
箭疾飛。
這小箭居然把米有橋的尖頭細腰粗柄熟銅棍打出了一個尾指尖大的缺口!
方應看目中金碧大現,撮口作嘯,不知他用什麼詭奇功力,伸手一招,嗖的一聲,竟破空將那支銀箭吸來,一手拿住。
一時間,他臉上充血,雙目發金,真個是欣喜欲狂的樣子。
卻在此時,方巨俠的身子明明已向下沉墜,卻突然緊了一緊,搐了一搐,竟在半空間頓住了、凝住了。
方應看也頸筋賁露,額筋畢現,吐氣沉聲,一抓抓住了鞭身,用力一拉。
原來,巨俠的身子雖已離崖翻落,但他一手執鞭,他的韋馱鞭鞭梢仍縛住了方應看的頸項,使他身體沉落至鞭繃直到極限時,自然硬生生地頓住了——除非鞭身驟斷,不然的話,如果巨俠墜崖,免不了也得扯方應看一齊落下。
這剎那間,方應看已沒有選擇。
他只好用力一扯。
呼的一聲,巨俠給扯飛上崖來!
巨俠的身子一飛過崖口,巨俠一揚手,發出了一箭。
銀光乍閃。
方應看也咬牙切齒,一揮手,也打出手上銀箭。
這一下,是他們義父子二人正式對壘。
對決。
——也是直接交手、過招!
兩人用的都是箭。
——“金漆神箭”,原名“大摩箭”,是“金字招牌”鎮山之寶,原有一大一小、一長一短兩支。
現在這對義父子是各持一矢,各執一端,正在決一勝負。
——也決一生死。
對決過程,兔起鶻落,但整體的變化是這樣的:
巨俠的人本已落下山崖。
但他手上的鞭並未放手。
鞭梢仍纏縛在方小侯爺頸上。
方巨俠沉墜到一個距離時,鞭便自方應看脖子和方巨俠手上突然繃緊,如要巨俠翻落山崖,只怕方應看也得殉葬。
方應看運勁於頸。
那是“忍辱神功”。
——要不是這等吃苦耐痛的奇功,方應看那白玉似的脖子只怕也得折了、斷了。
他以“山字經”的奇勁狂力,用力一扯,一面以詭氣護住脖子經脈,一面發力把巨俠先行扯上山來再說。
巨俠人未重現山頭,已左手一託,先行地將殺他的女子穩穩送了上去:他可沒意思要殺她。
那女子雖不是晚衣,但他也認識。
他忘不了她的味道。
——既是處子,也是奼女的暗香。
那是雷媚。
——“無劍神劍手”雷媚。
雷媚身上的香是一種流動的香,這跟晚衣不同,愛妻的香是靜的。
他先把雷媚託上山頂,可是有一大高手已屢敗屢試地正等著方巨俠出現,以下毒手。
這個人便是唐三少爺。
唐非魚蓄勢以待。
他知道方巨俠絕不會如此容易地死去。
他算定他一定還會冒起。
——巨俠一旦冒升,他就等著他,等著下手。
是以,崖口一旦躥升出一個影,他立即出手。
他出手的時候,身上正嵌有十七、八塊爛肉、碎骨。
而那當然不是他的肉髓肌骨。
而是“黑光上人”的皮肉血骨。
米蒼穹那一棍子把詹別野砸個稀巴爛,還把他的身軀變作千百道人肉暗器,飛射方巨俠,但為巨俠口噴“大漠神功”所激,改射向“小穿山”和勝玉強,兩人狼狽抵擋,已給擊退,但仍有部分餘骸,擊向唐三少爺和任勞、任怨。
任勞以“虎爪”擋架。
啪的一聲,有一塊皮肉,他一手接個正著,怪叫一聲,退了三步,再猛一個翻身,險些落到崖下,這才立得住樁子,但已十分踉蹌,翻掌一看,滿手是血,不但抓在手心裡的碎肉鮮血淋漓,連手背也在冒血:原來已給那一塊肉震穿了爪心,還震折了兩根手指!
任怨眼尖,發現不對勁,以小巧功夫,飛躍閃騰,一一避過骨肉激射,還冷哼啐道:“這也能硬接的嗎!”
他把骨碎殘骸一一避去,但在說話間,一個不察,一塊連皮帶肉的骸肢險險擦過,任怨忙把臂肋一張,弓腰仰身閃過,但骸肢仍撲地穿過了他左邊助袖,打了一個洞,穿衫而出!
——一塊殘肉尚有此勁道!
任怨變了臉色。
卻見任勞也變了臉色。
黑色。
——原來米公公的“朝天一棍”之力,使“黑光上人”的殘骸骨肉全成了極其厲害的暗器,但更可怕的是詹別野的“黑光大法”,就算死了,法力猶在,浸淫體內,其蓋世神功並未瓦解,演變為軀體盡毒,受奇勁大力一激噴濺,任勞沾上了,不但受了傷,也中了毒,毒力行血,一時臉為之黑,無以化解,痛苦非常。
3.靜香
可是,當中有十幾塊爛肉斷骨,卻打在唐非魚的身上。
唐非魚這個人,好像完全不懂得如何閃躲,都給打個正著。
碎肉爛骨都嵌在他身上。
然後他就鼓著氣,半蹲著身子,憋在那兒就像一隻大蛤蟆似的。
他在等。
一直等。
等什麼?
等巨俠。
巨俠一自崖邊躥升上來,他立刻怪嘯一聲,一繃一抖,全身骨碎肉屑,全成了呼呼勁嘯、虎虎狂哨的暗器,沒頭沒腦地打向來人。
——唐三少爺這個人,好像是從不必帶備暗器似的。
他總是用別人的兵器為暗器。
——唐非魚這個高手,好似完全不用手發暗器。
他老是用自己身體來發射暗器!
可是冒躥上來的不是方巨俠。
而是雷媚。
——當年的“郭東神”!
雷媚出手狙擊方巨俠,一擊失利,二擊仍不得手,卻給拖墜深谷,眼看粉身碎骨,反為巨俠所救,託她上崖頂。
不意一上崖,就遇上猝擊。
那一捧皮皮肉肉、血血骨骨,卻成厲害暗器,迸射過來!
雷媚這時候,卻忽然做了一件事:
她一劍就射了出來。
在這一剎那間,雲海處好像悠生起了一種樂曲:
靜韻。
在此一瞬間,天地間似乎飄傳了一種味道:
靜香。
——一種靜靜的香。
香的靜。
靜靜之香。
——香香的靜。
那其實不是一種聲音。
也不是一種味道。
而是一種武器:
一種極厲害的功力所發出來的兵器!
她本來是一流的刺客。
她也是第一流的劍手。
她的趁手兵器是劍。
她的看家本領也是劍。
不過,她後來在劍術上的修為,已達到了“無劍”的地步,她手上已不必用劍,已經發揮比操持劍同樣甚至更強大的功效。
她手上已無劍。
她無須用真劍。
——但她無須用真劍並不代表她沒有真的劍在手、在身!
而今她就拔出了劍。
劍作箭使。
劍如矢。
她動作漂亮、姿勢優美,出手一劍,飛了過來。
她把劍當成箭。
脫手飛出。
——她以箭法使劍。
更奇的是:
這一劍不是攻向唐非魚,也不是擲向那十幾塊肉團,而是往半空擲去!
——她為何要向空中發劍?
空中無人。
空中只有箭。
——兩支箭。
兩支打從不同方向、不同的人發過來的箭。
——一支來自方應看,一支是來自方巨俠的“大摩箭”。
方應看、方巨俠、“郭東神”的三支箭(二矢一劍)在半空中,忽然發生了很巨大而且奇特的變異,當然,方應看的箭是直射向其義父的,而方巨俠的箭也是直取其養子的,但驟然間加上了雷媚的那一支,使得三支箭都似在冥冥中有一隻看不見的手、一條透明的繩子,把它們綰結在一起,在半空互相對撞,交擊在一道。
一時間,發出了一聲爆炸。
炸聲極響。
炸力奇烈。
由於這爆炸力奇大無比,一下子,在場的人都是先聽到巨響,而且感覺到極可怕的氣浪直鼓入耳孔裡,一下子,像塞入了兩隻錘子,然後,一切都變成喑啞無聲了,天地長空,彷彿一點聲音也沒有了、凝住了、靜止了,只剩下味道。
那香味,特別濃郁。
爆炸力也那麼奇怖,致使在場的人,誰也無法走避,甚至完全失去了應對之能,任由那一道半空爆炸的光圈迅速膨脹成光團,猛然使人人都充溢了光,光似侵蝕了崖上一眾高手的衣飾,乃至肌肉骨骼,更透入五臟六腑,體內七經八脈都充斥了光芒,還透射出來,那光融合了人體,成了一道道、一束束、一蓬蓬、一團團歡快的色彩亮度,同時再穿透雲霧岩層,任何物體實質,都阻撓不了它們的浸透。
這種光是無敵的。
無雙的。
沒有障礙的。
——它的力量在沒有對手、不能對抗下完成,且在靜默中迅疾進行和完成。
可是,也許由於它們的爆炸力太強大了、聲浪大劇烈了,等聲波滅後,光芒消淡後,一切竟都飛快地回覆了平靜。
而且正常。
一如常態。
——竟誰也沒有受傷,誰都沒有受到傷害。
這空中交擊的兩箭一劍其所蘊的力道,足以動地驚天,它們所迸發的能量,可謂滅裂一切,但居然在三矢互射下,相互抵滅、消彌了!
聲不傷人。
光不殺人。
三箭均折,落於崖下。
※※※
稿於一九九八年四月六日:梁何陳與程張會談有無法達致共識,回報,我拍板可行,“三忍者龜隊”再次約談,得程兄批准,如約執行/餘念儀葉包劉,為接駁“冷血生日”、“追命生日”、“鐵手誕辰?”、“無情大壽”而頭昏腦漲,笑得東倒西歪/前三集舊作,三年獨家,二十萬訂銀,首交十萬,五集再五萬,七集又五萬,一九九八年底完成/又吃榴蓮,劉已流連/詩歌朗誦比賽,餘為何一塊麵包而“妖”我“俠客行”,絕倒,舒展超冠軍/清早璇官早餐,乃醉大批雪泥命/心形血絲燕蜜蠟送靜靜為念/食於竹家莊,嘆世界,人生有趣,人間有情/“花蝴蝶”有婦人注視劉,大家要卡拉,陳卻先走,掃興人/眾人失匙,被困“卜卜齋”下,進退維谷,小靜子居然當眾表演抄指反臂探手開門,好手法,歎為觀止!撲街仔名言:“下次出街,唔駛帶匙,因為大嫂識開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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