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駝背老者這話,宗元甲不禁為之暗暗一窒……但並未消失友善的音韻,問道:
“尊駕如何稱呼?”
駝背老者道:
“江湖上有‘千面浪客’之稱的莫真,就是我……”
“金雕”晏兆雄朝他看來——武林傳聞,江湖上有一異人,幻變千相,精擅於易容化裝之技,有“千面浪客”之稱,原來找來“明湖莊院”的就是他。
“千面浪客”莫真一挺胸,背上駝峰消失,不想笑的笑了笑,又道:
“我不是‘駝子’,也不是七老八十歲的老頭兒……”
手掌朝自己臉上抹了一把——原來是個身材魁梧,長方臉形,看來四十出頭的中年人。
並非責怪,而是一份迷惑不解的神情,這位“明湖莊院”莊主“金雕”晏兆雄問道:
“你我素昧生平,莫朋友,你因何替我送來一杯飲後七孔流血的毒水?”
沒有回答,目光移向宗元甲,“千面浪客”莫真才道:
“這就是剛才這位宗盟主所說的,晏莊主,莫某‘受人之託’,不得不如此……”
宗元甲接口問道:
“受何人之託,莫朋友?”
並不作任何掩飾,隱瞞,“千面浪客”莫真坦直地道:
“‘青冥會’會主狄平的師叔‘大幻仙’姜衝……”
聽到這話,宗元甲心頭一沉……原來是姜衝唆使來的不速之客。
牛眼一瞪,孟達大罵道:
“操他奶奶的熊,又是這個半死不活的老小子,耍出來的鬼名堂!”
心平氣和的,宗元甲問道:
“飲下玉杯中水,會七孔流血而死,莫朋友,‘大幻仙’姜衝玩的是什麼花樣?”
莫真道:
“這隻‘白玉環龍杯’一點不假,是項價值連城的古玩珍品……‘大幻仙’姜衝配製成一種藥物,放入水中熬煮,繼後這隻玉杯也放進這鍋沸騰的水中,熬煮一段時間,這鍋水中毒質,滲入這隻玉杯……”
聽來不禁感嘆不已,宗元甲道:
“‘大幻仙’姜衝腦袋裡害人的名堂可真不少,以前是配製成一種服後迷失真性的藥粉,此番又給他想出這種古里古怪的名堂來……”
莫真又道:
“據姜衝說,鍋中熬煮的這鍋子毒水,必須用玉質的杯子,換了普通瓷質杯子,水中毒質無法滲入,就不管用了……”
微微一頓,又道:
“這隻玉杯在毒水中熬煮過後,依然晶瑩剔透,並無一絲異狀——但杯中盛入水後,毒質從杯子身上散發出來,溶入杯中水裡,先是呈澄黃色,繼後轉成紫紅色後,其水已劇毒無比,此水飲入人體之內,無藥可救,立即七孔流血而死……”
激靈靈猛打了個冷顫,“金雕”晏兆雄忿然道;
“可惡,晏某與‘大幻仙’姜衝,並無殺父奪妻不共戴天之仇,竟在晏某身上使出這等歹毒手腕!”
帶著解釋似的口氣,“千面浪客”莫真道:
“並非‘大幻仙’姜衝跟你晏莊主過不去——姜衝曾在莫某跟前說過這話,凡是‘嘯天盟’中人均可格殺毋論……”
朝宗元甲歉然一瞥,莫真又道:
“‘大幻仙,姜衝曾提到你宗盟主,要啖你肉,啃你骨,摘下你腦袋,奈何技不如人!”
笑笑,宗元甲道:
“你攬下這樁買賣,莫朋友,‘皇帝不差餓兵’,‘大幻仙’姜衝如何酬勞你?”
臉一紅,莫真道:
“涓滴之恩,湧泉相報’,宗盟主,姜衝師兄‘七尾鷂’宮奇,亦就是‘青冥會’會主‘霸山虎’狄平的師父,昔年救過莫某性命,莫某曾許下諾言,日後有所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微微一頓,莫真又道:
“這次‘大幻仙’姜衝找上莫某,莫某也就賣命卯上,報答乃師兄昔年救命之恩,但想不到宗盟主機智卓絕,識破真相……”
帶著一份關懷的口氣,宗元甲問道:
“你又如何回去交差,莫朋友?”
莫某慨然道:
“並非莫某不盡力,乃是心有餘力不足……宗盟主不愧睥睨江湖,雄踞一方的‘嘯天盟’之主,仁者無敵,放過莫某一馬,此番離開‘明湖莊院’,莫某跟‘青冥會’就不辭而別了!”
宗元甲從這些話中聽來,這個“千面浪客”莫真,不失為一個個性中人……
昔年受“七尾鷂”宮奇救命之恩,莫真曾許下諾言,日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此番才替“青冥會”來“明湖莊院”放毒”,賣命出了一次力。
但此事給自己識破真相,且不加追究放過一馬,莫真認為力已盡到,對“明湖莊院”這邊感到愧疚,只有向“青冥會”不辭而別。
微微一笑,宗元甲道:
“莫朋友,你離開‘明湖莊院’後,不去湘中牛頭山鐵翎谷,向‘青冥會’辭別?”
搖搖頭,“千面浪客”莫真道:
“莫某並非來自湘中牛頭山‘青冥會’總壇……”
“金雕”晏兆雄聽來感到有點意外,接口問道:
“莫真,你不是從‘青冥會’總壇來此?!”
“千面浪客”莫真,搖搖頭道:
“莫某由‘大幻仙’姜衝陪同,自湘中總壇抵洞庭湖東岸‘墨水巖’青冥會分壇後,再來這裡‘明湖莊院’的……”
提到“大幻仙”姜衝身上,宗元甲不由注意起來,問道:
“姜衝現在何處,莫朋友?”
莫真道:
“姜衝將‘白玉環龍杯’交於莫某後,就在‘墨水巖’等候莫某,想知道這件事進行的結果如何……”
指著桌上那隻“白玉環龍杯”,莫真話題移轉,又道:
“這隻玉杯已非稀世珍品,留下也是一件禍患,宗盟主,不如將其毀去?!”
宗元甲一點頭道:
“說得有理,莫朋友。”
宗元甲坐的座椅,相隔桌上“白玉環龍杯”約有四五尺,他遙空戟指疾吐……一股銳利勁風落處,幾聲“嗖嗖”細細輕響,桌上這隻“白玉環龍杯”,業已片片凌碎。
宗元甲這手“鐵指神功”,看得大廳上眾人,莫不暗暗點頭。
“千面浪客”莫真,向眾人抱拳一禮,道:
“莫某就此告辭!”
話落,出大廳而去。
宗元甲慨然道:
“千面浪客’莫真來這裡做了一樁駭人聽聞之事,但還不失是個個性中人!”
“金雕”晏兆雄濃眉微微軒動,道:
“姜衝這廝實在可惡,竟想出這等詭秘離奇的殺人玩意兒來……”
這時莊丁晏平將裂碎的玉杯,和水漬打掃乾淨後,退出大廳。
宗元甲接口道:
“‘大幻仙’姜衝真是一頭披上人皮的豺狼,陰險歹毒,無所不用其極——他識得岐黃醫理之術,但並無仁心仁術,作懸壺濟世之舉,先是配製成一種迷失真性‘忘我散’的藥物,此番又給他想出這樣一個聞所未聞的殺人名堂,用來加害於人。”
晏兆雄喟然道:
“武林毛賊,江湖敗類,撇開‘青冥會’過節,盟主,這種人也不能留他在世上。”
牛眼一瞪,孟達道:
“操他奶奶的,這老小子,滿肚子都是齷齪名堂……盟主,剛才那莫真說,這老小子現在洞庭湖東岸的‘墨水巖’,我們去把他宰了。”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目光移向晏兆雄,道:
“晏莊主,‘青冥會’中秋前設下擂臺之事,地點何處?”
“金雕”晏兆雄道:
“盟主問到此事,晏某也百思不解——為了洞庭湖水路地盤之事,‘青冥會’派人來‘明湖莊院’投下一封書函,指出中秋前三日,雙方擂臺中解決此事,但並無指出明確地點,亦無作詳細交待。”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這是‘青冥會’虛虛實實,故作玄虛,顯然藉口‘擂臺’打的是另外主意……”
微微一頓,又道:
“就如你剛才說的,不錯,晏莊主,撇開‘嘯天盟’和‘青冥會’之間的過節不論,‘大幻仙’姜衝此人,也必須要將其除去……”
聽出弦外之音,晏兆雄道:
“盟主準備往‘墨水巖’一行?!”
一點頭,宗元甲道:
“是的,宗某已有此打算……‘明湖莊院’和‘墨水巖’雖然同在洞庭湖之濱,但洞庭湖面積遼闊,佔幅萬頃,此去‘墨水巖’需得一番腳程——繼後我等尚得往湘中‘青冥會’總壇一行,就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孟達“哼”了聲,道:
“姜衝這個老小子,裝腔作勢一副窩囊相,肚子裡盡是壞點子,入孃的,這次撞進我孟達手中,一拳把他砸成肉餅!”
笑了笑,宗元甲道:
“我說孟達,嘴跟手是兩回事,嘴裡說的和手上做的,有時會相差一段距離——‘大幻仙’姜衝在‘草橋大寨’露過一手,你又不是沒看到!”
臉一紅,孟達不再吭氣了。
“金雕”晏兆雄道:
“準備何時起程,盟主?”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此去洞庭湖東岸‘墨水巖’,需數日腳程,在這裡逗留一宿,明日帶僧浩、孟達兩人起行便了……”
眾人正在談著時,方才離去的莊丁晏平,又匆匆忙忙進來大廳,向晏兆雄躬身一禮,道:
“回莊主,‘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柳爺,偕同兩位門中弟子來訪。”
聽到此話,這位“明湖莊院”莊主晏兆雄驟然一怔,目光朝宗元甲看來,殊感意外的道:“盟主,‘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來訪,又是為了何事?”
宗元甲亦感到十分意外——此刻“金雕”晏兆雄問出這話,顯然他也回不出話來。
緩緩一蹙眉,宗元甲道:
“可能有不尋常之事發生,晏莊主,將這位嘉賓迎進大廳,雙方談過後,就會知道這位柳門主來訪的原委真相了!”
聽來有理,晏兆雄一點頭,向莊丁晏平道:
“晏平,傳話,嘉賓光臨,‘明湖莊院’莊主晏兆雄出門恭迎。”
晏平一聲“喳”,疾步離去。
“金雕”晏兆雄一整衣衫,步出大廳。
大廳上的僧浩道:
“盟主,陪同‘寒川門’門主來‘明湖莊院’的,可能是‘旱地蛟’嶽申,和‘雲中鵬’田敏二人!”
宗元甲尚未回答,孟達搖搖頭,道:
“不會是他們兩人——嶽申、田敏跟盟主約在中秋前十日,在湘中新化東門外一處‘柳塘集’鎮上見面呢!”
心念遊轉,宗元甲道:
“嶽申、田敏兩人,不會知道我們來了‘明湖莊院’……”
一陣笑聲摻雜著話聲,漸漸接近大廳,廳門一暗,前後踏進四人……
頭前一個,身穿長袍,年紀七十左右,文質彬彬,不像武林中人,倒似一位飽學儒者。
銜尾兩人一眼看到大廳上“赤麟”宗元甲時,不約而同一聲驚“噫”……這兩人正是約在中秋前十日“柳塘集”見面的嶽申和田敏。
最後殿尾進大廳來的,是“明湖莊院”莊主“金雕”晏兆雄。
賓主進入大廳尚未坐下,“旱地蛟”嶽申指著宗元甲向長袍老者哈哈大笑道:
“就是他,門主……”
“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聽來淋了一頭霧水……這位英姿軒昂,看來年紀不到三十的年輕人,又是誰?
“赤麟”宗元甲,臉帶笑容,從座椅長身站起……
“雲中鵬”田敏接口道:
“門主,這位就是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近前一步,宗元甲抱拳一禮,向柳天鳴含笑道:
“柳門主,您我神交已久,難得今日在此晤面……”
哈哈哈笑了起來,柳天鳴握住宗元甲雙手,道:
“不錯,神交已久,您我不必繁文縟禮,老夫叨長几歲,稱您——聲‘宗老弟’便了……”
指著嶽申、田敏兩人,柳天鳴又道:
“這次他二人回來株州,就提到您宗老弟,在‘流河塘’鎮郊,嶽申誤食‘大幻仙’姜衝‘忘我散’藥物,您解了他們兄弟兩人之危……”
宗元甲將“金戈雙衛”的僧浩、孟達兩人,替這位“寒川門”門主引見了下。
“金雕”晏兆雄含笑道:
“柳門主,如此一來,就不必晏某替敝上宗盟主引見介紹了。”
賓主坐下,“旱地蛟”嶽申嘴沒遮攔,向“金雕”晏兆雄冒出一句,道:
“晏……晏莊主,您可沒有遭到意外吧?”
這句話雖然聽來使人無法會意,但卻孕含了極重的份量……“金雕”晏兆雄臉色微微一怔,道:
“嶽兄弟,你指的‘意外’,是指何事而言?”
“雲中鵬”田敏接口道:
“在下田敏和我嶽大哥,取道湘中探聽‘青冥會’中動靜時,無意中探得一份意外的資料……”
臉色凝重,晏兆雄接口問道:
“是有關老夫之事,田兄弟?”
一點頭,田敏道:
“不錯,‘青冥會’設計要加害晏莊主——晏莊主若不幸遭之所害,‘青冥會’將以傾巢之力,直搗‘明湖莊院’,到時不留活口,使‘明湖莊院’玉石俱焚……”
“金雕”晏兆雄聽到這話,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冷氣。
一指宗元甲,田敏又道:
“田敏和我嶽大哥,跟宗盟主中秋前十日之約,算來時間尚早,知道這回事後,就即轉道湘東株州‘寒川門’總壇,邀門主前來,欲解‘明湖莊院’之危……”
“金雕”晏兆雄,聽來暗暗感動不已——並無所求,並無相邀,卻來暗中解人之危。
帶了一份關注的口氣,“乾坤雙飛”柳天鳴接口道:
“晏莊主,我等三人取道洞庭湖南岸‘明湖莊院’,從湘東株州匆匆來此時間算來並不多久,‘青冥會’中如若對‘明湖莊院’真有某種謀算的話,也就在這一兩天之內了……”
“金雕”晏兆雄濃眉微軒,道:
“‘青冥會’中這些牛鬼蛇神,又玩出哪些雲詭波譎的名堂,找來‘明湖莊院’?”
牛眼一瞪,眼皮一翻,孟達人粗心細突然想了起來,向宗元甲道:
“會不會就是那回事,盟主,他三位和那個‘假駝子’來‘明湖莊院’,前後相隔沒有多久呢?”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孟達,我也想到那回事上……”
視線投向晏兆雄,宗元甲又道:
“晏莊主,柳門主和嶽兄、田兄兩位所說的,可能就是‘千面浪客’莫真借‘白玉環龍杯’放毒的那一回事……”
“金雕”晏兆雄似有所思中,道:
“從時間上算來,盟主,就是玉杯放毒的這件事了……”
“雲中鵬”田敏問道:
“宗兄,‘白玉環龍杯’放毒又是怎麼一回事?”
宗元甲把“千面浪客”莫真易容扮裝,送“白玉環龍杯”來“明湖莊院”的前後經過告訴了三人。
“金雕”晏兆雄接口道:
“莫真扮裝成一個自稱‘洛水駝丐’江勝的丐幫弟子,給盟主識破真相……最後莫真說出來‘明湖莊院’的前後經過……”
田敏道:
“那莫真指出受‘青冥會’所唆使?!”
“金雕”晏兆雄把莫真昔年受“七尾鷂”宮奇救命之恩的那段經過也說了出來,又道:
“莫真臨走時,並未提到‘青冥會’中其他人,只指出‘大幻仙’姜衝,尚逗留在洞庭湖東岸的‘墨水巖’‘青冥會’分壇……”
“乾坤雙飛”柳天鳴道:
“晏莊主,據柳某看來,此‘千面浪客’莫真並非實話實說,還有一部分的保留……”
眨動一雙墨玉似的眸子,宗元甲道:
“柳門主,您是指除了‘大幻仙’姜衝外,‘青冥會’會主‘霸山虎’狄平,和他師父‘七尾鷂’宮奇等,都已來‘墨水巖’分壇?”
這位“寒川門”門主一點頭,道:
“不錯,宗老弟,老夫是有此推斷……”
微微一頓,又道:
“‘青冥會’唆使‘千面浪客’莫真,那只是一個開端,試探,也像我等三人一樣,‘青冥會’不會想到您‘嘯天盟’盟主宗老弟,也在這裡‘明湖莊院’……這是他們百密一疏,疏忽之處。”
眉宇軒動,“金雕”晏兆雄道:
“為了洞庭湖水路地盤之事,‘青冥會’藉口擺下擂臺雙方作個交待——卻又鬼鬼祟祟,雲詭波譎,照此看來,‘青冥會’所玩的把戲,就是這一手!”
倏然也想了起來,宗元甲道:
“宗某那次在‘草橋大寨’跟‘大幻仙’照面交手,並未提到赴這裡‘明湖莊院’之事——後來在‘浣花塘’鎮郊,以‘福海飯店’為不義的賭場中,宗某在‘黑蠍子’刁炳前,也只說要往湘中牛頭山鐵翎谷,赴‘青冥會’總壇拜山一會……”
緩緩一點頭,“雲中鵬”田敏道:
“這就是了,宗兄,‘青冥會’不會料著你來洞庭湖南岸的晏莊主這裡,他們準備‘以大吃小’,先把‘明湖莊院’放倒後,再作進一步的打算。”
沉思中的這位“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想到那回事上,道:
“據您數位剛才說來,那個‘千面浪客’莫真,離開這裡不久,顯然‘青冥會’中尚未知道‘明湖莊院’這裡的動靜,我等不妨來個先發制人,找去‘墨水巖’,給‘青冥會’一個迎頭痛擊……”
宗元甲接口道:
“不錯,柳門主,宗某就有這樣打算!”
“墨水巖”在洞庭湖東岸,那是塊外形奇特,碩大無比的山岩……這塊“巖”如果切合實際一點來說,那是一座體型較小的峰嶺。
“墨水巖”兩側伸展,中間凹了進去,就在凹進部分貼近山麓處,有數十幢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石砌房屋,正中央矗起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頂端迎風擺搖一面旗幟——旗幟上有“青冥揚威”四個大字。
數匹駿騎向這邊策馬而來……
馬鞍上是“赤麟”宗元甲,“金戈雙衛”的僧浩、孟達,“明湖莊院”莊主“金雕”晏兆雄,“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另外是“旱地蛟”嶽申,和“雲中鵬”田敏兩人。
看到這面凌空矗立“青冥揚威”的旗幟,宗元甲一勒韁繩停了下來……
一指旗幟,宗元甲側過臉道:
“不錯,就是這裡了,柳門主!”
眾人坐騎紛紛停下,“乾坤雙飛”柳天鳴微微一軒眉,道:
“看來氣魄還不小呢,宗老弟!”
笑了笑,宗元甲道:
“光看房屋不管用,還要看裡面的人,手上是不是有兩下子,柳門主,您說是不?”
轉向後面的孟達,宗元甲道:
“又偏勞你了,孟達,你前去通知他們,讓裡面的牛鬼蛇神知道,‘寒川門’‘乾坤雙飛’柳門主,偕同‘嘯天盟’‘赤麟’宗元甲,前來拜山!”
他們人馬就停在房屋前數十丈方圓的山坡地上,大門邊沿的幾位壯漢早已看到。
孟達躬身應了聲“喳”,兩腿一夾馬肚,直往大門前來……來到大門前,擊鼓似的“嗨”了聲,道:
“小子,你們聽著,‘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和‘寒川門,門主‘乾坤雙飛’柳天鳴前來拜山,快進去告訴你們山大王,出來恭迎!”
“青冥會”分壇大門前的數名壯漢,聽到孟達這陣吆喝聲,各個頸子都直了起來……
尤其“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這幾個字,更令他們不敢吭出一聲,疾步奔進大門!
轉過韁繩,孟達回到宗元甲等身旁。
不多久,大門裡直奔出數人……
頭前兩個,是過去留守在“楓林灣”鎮街“宏泰錢莊”的範良雄、谷守宇“竹山雙雄”。
銜尾是“福海飯店”大賭場中,那個當家把舵的“黑蠍子”刁炳。
刁炳後面是個五短身材,驃悍的中年人……這人就是這裡“墨水巖”“青冥會”分壇的分壇主,有“白狼”之稱的巫勇。
這四人的後面,一字排列而行的,是三個年歲懸殊的人物……
中間那個,濃眉巨目,獅鼻海口,看來有七十左右的老者……此人就是“青冥會”會主“霸山虎”狄平之師,“大幻仙”姜衝的師兄“七尾鷂”宮奇。
走在左邊那個,一副半斤骨頭八兩肉的身子,一張黃蒼蒼風乾橘皮似的臉孔——他,就是掀風作浪,無所不用其極的“大幻仙”姜衝。
右邊那個中年人,就是“青冥會”會主,有“霸山虎”之稱的狄平。
這幾個人在“墨水巖”青冥會”分壇露臉出現,果然不出宗元甲等數人之料——結集“青冥會”之力,要使“明湖莊院”玉石俱焚。
“七尾鷂”宮奇一指“金雕”晏兆雄,哈哈笑道:
“晏莊主,你‘耳報神’果然靈活,老夫等正要赴‘明湖莊院’一會,你倒來個先發制人,帶了武林朋友找來這裡‘青冥會’分壇……”
目光落向“乾坤雙飛”柳天鳴,宮奇又道:
“柳門主,這裡‘墨水巖’你我又照面了……那一位想必是大名鼎鼎,稱雄一方的‘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不等柳天鳴開口,宗元甲微微一笑,道:
“宮朋友,區區宗元甲前來拜山。”
嘿嘿冷笑數聲,“七尾鷂”宮奇道:
“宗盟主,來時可任你等來,去時卻由不得你等自己去了……”
冷然一笑,宗元甲接口道:
“宮朋友這話,也未免把‘青冥會’‘墨水巖’分壇估得太高了些,多行不義,勢必自斃,饒是銅牆鐵壁,又豈能阻止區區在下等數人。”
冷冷哼了聲,宮奇道:
“宗盟主,閒話少說,你等數位既然來此,必有驚人技藝,現在正好領教一番……”
宗元甲接口道:
“宮朋友此話,正合我等一行人之心,但不知如何見個高下?”
“七尾鷂”宮奇道:
“天下武技,殊流同源,大同小異……宮某有一項玩意,稱作‘金刀羅漢陣’,現在擺上此陣,與各位陣上較量一下……”
話到這裡,不等眾人是否同意,已吩咐“竹山雙雄”,和“黑蠍子”刁炳三人,道:
“你等進去屋裡,取出‘金刀羅漢陣’來!”
三人應諾一聲,進大門而入,不多時,各個背上背了一隻麻袋出來。
就在“青冥會”分壇前這塊偌大的空地上,劃下方圓十丈一幅地面,三人把麻袋一抖,“嘩啦啦”聲中,倒出無數五寸來長,金光耀目,尖頭扁尾的狼牙鐵釘來。
“赤麟”宗元甲見聞廣博,目光投向這些金釘,已知是鋼鐵精英,混合鑄成,鋒利無比。
宗元甲心自暗暗詫異之際,“竹山雙雄”和“黑蠍子”刁炳等三人,似乎駕輕就熟,就在地上把金釘,一枚接一枚,插入泥地中。
不多時間,方圓十丈的地面上,已是密密麻麻,插滿金釘,遠遠看去,宛若一座金山。
三人把金釘插入地面,“七尾鷂”宮奇用手一指,嘿嘿一笑,道:
“此是‘青冥會’中‘金刀羅漢陣’……如果跟‘金刀換掌’、‘羅漢東香’等絕技比來,顯然有云泥之隔,不可同日而語……各位俱是名家高手,若是不嫌粗淺,就在陣上交手如何?”
眼前眾人,“赤麟”宗元甲,“乾坤雙飛”柳天鳴兩人,固然皆屬一派掌門,就算“燕子飛”僧浩,“鐵背熊”孟達,“旱地蛟”嶽申,“雲中鵬”田敏,以及這位“明湖莊院”莊主“金雕”晏兆雄等,也都是名家高手,一看之下,知道“七尾鷂”宮奇擺下這“金刀羅漢陣”,用心異常險惡。
原來此一“金刀羅漢陣”插入泥地的金釘,粗細不一,長短有異——有些入土寸許,有的入土及半,參差不齊,有如狼牙密佈。
敢情武家練功夫,最重要的是在一個“平”字,和一個“穩”字。無論“梅花樁”,或是“刀光樁”諸類絕技,樁與樁之間,都有一定度數及劃一的步眼,才能在樁上施展出功夫。
就以“梅花樁”來說,木樁必須擺成梅花形狀,而且每根規格長短齊一。
但“七尾鷂”宮奇擺出此一“金刀羅漢陣”,卻是並無度數,步眼——東一叢,西一簇,一排高,一排低,長短高低參差不一。
即使練得一身如何到家的“梅花樁”,甚至深諳“金刀換掌”之法,到了這“金刀羅漢陣”上,顯然也要大減成色。
這個“青冥會”中的“太上皇”七尾鷂”宮奇,就想運用此一“金刀羅漢陣”,把今日來“墨水巖”的異己武林高手,都收在這上面。
“七尾鷂”宮奇見對方眾人,望著自己擺下的“金刀羅漢陣”,各個臉色猶疑不決,以為詭計得逞,於是冷冷一笑,道:
“各位如果腳下功夫不便,老夫可以把‘金刀羅漢陣’撤去,另由各位想出一個較量之法,如何?”
此話雖然有輕視對方之意,“赤麟”宗元甲冷然一笑,道:
“宮朋友,別說區區‘金刀羅漢陣’,就是擺下刀山油鍋,我等也無畏縮之理,現在請宮朋友派人上陣交手就是。”
緩緩一點頭,宮奇目光投向“黑蠍子”刁炳道:
“刁炳,現在由你上‘金刀羅漢陣’打頭一陣,向對方眾人領教一番!”
“黑蠍子”刁炳答應一聲,微提袍袂,一掠身,已經躍到“金刀羅漢陣”上……使個“金雞獨立”之勢,一抖手中“蛇頭杖”,目注宗元甲眾人,道:
“哪位朋友上來領教!?”
宗元甲尚未回答,“乾坤雙飛”柳天鳴背後人影一閃,一響“嗖”的掠風聲中,“旱地蛟”嶽申已躍上“金刀羅漢陣”
手中橫著一口長劍,嶽申喝聲道:
“臭蛋,混球,爺爺來教訓你這不孝灰孫子……”
嘿聲一笑,刁炳道:
“小子,你還不夠看的……”
這個“的”字出口,刁炳手中“蛇頭杖”一提,一個“蛟龍入海”之勢,直向嶽申當胸搗來。
嶽申一聲吼喝:
“來得好!”
不慌不忙,略一晃身,長劍一沉,壓住對方杖頭,猛的一削,順著杖把一個“順水推舟”之勢,朝向對方前鋒手指削去。
“黑蠍子”刁炳大吃一驚,急展“怪蟒翻身”身法,退後半步……
就在同一剎那間,就勢一沉“蛇頭杖”,“烏龍掠地”,呼的勁風聲中朝嶽申的下三路,橫掃過來。
嶽申猛提一口真氣,在“金刀羅漢陣”上,兩腿一挫,嗖的居然縱起丈來高,讓過對方一杖……
嘴中一聲冷叱:
“看!”
長劍向前一送,“金針引線”,直向“黑蠍子”刁炳咽喉刺來。
刁炳一杖掃空,頓知不妙,正要用“倒栽垂柳”,回過杖把用力一對對方劍身,準備就這一蕩之勢,直竄開去!
但“旱地蛟”手上這把長劍可不含糊,幻變莫測,剛才出手一招,其實可虛可實……
刁炳才揚起“蛇頭杖”,嶽申倏然腕把一沉,一招“反脫罪衣”——劍鋒一劃,橫裡一洗,“嗤”的一響裂肌聲,已把刁炳左肩背後,連衣帶肉,削下一大片來。
“黑蠍子”刁炳再也不會料到,對方劍法變化如此神速……“哇哇”幾聲怪叫,撤手拋杖,正要向“金刀羅漢陣”外竄去。
“旱地蛟”嶽申自從上次誤食“大幻仙”姜衝“忘我散”,真性迷失,險些害了自己義弟田敏後,已把“青冥會”恨之蝕骨……
見刁炳拔身要逃,大喝聲道:
“灰孫子,爺爺送你-程……”
飛起一腿,朝“黑蠍子”刁炳臀部踢去!
“咚!”的一聲,刁炳身子像斷線紙鳶似的凌空飛起,又是“叭”的一響,結結實實摔落地上,摔個口鼻鮮血直流,當堂暈了過去。
嶽申微微一晃身,翩然掠回自己這邊。
兩下照面交手,不過三五回合,“不是猛龍不過江”,嶽申把“黑蠍子”刁炳,敗落在“金刀羅漢陣”外。
“七尾鷂”宮奇,擺下“青冥會”獨門功夫“金刀羅漢陣”,認為一定可以出奇制勝,把對方一網打盡,想不到頭一陣,就敗個灰頭土臉。
顯然,這是這位“青冥會”中“太上皇”,始所未料的。
對方出手乾淨利落,就在三五回合之間,把“青冥會”中一員大將,結結實實摔了個大跟斗!
這份難受,也就像在“七尾鷂”宮奇臉上,結結實實賞下了一記大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