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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詐財之道

    眾人回來“楓林灣”鎮上“萬盛客棧”……這時東方魚肚白,已是黎明時分……

    “雲中鵬”田敏道:

    “宗兄,我和嶽大哥也得暫時告辭了……中秋節前十天左右,我等再度在湘中新化城東門外一處‘柳塘集’鎮上見面……”

    含笑一點頭,宗元甲道:

    “也好,我等就在那裏見面——我等去‘柳塘集’鎮上,何處尋訪您兩位?”

    點點頭,田敏道:

    “不錯,我正要告訴您三位,田某對‘柳塘集’那處鎮自很熟悉……鎮街西端有家‘高升客棧’,到時我等就在那裏見面。”

    “寒川門”中嶽申、田敏兩人,告辭離去。

    咧嘴一笑,孟達道:

    “我們也該走啦,盟主。”

    旁邊僧浩接口問道;

    “盟主,我們此去何處?”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我等取道往湘北常德‘廟口集’,見到‘金雕’晏兆雄後,先知道‘青冥會’此番找上‘嘯天盟’湘境總壇的來龍去脈!”

    悠悠的河水,雖然在這秋日落寞的時候,顯得枯瘦了些,但還是那麼美麗,半滿碧綠的水色,順着這條冷寂而又康莊的大道,悠然而流,幾隻翱翔河面的水鳥,點綴其間。

    那一端,矗立一座小巧玲瓏,並不很高的山,雖然這座山不大,也不雄偉,但卻有另外一股清麗的靈秀,和俊奇透澈的韻味!

    蹄聲答答,三人三騎,順着河邊這條大道徐徐而行……坐騎上是“赤麟”宗元甲,和僧浩、孟達兩人。

    不經意的抬頭往前面看去,孟達“哇”的一聲怪叫起來:

    “那……那邊有個人……”

    “哼”了聲,僧浩接口道:

    “真沒出息,路上看到人也會大驚小怪!”

    指了指,孟達搖頭不迭道:

    “不,不是那回事,那人頸子投入繩環,要……要自盡啦……”

    怔了下,宗元甲循着孟達手指方向看去,前面那座小山麓處,有人在一棵老松枝幹上,挽上一環繩索,頭頸已套入環中。

    三人與投環自盡的人相隔數丈,上前相救,時間上已來不及。

    從袋囊掏出一顆鐵蓮子,宗元甲捏住準頭,振腕彈指而出。

    就在那人頸子投入繩環的剎那,鐵蓮子一響“嗒”的聲,拴在樹幹的繩索,斷了下來……這人仰天一個跟頭,翻倒地上。

    三人一勒繮繩,策馬上前……

    孟達第一個跨下馬背,把那人從地上扶了起來,嘴裏咕噥地道:

    “何苦來哉,朋友,死了一次可不能再死第二次啦……”

    宗元甲下了坐騎看去,這人瘦瘦長長,看來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穿一襲長衫,頭頂結上一個髻,是個十分體面的人。

    這人從鬼門關前轉了回來,無力的睜開眼皮,抬臉朝三人看來。

    帶了一份憐憫、同情的神情,宗元甲問道:

    “這位兄台,你是受了誰人委屈,如此想不開,要投環自盡?”

    那人席地坐着,兩行淚水流了下來,嘴裏輕聲的道:

    “家破人亡,活着無味,不如走向幽冥地府……”

    牛眼一瞪,胳臂一揮,孟達道:

    “操他奶奶的,是誰害了你,咱孟達替你要回這個公道來!”

    中年人搖搖頭,道:

    “這位大哥,小的叫‘佟倫’,沒有人害我,是我自己害了自己……”

    孟達一聽,兩眼一直,找不出説的話來。

    佟倫流淚又道:

    “小的氣死爹孃,逼死妻子,留下兩個孩子,還狠下心腸賣給人家做童僕……”

    微微一皺眉,宗元甲問道: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佟朋友?”

    佟倫喃喃道:

    “輸了想翻本,翻本再輸掉……”

    怔了怔,僧浩指着這個佟倫道:

    “你……你是説賭博……賭錢……”

    點點頭,佟倫眼淚婆娑的望着僧浩,道:

    “不錯,就是這個‘賭’字……”

    這下才會意過來,孟達道:

    “結果本沒有翻成,輸個家破人亡,連自己這條命也賠了進去?!”

    重重嘆了一口氣,佟倫就這樣替代了回答。

    “赤麟”宗元甲乃是武林“嘯天盟”盟主,江湖大豪,對於江湖上五花八門的那些鬼怪伎倆,離奇勾當,是知道得太多太多了……

    劍眉微微一軒,宗元甲道:

    “你是中了朋友的圈套……佟朋友,你是給人家翻了門檻?”

    搖搖頭,佟倫吐出一縷喑啞的聲音,輕輕道:

    “不……不是朋友,那是-個賭場裏……”

    宗元甲聽佟倫説出“賭場”兩字,心頭暗暗一沉,知道情形不是那麼單純了……

    在這民情樸實的湘北一帶,居然還有“賭場”這玩意兒?

    “把舵萬家的又是何等樣人物?”

    此刻看到的是這佟倫的中年男子,去了賭場,落個家破人亡,最後自己投環自盡。但,還有尚未看到,遭這家賭場所害,遭遇到跟佟倫同樣命運的人,不知還有多多少少呢!

    心念閃轉,宗元甲問道:

    “這家賭場開設在何處,佟倫?”

    佟倫指了指大道前端,道:

    “前面去是‘浣花塘’鎮上,那家賭場開設在‘浣花塘’鎮的南郊……”

    一頓,又道:

    “這家賭場對外的名稱是‘福海飯店’……是棟很高很大的房子。”

    輕輕念出“福海飯店”四字,宗元甲一臉詫異之色,道:

    “是家飯店……你在‘福海飯店’輸掉多少銀子?”

    一副苦惱怨忿之色,佟倫嘆了口氣,道:

    “前後算來有一萬兩銀子左右……落得今日家破人亡,身無分文……”

    孟達接口問道:

    “你家也住‘浣花塘’鎮上?”

    搖搖頭,佟倫道:

    “小的家住離‘浣花塘’二十里的‘凌安集’鎮上……”

    把“凌安集”鎮上住家的地點説了出來。

    沉思了下,宗元甲道:

    “你暫且回去‘凌安集’鎮上,佟倫,我等前去一探究竟,若是果真遭這家‘福海飯店’所欺詐,我等會替你找回一個公道來!”

    佟倫從三人的器宇外貌看來,已知道是身懷武技的“遊俠”之流,是以聽到宗元甲此話,含淚點頭。

    取出一錠銀子給了佟倫,宗元甲又道:

    “這件事錯已錯在前面,回頭是岸,重新做人,佟倫,別再想不開打‘絕’主意!”

    含淚跪地一禮,佟倫道:

    “多謝您這位大爺……希望能從那家‘福海飯店’替小的討回一個公道來!”

    點點頭,宗元甲道:

    “你安心回家就是,佟倫!”

    佟倫站起身,蹣跚的朝向大道的那端走去。

    僧浩望了佟倫離去的後影,感慨不已的道:

    “盟主,這個‘賭’字,可真害死了不少人呢!”

    抬臉朝天色望了眼,宗元甲道:

    “我等此去前面‘浣花塘’鎮上,正是用午膳的時候!”

    三人上了馬,往“浣花塘”鎮的方向而去——孟達突然冒出一句,道:

    “盟主,這樁閒事管不得……”

    側過臉,宗元甲問道:

    “你説,孟達,如何才管得?如何才管不得?”

    舌尖舔了舔嘴唇,孟達道:

    “賭錢本來就是碰運氣嘛……誰都有輸贏,如果光贏不輸,誰是輸家?這是那個佟倫自己找來的晦氣,又怨得了誰?”

    點點頭,宗元甲道:

    “話是不錯,孟達——我等不妨先探聽一番,那家‘福海飯店’掌舵當家的,是何等樣人物?”

    僧浩接口道:

    “不是我僧浩多嘴,盟主,除非我們找去‘福海飯店’,‘浣花塘’鎮上人地生疏,找誰去探聽這件事?”

    劍眉微微一皺,宗元甲道:

    “不錯,‘福海飯店’當家的,如果真是紅眉毛綠眼睛那流角色,‘浣花塘’離‘福海飯店’就在咫尺之間,酒肆飯館的店小二,掌櫃的,誰也不會替自己惹來那些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事……”

    孟達突然想了起來,道:

    “我孟達有個主意,盟主,不知行不行?”

    側臉望了眼,宗元甲道:

    “你説來聽聽,孟達!”

    孟達道:

    “那天‘楓林灣’‘萬盛客棧’,‘七海窮神’曲挺給您一支什麼‘令’的玩意兒,説過天下丐幫弟子見到這支‘令’如見幫主本人,赴湯蹈火也要走一遭……”

    笑笑,宗元甲道:

    “你説是‘如意令’?”

    點點頭,孟達道:

    “對了,‘如意令’……丐幫弟子就是要飯的,大城小鎮那裏都有要飯的,盟主,你不妨找個要飯的來,亮一亮這支‘如意令’,請他們跑腿探聽一下。”

    宗元甲含笑道:

    “你這個主意不錯,孟達,丐幫弟子遍散江湖每一角落,如水銀瀉地,無孔不鑽,地方上風吹草動之事,瞞不過他們耳目……”

    僧浩接口道:

    “盟主,丐幫中弟子身份也有大小之分,要找個見過世面,懂得人情的才行……”

    三人騎在馬背上談着時,縱目看去,前面炊煙裊裊已是“浣花塘”鎮上……

    來到鎮上大街,找到熱鬧處,街邊一塊招牌上面有“順來來酒店”四個黑漆大字。

    宗元甲一指,道:

    “就是這家“順來酒店’吧!”

    三人下了馬,把馬拴上大門邊木樁,走進店堂——店夥哈腰相迎,請他們來店堂中央一張座頭,宗元甲回顧一瞥,沿牆有扇敞開的窗,貼着窗檻處有張客人尚未坐下的桌座。

    用手一指,宗元甲含笑道:

    “店家,就是這裏吧!”

    三人坐下桌座,店夥端上酒菜,宗元甲從囊袋取出那支精緻珍藏,晶瑩剔透,五六寸長的玉如意,把這枚“如意令”放在敞開的那扇窗的窗檻上。

    僧浩道:

    “這主意不錯,盟主,窗外是一條熱鬧的大街,來來往往人中,就有丐幫中要飯的,可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三人吃喝談着……宗元甲面對窗口,僧浩、孟達兩人,分坐左右兩邊。!

    突然,窗外冒出一張蓬頭垢臉,邋里邋遢的臉孔,朝窗檻上這支“如意令”看了看,又探頭朝窗裏桌座上的宗元甲直愣愣看來……

    宗元甲抬起臉,不由吃了一驚……這張邋遢臉孔接觸到宗元甲投來視線,拔腿飛奔離去。

    “盟主,剛才那張一輩子沒有洗過的臉孔,可能是丐幫中的小要飯……”

    點點頭,宗元甲道:

    “就是你剛才説的,僧浩,丐幫中那些要飯的,身份也有大小之分……”

    孟達接口道:

    “那小要飯發現窗檻那支‘如意令’,可能去稟報這裏‘浣花塘’鎮上,有份量的要飯的……”

    三人吃喝談着,窗外又冒出一張瞼來……那張臉乾乾淨淨,頭頂上還梳了一個髮髻,一張長方臉型,年紀有四十多歲。

    窗外那人一看窗檻上“如意令”,又朝宗元甲投過一瞥,急急走進店堂來……肅穆、恭敬的站在宗元甲身邊。

    宗元甲緩緩轉過臉看去,這人穿了一套灰色的短衫棉褲,雖然打了不少補釘,卻洗得很乾淨。

    這人見宗元甲回過臉來,垂下頭,躬身一禮,問道:

    “窗檻上這支‘如意令’,是這位爺放下的?”

    宗元甲含笑一點頭,道:

    “不錯,是在下宗元甲……”

    這短衫襖褲的中年人,垂手道:

    “見‘如意令’如見幫主……丐幫湘北分舵舵主‘蓮花手’鄒青見過宗爺……”

    話到此,屈膝跪倒地上。

    急急把他扶起,宗元甲道:

    “鄒分舵主,切莫行此大禮,宗某擔受不起……”

    隨即吩咐店夥端來一張座椅,添上一副杯筷,替僧浩、孟達兩人引見過後,又道:

    “‘四海之內皆兄弟’,鄒分舵主,宗某與貴上‘七海窮神’曲挺,乃是忘年之交!”

    坐下座椅,“蓮花手”鄒青拘泥於禮的問道:

    “鄂中大洪山石旗峯,‘嘯天盟’盟主,與宗爺名諱相同,是否……”

    替鄒青杯裏斟下酒後,宗元甲微微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赤麟”宗元甲……”

    “蓮花手”鄒青知道宗元甲的身份後,而丐幫幫主的信符“如意令”會在此人手裏,就並不感到意外了。

    欠身一禮,鄒青問道:

    “宗盟主召見丐幫弟子,不知有何諭示?”

    宗元甲道:

    “宗某有一件事,想請教鄒分舵主……”

    鄒青道:

    “‘請教’兩字不敢,宗盟主,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詳!”

    宗元甲道:

    “這裏‘浣花塘’鎮南近郊,有一家‘福海飯店’,鄒分舵主是否知道?”

    聽到“福海飯店”四字,臉色微微一怔,“蓮花手”鄒青道:

    “小的知道,這家‘福海飯店’雖然用了‘飯店’兩字,其實是個殺人不見血,噬人不吐骨的賭場……”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又問道:

    “把舵當家的,是何等樣人物?”

    不錯,江湖風吹草動之事,瞞不過丐幫中弟子耳目……這位丐幫湘北分舵主“蓮花手”鄒青道:

    “‘福海飯店’把舵當家的,名義上是黑道綠林中,一個有‘黑蠍子’之稱的刁炳……”

    聽出弦外之音,宗元甲接口道:

    “幕後又有何許人,鄒分舵主?”

    “蓮花手”鄒青道:

    “這家以‘福海飯店’名稱開設的賭場,是‘青冥會’的財路之一……”

    “赤麟”宗元甲聽到這些話,感到十分意外——誤打誤撞。又撞上“青冥會”。

    目光投向宗元甲,鄒青問道:

    “宗盟宅召見小的,問到‘浣花塘’鎮南郊的‘福海飯店’,敢情……”

    宗元甲微微一點頭。就把途中救下佟倫的這段經過説了出來,又道:

    “照此看來。那是佟倫陷入此泥沼,才落得如此下場!”

    鄒青感慨不已的道:

    “何止佟倫一人,不知有多少人跌進此一陷阱,落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試探的,鄒青問道:

    “宗盟宅,準備要向‘福海飯店’採取行動?”

    宗元甲道:

    “不錯,但用兵之術必須‘知己知彼’,是以宗某才邀丐幫中弟子詳細一問……找去那家‘福海飯店’是否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

    沉思了下,這位“蓮花手”鄒青道:

    “據小的知道,去那處賭場不少都是熟門熟路‘老客人’,若是陌生人貿然而去會使裏面的人暗中注意……”

    微微一頓,鄒青又道:

    “您三位衣衫鮮明,不妨先去‘福海飯店’對面的那家‘祥福茶樓’一坐……”

    聽了百思不解,孟達從嘴裏冒出一句話來:

    “衣衫鮮明,跟那家‘祥福茶樓’又扯得上什麼關係?”

    鄒青含笑道:

    “這位大爺,那家‘祥福茶樓’就是‘福海飯店’放出的眼線,除了注意近圍動靜外,有衣衫鮮明的客人去那家茶樓,裏面掌櫃的或是夥計,就會上前來搭訕,邀你們去對面賭場……”

    點點頭,宗元甲道:

    “鄒分舵主説得不錯,若是茶樓掌櫃的邀我等去‘福海飯店’,那就順理成章,不會令人有所懷疑了!”

    鄒青十分周到的又道:

    “宗盟主,是否要小的陪伴您三位前去?”

    宗元甲道:

    “那個佟倫已告訴我等‘福海飯店’的所在,在‘浣花塘’鎮南郊,這就不必有勞鄒分舵主了。”

    “蓮花手”鄒青不厭其詳的把“福海飯店”的位置、地點詳細説了下,又道:

    “由‘浣花塘’鎮南街走去,走沒有多遠拐進一條橫街,有座矗立的大廈巨宅,那就是‘福海飯店’。”

    宗元甲連連道謝,“蓮花手”鄒青見對方所要知道的事,自己都已説清楚,站起身躬身離去。

    “啊哈”一笑,孟達道:

    “這支‘如意令’還真管用呢,盟主!”

    收起“如意令”放進囊袋,宗元甲道:

    “這是丐幫幫主信符,丐幫弟子見到‘如意令’,如同見到幫主。”

    僧浩想到另外一個話題上,道:

    “盟主,據剛才那位丐幫分舵主説來,那家以‘福海飯店’作名稱的賭場,實際上就是‘青冥會’中的財路之一?”

    宗元甲慨然道:

    “這些江湖敗類,專作那些傷天害理,失去人性的榨財勾當……先是鑄制‘鉛銀’,這裏又是以‘詐賭’來牟獲暴利……”

    孟達接口道:

    “盟主,我等午膳過後,就找去‘浣花塘’南郊的‘福海飯店’!”

    出“浣花塘”鎮南端近郊,拐進一條橫岔,寬闊的街路,可以看到一座巍峨、高大的建築……這裏就是“福海飯店”。

    “福海飯店”附近一帶,星羅棋佈,衞星似的散立着一棟棟的房子,有形形式式的各項買賣,這裏也成了一個“市集”,熱鬧不下於“浣花塘”鎮上的大街。

    三人三騎,來到這條街上……他們就是“赤麟”宗元甲,和僧浩、孟達兩人。

    坐騎來到“福海飯店”對面的’祥福茶樓”前,孟達大得出奇的“嗨”了聲,道:

    “這裏有家茶館,盟主,我們下馬歇息再説……”

    孟達説得不錯,這裏不是“樓”,那是一座圍上籬笆,上面搭起篷帳,佔幅寬敞的茶館,只是籬笆大門上,掛着一塊“祥福茶樓”的招牌。

    三人下了坐騎,裏面夥計一陣風似的衝了出來,堆下笑臉,哈腰道:

    “三位爺請裏面坐,牲口由小的來張羅!”

    三人進入茶館,就有一個跟“大幻仙”姜沖模樣相似的瘦老頭兒走近前來,彎彎腰,含笑道:

    “您三位喝什麼茶?”

    僧浩轉過臉道:

    “老掌櫃,替我們來壺‘香片’!”

    老掌櫃把話吩咐下去,請三人坐下後,身子還是站在那裏,那張瘦瘦黃黃的臉上,堆下笑容道:

    “您三位看來不像是前面‘浣花塘’鎮上的鄉親?”

    笑了笑,孟達接口道:

    “你一雙眼睛倒是真會看人,老掌櫃……”

    指了指僧浩,又指了指宗元甲:

    “我二人陪同我們公子,往湘中一帶收帳銀,途中經過這裏才下馬歇息的……”

    聽到“帳銀”兩字,老掌櫃兩顆黃豆大的眼珠連連眨動,那張又瘦又黃的臉上,擠出一縷笑容,順着對方的口氣,道:

    “是啊,年輕人出來外面,可以添加一些閲歷、見聞,開開眼界……”

    坐茶館就是打發時間,談的話也是隨口而出……孟達問道:

    “掌櫃的,你老貴姓哪?”

    掌櫃的一哈腰,道:

    “不敢,小老兒叫‘廖七’……”

    一副親信隨從的口氣,僧浩接口道:

    “我們公子樣樣都是上選之材,就是愛好吃喝玩樂……玩起來,就把正經事丟得老遠了……”

    宗元甲看着這兩個“金戈雙衞”貼身護衞一吹一搭,他臉上帶着一縷笑意,並不開腔。

    這時店夥提了一壺茶,左手手指上夾着三隻茶杯過來……老掌櫃廖七急忙一手接過……

    熟練的把空杯放到三人面前,壺嘴對準杯子,倒下三杯茶,把茶壺放到桌上……

    指了指對面那座巍峨巨宅,老掌櫃廖七向僧浩、孟達兩人道:

    “你們公子愛吃喝玩樂,那裏倒是個很好去處……”

    隨着老掌櫃廖七手指方向看去,孟達臉上一副迷惑不解之色,問道,

    “那裏是什麼地方?”

    詭秘的一笑,老掌櫃廖七道:

    “‘福海飯店’……”

    宗元甲接口道:

    “我們沿途上來,每天是茶館酒樓座上客,這‘福海飯店’做出的菜,不見得會比城裏的好到哪裏……再説,現在也不是吃喝的辰光……”

    嘻嘻一笑,老掌櫃廖七道:

    “公子,這家‘福海飯店’可不像縣城、鎮集那些菜館酒樓,裏面名堂多呢……”

    話到這裏,用手做了個手勢,又道:

    “要玩這玩意兒,‘福海飯店’就有!”

    現在這位“嘯天盟”盟主“赤瞵”宗元甲,看起來不像是睥睨江湖,稱雄武林的風雲人物——反而像是富家公子哥兒,紈絝弟子。

    看到老掌櫃廖七做出的手勢,宗元甲馬上會意過來,笑了笑,道:

    “那家飯店裏可以賭錢?”

    廖七點點頭,道:

    “不錯,公子,那家飯店裏吃喝不必付錢……除了碰碰運氣的‘賭’外,還有很多好玩的名堂……”

    這一聽,這位“赤麟”宗元甲活像一個吃喝玩樂的“敗家子”,笑了起來——卻又帶幾分懷疑的道:

    “掌櫃的,那家‘福海飯店’吃喝不用付錢,真有這回事?!”

    眯眯眼一笑,老掌櫃廖七道:

    “假的不能真,真的假不了,公子,小老兒陪同您三位進‘福海飯店’一看,不就知道啦!”

    宗元甲站起身,朝桌上扔下一塊碎銀,含笑道:

    “老掌櫃,你就陪我等三人,去那家飯店見識見識!”

    哈腰一禮,掌櫃的廖七道:

    “是的,公子,小老兒這就陪您三位前去!”

    宗元甲走出茶館,朝對面這座巍峨巨宅看去,不期然中兩條劍眉微微一皺……

    這座巍峨巨宅看來有點古怪,説它是飯館酒店,怎麼看也不像——飯館酒店,哪有閉上大門做買賣的?

    廖七走在前面,轉過臉一笑,道:

    “公子,小老兒跟大門上幾個哥兒招呼一聲,不能怠慢了您三位客人,進大門後,就煩您三位自己去找好玩的去處了!”

    聽到這話,宗元甲想到“浣花塘”鎮街“順來酒店”,“蓮花手”鄒青所説的話來——

    這家茶館掌櫃看來像是一番好意,其實是替這家賭場“拉客”。

    笑了笑,孟達道:

    “麻煩你了,掌櫃的!”

    廖七來到緊閉的巨宅大門前,輕輕釦了幾下門環,大門上開了一口尺來見方的“洞門”,露出一張濃眉巨目的面孔。

    廖七指了指銜尾進來的宗元甲等三人,向“洞門”裏漢子微微一點頭。

    這扇緊閉的巨宅大門,一陣“軋軋軋”聲中,張了開來……廖七向三人哈腰一禮,道:

    “您三位去裏面玩個痛快,小老兒不陪了!”

    宗元甲含笑微微一點頭……三人進來裏面,後面那扇大門又“軋軋軋”聲中關上了。

    敢情這家取名“福海飯店”的賭場,對這方圓數百里地面上,愛好“碰碰運氣”的人來説,並不算陌生的。

    雖然大門戒備森嚴,那只是防患意外的變故,如果是老馬識途的“老客人”,或是由廖七這類的“皮條客”陪同來的,依然通行無阻。

    來這賭場的“老客人”,要直到精枯血竭,就像到了佟倫投環自盡的境地,才會消失了這“老客人”的資格。

    三人走過一條有三四丈長的走廊,盡頭又有一扇閉上的門,這扇門沒有人把守,輕輕一推,就推了開來。

    進入這扇門後,雖然外面是大白天,裏面卻還是亮着輝煌的燈火……

    人聲喧嚷,汗臭,脂粉香,鶯聲燕語,雜着呼盧喝雉吆喝聲,這裏分列擺着各式各樣的賭具,牌九、單雙、骰子、押寶……只要是賭的玩意兒,都應有盡有,完全具備。

    每一項賭枱形式不一,設備亦有異,但都有個主事,三名下手,另外加上幾個把台腳的漢子。

    這些“碰碰運氣”的客人中,有腦滿腸肥的大商賈,有油頭粉面的紈絝弟子,公子哥兒,有衣履鮮光卻舉止粗魯的暴發户,也有三山五嶽,橫眉豎眼的江湖朋友……

    在這些人身邊,有的依偎着一個花枝招展,形態輕佻妖冶的女子,更有些是雌雄莫辨,扭捏作態,令人噁心的“人妖”穿梭其間……不錯,這家“福海飯店”除了“賭”外,更有“窯子”的調調兒。

    樓上還有特闢的房間,這裏幽雅清靜。有指定的人手招待——那是專供一般豪賭又不善喧囂的特殊客人所用的,當然,樓上也有更奢侈,更舒服的“消魂”享受……但到“福海飯店”樓上的客人,身份又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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