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朱一刀聽小神女說摘吃了一個硃紅色野果的情形,不但羨慕,心裡更暗暗驚奇不已。這不是武林中所流傳的千年難遇、百年難求,能增添一個人功力的朱果嗎?傳說這種果子世間少有,武林人士有幸吃到了,可增加一個人一甲子的功力,一身真氣滾動,勝過一個人苦練幾十年。怎麼就讓這野丫頭吃到了?怪不得她年紀小小竟有如此不可估量的內力。一個人有這樣的內力,要練任何上乘武功,簡直易如反掌。
這個朱一刀,真是劣性難改,剛離鬼門關,又生貪念了。他急問:“這棵朱果樹長在哪裡?”
小神女一看他這一副神情便知其意,心想:你這個賊頭。還想吃朱果呀!我要不是想知道你背後的主使人,我早將你殺了!小神女捉弄人的性格這時又顯現出來,睜大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睛問:“你想吃這種可怕的硃紅色野山果嗎?”
“在下也想吃一個。”
“你不害怕昏迷得不省人事?當時我爺爺要不是在家,野獸闖了進來,我不叫野獸叼了去?”
朱一刀心裡想:老子不像你這野丫頭這般笨,摘下來,不能回到家慢慢吃?別說昏迷三天三夜,就是十天十夜老子也不在乎,只要吩咐家人好好看顧我就行了。便說:“我不害怕昏迷。”
“我看你別吃了!”
“別吃?為什麼?”
小神女故意嘆了一口氣說:“因為它沒有了,就連生長在崖石壁上的小樹,也枯死了。我不知道我摘下它的果子,它會枯死的。”
朱一刀怔了半響:“它枯死了?”
“是呀!它枯死了。”
“小姑娘,在它附近,還有沒有這種朱果樹?”
“小神女搖搖頭說:“沒有了!那山崖石壁上光溜溜的,連草也不長,就只有它這麼一棵小樹。它一枯死,就什麼也沒有了。”
朱一刀連叫可惜!可惜!這真是難遇難求的奇珍異寶。
小神女說:“你可惜什麼?就是有,我再也不敢吃它了!我爺爺說,山林中有好多非常好看的山果和奇形怪樣的東西,往往是有毒的,千萬不可亂吃,吃了就會中毒而死。有一次,我在森林中挖到一個像小人兒形狀的根塊,以為好吃,誰知一吃下,幾乎死去了!”
朱一刀又是愕然:“什麼?你挖到了一個似小人兒形狀的根塊?”
“是呀!它真的像小人兒一樣,有手有腳,還有鼻子眼睛的,只是不會動,又不會說話。”
“你將它吃了?”
“是呀!當時我好肚餓,將它拿到溪水裡洗乾淨,就將它吃了!誰知一吃下去不久,就肚痛難受,渾身發燒發熱,痛得在地上亂打滾。”朱一刀急問:“以後呢?”
“以後就又跳起來,滿森林奔跑,我不知道為什麼要亂奔亂跳,亂打亂踢的,好像不奔不跳,不打不踢,胸口憋得難受,全身也熱得難受,亂奔亂跑,亂打亂踢,反而好過一些。我不知道我這樣瘋狂了多少時間,後來出了一身大汗,累得要死,躺在地上不想動,一看四周的情景,又嚇了我一大跳。”
“什麼事嚇了你一大跳?”
“因為好多的大樹都給我拍斷了,一些大石,也給我踢碎了,飛到遠遠的地方去。我一下跳起來,又嚇得我面無人色。”
“哦!怎麼又嚇得面無人色了?”
“因為我這一跳呀,竟然跳到高高的樹尖上去了!你說我害怕不害怕?要是不小心,跌下來不跌死嗎?誰知……”
“誰知什麼了?”
“誰知我真的跌了下來!”
“那麼姑娘跌傷了?
“沒有呀!”
“沒有?”
“真的沒有!初時我嚇得暈了過去,以為這一次不跌死,也跌成重傷,想不到我竟然像一片葉子似的,飄呀飄呀,飄落到地面上,一點也沒有事。”
“那姑娘的輕功一定極俊,才沒有事。”
“輕功?這是什麼功夫的?你是說縱來跳去的功夫吧?”
朱一刀又是愕了愕:怎麼這小姑娘連輕功也不懂?輕功怎麼和縱來跳去的功夫相比了!一個是上乘之功,一個是下乘的粗淺功夫,就是一般人,也可以縱來跳去,只是跳得不高,,縱得不遠而已。輕功,除了要體質極佳之外,還要苦練幾年才能達到。好的輕功,一日可行走千里,來去無蹤影,全沒聲息,有如驚鴻一閃而逝。這些話怎麼同面前的小姑娘說?他只好說:“是是!是縱跳的功夫。”
“我是會縱跳的功夫,頂多能跳過一條小小的山溪水,縱上桌子上,再高再遠,我就辦不到了!”
“那姑娘怎麼能縱上高高的樹尖上去?跌下來沒事了?”
“我不知道呵!事後我爺爺說,我是吃了那個小人兒形狀的東西,才能變得身輕似燕,縱跳如飛了!你知不知道那小人兒形狀的根塊是什麼東西?”
“它不會是千年人參吧?”
“不是人參,我爺爺說,那是千年的何首烏,極為珍貴。”
朱一刀頓時又傻了眼:“什麼?是千年的何首烏?”
“是呀,我爺爺說,這麼珍貴罕有之寶物,全給我白白糟蹋了!”
“怎麼糟蹋了?姑娘不是吃了嗎?”
“爺爺說,要是用其他一些藥物或鹿肉燉來吃,那就可以添氣補血,延年益壽,青春永駐,成為地仙哩!可是叫這我般稀裡糊塗的吃下去,功力發揮不到它的十分之一,我只能是身輕如燕,行走如飛而已。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不是兩年前服了那支千年何首烏,就沒辦法救你啦!就是救了你,也給他們追上來,你說是不是?”
“是是,姑娘說的是,在下感激姑娘救命的大恩。”朱一刀嘴巴里這麼說,心裡卻暗暗妒忌不已:怎麼世上這兩種罕見的奇珍異寶,都叫她得去了?令她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輕功與內力,這造化太作弄人了!要是讓老子得了這兩件寶物,那真是縱橫天下無敵,不至於落到現在為他人指使、為他人賣命的地步了!突然間,他一條惡念從心中升起,暗想:要是我得了這個小姑娘,吸她的血,吃她的肉,說不定我也得到她目前的功力哩!他想到這裡,頓時換了急切的口吻說:“在下得姑娘的救命大恩,無以為報,要是姑娘肯跟著我,我一定終身伺候,讓姑娘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不勝過姑娘在深山老林中,過那清苦的日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小神女一聽,便知道這個賊頭不安好心了。小神女還不知道他心腸這般的歹毒,不但恩將仇報,還要吸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而獲得無敵的功力。她以為他不過想哄騙自己為他的主子效命而已。儘管她還不能最後肯定這位主子是誰,但十有八九是回龍寨的邵家父子。探出真相,這也正是小神女救他所要達到的意圖。
其實小神女根本沒有吃過什麼朱果,也沒有服用過什麼千年人形何首烏,她不過是捉弄這個賊人而已。她有今日傲視武林群雄的武功,完全是深山老人在她嬰孩時期,不時將自己一身的真氣灌輸到她體內,從而令她異於尋常的孩子。以後又傳她各種輕縱跳躍的武功,放她到大自然中去,與猿猴追逐為戲,與山兔為伍。從五歲開始,老人便傳她各種武功,打通了她的任督兩脈,以後她又練成佛門最為上乘的易筋神功,因此才有今日不可思議的功力。這完全是靠苦練得來,非藥物所致。她這麼胡編亂湊,只是她一向好戲弄人的性格而已。誰知這個賊人竟然完全相信了。這個賊人目睹小神女難以想象的武功,又怎麼不相信?
小神女看了朱一刀一眼,心想:你有什麼本事能保我過榮華富貴的日子?要是這樣,你就不用出來攔路搶劫殺人了!你不過是人家的一條走狗罷了!但為了探明他背後的主子是誰,小神女也不說破,反而高興地問:“說的是真的嗎?”
朱一刀慌忙說:“真的!真的!在下有半句不實之言,必遭橫死。”
“那我跟你去哪裡?”
“姑娘先隨我去天柱縣,等我養好了傷後,再去一個人間天堂的好地方。”朱一刀心想:只要你隨我去了天柱,到時我就將你吃了,送你到西方極樂世界中去享受榮華富貴吧!
小神女見這個賊人仍不說去回龍寨邵家父子那裡,本想進一步追問,又怕引起了這賊人的疑心,便問:“那裡有這山裡這麼好玩嗎?”
“姑娘!比這裡好玩多了!姑娘想吃什麼就有什麼,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真的?它有老虎、豹子和狐狸嗎?”
朱一刀愕然:“老虎,豹子,狐狸?”
“是呀!我在這深山老林裡,有老虎、豹子、狐狸和我玩,還有猿猴、飛鳥與我追逐為戲,你那裡有沒有?”
“姑娘和老虎、豹子玩?”
“在這深山老林中,我不和它們玩,和誰玩呀?”
“姑娘不害怕老虎、豹子傷害了你?”
“哎!它們傷害不了我的,我要是想殺它們,比殺一隻兔子還容易。不過我不想殺它們,只想逗它們亂跑亂叫,好玩極了!”
朱一刀聽得簡直傻了眼,這是一個什麼野丫頭?竟然去和吃人的老虎、豹子玩,還說殺它們比殺一隻兔子還容易。不過,以她的本領,的確也能做到。她身輕如燕,行走如飛,老虎、豹子又怎能傷害得了她?她一身神力,掌能拍斷大樹、碎裂巨石,為何不能殺死老虎、豹子?這樣一來,朱一刀不但堅信無疑,更羨慕不已,更渴望得到這野丫頭一身的功力了!同時心中也暗暗悚然,暗暗警告自己:千萬別在這野丫頭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不良意圖,招惹了她。要是讓她看出自己的惡念,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只要她相信自己,跟隨自己到天柱,就有辦法達到所願。便說:“姑娘,在下那裡雖沒有老虎、豹子玩,但有不少的人伺候你,和你玩。”
“人有什麼好玩的?他們跳又跳得不高,跑又跑得不快,更不能像猴子在樹上跳來跳去,像鳥一樣的飛,有什麼好玩呵?”
“那姑娘不願隨在下去了?”
“你很想我去嗎?”
“在下為了報答姑娘的救命大恩,怎麼不想姑娘去呵?”
“這樣吧,等我在這山野老林裡玩厭了,我再去找你吧。你告訴我,你住在哪裡,不然到時我去哪裡找人?”這一下,才是小神女真正要達到的意圖,也是救這賊子的目的。小神女滿以為這賊子會說出回龍寨來,那麼,截劫侯府商隊的目的,便真相大白。
“那姑娘幾時去找在下?”
“多則半年,少則一個月,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朱一刀想了一下說:“姑娘是在一個月內找在下,請到天柱縣城的廖府找在下就行了,我一定在那裡等候姑娘的到來。”
“半年後呢?”
“那就請姑娘到湖廣靖州城王大麻家找在下好了!”
小神女一怔,怎麼這個賊子仍不說出邵陽縣高霞山回龍寨?難道他不是邵家父子打發來的,是另外一股劫匪?那麼所託他的人又是誰?到了這一步,只好放長線釣大魚了,不能再逼他了。一逼,自己便將前功盡廢。自己只有先護送商隊回到侯府,再去貓兒山查探真相,然後再去找這賊人好了!真想不到這個賊子守口如瓶,什麼也不說。
其實朱一刀的確是暗中受了邵家父子之命,前來血洗商隊的。他所以不敢說出來,因為他一家大小的生死,全操在邵家父子手中,所以他寧願自己死,也不敢說出來。再有,這個賊子已將小神女視為武林的奇珍異寶,要自己獨佔,更不想將小神女這樣難得的武林奇人引薦給邵家父子。要是引薦給邵家父子,自己還有份?恐怕連一羹殘汁也分不到口。他不像葉飛,為邵家父子網羅人材,以增添回龍寨的實力。這一點,又是小神女想不到的。可以說,對他是白下功夫了!恐怕誰也想不到這個賊子存有這麼一種愚傻而又殘忍的邪惡之念,吸人血、吃人肉,就能增添一個人的功力麼?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神女看了看他問:“你現在能走嗎?”
“請姑娘給在下找一支樹枝當柺棍,讓在下試試能不能行走。”
小神女真的給他找了一支樹枝,他扶住樹枝吃力地站起來,忍痛慢慢移動,說:“多謝姑娘,在下還可以行動。”
小神女說:“看你這樣,恐怕三天也走不出這大山,還是我送你到山下好了!”
“要是這樣,在下更感激不盡。”
小神女暗想:要不是為以後查明真相,我才不理你這賊子的死活哩!她暗運真氣,提起了朱一刀說:“閉上眼睛!我們走啦!”小神女如提一捆敗草般,施展超群絕倫的輕功,翻山越嶺,穿林而去。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已來到大山嶺中的一條大道旁,小神女指著南邊一處隱約可見的小市鎮說:“那裡叫邦洞,從邦洞去天柱不遠,你慢慢走吧,我去啦!”
小神女說完,身形一閃,宛如驚鴻一掠,便消失在莽莽的山林中,再也不見蹤跡。
朱一刀看得目瞪口呆,他哪裡見過如此俊的輕功?都是這丫頭吃了朱果、千年人形何首烏,才有這樣難以想象的功夫。他本來想開口說話,想叫小神女陪著自己去天柱。可是他剛想開口,他心目中的奇形異寶,一下就在他眼前消失了!他只有求老天爺能看顧自己,在一個月內見能到奇珍異寶飛回來,到時怎麼也不能讓這野丫頭走了!
他呆了好一會,才慢慢向邦洞走去。到了邦洞,他僱了一輛馬車,直奔天柱城,進入城裡一條小巷的大戶人家廖府。出來迎接朱一刀的是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神態兇惡的獨腳人,他見朱一刀也像自己一樣,扶著柺棍而來,只不過來一刀仍有腿,而自己一條腿全鋸掉了!他愕然地問:“朱老弟,你怎麼傷成這樣?其他的弟兄們呢?沒回來?”
朱一刀神情沮喪地說:“胡兄,別提了!小弟能撿得一條命回來,已屬大幸,其他的兄弟全死了!”
姓胡的獨腳人一怔:“什麼?全死了?”
“全死了!沒一個活下來!”
“那一隊商隊有厲害的高手?”
“胡兄,我們到屋子裡去說吧!”
“對對!我幾乎忘記朱老弟身帶重傷,我們到屋裡說去。”
獨腳人帶著朱一刀來到—間密室坐下,朱一刀透了一口大氣說:“胡兄,小弟這一次是陰溝裡翻船,敗得慘極了!要不是一位神奇的小姑娘救了我,恐怕我不給侯府那三小子活捉了去,也橫死在那山谷河邊亂石中!”
獨腳人更訝然:“一位神奇的小姑娘?”
“是,是一位輕功超絕、力大無比的山野小姑娘救了我,我才有命來見胡兄。”
“朱老弟,你慢慢說,這是怎麼回事?上面不是傳話說,那一支商隊根本沒有什麼一流高手,就是那兩個鏢師,也不是你老弟的手腳。幾時殺出這麼一個厲害的人物了?還有那位輕功超絕的小姑娘又是誰?”
朱一刀一五一十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獨腳人聽了,驚訝得半晌不能出聲。他既驚愕侯府三少爺武功的不可思議,又驚奇那位山野小姑娘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驟然將重傷的朱一刀救走。他似乎對侯府的三少爺不感興趣,對這位山野小姑娘卻十分關注,問:“那位小姑娘模樣生得怎樣?”
朱一刀不由一怔,暗想:難道胡兄他也知道這山野小姑娘之事,知道她服食了朱果和千年人形何首烏,也想得到她?要是這樣,小姑娘的事就不好辦了。朱一刀搖搖頭說:“這位小姑娘一直蒙了下半邊面孔,只露出一對大而明亮的眼睛,她的長相如何,小弟不清楚。”
“她有多大了?”
“有多大,我也不清楚,但從她的聲音聽來,稚氣得很,似乎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胡兄,你怎麼也關注起這位小姑娘了?”
“不瞞老弟,我這一條性命,也是被一位武功奇高、身法敏捷得不可思議的小姑娘所救,不然,我在六七年前,早已喪身在點蒼派掌門夫婦手中了!而我的兩位同伴,雲老道和殷秀士,就死在點蒼派掌門夫婦手下。我的這一條腿,就是在那時廢掉的。”
朱一刀更感到驚奇,暗想:事情不會那麼巧吧?問:“那小姑娘怎麼救你?也是突然將你提走了?”
“不是,她是讓我傳達死去的飛猴子的一句話給教主,求點蒼派那老怪物放了我。”
“老怪物於是放了你?”
當然沒有這麼容易,她和老怪物打賭,要是老怪物在一炷香的時間內能捉到她,她就不管我的死活;要是捉不她,就得放我走。”
“難道一炷香的時間老怪物也捉不了她?不可能吧?”
“奇就奇在這裡了!老怪物幾乎抖盡了幻影魔掌法,居然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也捉不住她,要不我還有命回來嗎?”
朱一刀聽得駭然:“真是這樣?”
“要不,我怎麼說這小姑娘輕功超絕、身法敏捷得不可思議?”(詳情請看本傳奇的第七回)
這一下,不但朱一刀聽了駭然,就連隱藏在暗處的小神女聽了也十分的驚訝和困惑。
原來小神女根本沒有走,而是一直暗暗盯視朱一刀的行蹤,看他奔向哪裡,找什麼人,是不是去找回龍寨的人。當小神女見到獨腳人時只覺得面善,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位獨腳人似的。但一時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而自己所認識的人,就沒有一個是獨腳的人。正所謂鳥有音同,人有貌似,大概自己見的惡人不少,他們的神態總是那麼兇巴巴的,多少總有些相似,因而不再想下去。小神女唯一想知道的,是這個獨腳人是不是回龍寨的人。若是,事情就清楚了。
可是現在她聽獨腳人這麼一說,不但驚訝,也十分困惑。驚訝的是這個獨腳人原來是深山古道古榕客棧那位姓胡的漢子,自己為了要他傳達飛猴的一句話,從而救了他一條性命。這事已過去六七年的時間,自己根本就將它忘記了,想不到現在他還記起我曾經救過他。
小神女感到困惑的是這個兇漢是黑風教的人,自從飛猴子一死。老道和那殷秀士也在點蒼派掌門人夫婦手中喪生後,黑風教的人不但不再在古道上出現,也沒在江湖上出現了,從此以後,江湖上再也沒人聽說起黑風教的事,似乎黑風教經過這一次打擊之後,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想不到事隔六七年後,黑風教的人竟然在這湘黔交界的天柱山城中出現。莫非黑風教一直隱藏在這一帶?他們伺機而動呢,還是真的害怕梵淨山莊和點蒼派人的追蹤,所以不敢亂動?或者是黑風教已解散了,不再有黑風教這一黑道上的門派,留下來這些殘餘下屬,為了活命,不時在幹些殺人搶劫的活動?真的是這樣,自己不冤枉了回龍寨的人?怪不得風叔叔叫我遇事冷靜,千萬別任性行動。
另一點叫小神女困惑的是,黑風教的人與侯府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幹嗎他們要截劫侯府的商隊?朱一刀這賊子也曾說與商隊的人沒仇沒恨,只是受一位恩人所託。這個恩人是誰?是黑風教的教主,還是回龍寨的邵家父子?還是他們兩個歸附了回龍寨,聽命於邵家父子,不再是黑風教的人了?
小神女本想立刻現身,追問他們到底是何人指使血洗侯府商隊的?但一想不妥,萬一他們不是回龍寨的人,在自己以死相威逼之下,胡亂說是受回龍寨人指使,那不冤枉了回龍寨,挑起了侯府與回龍寨的仇殺?看來還是在暗中觀察多些時候好。
這時小神女聽到朱一刀問:“胡兄,你能肯定救你的那位小姑娘,就是救我的那位小姑娘了?”
“我當然不敢肯定,但小姑娘救我那時的年紀,只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娃,事隔六七年後,便有十二三歲了,跟你所說的小姑娘年紀不相上下,不是那小姑娘又是誰了?而且在這一帶,根本沒有這樣一位武功奇高的山野小姑娘,更從來沒有人說過。我疑心她偶然跑來這一帶玩,碰巧救了你。朱老弟,你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朱一刀也點頭說是。他試探著問:“胡兄,你知不知道她怎麼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這個賊子問話有用意,是想問明獨腳人知道不知道這個山野小姑娘吃了朱果、千年人形何首烏仙草靈藥,會不會像自己一樣,想獨佔這一舉世罕有的奇珍異寶。
獨腳人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事後我幾乎疑心我有幸碰上了那一帶盛傳的神秘的小神女了!”
朱一刀一怔:“小神女?”
“老弟,你想想,人世間哪有這麼一位小女娃子,連點蒼派的老怪物也捉不她,不是千變萬化的小神女,又是什麼人?不過,我又冷靜地想了一下,她不可能是小神女?”
“怎麼又不是小神女了?”
“傳說中的小神女是一位嫉惡如仇,懲惡獎善、無所不能的山神之女,她不殺我們就好了,還出手救我們這些為非作歹、搶劫殺人的惡人麼?那怎麼能稱得上除惡行善、打救人間苦難的小神女了?”
“胡兄,那她是什麼人?”
“是什麼人,我就不清楚了,我看是一位不理塵事世外高人的子弟,是心地善良、善惡不分的無知小姑娘,起碼不會是小神女。”
朱一刀沉思了一會,自言自語地問:“那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不管她是什麼人都好,我們都應該終生不忘她的救命大恩才是,老弟,你今後打算怎樣?”
“胡兄,我打算在這裡養一個月傷,就是不知道教主他老人家會怎樣對我。”
“老弟,只要你忠心耿耿,不露出自己的真實面目,他老人家知道事情的經過以後,不會難為老弟你的。”
小神女在暗處一聽,又怔住了。看來他們是黑風教的人,與回龍寨邵家父子沒有關係。奇了,黑風教的教主怎麼會和我們侯府過不去?小三哥與章總管在哪裡得罪了黑風教的人?小神女再也不想聽他們說下去了,更不想打草驚蛇,便想與小三子先會合,護著商隊安全回到古州,然後再去貓兒山查明情況,暫時就放下這兩個賊人。於是小神女悄然無聲地離開,直往玉屏而去。
深夜,小神女出現在小三子面前。這是玉屏縣城裡的雲山客棧,是小神女與小三子相約的地方。小三子一見到小神女從窗口飄然而人,感到高興,更覺得放下心頭大石:“呵!你回來了!”
小神女輕輕“噓”了一聲,說:“小聲點,別將左右隔鄰的人吵醒了!你沒睡?”
小三子壓低了聲音說:“我擔心你,能安心睡嗎?”
“我現在不是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嗎?”
“你去哪裡了?怎麼到現在才回來的?”
“我跟蹤那賊子去了天柱縣城。”
“什麼?你去了天柱縣?”
“是呀!為了查明這賊子背後的主子,不能不這樣呀!”
“你查明瞭沒有?”
“查明瞭。”
“是回龍寨的邵家父子所有?”
“不是!”
“小三子一怔:“什麼?不是?”
“他們是黑風教的人。”
小三子又是愕然:“什麼?是黑風教的人?”
“小三哥,你幾時招惹了黑風教的人了?”
“我幾時去招惹黑風教的人了?我連黑風教的名字也沒聽過,怎會去招惹他們了?我第一次才聽到你說這個黑風教,他們是哪一道上的人物?”
“他們是黑道上一個極為神秘的會幫門派。教主是誰,從來沒有人知道,也不知道他們的賊窩在哪裡。不過,在六七年前,這個黑風教便在江湖上突然消失了,從此在江湖上再也沒聽到黑風教,也不見黑風教的人出現。”
“那它現在怎麼又出現了?”
“其實我初初也不知道這個賊子是黑風教的人,直到我跟蹤他到了天柱縣,偷聽了他們的談話,才知道他們是黑風教的人,他們說出的話,也令我大為驚訝。我初時還以為他們是回龍寨的人哩。想不到黑風教沒有消失,仍在江湖上暗暗活動,只是他們不亮出黑風教的名稱而已。”
“那麼說,截劫我們商隊的不是回龍寨的人乾的了?”
“這一點,我也十分困惑。看來不是你就是章總管,不知什麼時候招惹了他們,令他們大舉報復,專門血洗侯府商隊的。”
“我真的沒有去招惹他們呵!”
“小三哥,你冷靜想一下,你有沒有得罪了黑道上的一些人物,或者這些黑道上的人物,其中有些是黑風教的人。”
“這就難說了,我怎麼知道他們是不是黑風教的人?不過,他們只知道我是飛偷黑影,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更不會知道我是侯府之少爺。要不,他們還不找上門來捉我?同時,恐怕官府的人也會來找我了,幹嗎到現在才來與我們的商隊過不去?”
不錯!這的確是一個令人思疑的事。等我們護送商隊回到古州,再去貓兒山查探。要是貓兒山的那一夥匪徒也是黑風教的人,那事情比什麼都清楚了。商隊的人怎樣?他們還好吧?”
“除了小旺受了一點刀傷,其他一兩個人在逃命時碰傷了手腳之外,其餘的都沒事。”
“那就好了,受傷的人能不能上路?”
“僱一輛馬車載他們好了。”“馬車?坐馬車好玩嗎?”
“我不知道,因為我從來沒坐過馬車。”
“小三哥,那不如多僱一輛馬車吧!我也想嚐嚐坐馬車的滋味,你沒坐過馬車,不想坐坐嗎?”
小三子一笑:“好!那明天我就多僱一輛馬車好了!”
第二天,小三子僱用了兩輛馬車,一輛由小旺和兩個受傷者坐,一輛就由他們兄妹兩人坐了。小神女在這裡又展現了她天真、好奇的性格,一坐上馬車,便處處感到新鮮,摸這看那,還問車伕:“大叔,坐馬車好不好玩?路上舒不舒服?”
這個車伕算是一個老實人:“小姐,坐馬車當然比走路舒服多了,好不好玩,小人就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你不是經常坐馬車的嗎?”
“小人雖然經常坐在馬車上,感到並不好玩。”
“怎麼不好玩的?沿途不是有許多山景水色村寨可看嗎?”
車伕一聽,不由好笑:真是有錢人家的小姐,不知道趕車人的辛苦。但他不敢頂撞了小神女,只好說:“大概是小人看慣了,沒感到有什麼好玩,反而是提心吊膽地趕馬看路,更擔心途中會不會出現打劫的土匪。”
小神女一怔:“這沿途上有打劫的土匪麼?”
“自從一年前,一位不知姓名的小俠,殺了流竄在這一帶的慣匪吊眼黑狼之後,這一帶就平靜多了。就是有二三個小賊,看見人多,也不敢出來搶劫,但一兩個客人上路就危險了。”
小神女不由看了小三子一眼,因為殺吊眼黑狼的小俠,就是小三子,不但車伕不知道,就是小旺他們也不知道,反而是回龍寨的人知道了。但回龍寨的人也只知道這位小俠是俠倫義盜黑影,也不知道小三子的真面目。小三子害怕小神女說出自己來,車伕二旦在江湖上傳揚出來,那就給侯府帶來更大的災難。官府、黑道上以及一些土豪惡霸,一齊出動,那真會將侯府夷為平地。所以小三子連忙用眼神示意小神女千萬別說出自己來。
小神女怎不會意?她又問車伕:“要是我們碰上了土匪怎麼辦?”
車伕說:“這一隊商隊這麼多人,不但一兩個攔路搶劫的土匪不敢出現,就是有七八個,他們也不敢冒險下手,小姐請放心。”
“為什麼?”
“因為有兩鏢師護著。”
“大叔!你這麼說,我就放心啦!”
“小姐和少爺請上車!”
不久,商隊啟程了,沿著河岸山邊的驛道,緩緩前行。小神女第一次坐上馬車趕路,感到新鮮有趣極了。她伏在馬車的窗口上,觀望沿途山寨田地景色,一邊說:“小三哥,早知坐馬車這般好玩、舒服,我就不走路了。只是它走得太慢了,不能打馬飛奔麼?”
小三子說:“不不!你千萬別叫車伕打馬飛奔。”
“幹嗎飛奔不得?”
“我的小姐,馬車一飛奔起來,商隊能跟得上麼?那不將商隊遠遠拋在後面了?”
“你說的也是,像現在似螞蟻般爬著,我們幾時才能回到古州呵?”
“你可以看沿途風光呀,看倦了,你可在馬車上睡。”
“這麼上下左右晃動著,能睡得著嗎?”
“疲倦了,就是走路也睡得著。”
“走路也睡得著?你試過嗎?”
“我沒試過,但我小時候聽父親說過,他們行軍趕路,有些士兵就是隨著大隊邊走邊睡著了!”
“那不跌到嗎?”
“跌倒了,也就醒了,不再睡啦!”
“要是摔到山崖下怎麼辦?”
“我不知道,大概他永遠也不會醒過來。”
小神女聽得好笑起來:“他這樣,不稀裡糊塗死了嗎?”
“恐怕這樣的事很少會發生。”
“為什麼?”
“因為他前後左右都有人,就算不慎摔倒,也有人將他拉起來。妹妹,你看,前面的山峰多險峻。”
小神女往窗外一看,果然險峻異常,不但山峰險,山道更險,有時在拔地而起的懸崖峭壁之下,有時又在深淵之上。這條山道,是沿河岸狹谷劈山而建,一不小心,真的會摔到深淵的沅陽河中去了,沅陽河是從青戀疊嶂中穿出來,一向以峽谷險峻著稱,有沅陽河小三峽之稱,風光奇特而幽險秀麗。沿河有一線天、石筍、臥崖等令人心跳魄搖的奇險勝景,膽小的人,真不敢在這山道上行走。
小神女本來是一個大膽異常的小女孩,但坐在馬車上,她也不禁暗暗擔心了。要是她不坐在馬上,根本不用擔心,任何奇險的山峰絕壁,她也可以飛越掠過。可是坐在馬車上,她反而有點擔心害怕了。她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馬車和車伕,萬一馬車真的摔下懸崖深淵,她可以拉著小三子破窗而出,但車伕和馬車,她就沒法去救了。
小神女有點後悔坐在這馬車上,將自己關在車廂裡,似乎自己的命運不由自己操縱,而操縱在車伕的手上。其實坐馬車固然新奇好玩。但左搖右晃,拋上擲下的,並不怎麼舒服,怎及得自己一個人在崇山峻嶺之中,來往如飛,奔跑自如那麼愜意?小神女初時坐在馬車上,感到新奇有趣好玩。可是在險峻的山道上行走,她又擔心馬車不安全,好像隨時會摔下深淵似的。
眼見紅日西斜,黃昏快要來臨,驀然遠遠看見一處房舍依山臨水而立,在陽光照耀之下,景色特美,宛如仙閣瓊樓一般,坐落在青山白雲之中。她驚訝地問小三子:“那一處是什麼地方?”
小三子朝她遙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風景奇美,有如人間仙境似的。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般令人神往的美景,訝然說:“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小神女又問:“你沒來這一帶嗎?”
“我沒來過。”
“怎麼這裡有這麼個好玩的地方?它有點像神仙住的洞天福地了。”
車伕在前面回首說:“小姐,那一處的確是人間一個洞天福地了。”
“哦?大叔,它是什麼?”
“它叫青龍洞,依山臨水,景色獨秀,是黔東一帶有名的第一洞天。”
“原來它叫青龍洞呀。”
“看見青龍洞,鎮遠府城就不遠了。”
在黃昏日落前,商隊便進了鎮遠城,找了一間客棧住下,從玉屏到鎮遠,不過是一百多里的路程,商隊足足走了一天。要是小神女和小三子,施展輕功,一個時辰內足可以來往。對小神女來說,現在的速度比螞蟻還爬得慢,不但坐得不舒服,還一路提心吊膽,擔心馬車會翻到山崖下去,所以她對小三子說:“小三哥,明天我再也不坐馬車了!”
“你不坐,那馬車怎麼辦?”
“你坐呀!我是怎麼也不坐了!”
“妹妹不坐,我也不坐。”
“好呀!那叫商隊其他人坐好了。”
鎮遠不但是黔東的一處府城,也是黔東交通和物資的集散中心。小旺帶著的商隊要在這裡住兩天,一方面將從湖廣販運來的貨物在這裡銷售,一方面也收購一些貨物,轉運到古州去。這些生意上的事,小神女和小三子都插不上手,全由小旺去打理,他們只護著商隊的安全,人員的安全。
第三天,商隊又啟程西行凱里。凱里這一個地方比較特別,它屬於平越軍民府黃平州的地方,它不叫縣,而叫凱里長官司。大概這一帶地方非常不平靜,少數民族強悍,山匪土霸不時橫行,朝廷派重兵駐紮,由一位總兵帶領,而稱長官司,也就是所謂的上馬管兵、下馬管民、將文武之權集於一身的官長。
平越軍民府所在地正是苗嶺橫貫的地方,也是地勢頗為險峻高聳而錯綜複雜的地帶,山中的山溪河流分向東、南、北方向而流,東流人湖廣而人湘江水系,南下廣西而屬珠江水系,北流人四川而人長江水系,苗嶺山區不但是苗族居住的地方,也是山匪流寇不時出沒的地方,官府不—時派兵進剿。由於山高路險,地形複雜,官兵往往無功而回,只是苦了山區的平民百姓,既怕土匪山賊,更怕官兵。所以一些大的山寨,都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保護,形成了一處處的地方勢力。
凱里更是坐落在苗嶺的群峰之中,西有香爐山,南有雷公峰,山道崎嶇,森林密佈,雲霧終年繚繞,更是山賊草寇出沒的地方,所以才沒了凱里的長官司這一職。
商隊在凱里不敢多留,住了一夜,便取路南下古州。這時小神女和小三子分開了,小三子在明,跟隨商隊行走;小神女在暗,時而在前,時而在後,暗中保護商隊。因為前面就通過雷公峰。雷公峰不但山道崎嶇不平,山勢險惡,又是都勻、平越、黎平三府錯綜交界三不管的地帶,山賊不但出沒無常,更是橫行無忌,就是當地的一些土霸、山寨主,也進行攔路搶勢的活動。它不同湘、桂、黔三省交界的古道,因為古道有閔子祥、元鳳夫婦率領舊部落腳,只要一有山賊土匪出現,閔子祥、元鳳夫婦便不動聲色將他們剿滅、剷除,為首的必殺。他們的行動是神出鬼沒的,驟然而來,悄然而去,沒人知道。殘餘奔逃的山賊土匪往往還以為是神秘的山神和小神女所為。當然,其中也有些是小神女的爺爺所為。所有這些,足令一些山賊、流寇視這條古道為禁區,不敢在古道附近為非作歹、搶劫殺人,才使古道成為平靜的桃源區。
而雷公峰一帶,就沒有像閔子祥、元鳳這樣的俠義人物了,也沒有神秘的山神出現,官兵又奈何不了這些行蹤飄忽的山賊土匪,故而這一帶就成為匪盜們不時出沒的地區了。何況苗嶺不但是山險林密,溶洞暗流也極多,別說十多人的山賊土匪,就是一二百人的山賊土匪,一旦分散藏身於溶洞裡,哪怕像慕容家這樣武功上乘的俠義人物,也不易追殺。
儘管古州侯府有小三子、章標這樣的俠義人士,小三子不想拋頭露面,而且當時也沒能力去撲滅他們,章標更沒有這一份武功,只能自保。小神女和一陣風又是剛來不久,同時也無暇去理他們。
因此,一些商隊,包括侯府的商隊在內,從來不敢打雷公峰經過,寧願繞道而走貴定、南下都勻、獨山這條人多來往的驛道。
其實,侯府商隊一在凱里出現,就有一些山賊們的線眼盯著他們了。出城之後,也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從商隊一側擦身而過。小三子和小神女沒有什麼江湖經驗,沒看出他們是劫匪們的線眼。不但是他倆,小旺也沒有看出。但富有經驗的兩個鏢師卻看出這些線眼不是一處,起碼有三處不同的劫匪在打商隊的主意。他們建議商隊別走雷公峰這條去古州的近路,還是繞道而走貴定、都勻。單是小三子一個人,恐怕也不會闖雷公鋒。可是小神女不但想知道劫匪背後的主腦,更想將這些濫殺無辜的山賊撲滅,為百姓除害。失去了這樣一次機會,以後再來找他們就困難了。所以她極力主張走近道回古州,這樣一來,商隊便只好朝雷公峰進發。
商隊一踏入雷公峰地頭,一看,真是山勢雄險偉峻,山道盤迴崎嶇,有些狹谷口的山道,只容一輛馬車僅僅擦身而過,所觸目的,不是雲山霧海,便是不見天日的莽莽森林。山道野草漫徑,荊棘攔路,迴旋在高高的山腰之中。當商隊剛轉入三府交界處一片森林地帶時,一支人馬便從森林中殺了出來,為首的漢子是位麻衣袒胸露背、胸口長著一叢令人心寒的黑毛的猙獰匪徒,江湖上人稱黑心豹。他獰笑著說:“好好!老子在這裡等候你們多時了!”
跟著一陣鑼聲,從森林另一側又擁出一隊人馬,全是苗家衣服打扮,綁腿赤足,身穿花邊黑衣,手足戴有銀鐲子,有的鼻也穿了一個大銀環,一個個身佩腰刀,剽悍異常,他們的神態更為兇惡。為首的一臉橫肉,一邊臉上還長著一塊大青疤,江湖上人稱苗家青面獸,是雷公峰山區一股最為兇悍的山賊。他冷冷地瞧了一下黑心豹說:“你等了多時,老子更等候多時。對不起,老子這趟貨是要定的了!識相的,你最好走開點!”
黑心豹一瞪眼說:“盤寨主,你最好講講江湖上的規矩,這一趟貨,老子從鎮遠就盯上了!”
“什麼規矩?這是我們苗家的地盤,誰也不許插手!”
也正在這時,山道後面又趕來一夥匪徒,為首的白衣秀士打扮,神態斯文瀟灑,拱手揚聲說:“兩位何必相爭,不怕壞了江湖上的義氣?按江湖上的規矩,是見者有份。在下也尊重盤寨主,在分錢財貨物時,盤寨主多分一份就是了!”
黑心豹說:“不錯!不錯!鐵扇書生說得不錯,老子忍氣吞聲,頂多你多佔一份算了。”
青面獸盤寨主驕橫地說:“什麼多得一份?老子要其中的八成!你們兩人各分一成,這還是老子看在江湖情分上才便宜你們的。”
黑心豹頓時吼道:“姓盤的!你不要見好不收,不然,老子和鐵扇書生就先拼了你!”
青面獸獰笑一聲:“郎兒們!擺開!誰敢先上一步的,給老子砍了!”
二十多位剽悍的苗家大漢,頓時散開,人人都拉開了硬弓毒箭,對準了黑心豹和鐵扇書生兩隊人馬,有一觸即發之形勢。
青面獸不但臂力過人,一口彎刀,兇狠無比,老虎、豹子可以一刀劈成兩截,是苗嶺一霸,更雄踞雷公峰一帶。他手下的弟兄,可以說是人多而兵強馬壯,只要他一聲呼嘯,馬上就可以召開一二百年青力壯的苗人。現在他帶來的二十多人,都是他的隨身精兵,一個個驍勇善戰,奔走如飛,剽悍兇狠,不畏生死,所以他才沒將黑心豹、鐵扇書生放在眼裡。
小三子和小旺初時見黑心豹一夥賊人擁出攔道,正想上前搭話,後來見又擁出了兩股強人,三隊人相互之間,竟然爭吵起來,也就不出來搭話了,暗暗吩咐小旺將商隊的人集中在一起,自己和小旺、兩位鏢師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看守。他希望這三股賊人馬上就互相火拼起來,等到他們出現傷亡,賊人元氣大喪時,自己就好對付了。哪怕是一方戰勝,也勝過自己同時對付三股賊人,所以小三子一直不出聲,只是靜觀其變。最擔心的是三股賊人一齊聯手來對付自己,那就不好辦了。
三股賊人中,小三子對鐵扇書生為人不瞭解,不知道他是哪一條道上的人物,對青面獸和黑心豹,他都知道的,而且他還曾盜取過青面獸的財物,弄得青面獸暴跳如雷,派出人馬來追蹤自己這個俠偷義盜黑影哩。
這時鐵扇書生含笑說:“盤寨主,能不能聽在下的一句話?”
“你有話就說,要是再提什麼多分一份,就免開尊口。”
“好好!在下請寨主三思而行。要是動手,對我們三家都不利。就是我們兩家都敗在寨主的手裡,恐怕寨主也不能獨吞了這一樁財物。先不去說在下和黑心豹今後會聯手對付你,弄得你全寨上下沒一日、安寧。眼前你一個人,就恐怕難打發這一支商隊。”
“這是老子到口的食物,為什麼難打發?老子更不怕你們今後聯手對付,說得不好聽,老子就先幹了你們兩個,看你們今後怎麼聯手?到閻王爺面前去聯手對付我吧!”
鐵扇書生又是一笑:“盤寨主,難道你沒聽聞在這商隊中有位侯三少?”
“侯三少?老子沒聽聞過!”
“這就怪不得盤寨主了。在下聽說侯三少,年紀不大,武功卻一流,他在湘黔交界的玉屏峽谷中,一舉而殺了在江湖上有名氣的朱一刀手下二十條勁猛的漢子,令朱一刀重傷而逃命。”
黑心豹愕然:“朱一刀不是那侯三小的對手?”黑心豹自問武功不敵朱一刀,要是朱一刀都不敵侯三少,那自己更動不了這一支商隊。
鐵扇書生說:“他要是侯三少的敵手,這一塊肥肉也輪不到我們在這裡等候了,早已為朱一刀劫去了。”
青面獸問:“他一個人殺了朱一刀的二十個人?”
“絕大多數在轉眼之間給他打發了,只有一兩個為兩位鏢師所傷。盤寨主,所以在下才說,合我們三家之力,方能吞下眼前的這一塊肥肉。”
青面獸一笑說:“你別來嚇唬老子,老子偏不信邪。”
鐵扇書生說:“好!要是盤寨主能戰勝了那位侯三少,這一塊肥肉在下拱手相讓,絕不與盤寨主爭。要是不行,我們再合三家之力如何?”
“書生,你說話算數?”
“在下說話絕不食言。”
黑心豹也說:“老子也是一樣。”
青面獸說:“好!你們兩家都給老子退到樹林裡去,別在老子背後放冷箭。要是你們膽敢這樣,老子眼裡認得你們,老子手中的這一把刀,卻認不得你們!”
鐵扇書生一笑:“盤寨主,在下不是那種黑吃黑的人,你放心行事好了。”
青面獸“哼”一聲,帶了兩個親兵,向商隊走來,大聲喝問:“誰是侯三少,給老子站出來:”
小三子本來指望他們三家互相火拼,打個你死我活的。誰知給鐵扇生書這麼一說,弄得三家要聯手對付自己了。幸而這青面獸目空一切,驕橫不可一世,才沒有三家聯手齊上。現在既然青面獸點名直呼自己出陣,自己只好出陣了。小三子暗暗思索:這一次除非不戰,一戰必得迅速先殺了青面獸才行。這樣一來,就可以威懾其他兩股山賊。不然,等到他們三家聯手齊上,那死的人就更多了。可是憑自己目前的武功,能不能迅速殺了這青面獸呢?小三子心中實在沒把握。
青面獸見從商隊走出來的,竟然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幾乎不敢相信。他聽鐵扇書生說侯三少年紀不大,那也起碼是二十歲左右的青年,能有一流的武功,怎麼竟是個孩子了?他訝然地問:“你就是侯三少?”
“不敢,我就是。”
“你真的是侯三少?”
青面獸又再重複問了一次。這一下,不但青面獸訝然,連鐵扇書生和黑心豹等人也訝然了。鐵扇書生雖然聽聞過侯三少之事,但也想不到是個僅僅成年的大孩子。從賊人的眼光中看來,瘦小的侯三少和身材魁梧的青面獸一比,簡直是贏弱猴子與威猛無比的老虎相比,之間差別太大了!別說交鋒,青面獸只要動一個手指,也可將侯三少點倒了。這麼一個孩子,能重傷了朱一刀?能在轉眼之間幹掉了朱一刀手下二十個弟兄?看來這小子不是真的侯三少。
誰知小三子清清楚楚地說:“我真是侯三少,不敢相欺。”
“好!老子不管你是真的還是假的,看刀!”青面獸話落刀起,宛如猛虎出林,風聲頓起,刀光如閃電一般直朝小三子頭頂劈落,這真是說多快有多快。青面獸想一招就了結了小三子,立威讓黑心豹和鐵扇書生看,同時更想威震了商隊。
小三子再也不是初出茅廬之人了。他已有不少臨敵交鋒的經驗,並且早有防備敵人的突然出手。只見他身形一閃,並不縱身躍開,反而貼身而進,迅速出手,一匕首擊出,“嘶”的一聲,鋒利的匕首劃開了青面獸身後的豹皮背心。要不是豹皮背心略略擋了一下,小三子鋒利的匕首可劃傷他背部的皮肉了。小三子更想迅速了結這一場交鋒,一招令青面獸重傷,失去了戰鬥力。可惜天不從人願,僅僅只劃破了青面獸一件豹皮背心而已。但這一招,足以令青面獸再也不敢大意了。
青面獸一下收刀躍開,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不顯眼的小子,不但能閃過了自己驟出的一刀,更閃到了自己的身後出手,幾乎令自己一招之下就受傷了。他怔了一下說:“好小子,果然有兩下,怪不得你能重傷了朱一刀。好!老子再看看你有多少斤兩!”說著,又一縱而來,彎刀出手。苗家的這門彎刀法,招式異於中原武林各派的武功,彎刀似鐮非鐮,似刀非刀,刀刃向內彎,刀背又厚,砍、削、敲、打、勾,隨手而出,因此刀法獨特,招式怪異,何況青面獸從小就練這門苗家特有的彎刀法,目前已練到爐火純青的境地,刀式隨心而發,變化在剎那間,在武或造詣上,他比朱一刀強多了,所以能在雷公峰稱雄一方。要不是這樣,黑心豹和鐵扇書生就不會忌畏他了。只是他從不踏出雷公峰山區,江湖上知道他這門刀法的甚少。
這時他面對縱跳輕盈靈活的小三子,見自己招招擊空,更不敢大意了,心中暗暗凜然:這小子從哪裡練得一身似靈貓般的靈活怪異身法,竟然一連閃過了自己的十多招?好!老子看你還能閃過我多少招。於是便抖出自己的渾身解數,步步逼近,招招進攻,只見如流光電閃的刀光,也圍繞住自己的全身上下,以防小三子驟然進招。
小三子要不是有這門狸貓千變身法,簡直沒法與這青面獸周旋。但他一時間又無法貼近青面獸進招,只好以身法左閃右避,上縱下跳,東西穿插,伺機進招。兩人一時間形成了僵局。小三子似乎有點後悔了,自己不該那麼心急,一招就劃開了他的豹皮背心,令他有所防備而不敢大意,應該先麻痺他一下才好。目前只好與他應酬,令他精力耗得差不多時,刀法放慢才能進招了。正所謂心急吃不得熱湯圓。
雙方一時間難分高低。小三子人影來往縱橫,青面獸是刀光形成了一道水潑不進的光圈,只要小三子冒險進的招,不是手斷便是身亡。對小三子來說,這是第一次碰上勁敵了,要是在以往,小三子根本不會與他糾纏,一走了之。現在不能,他要保護整個商隊,自己一走,全商隊的人便成了匪徒們刀下的亡魂。他也知道山妹妹為什麼現在不出來,她是在暗中監視其他匪徒們的行動。
黑心豹、鐵扇書生這兩股匪徒見青面獸久戰不下侯三少,似乎侯三少也一時傷不了青面獸。但鐵扇書生比黑心豹更有眼光,看出了這個輕如靈豹的侯三少在以逸待勞,只要青面獸刀法放慢,就一定會敗在侯三少手中,這只是遲早之事。
鐵扇書生有意唆使青面獸與侯三少交鋒,就是打算在他們兩敗俱傷時,自己和黑心豹來收拾殘局,冷手撿個熱煎堆。現在他看見侯三少已隱隱穩佔上風,要是青面獸重傷或死去,自己和黑心豹聯手,恐怕也不是侯三少的對手,何況商隊中還有兩位武功不錯的鏢師。鐵扇書生想到這裡,給黑心豹打了一個眼色,揚聲說:“盤寨主,讓在下等人聯手對付這小子吧!你一個人一時間恐怕難以取勝。”
青面獸仍要逞英雄,說:“不用!老子遲早會打發了這個小子!”可是他這一說話,刀法略一放慢,給小三子有可乘之機了,只見他一個閃身如飛魂幻影貼近了青面獸的身邊,匕首一擊出,頓時刺傷了青面獸的左肩,鮮血飛濺,激得青面獸狂怒起來,揮刀亂砍。小三子又不能不躍開了,不能繼續進招。
鐵扇書生一見說:“盤寨主,你別充英雄了,讓我們合力打發了這小子再說。”他再也不理睬青面獸的答不答應,向黑心豹示意:“我們全上!”他不但和黑心豹撲向小三子,更指揮自己手下的弟兄,撲向商隊,意在擾亂了小三子的心神,令他不能全心交鋒。那麼要殺這個侯三少就容易了。
青面獸手下的人見兩隊人馬都向商隊動手,害怕他們將所有貨物錢財都劫走了,也一齊拔出彎刀,朝商隊奔來。小旺和兩個鏢師只好挺身而出,應付這一些匪徒。可是要對付六七十人的匪徒,就是一流的武林高手,恐怕也不行。而小旺和兩位鏢師都不是一流高手,能自保己是不錯的了,怎能保護其他的人?小三子更是為青面獸等三個賊頭纏住,一時間脫不了身。眼見一場大屠殺就要發生了。突然間,幾聲“嗤嗤”的聲音從樹林中激射而出,破空掠過,最先奔到商隊的七八個匪徒,幾乎一齊慘叫,倒地而亡。兩位鏢師驚奇異常:在玉屏峽谷暗中發生的不可思議的事情,又在這裡發生了?難道這支商隊暗中有高人保護?怪不得侯三少叫商隊從雷公峰這條近道而走。要真是這樣,就不必害怕這三股賊人了!
七八個匪徒還沒有接近商隊,就一齊慘叫倒地,將後面奔來的大群匪徒驚震住了。跟著他們又幾乎一齊驚恐著叫喊起來,像看見什麼可怕的怪物似的。小旺和兩位鏢師回頭一看,也感到駭然:原來一個大圓球般的奇形怪狀妖怪,從樹林裡飛了出來,如流光閃電般飛落到群匪當中,手腳亂舞,大頭橫衝直撞,還發出呀呀嘻嘻的怪叫聲,真是擋者倒地,撞到者身軀橫飛出去。一些匪徒用刀棍去招呼這怪物,更是刀斷棍折。轉眼之間,匪徒們便倒下了二三十人。驚得其他賊人沒命地四散而逃,只恨爹孃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
商隊、鏢師和小旺都看得驚愕極了。這不知從哪裡跑來的一個怪物,只有腦袋而沒身子,兩隻小手生長在耳朵中,兩隻小腳,就長在腦袋之下,全身就只有這麼一個頭,血盆似的大嘴,燈籠般的大眼睛,會飛會蹦跳,還不畏刀劍。天地間怎麼有如此可怕的怪物?難道是山林中的戾氣所凝成?
鏢師、小旺和商隊所有的人不但驚愕極了,更擔心害怕起來:這個妖怪,固然給自己驚散了群匪,救了自己;但妖怪是沒有人性的,它會不會見人就亂咬亂踢?萬一它朝商隊飛來,那怎麼招架?
這個奇形怪物的妖怪見四周沒有人奔跑了,望著小三子和青面獸、黑心豹及鐵扇書生等人。他們雙方都為這突然而宋的怪物驚震住,雙雙躍離了戰鬥圈子,一齊驚駭著也望著這個怪形妖物。
只有小三子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第一次看見這個怪物,幾乎給它嚇得半死。後來才知道是頑皮、愛捉弄人的山妹妹所為。想不到山妹妹又以這一妖怪面目在這深山樹林中出;現。這太好了!只剩下這三個賊頭。小三子更不會說破,看看山妹妹怎麼捉弄這三個賊頭。
奇形怪物果然怪叫一聲,朝他們四人飛來。小三子故作驚恐地向後退了幾步。可是扮成怪物的小神女偏偏有意先捉弄他,陰陽怪氣地對他說:“你想跑嗎?”一出手如迅雷閃電似的,一下抓起了小三子順勢一扔,就將小三子扔到了小旺他們的腳下。
小旺嚇了一跳,急忙將小三子扶起來,關切地問:“三少爺,你怎麼了?受了傷不?”
小三子不明白山妹妹為什麼將自己也扔了?好像是不分敵我似的。隨即他感到自己摔下來時,竟完全沒有半點疼痛感,好像山妹妹用了一股柔力,輕輕將自己放下似的,當然更沒有受傷了。他一下明白了山妹妹的用意是要自己走開,她要全力對敵,以免自己在旁妨礙了她的行動。同時這樣一來,更好糊弄三個賊頭,不然會令賊頭們起疑心:怎麼這個怪物只對付山賊,而不與商隊的人為難?
三個賊頭驚駭著退後問:“你、你、你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