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這裏雖然離海有十幾里路遠,但隱約間依舊可聞滔天的波聲。葉白實在想不到,這麼小的小鎮上,會有一座這麼大的宅院,葉白幾乎是毫不費力就找到了這裏。葉白掠過院牆,才發覺這院內到處都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菊香,葉白更想不到這裏的主人竟也是位風儒逸雅之人。四周一片昏暗,只在遠處似有一點星火般的燈光,園外的山坡上有三五間低矮的小屋,燈光就是從那幾間小屋中透出。在這附近怎麼還會有這麼幾間小屋呢!這本是很奇怪的事情,但葉白還來不及細想,突聽大廳左邊的一處偏房中有人聲傳來,葉白立刻振臂朝那個方向掠去。自從密泉仙府再次復出以後,葉白的輕功有了神速的進展,即使有人發現了他,也會以為那隻不過是自己的錯覺,世間又怎麼能有如此高絕妙漫的輕功呢!他的身形在夜色中看來真如蝙蝠幽靈般穿空而行。屋子裏的人果然沒有睡,葉白躍上屋頂後,裏面的人正好把燈燃着。燈在桌上,桌上有酒有菜。在桌旁坐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滿面的虯髯,紫汪汪的一張臉,兩眼大如銅鈴,另一個卻長得又幹又瘦,面色慘黃,留着一撇山羊鬍子,微閉着眼睛,不住的用手輕捋着鬍子,滿臉的不屑之色。紫面大漢似是對他極為敬畏,後面有一個小婢端着酒壺服侍着,但卻總是紫面大漢賠笑着給乾瘦的人斟酒。葉白屏住呼吸,已隱隱猜出這兩人是誰。紫面大漢必是北派譚腿金銅,而另外一個必定是極為狡詐的狄老皮了。只聽金銅道:“大哥,咱們難得在一起喝酒,也難得喝得這麼盡興,來,兄弟再敬你一杯。”説着他一仰頭,先乾為敬。狄老皮半眯着眼,道:“現在高興還有些太早了點,我們的事情還沒有辦成。”金銅道:“早晚的事,就憑那幾個泥腿子能擋得住我黃沙幫麼!還不是拿雞蛋硬往石頭上撞。”狄老皮道:“話是這麼説……”金銅道:“大哥你也太過謹慎了,你先養好精神,明後兩天我保證把那幾個小村子夷為平地。”狄老皮道:“把村子夷為平地能怎麼樣,那些村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日後他們還會來找麻煩。”金銅道:“那怎麼辦?”狄老皮手捋着鬍鬚,悠悠的道:“剷草留根,終是禍害。”金銅一怔道:“你是説殺了他們?”狄老皮淡淡的道:“最好一個也不留。”他説得平平淡淡,好像那幾百條人命在他眼中當真是一文不值。葉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狄老皮果真是惡毒無比,若是留他在世上,也不知要害多少人。”金銅道:“要殺這些人我一個人也就夠了,大哥你為什麼又請了他們三個人呢?”狄老皮冷笑道:“你懂什麼,有些事看起來簡單,其實卻複雜得很,多找幾個人就多些把握。”葉白心中暗忖:“難道狄老皮已經知道我來東海?才會又請來幫手?”金銅道:“我倒不是嫌他們三個人多餘,只是那個鷹爪門的王天壽太傲慢,好像全不把你我放在眼裏。”狄老皮道:“你最好不要去惹那個老東西,王天壽的武功雖然厲害,但現在還不是被我們利用。”金銅笑道:“不錯,他以為一千兩已經不少了,豈不知這碼頭一旦建成,我們就可以得到幾十個、幾百個一千兩。”狄老皮道:“你行事小心些,若是讓這到手的金山……”金銅道:“大哥你放心,這種時候,我就算有膽子也得先收起來。”狄老皮嘆了口氣,道:“王天壽還好説些,只要多拍拍他的馬屁就行了,另外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棘手。”金銅道:“你説的是那個啞巴小唐?”狄老皮點了點頭。金銅道:“唐門暗器天下聞名,就算讓我去惹他我也有些不敢,他倒真是不容易對付。”葉白心中又是一驚,唐門當年只有唐思倩一個人倖免於難,怎麼會又有唐門中的人出現呢?,他們所説的那個小唐若真是唐門中的人,他與唐思倩就一定會有些關係,葉白心中只覺一陣莫名的激動。狄老皮冷笑道:“你真的以為那個小唐是蜀中唐門的人?”金銅皺眉道:“難道不是?”狄老皮道:“當然不是。”金銅道:“可是他的暗器我是親眼見識過的……”狄老皮道:“我早已經派人查過,如今唐門中只有一個女人還活在世上,而且已經被沈門主所控制。”葉白聽説小唐並非唐門中人剛鬆了口氣,但一聽到狄老皮下面的話,一顆心馬上又懸了起來。“他們所説的沈門主難道是沈如意?”“難道唐思倩已經落在青龍教人的手中?”雖然葉白幾乎死在唐思倩的手上,但這一年多的朝夕相處,如今非旦沒有恨意,反而更添牽掛之情。無論怎樣,都有一點可以肯定,躲在黃沙幫幕後的人一定就是青龍教。金銅道:“我也看得出來,這小子軟硬不吃,對我們好像也總留着一手,我幾次想試探一下他的武功,可都沒成功,我也只是偶然見他使過一回暗器,以後再也沒見他用過。”狄老皮道:“你要多派些人留意他。”金銅道:“我早就派出了三班好手,日夜輪流守在他們三人的周圍,監視着他們。”狄老皮滿意的點了點頭,淡淡的笑道:“老二,你做事我越來越放心了。”金銅點頭哈腰的賠笑道:“總跟在大哥的身邊,想不變得精明都很難了。”他的這句話説得恰到好處,狄老皮蠟黃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葉白也暗暗稱奇:“金銅這樣粗粗魯魯的人竟也能説出這樣恭維的話來!真是人不可貌相!”過了半晌,狄老皮睜開眼道:“船造得怎麼樣了?”金銅道:“我叫人日夜趕工……”狄老皮突然坐起身,雙目精光四射,盯着金銅,沉聲道:“光趕工有什麼用,我要的是一艘結實的船,是一艘好船,你明白麼?”金銅忙垂下頭,道:“是。”狄老皮又慢慢的坐下身,和顏悦色的道:“二弟,不是説你,你若做事總這麼毛毛草草,日後我把這黃沙幫交給你,怎麼能放心呢!我已經老了,這一切早晚還不都是……”金銅截口道:“大哥,哪個兔崽子若是説你老了,我馬上就去宰了他。”狄老皮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深,若是真有人説他老了,狄老皮早就親手殺了他,現在看來金銅對他真的沒有什麼二心了。狄老皮道:“這艘船關係重大,不能有半點馬虎,所以我才會這麼緊張。”金銅道:“你放心,我保證這條船是世上最華麗,也是最堅固的船,船艙都是用鋼板密封而成,絕對萬無一失。”狄老皮點了點頭,道:“結實就好,你也知道,一般的船根本禁不起那裏的風浪,很難到達那裏。”金銅笑道:“是,我知道。”説着,又給狄老皮斟了滿滿的一杯酒。葉白心中暗道:“他們造船要去哪裏呢!如果他們真的有船我倒正用得着。”狄老皮道:“事情辦得妥當點兒,千萬不要讓那三個人有所覺察。”金銅道:“我知道,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絕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狄老皮眼睛也不抬,淡淡的道:“是麼?”金銅看了看狄老皮,突然間明白了狄老皮的意思,他馬上站起來,轉過身,兩眼帶着奸邪的笑容盯着身後的青衣小婢。那小丫環早已嚇得面色鐵青,顫聲哀求道:“幫主我什麼也沒有聽到,我……”她一步步的向後退着,金銅的臉色閃着興奮的紫光……金銅獰笑道:“我只相信一種人,死人。”他忽然閃電般出手,雙手緊緊的扼住了那丫環的脖子,丫環的雙手無助的四下掙扎着,無意中正碰到了酒壺,酒壺一傾,順着桌子掉了下去,可還沒有落地,已經有一隻手穩穩的抄住了它。正是狄老皮。狄老皮慢吞吞的自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呷着。那丫環被金銅整個人提了起來,四肢在空中舞動着,本來一張嬌美的臉已經完全扭曲變形,頭最後終於垂到了一旁,動也不動了。狄老皮連看也沒有看一眼,在他的眼中,一個人的生死已經不算任何事情。葉白只覺胃在翻騰,他心中暗暗發誓,就算沒有海老大的這回事,自己也絕不會放過黃沙幫。但葉白知道,就算自己剛才衝進去,也無法挽回那女婢的命運,反而會誤了大事,葉白突然想知道他們到底有什麼計劃,會讓他們連一個侍女都不放過。金銅拍了拍手,道:“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狄老皮道:“不錯,如果她今晚不在這裏,如果她的武功比你強,也許她就不會死。”金銅笑道:“所以她就算死了也只能怪她自己,而怪不得別人。”狄老皮也笑道:“一點也不錯。”他們説起話來就好像這女侍的死與他們半點關係都沒有,一個純真少女的生命已毀在他們的手裏,但他們卻説得如此的輕鬆!葉白氣得臉色煞白,當初他知道沈如意是青龍教的奸細時,都沒有這樣憤怒過,他幾乎就要衝進去。一個人情緒一旦不穩定,對事物就很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做出令人終生後悔的事來,幸好葉白不是這種易於衝動的人。葉白還是靜靜的伏在屋頂上。但讓葉白失望的是,兩個人似在思考着什麼事情,再也不説一句話,而且連一滴酒都不再喝。兩個人都是面對面坐着,表情都很奇怪,而且還不住的向對方使着眼色。就在葉白最奇怪的時候,狄老皮突然道:“你去把這屍體處理一下,我……”他的手裏本來是握着一隻酒杯的,杯中的酒是他自己倒的,他只喝了一小口,當他説到“我”字的時候,手中的酒杯已經閃電般向屋窗激射而出。“噗”的一聲,酒杯穿窗而出,葉白也不由得暗暗一驚,沒想到這斯斯文文的狄老皮竟會有如此的腕力!金銅立刻沖天而起,凌空一個連環腿,直踢得窗户“嘩啦啦”一陣響。在所有的功夫中,腳法最是難練,因為腿功下盤的根基必須紮實,但根基紮實則活氣不足,若想運用靈活更是不易,沒有二十年的時間絕難練成這種腿功。但葉白也知道,這種腿功是正宗的鴛鴦腿,卻絕非北派譚腿。金銅為何不用北派的功夫呢?金銅剛躍出窗外,已有一條人影朝着黑暗處縱去,看那身法竟也是快得出奇。葉白剛才也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現在心中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幸好那黑衣人只是藏在窗前,要不然自己豈不是也要被人發現!狄老皮還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單是這份鎮定自若的功夫就絕非一般人所能企及。金銅不大功夫又轉了回來,垂頭喪氣的道:“讓他跑了。”狄老皮淡淡的道:“我知道。”金銅道:“那傢伙輕功不錯,應該不會是無名之輩。”狄老皮道:“我知道。”金銅道:“咱們這裏怎麼會突然間來了這麼個的高手,莫不是我們的秘密……”狄老皮道:“你放心,那個人剛到窗下就已經被我發覺了,他不會聽到什麼。”金銅鬆了口氣道:“這還好些,要不然麻煩可就大了。”狄老皮道:“別人一定不會知道我們的秘密,永遠都不會。”金銅道:“大哥,你猜剛才那人會是誰呢?”狄老皮道:“我們一定認識那個人,那個人也一定認識我們。”金銅聳然動容,道:“哦!你是説剛才的那個人就是我們身邊的人?”狄老皮道:“很有可能。”金銅道:“可我猜不出我們身邊的人,有誰會有如此高明的輕功。”狄老皮道:“猜不出就不用猜,反正都是一樣。”説這話的時候,狄老皮臉上帶着一種出奇的自信,好像那黑衣人已經完全落在了他的掌握之中。金銅似未覺察狄老皮的神情,仍道:“我們必須儘快將那個人找出來,他能來第一次就能來第二次,恐怕我們的大事會壞在這黑衣人的身上。”狄老皮捋着鬍鬚,這一次索性連話都不説了。過了良久,金銅終於忍不住,道:“大哥可有什麼對付他的辦法?”他説話的語氣似是生怕惹惱了狄老皮。過了半晌,狄老皮才懶洋洋的睜開眼睛,道:“不用急。”説完這三個字,他又再次閉上了眼睛。金銅剛想再追問下去,外面已經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金銅一閃身掠到了門外,只見外面人頭攢動,已有二十幾個幫徒,提着燈籠和刀劍奔向了這裏。火光越來越近,許多橫眉怒目的大漢不住的吆喝着,刀劍相擊,噹噹作響。葉白身子一滑,人已倒勾在屋檐的一個暗角處,如果火把不正放在下面,燈光很難照到這裏,但掛在那裏卻能清晰的看見外面的情形。葉白蝙蝠般倒懸在屋檐上,誰也不會覺察在那裏竟藏着一個大活人!就聽有人大聲道:“幫主這裏出了什麼事……幫主你們沒有事吧!”狄老皮也跟着緩步走了出來,嘆了口氣道:“我們雖然沒事,但那兇手卻將小翠給殺死了。”小翠自然就是那個被他們殺死滅口的侍女。下面立刻傳來忿恨之聲,有人大聲道:“是什麼人乾的,竟連一個丫環都不放過,抓住他一定剝了他的皮。”此時如果有人進屋去查看一下,就會發現,就算有夜行人要殺人滅口,也絕不會用手去掐她的脖子。但這些人卻沒有一個敢動,顯然,他們都極為相信他們的幫主。有人道:“刺客逃到什麼地方去了,找到他我就先剁了他。”狄老皮一擺手,道:“你們都小聲一點,免得吵醒了客人。”“其實我們又怎麼能睡得着呢!”隨着話音,已從人羣后走過來三個人。説話的是一個瘦骨嶙峋的白髮老人,他的一雙手又黃又瘦,有如枯木,眼睛卻鷹般精光四射。在白髮老人的左邊是一個矮胖子,他的腦袋幾乎要縮到了脖子裏,一雙小眼睛不笑的時候也眯成一條縫,穿着一件錦織絲衣,帽子上嵌着一塊指甲般大小的翡翠寶石,夜色中看來瑩瑩放光,矮胖子看起來倒像是個地地道道的土財主。在白髮老人的右邊的一個年輕人,他身材不高也不矮,穿得平平淡淡,正是那種走在街上隨便朝哪個方向看,都能看得到的平凡之人。他的長象也毫無任何出奇之處,但葉白隱約間卻能感覺到,這年輕人的身上似帶着一股凌厲的殺氣,尤其是他的一雙手,一直藏在衣袖中,也不知他的手有何特別之處。葉白只覺得這年輕人的身形似是極為熟悉,但那張臉卻又絕未見過。年輕人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影子般的站在白髮老人的身後。狄老皮抱了抱拳,假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竟擾醒了三位,實在是招呼不周,招呼不周。”那胖子也笑道:“金幫主這麼説就見外了,我們既是在幫中做客,幫中的事自然也就是我們的事。”他一口一個“金幫主”反倒把葉白弄得怔住了,這矮胖子難道不知道這山羊鬍子的人是狄老皮?可他既是他們請來的客人,沒有理由不知道?可如果説矮胖子沒有弄錯,那弄錯的就一定是自己了,石頭曾經説過狄老皮是個老練陰險的人,難道是石頭當時一時性急,對我説錯了?“金銅”笑道:“早聽説錢無用只喜歡花錢,沒想到卻也這麼喜歡幫助朋友。”錢無用笑道:“哪裏哪裏,只是有時候我有些閒不住而已。”紫面大漢道:“金大哥也是怕吵了各位,所以……”頓了頓道:“各位還是請先回去安歇吧!若是有事需要三位幫忙,我狄老皮第一個不會跟大家客氣。”這粗獷的大漢是狄老皮!那又幹又瘦的山羊鬍子,卻起了“金銅”這個陽剛氣十足的名字,聽起來倒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白髮老人傲然道:“你們黃沙幫莫不是瞧不起我王天壽?”金銅忙躬身道:“不敢,王老英雄德高望重,俠名蓋世,您一出來就嚇走了刺客,這已經是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了。”他一張嘴就是“前輩英雄”好似跟剛才完全換了一個人。王天壽嘴微微一撇,對這些話雖然聽了不下千百遍,但還是百聽不厭。金銅説得不錯,王天壽果真是個愛慕虛容、喜好諂媚的人。錢無用笑道:“貴幫可曾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狄老皮也忙笑道:“託各位的福,敝幫中無任何缺損,也許那刺客只是仰慕各位的英名……”金銅打斷他道:“一點不錯,以前我黃沙幫中一直沒有這等事情發生,可今天……”錢無用立刻斂起笑容,冷冷道:“金幫主這是什麼意思?”王天壽的臉色也是出奇的難看,緊緊的瞪着金銅。金銅也跟着斂起笑容,淡淡的道:“我什麼意思也沒有。”錢無用道:“金幫主莫不是認為那刺客是我們當中的一人吧?”金銅看着錢無用,賠笑道:“對閣下我絕無此意。懷疑誰,我也絕不會懷疑到錢無用的身上。”王天壽冷哼道:“那你就是在説老夫了?”金銅冷笑道:“我什麼都沒説,這可全是你自己説的。”狄老皮躬身,仍舊賠笑道:“誤會,全是誤會,大家切莫要傷了和氣。”王天壽叱道:“今天我倒要請教請教金幫主,憑什麼要懷疑那刺客就在我們其中?”金銅道:“事情沒有查清之前,我可以懷疑任何人,只要在這莊上,都脱不了關係。”錢無用道:“金幫主的話好像也有點道理。”金銅道:“雖然有很多人我都在懷疑,但我卻絕對不會懷疑錢無用,因為他是我們請來的貴客。”錢無用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條縫,這次他一句話也不插嘴了。王天壽冷嘯道:“你分明是針對我一個人,難道我就不是你請來的貴客麼?”金銅道:“但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請各位前來麼?”王天壽道:“當然是想奪塊地盤,闢為碼頭。”金銅道:“那你也一定知道我們要對付的是什麼人嘍?”錢無用笑道:“聽説是一羣漁民。”金銅道:“不錯,啞巴小唐就住在附近,他來黃沙幫不足為奇,錢無用生平就愛湊湊熱鬧,他來這裏也不足為奇,可王老英雄又為何要來我黃沙幫呢?”王天壽吼道:“你們下的貼子,你們總不會不認賬吧!”狄老皮仍在一旁道:“大家息怒,大家息怒,這全是在下的錯,有話好説。”他獨自一個人在不住的勸説着,卻沒有一個人在聽他的話,錢無用還是眯着眼,微笑着。王天壽縱橫慣了,哪受得了這冤枉氣,一聽金銅的話就又吼道:“今天你若不説個清楚,老夫跟你沒完。”金銅道:“我也正想當着大家的面説個清楚。”王天壽道:“你説得若是不能讓大家信服,休怪我鷹爪門平了你這小小的黃沙幫。”金銅冷笑道:“有小唐和錢無用這裏,我也沒有什麼不敢説的了,你來黃沙幫本就是另有目的。”錢無用皺眉道:“另有目的?”王天壽臉色更加難看,道:“少聽他胡説八道,這種小地方,若是不請我,我怎麼會來。”金銅道:“你若是沒有別的目的,剛才又為什麼要偷聽我們的談話?”王天壽怒道:“你血口噴人,老夫一直呆在屋子裏,剛才是被人聲吵醒,又怎麼能偷聽你們談話?”金銅冷哼道:“你以為你自己做事很小心,卻不知道匆忙間,還是掉了樣東西在這裏。”“什麼東西?”王天壽的聲音似有些恐澀,語氣也軟了許多。金銅淡淡的道:“當然是你的隨身之物,而且是隻有你一個人才會有的東西,你還用我拿出來麼?”王天壽臉色越發的蒼白,一雙枯乾的手已經悄悄的向腰間摸去。錢無用的眼睛雖小,但王天壽的舉動還是被他看在了眼中。錢無用突然嘆道:“真沒有想到,王老英雄竟也會做出這種事來!”王天壽換夜行衣的時候已將身上之物都留在了房中,怕的就是掉下什麼東西,但卻真的有一樣東西一直留在身上。王天壽沒有別的喜好,就是對鼻煙壺特別的偏愛。神風鏢局的總鏢頭王神風曾經送過他一個從波斯運來的鼻煙壺,王天壽一直視為生命,無論在何種情況下,他都捨不得輕易離身。這一次王天壽明明知道這只不過是金銅的激將之法,但他的手還是情不自禁的動了動,他的手一動立刻就知道自己上了金銅的當。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王天壽不由得又羞又怒,狂怒一聲,人如矯鷹撲兔般直朝金銅撲了過去,就在這時,黑影一閃,已有一個人擋在了他的面前。正是錢無用。王天壽雖然及時收住了攻勢,但一雙枯瘦如木的手背上依然青筋暴起,五指如鷹爪般勾起。王天壽的身材本來極矮,但此刻卻似突然間暴長了一尺有餘,全身骨世格格作響,驟如連珠密雨。眾人雖然久聞王天壽的內力之強、武功之高已經不在昔年鷹爪王之下,但究竟高到何種程度,卻誰也沒有見識過。如今見他這種氣勢,才不免暗暗吃了一驚,大家都知道王天壽怒氣正盛,恐怕不會再容金銅説話。看着這鷹爪般的十根手指,連葉白都不敢自信能輕鬆的接得下,更不用説是金銅了。王天壽怒視着錢無用,道:“關你什麼事,閃開。”説話間,揚手直朝錢無用前胸“華蓋穴”抓去,這一抓當真是又快又急。“何必動手呢!有話好……”錢無用説着話,但身子卻突然如旋風般旋轉起來,等到他停下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一丈開外。誰也説不清錢無用用的是什麼輕功,因為江湖中根本就從未聽説過這種“旋風”式的招式。葉白看在眼裏,也不禁為錢無用暗暗叫起好來。王天壽也是微微一驚,他也實未料到自己這勢如雷霆的一擊,竟未傷到錢無用分毫,心中的傲氣頓消,接下來也不知如何是好。錢無用道:“就算你偷聽了他們的話,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何必要動手呢!”金銅冷笑道:“哼。”狄老皮道:“大哥,你就先少説兩句吧!王老英雄終究是客人。”王天壽瞪着金銅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金銅道:“我什麼意思?你難道還不明白麼,你其實早就想殺我們兄弟滅口了。”錢無用笑道:“金幫主這話可就説得有點過火了,好好的,王老英雄怎麼會要殺你們滅口呢!這説來我都有些不信了。”金銅冷笑道:“恐怕我只要一開口,立刻會被一又鬼爪撕得稀爛。”錢無用轉身望着王天壽,含笑道:“我知道王老英雄絕不會那麼做的,是麼?王老英雄。”連錢無用也一口一個“王老英雄”,王天壽只有硬着頭皮,道:“你們當我是什麼人,我怎麼會做出那種事來。”——網絡圖書掃校